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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默默地低下头去。
何满心中却是明白,韩岱之所以结婚,大概也是对前途绝望了,索性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实际上,这几日,军中结婚的、纳妾的人非常多。
建州大军自进入江淮打到扬州城下之后,沿途抢劫了许多财物,又俘虏不少生口。除了那一千多民夫之外,还有一千多美貌年轻女子。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这一千多女子是战利品,在没有分配之前,也没有人敢乱动。后来,部队被围,军纪也散了,也没有人在乎那许多。于是,就有军官将这些女子都纳为自己所有。
当然,因为军营瘟疫横行,一千多女子中病死了两百多,又有三百多人被饥饿的士兵给吃光,只剩四百来人苟延残喘地活着。
反正到时候大营一破,所有人都得死,与其如此,还不如死之前快活一把。于是,军官们就纷纷成亲,喜酒喝了一台又是一台,当真是有先醉生梦死的意味了。
多铎干笑了两人,最后才无奈地道:“我不管你两人用什么法子,总归得想办法将韩岱悄悄地带过来。一壶茶以后我就出发,绝对不等任何人。”
“是。”巴山和何满应了一声飞快地从望台上跑了下去。
1197。第1197章 愁酒
从望台上跑下来,何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都是虚汗。
“怎么了?”巴山问。
何满:“饿得不成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走吧,兄弟,到韩岱那里,看能不能弄口嚼裹垫巴垫。”
多铎的中军行辕里已经乱成一团,有几个笔帖式正在焚烧文件、卷宗还有缴获的丝绸,满满地堆成一座小山,烈火熊熊,风中有大片的灰烬如同蝴蝶一样飞舞。
有士兵背着硕大的包袱从帐篷里钻出来,结果被军官一脚踢翻在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财物,都扔了,轻装。娘的,饿得走路都不稳,还背这么多东西,找死吗?”
包裹掉在地上,有金银珠宝散落一地,然后又被无数双脚践踏进泥土里,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有一个侍卫一手提着刀,一手拖着一个妇人的头发跑过来,不住问,“要撤退了,要撤退了吗?”
军官又骂道:“逃命还带女人,色鬼坯子投胎?”
那侍卫:“刚讨的老婆啊,明媒正娶,一家人了,怎么着也得带回家给额娘看看。”
军官:“快杀了,保命要紧。”
何满定睛看去,那女子生得颇为秀美,有一种我见尤怜的动人姿色,说不定还是哪家官员的大小姐呢。被那个侍卫拖着头发出来,却是一脸的平静,即不叫也不闹。听到侍卫的话,昂起头,淡淡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那侍卫面色一边,唾了一口,骂了声****婢,就提起刀子:“是啊,杀了吧,先顾着自己个儿。”
何满突然有些不忍:“住手。”
那侍卫认出何满:“原来是何满兄弟,怎么看上这女子了。也罢,反正我也不想带她走,从现在开始她属于你了。”
说罢,就将那女子朝何满推来。
何满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个女人,二人目光一碰,何满心中突然有种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觉。实在是太美了,这眼睛,就好象是去世多年的娘。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放心好了,我会带你走的。”
女子突然叫了一声:“我不是属于你。”
“唰!”一道刀光落下,女子的头颅掉落在地,鲜血染了何满一声。
何满抬头看去,那侍卫正提着一把刀狞笑着看过来:“老子的女子,怎可平白送人。”
何满的心突然碎了,他将手放在刀柄上。
旁边,巴山一把拉起他:“走走走,王爷的事要紧,别耽搁了。”
走了一气,何满心中中的波澜才平复下去,突然哈哈笑起来:“他娘的,我刚才竟然对那汉人的母狗动心了。”
巴山也笑:“汉人的女子弱不禁风,玩玩还是可以的。但不能娶,否则生下的儿子会是个没个使处的懦夫的。咦……你们带的这是什么,轻装。”他伸手拉住一个士兵。
一队士兵从他们身边经过,所有人拨子上都挂着一个白布包裹,里面好像放着一个木盒子,显得方方正正。
那士兵挣扎了几下,却挣之不脱,急道:“巴山大哥,这是我两个哥哥的骨灰,大哥得了霍乱,拉了三天,前天咽的气。二哥大约是饿得狠了,昨日中午走着走着,头一歪就倒了下去,用手一摸,已经没有呼吸。我就将他们背去化人场,烧成骨灰,准备带回辽东安葬。总不可能扔在这里不管,叫别人当成猪肉羊肉给吃了吧?”
