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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海面上的硝烟终于散尽,可天光也暗淡下来。
却见,远方有无数条船影在海平面上颠簸起伏,都以最大的速度向南行去,也分不清哪条船究竟是哪家的。
渐渐地,那些船只慢慢地沉入那海天交集之处,终至不见。只剩一弯弧形的海平面横亘在远方。
“原来咱们是真的生活在一个圆球上面,将军以前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大伙儿还不相信。可今日到了大海上,才知道果真如此。”喃喃地感叹一句,余祥朝桅杆上的罗全有喊到:“全有下来吧,收拾一下,天黑之前大方那家伙就回过来,咱们这里实在太乱,别叫他看了笑话。”
“是先生。”罗全溜了下来,一脸的激动:“早就听说过方大哥的威名,黄村之战,五百步的距离直接射杀敌骑。这样的箭法,神乎其技,真叫人佩服到五体投地。可惜我一直没缘分和他说上话,今日可算是得了这么个机会。”
“哼,大方打的仗我可是都参加了的,怎么难小子名气这么大,而我却没人知道?”余祥嘀咕了几句,心头有些闷闷不乐。
那边,船上众人开始清扫起来。
甲板上到处都是尸体,众人细心地辨认着。遇到敌人,也不废话,直接扔进海中。如果是自己人,则抬到一边,堆在一起,用帆布盖上。只等闲下来,举行一个海葬葬礼。
实际上,这条商船上的水手和伙计都是招募来的,只有余祥和罗全有少数几个是宁乡军的人。余祥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没人知道。
不过,这些水手都是走老了船的人。这年头,敢在大洋上讨饭吃,谁不是没有一身武艺的剽悍男子。遇到郑家这种名为官兵,实际上操持着海盗营生的敌人,自然是人人拼命。
到如今,水手们已经战死了一大半,活着的人几乎人人带伤。
看到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同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活着的人面上却没有丝毫悲戚。江湖汉子,在浪花里讨生活那一天,就当自己已经是死人。
死者已矣,但奖励却是实实在在的。“哗啦”一声,一口硕大的木匣子打开了,将里面白花花的东西倒在地上。
定睛看去,却是一钱一枚的鹰洋。
余祥指着满地的鹰洋笑道:“各位兄弟辛苦,这趟船到现在算是走完了。这是大伙儿的酬劳,你们能够拿多少,尽管拿就是了。等下,我要去方掌柜的战船上。你们自己坐着这条船回港,以后还想在我商号干的,某自然是万分欢迎。若不愿意,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多谢东家。”众人都是一阵欢呼。东家如此大方,一下子扔出这么多银子来。以大家的力气,一人分得几十两银子当不在话下,足够家中老小吃用几年了。这一趟虽然凶险莫名,却也值了。
大家都弯下腰去拣甲板上的鹰洋,就连荆然也不例外。
他和冷英虽然是锦衣卫总旗和小旗,可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二十来两。明朝的官俸是出了名的低,即便是一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也一年到头,也超不过三十两。
家中正是用钱的时候,他手脚也快,一把就抓了六枚鹰洋,并示意立在旁边的冷英也快些动手。
冷英已经从混沌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看到脚下闪烁的银子,眼睛都花了。他猛地想起自己最近确实穷得厉害,而且,他也急需一笔钱。就俯下身去抓起一枚鹰洋。
就在这个时候,一枚鹰洋扔过来,正中他的额头。
这一记力量是如此之大,顿时将他的额头打出一个包来。
冷英摸着额头抬头看去,却见罗全有一脸鄙夷地立在前方,冷笑道:“没用的怂包,你也好意思拿钱,也不问问兄弟们答应不答应。”
“自然是不答应的。”一个面上中了一刀,包扎后依旧不住流血的汉子突然将一口红色的唾沫吐到冷英身上:“枉你也生得一表人才,我真是瞎了眼睛,前几日还当你是自家兄弟。”
“呸!”又有一人将唾沫吐过来:“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成你这样的。”
冷英一张脸红成了紫色,紧紧地捏着拳头,身体因为愤怒颤个不停。
“怎么,想动手。”一个水手逼过来,大笑:“就你那软蛋模样,老子一根手指戳死你。好好好,动手啊,看我怎么教训你?”
