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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琉璃河了。
部队运动迅速,郑芝龙自然无比欣慰,尤其是看到镇海军粮草充足,心中更是欢喜。
据他询问得知,保定一府的粮秣物资多得令人咋舌。据说,建奴在去年知道八旗军在扬州全军覆没之后,就知道最多一年,明军就会集全部力量北伐。如果要守住北京,就必须提前准备。
说句实在话,就战略眼光和战斗经验,建奴上层不知道比普通明军将领高明多少。自然知道,明军若是北攻京师,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沿着大运河北上,经山东、天津卫,然后打到通州。这一路,天津卫是关键;另外一路则是由徐州过黄河,到广平、巨鹿、保定,然后到芦沟桥,这一路的关键是保定府。
因此,早在一前年建奴就将大量的物资运送到天津卫和保定,可以说大倾其所有。
就保定府而言,几乎集中了半个北京的粮食和物资。
这次镇海军拿下保定可谓是一步妙棋,不但得到极大补充,还发了一笔大财。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乱,对于拿下北京,郑芝龙信心爆棚,也得意自己这一决策。有了补充,士卒能够吃饱穿暖,自然走得极快。也许,还没等到老夫和马宝汇合,镇海军已经进北京了吧?
建奴力量实在太弱,定然不会死守。换成任何人,都会第一时间逃走。与其在北京这个绝地死守,还不如撤回辽东老家,徐为之图。
这一战,不会遇到想象的抵抗的。
手下这一句问搔到郑芝龙痒处,他哈哈一笑:“老夫做了一个梦,梦见将来死了之后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史书上。后人一提到老夫,都会赞一声,虽周公不过如此。老夫还梦见自己死后,朝廷将某的画像挂在先贤祠中,受尽后人的香火。”
他忍不住长啸一声:“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克复幽燕之功,老夫要了!”
随从恭维道:“南安伯真是豪气,会的,一定会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等还是快些,尽快赶去和马宝汇合。老夫要第一个踏上北京的城墙,否则就有些扫兴了。”
“是是是,南安伯说得是。”但那个随从却看了一眼满天的飞雪,苦笑:“君侯,这天气突然坏下去,道路也是难行。咱们都是南方人,经不了这酷寒冷啊!”
听到他的提醒,郑芝龙朝后面看了看。
身后那一百来人经过多日的奔波,已经累得东倒西歪,都有些坐不稳了。再看他们身上,面上,又是泥又是水,整一个泥猴子。
因为是第一次来北方,准备不足,也不识得真北京冬天的厉害,不少人面上都被吹裂了口子。有人的耳朵和手上生了冻疮,又是脓又是血,满面都是痛苦。
如果不是因为有自己坐镇,只怕队伍已经快走不动了。即便如此,估计他们一个个都是满腹怨气。
这些随从郑芝龙都是知道的,他们要么是自己的亲族,要么是福建水师中的心腹。以前在海上都是敢战的精锐,这才提拔到自己身边做了亲随。
平日里的待遇都是最好的,所用的器械铠甲也最是精良。可是,他们自从做了自己的家丁、亲信之后,已经又好多年没有上过战场。再加上在自己身边舒服惯了,竟是吃不了这种苦。
是啊,记得当年在南京的时候,福松有一句话说得好,兵是打出来的,不是养出来的,养只能养出一群猪。当时自己以为儿子这句话不过是受了孙元的影响,颇不以为然。如今想来,还真有道理啊!
不但是手下这些随从,就连一想自诩能够吃得了苦,耐得了烦的自己,在大冷天中走了十日,不也疲惫欲死,心气浮动。
抬起双手,看来看已经被风吹得龟裂如同老书皮一样的手双。感觉前面的冷风直将身上的铁甲都吹透了。里面袄子、棉衫贴在皮肤上,又冷又湿,就如同落到冬天的海水里。
这样的苦,自己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了,真真是难受得要命。
这个时候,老夫是如此的渴望干净的床铺、热水、热食啊……老夫已是如此,更别说他们了?