“原来是这样。”巴山松开了他,和何满定睛看去,这一队伍士兵大约有一百来人,所有的人脖子下面都挂着白色的包裹。
没有人说话,整支部队都默默起朝前走着,如同一支送葬的队伍,一种悲凉的气氛弥漫开来,压得巴山和何满喘不过气。
多铎的中军行辕秩序还算不错,等到了韩岱的军营,这边乱成一团,臭得厉害,到处都是乱兵没头苍蝇一样跑过来又跑过去。
多铎虽然决定将传令兵都撤回来,好自己掉着亲兵悄悄突围,但纸包不住火,总撤退的消息还是如风一样传播开去,整支清军都乱了起来。只不过,大多数人却不知道究竟该朝哪边跑,就这么闻风而动,专一朝人多的地方凑。
何满被人挤了一下,他饿了几天,下盘虚浮,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脚踩进一条阳沟里,差一点摔倒在地。
但是,一股恶臭却从脚下冲天而去。脚也好象是落进沼泽之中,急切之中却拔之不出。
借着火光看下去,何满寒毛都竖了起来。却见,这条阳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士兵们出恭的场所,里面堆满了稀屎。那些便溺上还带着白色的浓液和红色的血,有成千上万的蛆虫蠕动不休。
“我草!”何满急忙将脚提起来,忍住呕吐的**,将靴子脱下扔到一边。
阳沟边上蹲着几个正在打标枪的士兵,他们一个个都发出惬意的呻吟,额头上的青筋高高坟起,显得分外狰狞。
一排白花花的屁股很是醒目。
靴子落进阳沟里,将粪汁飞溅起,落到那些大白屁股上,可却没有人在意。
有一个士兵拉完了站起来,还没提起裤子,又叫了一声:“肚子好疼”再次蹲了下去。
原本以为韩岱的婚礼应该非常热闹,等进何满光着脚与巴山一道进他的大帐,里面倒是红烛高照,却静悄悄地没有一个宾客。
只韩岱一人端着酒杯喝个不停,他身边则坐着三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这个老小子,一口气纳了三个小妾,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情。
韩岱显然是喝多了,见他们见来,将酒杯一举,咯咯笑着:“巴山,你来了,哈哈,你想讨喜酒喝,是不是来晚了点,都散了,都逃命去了。呃……何满,你什么时候回多铎身边去了。也对啊,现在在多铎那里至少有一口饭吃,好歹也又活下去的希望。希望……希望嘛,也就是希望罢了,这些年来,那么多人都死了阿山、鳌拜、岳托,现在又是伊尔德、尼堪、就连阿济格也死了。咱们满人的血,已经在这扬州流干了,没有希望了……来来来,吃酒,吃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1198。第1198章 浊泪
他已经醉得厉害,说起话来也不利索。
巴山:“韩岱,宁乡军马上就要发起总攻,老营守不住了。多铎命我等过来带你去中军随他一道突围,走吧。”
“突围,突得出去吗?”韩岱咯咯笑着,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大约是呛住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满面潮红,额头上全是晶莹的汗珠:“都走不脱,阿济格死了。你们看到了吗,多好的一个后生啊,我们建州最强壮的男人。死了之后,那脑袋缩得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咱们也会被砍下头颅,被人腌成那样的……”
听到他说起阿济格的脑袋,何满心中一冷。今日白天宁乡军的一队骑兵冲过来,用枪尖挑着阿济格的脑袋在营外喊话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到的的,实在是惨不忍睹。
一看到阿济格的脑袋,土围子上的守军士气就彻底没了,立即就有一群丧失斗志的士卒丢掉手中的兵器,相互搀扶着出出营投敌。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后来看军官也不管,索性正大光明走出去。
围了半月,军中也没有粮食,如果换成其他军队早就散了个精光。可建州军自入关以来不知道屠了多少座汉人的城池,杀了多少汉人,满、汉两族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很多建州军都担心一旦投降,说不定就会被人砍下脑袋,成为敌人的战利品。