“干什么?”荆然想前一步,将冷英护住,怒视那人:“何老五,你欺负我家冷兄弟就是欺负我,要打,好啊,我同你打。”
平日间荆然为人和气,一脸的苦楚,可今日一战,杀的敌人却最多,可谓是杀出威风来了。
那个叫何老五的人突然哈哈一笑,拱手道:“荆大哥,你是条汉子,刚才一战,,老三我佩服得紧,自然不会同你动手的。可惜啊,可惜,你如此一条好汉,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兄弟,白瞎了你这个人。”
“还有完没完,有力气内讧,没力气拿钱吗,不要我可收回去了。”余祥道:“快些,方老板的舰队要回来了。”
636。第636章 催款
当乌云散尽,满天都是星斗闪烁的时候,风住了,海水平静下来。
在遥远的海平线上传来阵阵古怪的歌声,这歌声非雅非俗,曲调奇怪,当真是闻所未闻,可被成百上千的人同声唱来,却有一种别样的雄壮和悠扬:
“……
啊,别了,亲爱的海港,
明晨将启程远航。
天色刚发亮,
回看码头上,
亲人的蓝手帕在挥扬。
今夜好时光,
……”
几乎同时,在星光下,那五艘古怪的飞剪船几乎在一瞬间跳出水面。船上十多面雪白的风帆肆无忌惮地张扬着,随着这船一步步逼近,那种古怪的造型和船上黑洞洞的炮口和着水兵们整齐的歌声,别有一番特有的威势。
再接着,就是连天连海的大小船只,将整个海面彻底占满,让星光在船上涂抹出片片反光。
五十多艘船只都点了灯,星星点点的倒影在海水中荡漾涌动,时而聚在一起,时而又散开飘散,渐渐地同天上的星河连成了一片,再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仿佛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支浑身铠甲的大军,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
一刹间,商船上的众人都被这强大的军威所震慑,再没有人能够说出话来。
良久,余祥才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大方,这个大方,他娘的,这几年真是发达了。”
又过了半天,那支规模不小的舰队终于驶到商船跟前,上头有人在喊:“可是余老板的商船。”
余祥大声回答:“是我,我是余祥,大方呢?快扔绳梯下来,我这船太小,晕船都晕得快要疯了,还是你们大船上稳当。”
“原来是余老板,方老板现在正在船舱里等着你呢!”
说话中,一只绳梯扔了下来。
余祥咒骂了一声:“他娘的,都是穿开裆裤的哥们,也不知道过来迎接,摆什么架子。”骂声中,他伸手去抓绳梯。可惜手臂在刚才的恶战中受了不轻的伤,着一抓,却用不上力,禁不住身子一晃。
荆然忙伸手扶助他,然后学着余祥的北方口音道:“余爷小心,我扶你上去。”
余祥回头笑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热切:“荆爷真的要随我上去?”
荆然用力推了余祥一把:“愿追随余爷。”
然后他回头看了冷英一眼,示意他跟上。
冷英硬着头皮爬了上去。
这个时候,头上的甲板上传来一人的冷哼:“小余,你背后说我什么,有话当面讲就是了。刚才你嘀嘀咕咕半天,娘们儿一样,还算是咱们宁乡军出来的老人吗?少废话,快上来,说完正事,咱们就喝一台大酒,灌不死你这个胖厨子。”
上头,余祥突然惊喜地大叫一声:“哈哈,原来是大方,他娘的,你耳朵是属狗的,这样都能听到,喝酒而已,谁怕谁?”