“经不住也得经过,只要没被这风吹掉卵子,就得给我朝前走。”郑芝龙狠狠地一捏战马的缰绳,感觉到手上裂口处传来的微微刺痛。
“是,南安伯。”
郑芝龙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传令下去,大家坚持住,只要到了地头,每人赏银一百两。”
预料中的欢呼并没有响起,所有人都将头低了下去,藏在马脖子后面,试图抵挡袭来的狂风。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在寒冷面前,大家都麻木了。
道路上运输队还在无头无尾地行进,路边到处都是撒落的小麦和谷子。成千上万的民夫坐在路边生火做饭,放眼望去,能够引火的树木柴草早已经被砍伐一空,眼前白茫茫一片。实在是找不着东西了,有民夫直接将麻布口袋中的粮食倒到路上,用麻袋煮了一锅干饭。
见队伍士气实在低落,郑芝龙也是无奈,叹息一声,道:“今日先进安肃城休整吧,大家好好洗个澡,吃点热食睡个好觉。”
“是。”众人这才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了笑容。
说来也怪,说出休整的话之后,郑芝龙竟有点如释重负之感,甚至有种隐约的渴望。
他年纪已经大了,走了多天路,浑身的骨架子都快散了。此刻,胯下也是疼得厉害。
等进了安肃城,在一家士绅的宅子里安顿下去,沐浴更衣的时候,一脱掉裤子,郑芝龙才发现自己大腿内侧都已经被磨破了皮。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了,等醒来,已是午时。
外面的雪还是没有停,郑芝龙一想起难走的路,心中就有些抵触,也知道随从都累得厉害,根本就不愿意动。
罢,再休整一天,只一天,应该耽误不了什么事情吧,他这么想。
1390。第1390章 后面就是北京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到正蓝旗士卒的头上,肩膀上。那一片湛蓝并没有被白色掩盖,相反却如同刚磨砺而出的刀锋,透射出逼人的寒光。
在固安,清军老营。
豪格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南面那广阔的华北平原。
琉璃河已经彻底冻上了,如同一线银蛇在雪幕中,在蒙昧不明的晨光里蜿蜒盘旋,似是要活过来,飞龙在天。
身前,五万人马的营盘蔓延十余里,白色、灰色的帐篷如同天上的繁星,数也数不清。
这已经是大清朝最后的本钱了,这五万人马中有七千正蓝旗精锐,有两万多汉军和新辅军。为了这次战役,他还将整个八旗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旗丁、包衣尽数征发入伍。
经过这么多年的鏖战,多少勇士死在关内战场,八旗的血脉快要耗尽了。可即便如此,却只能咬牙坚持下去,坚持到胜利到来为止。
以少战多,如今的建州死一个少一个,再经不起哪怕一场失利。因为,汉人即便败上一百次,可只要他们不投降,就能够依靠人口和国力继续打下去,直到最后。但建州不行,这就是小国寡民的悲哀。
就在四天前,明军的斥候已经过河来同建州军接触了。
很快,到处都是警报。豪格很快就弄清楚对手的身份。来的正是福建郑家的镇海军,又部三万余人。后面还跟着两万多镇江军和民夫,队伍拉出起上百里。
两军的斥候在琉璃河来来往往,捉队厮杀,大大小小的前哨战打了二十来场。人马的尸体在河流两岸扔得到处都是,就连冰面上也隐约能够看到人血的红光。
镇海军就是在大胜关打败阿济格的那支队伍,领军的统帅乃是靖远伯郑森。听说此人乃是个少年英雄,非常难缠。
这样的一个对手,确实值得人重视和兴奋。不过可惜的是,据报郑森现在不在军中,领军大将换成了马宝。郑森和孙元走得极近,镇海军和宁乡军关系密切,部队中的骨干都由宁乡军教官担任。
可惜的时候,孙元不知道怎么的和郑一官起了冲突。郑一官也够狠,直接夺了儿子郑森的军权,派马宝统军不说,还将军队中的宁乡军教官尽数抓捕。军中的亲孙派也全被清洗,换成了福建军的将官。
正因为如此,现在镇海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豪格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到了。
自从被建州低层民意绑架之后,豪格的心情一直都比较灰暗。虽说他如今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大清朝,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坐到皇帝的宝座上。可眼前的局势已经恶化到不能再恶化的地步。建州的力量实在太弱了,死守北京说不定还真就是死路一跳。
