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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灵丹妙药出人意料,尚乾露服过大还丹后,人竞悠悠醒转,一睁眼,见身侧站一个长须如雪,仙风飘飘的道装老人,心知定是罗雁秋刚才所说的,天南剑客散浮子了。一挺身就想挣扎起来,散浮子摇摇头,笑道:“药刚刚行开,元气尚未复聚,不宜多动,你先闭目静息一阵,有话晚一刻再说不迟。”
尚乾露苦笑一下点点头,立时闭目静养,不再说话,不到一个时辰,大还丹药力完全行开,江南神乞只觉着腹内热气上腾,遍身汗出如雨。
散浮子命雁秋用煮开泉水,浸湿一块方巾,替尚乾露抹去全身汗水。
尚乾露出过一身大汗之后,立时感到周身痛苦全消,暗里试行运气仍能贯走四肢,除了略觉疲乏之外,内腑所受重伤竟似完全恢复,不由暗暗感到惊奇。
尚乾露以前虽未见过天南剑客散浮子,但却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一位风尘侠客。如果以在武林名头声望来说,散浮子并不比东海三侠名声更高,自知所受内伤极重,遍天下没有药物能救,所以,罗雁秋说起散浮子医道通神,必可挽回他的伤势时,并没有勾起江南神乞惜命的念头。
哪知,服过丹药之后,竟能很快康复,他心里的惊奇超过了感激,睁开双眼,呆望着天南剑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散浮子神目如电,知这时大还丹药力完全行开,尚乾露已脱险境,看他惊奇脸色,已明白他心存疑窦,不由微微一笑,道:“尚大侠一生江湖,诛恶救世,善心慧果,才能遇上这样巧事,恭喜尚大侠,不但性命得保,而且功力不失,为武林中多保一分正义实力。”
江南神乞微微点头,叹口气道:“久闻道长风尘奇人,赖灵丹妙手,使老化子复生人间,大恩不言谢,只有永埋老要饭的肺腑深处了。”
散浮子摇头笑道:“如果以尚大侠所受伤势而论,贫道这点微末医理,岂能棺魂起死,此全赖尚大侠数十年播种善因,才有这样奇巧遇合,尚大侠所服灵药,乃武林中传言的续命双宝之一,东海无极岛大还仙丹,贫道何许人,焉敢居功。”
尚乾露听完话,愈觉惊奇,睁大一双圆眼,又问道:“这么说起来,道长和空空大师定是方外好友了。”
散浮子仰面一阵大笑,道:“空空大师,一代仙尊,贫道尘寰中俗凡之人,之间怎么能谈到好友二字,八十年四海游踪,就没机会一叩仙颜,说起来,这灵丹来处,恐怕愈使尚大侠感到惊奇了。”
“你传授了秋儿这孩子八记绝招,他却还敬你一颗灵丹,双方恩德相抵,彼此不许言谢,不管怎么算,你也是长辈,又是为他东来崂山,刚才他只管急虑你的伤势,忘了礼仪……”
说到这里,回头对雁秋喝道:“秋儿,还不过来,叩见你尚老前辈。”
罗雁秋闻言抢前两步,拜跪地上,说道:“晚辈罗雁秋,即见尚老前辈,并谢赐传八招之恩。”
慌的尚乾露摇着两只手,晃着大脑袋,道:“武功哪有长幼,通者为师,你救了我老要饭的一条性命,再这样,是诚心给我过不去,再说,老要饭的一辈子最厌恨世俗礼法,快站起来,要不然我可得挣扎起来,还你一百个响头了。”
尚乾露这样一说,罗雁秋差一点要笑出声,强忍住,起身答道:“尚老前辈既不喜世俗礼法,晚辈自不敢相强,恕晚辈无礼了。”
说完话,侍立天南剑客身侧,星目注视着江南神乞,浮动着一脸憨笑。