没错,大方已经出来了,站在船头上,他今天打扮甚是奇怪,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还连着帽子,胸口挂着一个银制的十字架,看起来和老家的加西亚神甫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腰上多了两把手铳和一把柳叶刀。身后的亲兵身上还背了一张大弓,箭壶里的箭尾的白羽在星光下显得极为醒目。
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没见到大方了,同以前想比,这小子却是高了一头。身子也壮了一圈,嘴唇上也蓄了毛茸茸的短须,完全是一个壮年人模样。
余祥吓了一跳:“大方,你都长这么大了,再过一阵子,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还有,你干嘛这样打扮,若是叫大老爷瞧见,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大方伸出手指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然后伸手来拉余祥,淡淡道:“这里是大洋,我若是回家见大老爷,自然不敢如此造次,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山高皇帝远嘛……小余,你不也长成大人了,上帝保佑,你手上受伤了,要紧吗?”
“没啥,打仗嘛,哪里不带花的?”
“感谢天父。”
“感谢什么天父,我得感谢你。”
余祥上了甲板,高兴地锤了大方的胸口一拳,然后两兄弟大笑着,抱成一团,同时喊:“两年了,两年了,咱们兄弟总算是团圆了!”
笑着笑着,两人的眼睛里都泛出了泪花。
是啊,当初在京城时跟将军的那群孤儿中到现在只剩他们两个,这次见面,大家都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变成成年人,心中自然是无限的感慨。
看到两人高兴成这样,大方旗舰上的水兵都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半天,大方才问:“小余,大老爷那么急地带信过来,又让你亲自过来,所为何事?”
小余将手一伸,摊开右手掌心:“家里急等着用钱,我是来催款的。你现在还有多少,都凑齐了,送回柜里去。”
大方面容一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进船舱里去。”
“好。”小余点了点头。
见余祥和大方要进船舱,知道他们有机密大事要说,荆然一个激灵,拉了冷英的袖子一把,就要跟上去。
一个水兵向前跨出一步,笑道:“两位哥哥也累了,随我来。”
荆然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冷英随那人进了一间船舱。很快,就有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进来,给二人身上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又有人送进了酒食。
刚才的厮杀实在激烈,荆然见舱中再无他人,也管不了那么多,沾血的双手并用,抓起一个大饼子使劲地啃着。大约是吃得太猛,竟不住地咳嗽起来。
旁边的冷英忙给他倒了一碗酒,荆然喝了一大口之后才止住了咳嗽:“冷兄弟,你吃啊,不饿吗?”
冷英没有动。
荆然才发现他的不对,这才想起从战斗结束到现在,冷英还没说过一句话。愕然地停了下来:“怎么了?”
冷英突然道:“荆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刚才,刚才……我是真的被吓坏了,就好象被人用手给箍住了,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荆大哥,我给你丢人了……”说着,回想起刚才众人鄙夷的目光和吐过来的唾沫,他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哈,我说什么事,原来就这?”荆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咱们是锦衣卫,是来办案子的,又不是海贼。他们两家打生打死,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没义务替他们卖命。”
“可是……可是大哥,我……我……我真的很没用……你刚才是那么的勇敢,你是一条好汉。我看到你和敌人拼死拼活,我想上来帮忙,可我的手脚却不听使唤,我是个废物,废物啊!”冷英双手包头,痛苦地低叫起来。
荆然又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叹息一声:“别废物不废物的,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的武艺,自然清楚得很,只怕比我还强上一些。所缺的就是实战的经验,所缺的就是手头沾上一条人命。这人就是这样,第一次总是很艰难的,想当年,我第一出公差,遇到敌人反抗的时候,一见到对手亮出刀子,也被震得直接呆住了。不过,同你不一样,我是胡乱地挥着刀子乱砍,也谈不上任何章法和招式。也是我的运气,竟然将敌人砍翻在地。也就是从那次开始,我就彻底不怕了。冷兄弟,相信我,你不是怂货,你会是一条好汉的。”
“荆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冷英抬起头来。
“是的,相信啊,任何人都是从那一步来的,没有一出生就是好汉。你将来会是一条汉子的,不要看轻了自己。”
“恩。”冷英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半天酒,冷英才恢复了正常,低声道:“荆大哥,先前听那郑家二公子和余祥的谈话,这余老板,好象,好象……”
“好象什么?”荆然的目光犀利起来:“你是不是想说,这余祥好象是扬州镇总兵官孙元将军的人,说不定这鹰洋就是孙太初私铸的?”