可自己本就是打着死守北京的旗号这才夺取了整个建州政权了,又如何敢说彻回辽东的话。这话只需一说出口,自己马上就会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特别是昨天,又有斥候来报,发现一支明军大队刚过了结冰的拒马河,沿着长城朝北迂回,总数达两万。队伍的旗帜也是五花八门,有秦军有山东军,还有朝鲜人和倭寇。
豪格抽了一口冷气,高杰、刘春他们也出动了,如果没猜错,定然是想去密云截断建州军北上蒙古的通道。
按说,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抽调兵马先击退这一路明军,为建州保住古北口那条退路。可惜的时候,正蓝旗大军已经和镇海军接触,已无暇北顾。
既然如此,就只能背水一战了。
问题是,镇海军可不是善茬,毕竟这也是一支能够和阿济格正面硬碰硬的强军。虽说那一战有宁乡军在背后帮忙,但经过苦战之后的部队战斗力必然得到极大提升,这一点豪格也是清楚的。
此刻,突然听到镇海军刚经过一场大清洗之后,豪格不禁欣喜若狂。
一只军队的战斗力从何体现,不是统帅有多英明,领军大将有多勇猛,战斗力的关键在于有一批合格的中下级军官,只有他们才是统帅意志的直接执行者。没有他们,就好象被斩断了手脚之人。
镇海军的内部乱成这样,能剩三成战斗力就算不错了。
不趁他的病要他的命,我豪格不成傻子了。
好,老天爷还是眷顾我豪格,眷顾着我大清的。
只要解决了镇海军,山东军和秦军必然军心大恐。到时候,我正蓝旗主力立即转战密云,消灭高杰和刘春当不在话下。
先镇海接着是山东军和秦军,先枝叶,再主干,宁乡军孤军深入,还能有什么作为。真当那个时候,我若是孙元,必然会带着全军撤会江淮。
如此一来,我大清就能再得一年的喘息之机。
这一年时间足够我整顿整个北方,收缩防线,编练新军,未必不能重演宋辽或者宋金南北对峙百年的旧事。
是的,我豪格屡屡险死还生,每每将局面扳转过来,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上天还是眷顾着我的,我才是老天属意之人,我才是天之骄子。
这一次,老天爷也不回抛弃我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有过信心。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豪格挺直了腰杆,声音远远地传开去,这声音如此清晰,先前还狂躁不安的战马都安静下来:“我梦境我们的大清统治着北到乞儿吉思、不里牙惕,南至大海;西起葱岭,东至鞑靼海峡、苦兀岛的广大地域。我梦见我们建州海冬青在这辽阔的大地上飞翔,一百天,一百天也不能将咱们的国土穿越。”
“这片土地如此巨大,如此地丰富多彩。北山女真还是雪花飘飞,南国瞻州已是百花盛开。黄沙从葱岭那边袭来,染黄了滚滚大河。太阳从东海喷薄而出,我们的马蹄欢快地在中原那绿油油的麦地上驰骋……多么美啊,多么想留住这一刻啊……这是上天,这是我们的神许给我们的土地……这就是我们的大清朝……”
“这大概就是我们要为之奋战,为之牺牲的理由吧!是的,我们,我们的亲族,我们的子孙都将生活在这里,这是我们的国家。”
“我从来没有想此刻这般热爱着他,我的国家。”豪格的泪花沁了出来。
“可是,就在此刻,我的梦,我的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就在你们前面,几十万明军正恶狠狠地开过来,试图将我们杀死,将我们的国家灭亡,将我们的女人和孩子变成他们的奴隶。”
“多么美好的梦境啊,我不想她破碎了,我要留着这梦见的一切。”
“或许有人会说,没用了,打不过了,敌人实在太多。依我来看,这不过是懦夫的言辞。”豪格捏紧拳头,大声吼道:“当年,老汗王起兵的时候,敌人何止百万,可他手头只有十三具铠甲,三十多名勇士,那个时候咱们建州的情形不比现在更险恶。可是,就是他们,我们的父辈,不过几年时间就席卷了整个辽东,打得明狗丢盔弃甲。如今,我有有众五万,而你们都是百战精锐,你们还怕什么?我们的父辈能做的事情,咱们一样也可以。”
“我们建州之所以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并不是因为你们不英勇,并不是老天不站在我们这一边。而是我们之中出了奸臣,是多尔衮这个奸贼将咱们大清彻底给糟蹋了。你们可以想想,自从入关以来,自从奸王当政以来,我们的国家变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自从占领了明狗的首都北京之后,很多人都被酒色淘虚了身子,享受惯了的人,已经没有勇气在战场上和敌人动刀子。有的人甚至还想着,反正已经打不过了,咱们干脆退回辽东老家去好了。实在不成,藏进山林子里,打猎捕鱼也能过日子,是不是,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人这么想过?”