因此,即便饿得厉害,饿得一片片死去,还是在咬牙坚持。倒是孔有德和耿仲明手下的汉军没有这个负担,反正他们是同族。听人说,这十来天里,汉军已经跑了一大半,剩下的又因病、因为饥饿死了不少。到现在,如耿仲明部,只剩一千多可战之兵。
整个军营的建州军都已经抱着在战场上和敌人决一死战的心思,建州军不能降。可恶的是宁乡军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架势,只一味围困,用疾病和饥饿来消磨大家的意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更大的打击出现。对面的敌人突然派出了一个叫什么兴泰的建州人军官,天天喊话,让建州军士卒放心。说只要大家投过去,宁乡军定会善待,保护大家的生命安全。等到天下太平,就送会辽东老家。
这可是第一次在战场上看到投降敌人的建州人啊。
见他好好地活着,就有意志薄弱之人悄悄地投了过去。
随着对面喊话劝降的建州兵越来越多,悄悄扔下兵器跑过去投降的八旗军也越来越多,最后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尤其是在看到阿济格的脑袋之后。
对于这些叛徒,何满自然是极其愤恨的,恨不得提起刀将这些可耻懦夫的脑袋砍下来。可是,多日未食,别说和人厮杀,连提刀的力气也没有。
一想起食物,看到韩岱桌上的酒菜,何满再忍不住了,当下就抓了一只鸡腿使劲地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正经食物一下肚,身上顿时热了起来,有一种醉酒之后的晕眩,让何满感觉整个人都好象要飘起来。
“吃吧,吃吧,吃了好上路,怎么也不能做饿死鬼,将来也投不了好胎。”韩岱还在尖锐地笑着。
“别吃了,走吧!”巴山叫了一声:“何满兄弟,现在却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吃两口就够了,快带着韩岱走。”
何满却停不下来,又抓起另外一个鸡腿塞进嘴里。
“哎!”巴山见他饿得实在太狠,心中一痛,不忍心打算,只叹息一声,伸手扶住韩岱。
韩岱:“放开我,休得无礼。”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轰”一声巨响,好象是什么东西爆炸了。直震得帐篷簌簌地响,耳朵里嗡嗡一片,好象有千万只蜜蜂在飞舞。
同时,地面好象变软了,如同浪潮一样起伏,叫人立之不稳。
韩岱的三个新娘同时发出尖叫,掀开红盖头,抱在一起,面上全是恐怖之色。
“怎么回事?”这下韩岱清醒过来,何满也停止进食。
三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地跑出帐篷,抬头朝东面看去。却见,远处的土围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黄色的烟尘滚滚,在风中如同一块巨大的岩石朝军营碾压而来。军营中的望楼、土台、栅栏、帐篷、惊慌乱跑的士兵看起来是如此渺小。
须臾,就有人在大喊:“宁乡军打来了,宁乡军打来了。”
话音尚未落下,又是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然后满天都是尖锐的呼啸,天空已经被交错飞来的暗红色的炮弹轨迹映红了。
轰隆轰隆,炮弹落地,到处都是惨烈的大叫。
没头苍蝇一样的士兵到处乱跑,东一头,西一头,拥在一起,不知道该去哪里。
帐篷一顶一顶燃烧起来,整个夜色已经被烧得近乎透明。
“卯时了,宁乡军开始发动总攻了。”韩岱瞬间清醒过来,他软软地坐了下去:“等了这么多日子,这一天还是到来了。我军,彻底完蛋了,我大清也彻底完蛋了。”
何满见堂堂大清朝的兵部尚书说出这种颓丧的话来,心中一股戾气涌起来,一把扶起韩岱,喝道:“韩岱尚书,听人说当年的你也是一条在战场上厮杀的好汉子,今日如何如此丧气,没得叫我们这些后生齿冷。当年老汗王十三口铠甲起家,不也席卷了大半个天下。咱们不过是吃了一场败仗而已,今天输了,明日赢回来就是。快走,咱们突围,等回到北方,在集合兵马打回来就是了。”