冷英:“荆大哥,我是这么想的,你不过是一个总旗,我不过是一个小旗。芥子一般的人物,人家可是正二品的总兵官,又是威震天下的无敌将军。咱们去查他的案子,那不是以卵击石吗,将来死都不知道该怎么死?这么干,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了?”荆然冷笑:“我的大明自有法纪,罪犯就是罪犯,咱们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怎么,你怕了?嘿嘿,一镇的总兵官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大过《大明律》?没错,我们是小人物,可小人物有的时候也能将所谓的权贵给拱倒?”
“荆大哥……这些年你总想着要立功……怕是为你的百户之位吧……”
“没错,冷兄弟你说得没错。”荆然目光中全是精光:“冷兄弟,这桩案子若是查实,必然会震动天下,到时候,你我可就是奇功一件,别说百户,只怕千户也做得。”
大约是喝多了酒,荆然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以前同我一起出道的弟兄们,但凡有些门路的,谁不是百户军官。可我荆然立的功不可谓不多,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不知道比他们强多少,可到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总旗。我不甘心呐,我想做百户,我想得都快要疯了。”
他摇晃着身体,舌头有些打结:“自从调回南京之后,我就听说百户军官出缺,然后就送银子上去活动。可上头钱是收了,却让再等等,又说钱还不够。于是,我就再送。上头又说不够……继续送……这两年,为了我这个百户职位,家里的地卖了,宅子也卖了……可还是没能升职……冷兄弟,我现在是收不了手了。这个百户,我一定要当。只有升了官,才能对家里人有个交代……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一条大鱼,这可是我等了一辈子的机会啊,如何能错过,如何能够错过?我管你是总兵官还孙爷爷,我管是你天下无敌的统帅还是生食人肉的修罗,落到我手头,一样抓!呵呵,这也是我刚才要跟着余祥一起上来的缘故,我要立功!”
已经是声嘶力竭了。
冷英大惊,猛地捂住他的嘴巴,脸都白了:“荆大哥,别说了,别说了,小心让人听到。”
637。第637章 对豫用兵事
大方的船舱中别说大酒,饭菜都无,只一壶绿茶。
“大方,你竟然有这雅兴?”小余也不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子,灌了一口,然后苦得咧开了嘴:“确实是今年的新茶,可就是太粗砺,苦涩得紧。你若是对茶道有兴趣,等有机会我派人给你捎两斤雨前龙井过来。”
“我懂个球的茶道?”大方淡淡道:“大洋之上,一飘就是数月,又没有新鲜素菜吃,只能靠喝绿茶顶着,不然非病死不可?”
“还有这事?”小余来了兴趣。
“一个月不吃菜,牙床就会流血,两三个月不吃,那是找死。这个法子,还是将军教的。说起起来,将军的法子还真是秒啊!”说起孙元将军,大方一脸的崇敬:“用茶代菜是其一。其二,大海之上,没有新鲜肉吃。其他食物也没办法保存,到了深海,你甚至连一条鱼都打不上来。于是,将军就让我们将许多乌龟带上船。千年乌龟,万年王八,这些东西不用喂食也死不了,又能够保证兄弟们有新鲜肉食。”
“这个法子还真是妙啊!”余祥击节叫好:“说起来,将军对你们水师还真够意思,这些年,咱们宁乡军的家底子都掏给你们了。对了,今日对田川次郎一战究竟是何情形,且说说。我坐的那条商船实在太慢,你们一打起来,我也追不上。”
“这一仗还真有些意思,咱们飞剪船的厉害你是看到的,一个时辰跑上五六十里路不在话下。将帆一张,撤退起来没人追得上,进攻时,没人逃得脱。还有,我们船上都装备了新式火炮。刚才两军一接触,我就绕到郑家船队火炮薄弱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