豪华格扫视着下面整齐的队伍。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让雪不停地落在帽子上。但眼神已经变得犀利,咬紧这牙关,腮帮子上有两根咬筋突突地跳动着。
“依我说,那是狗屁,纯粹的狗屁!”豪格喝道:“退回辽东或许是一种选择,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回去之后又能如何?王公贵族们还能保住他们的财产、奴隶和牲口,可你们呢?你们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这背后的北京城里。”
豪格指着北方:“你们新分的宅子、土地、奴才都在那边,你们历次战斗的缴获也堆在里面,这些都带不走的,难不成你们想放弃这一切?”
“不能,不能呀!还有,孙元这个吃人魔王的凶残你们也是知道了。日后他必追入辽东,搜山检海杀死我们。真到那个时候,咱们就算想做猎人做渔夫也没有可能。”
“所以,我们不能退,我建州不能退。辽东虽大,但我们已无路可退——我们身后就是北京!现在,我命令你们,向前,杀死前面敌人!我豪格将和你们在一起,跟你们一切流血,跟你们一起牺牲,必胜!”
“必胜,必胜!”所有人都高举着手中的武器疯狂大吼。
直吼得满面热泪。
是的,建州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只能以手中的刀向前开辟出生存的空间。
战马长嘶,马蹄刨着泥土。
湛蓝色的火焰燃烧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豪格将手伸在空中,千万人同时安静下来。
他朝前又大吼一声:“图鲁什!”
图鲁什大步走上前来:“末将在!”
豪格从身后一个卫兵手头接过一面大旗,展了,蓝色的旗帜上一条苍龙在冷风中呼啸盘旋:“这是我的旗帜,图鲁什,接旗,把这面旗帜插到镇海军中军大帐的旗杆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是,肃亲王。”图鲁什将旗接过,猛一点头:“王爷王爷放心,到时候,末将会将马宝的脑袋一并挂在上面。”说完,就大步回到队伍中。
“白音。”
“末将在!”
豪格又接过一面旗子递了过去:“草原上的雄鹰,成吉思汗的子孙,我的勇士,高举着这面甲喇旗,让你的士兵都能够看清楚前进的方向。苍狼白鹿的后代有进无退!”
“愿为王爷效死!”
“巴库图。”
“末将在!”
“前进,前进,直到你手中的刀子砍断为止。”
“得令。”
一面面旗帜发了下去,甲喇旗、牛录旗,如同一片积雨云在士兵的头顶猎猎飞扬,隐约有雷声鸣响。
“砰砰砰!”三声炮响。
硝烟腾起,旋即被澎湃的北地烈风扯碎,。一群又一群乌鸦被惊得飞上高空。
五万清军在长约二十里的战线上,以图鲁什所率的虎枪营为箭头,猛烈地向镇海军发起进攻。
这五万人是建奴所能收集到的所有军队,是满清最后的力量。
一场空前大决战于焉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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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辉突然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