韩岱一脸苦楚地摇头:“你们知道什么,还是太年轻了啊……当年老汗王起兵的时候人马虽少,可我建州八旗有多少人口?如今这一战,阿济格和多铎两军几乎将所有的八旗青壮都带过来了,如果都丢在这东南,咱们建州整整一代人都没了。别跟我说准塔,他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就算全师退回北京,军中的正宗建州人也不过几千。再加上北京的几千人马,顶得住宁乡军的进攻吗?难不成还让妇孺和老人上阵去同如狼似虎的宁乡军打……咱们建州这次是亡国灭种了……”
说着话,韩岱剧烈地摇晃着脑袋,两滴老泪洒了下来。
1199。第1199章 活路
在以前,韩岱几乎是被多铎剥夺了带兵权的。建州崇敬强者,对于弱者也是毫无怜悯。如何满这种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对他这种官僚老朽,也是天生地瞧不起。
但就在此刻,他却为韩岱的眼光和思维所折服,是啊,人力,我怎么就想不到啊,咱们建州的人已经打光了。没有了人,那就是万事俱休。
今日这一败,整个建州的战士都将尽数死光,没有了战士,难不成还靠着妇孺孩子重整旗鼓吗?
想到这一点,何满和巴山都像是被人狠狠地当胸一拳,彼此都看到对方苍白的脸。
此时,敌人的大炮还在不住轰击,那炮声在方圆几十里地的范围内鸣响,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颠簸摇晃。
等得片刻,巴山一咬牙,抓住韩岱的胳膊:“韩岱,不管怎么说咱们也不能在这里等死吧?快去多铎那里汇合,想办法杀出去,能多活一人就多一分希望。”
“对对对,韩岱咱们走吧!”何满醒过神来,也不住催促韩岱。
韩岱竭力地挣扎住,声嘶力竭地喊:“放开我,放开我,我韩岱已经一把年纪了,可谓是经历过咱们建州从立国到席卷天下,这一生已经足够了,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着咱们大清灭亡?哈哈哈哈,就让我死在这里吧……哈哈哈哈,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他已经陷入了疯狂,力气大得厉害,巴山竟制他不住。
何满心中急噪起来,将嘴凑到他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韩岱,你说什么,咱们大清没有完,咱们还有整个北方?走,快走。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智者,我们建州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智者,我们希望你来指明方向啊!”
被他这一吼,韩岱哦总算是平静下来,喘着粗气:“对对对,咱们要回家,咱们要回家,咱们不能放弃,难不成还将家中的妇孺、幼童交给明人,任他们宰割。打了这几十年,彼此手上都粘满了对手的血,你杀我,我杀你,谁也不会客气。”
巴山松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走,咱们找匹马……你有马吗?”
韩岱:“早吃了,就在刚才婚宴的桌子上呢……等等,我还有件事要办。”
巴山:“你还有什么事……啊!”
话还没有问完,韩岱就猛一伸手将巴山的腰刀抽了出来,大步朝帐篷里走去。
看不出来,这个韩岱一把年纪,身手依旧如此矫健。
巴山和何满急忙追进帐篷,就看到韩岱挥起手中的腰刀:“唰”一声就将一个新娘的脑袋砍了下来。
血光四溅,另外两个女子惊声大叫,“老爷饶命!”跌跌撞撞地朝帐篷门口跑去。
“杀了她们!”韩岱大喝,抢先一步,腰刀朝前一捅,正中一个女子的背心,顿时将她了了帐。
巴山的腰刀已经被韩岱抢去,自然是没办法动手的。听到韩岱的喊叫,何满下意识地拔刀出鞘,就要朝前刺去。
就在这个时候,何满的目光落到那个满面惊恐的女子面上,那是一张国色天香的脸,那双眼睛就好象母亲的一样。
手一软,竟是刺之不出。
韩岱:“何满,你干什么?”
听到他的叫喊,何满才醒过神来,但那个活着的女子已经跑了出去。
韩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