尚乾露刚才勉强支撑着惨痛内伤传技,并没有细看雁秋,这当儿,他经大还丹药力,解除了全身痛苦,不由侧头打量雁秋一阵。
细看之后,可把尚乾露吓了一跳,只觉他秀朗如玉,神采夺人,英健中透出一种妩媚,聪明中带有一派纯诚,真似画里神童,耀眼夺目,不禁油生爱意,看一阵,才点头笑道:
“取天地间灵秀之气,集山海寰宇精英,若干年后,必能领导群伦,创武林另一主脉。”
散浮子接口笑道:“灵秀有余,武德不足,杀机隐现眉间,情孽藏敛双目,天生此子,无异是为武林造一场血雨腥风,决难领袖群伦,开武林另一主脉……”
说此,倏即住口,默默不再发一言。
罗雁秋听俩人谈话,心中似有所觉,星目流动,不时轮看俩人脸色,可是,散浮子和尚乾露都不再谈这事,罗雁秋自是无法追问,过了一刻工夫,散浮子笑对尚乾露道:“大还丹虽是旷世奇药,但尚大侠受伤太重,一时间,恐怕难完全复元,我们不妨在此休息两天再走,贫道亦要西行一趟,顺便送大侠回武当山去,也好让他们姊弟俩人早些见面。”
尚乾露正想推谢,散浮子又回头对雁秋说道:“我传你的龙虎风云剑法,和尚大侠赐传的夺命八招,趁尚大侠这几天静养工夫,你可多多温习两遍。”
雁秋应一声,自赴洞外习剑去了。
尚乾露伤势虽重,但经服大还丹后,慢慢好转起来,又得散浮子侯旁照顾,不过二天工夫,竟能行动如常,除面色较略显苍白之外,已算完全康复。
在这两天中,罗雁秋虽几度请命散浮子,要再赴白家庄院,剑诛碧眼神雕胡天衢替爹娘复仇,散浮子却谈谈笑道:“目前时机未熟,不必急在一时,纵然你目前取得胡天衢之首级,也无法奠祭你父母灵前。俟你姊弟重会之后,寻获父母遗体再追杀侵犯衡山元凶,昭雪你父母沉冤。”
天南剑客散浮子继道:“再说,目下武林中杀机弥漫,不日中将有大变,我海外归来,始觉此中形势已成,未来这场拼斗不知要毁去多少成名武林人物和息隐山野奇人,我和大雪山十二连环峰紫虚道人原有旧谊,急于西行一次,试图以人力消除这场大祸……”
尚乾露突然插嘴,接道:“道长悲天悯人,其心可敬,不过,雪山派近年作为,实令江湖同道难再隐忍,跋扈嚣张,处处和江湖同道为难,近年更作狂想,结崆峒而欲横扫武林,看来这场杀劫,势所难免,道长纵有救世之心,恐怕亦难唤醒那般魑魅魍魉们的野心恶梦挽回天数了。”
说完话,长长的叹了口气。
散浮子点点头,答道:“贫道虽知大数已定,但不得不略尽心意,月前晤秋儿师伯慧觉长老,谈起此事,相对嘘唏。他劝贫道试图一尽人力,东海三侠和紫虚道人原有小隙,风波一起,自难免卷入漩涡,这和尚老谋深算,又托我东来崂山,挽救秋儿之难。”
罗雁秋道:“紫虚老道有什么厉害,难道说你老人家和我师伯、师父和师叔四人之力,还不能把雪山派几个首脑消灭吗?余下的那些虾兵蟹将,自有秋儿和几位盟兄动手……”
他话未说完,猛听山洞外面飘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接道:“无知蠢子,你有多大本领,竟敢狂妄至此。”
话落人现,山洞门口站一个青袍长须,面貌清奇的道人,寿眉入鬓,目光似电,望着洞内三人,不断点头微笑。
罗雁秋看清那道人是谁之后,吓的连跳带爬的迎上去,拜伏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散浮子起身迎上去,笑道:“刚才还提过你们东海三侠,想不到,你却赶来,幸好我没骂慧觉和尚,要不然,你听去哪还得了!”
青袍道人合掌一礼,笑答道:“怎敢劳你起身迎接,听大师兄说,鹤驾为救劣徒,赶来崂山,贫道心感盛情,特来道谢。”
说着话,又是躬身一礼。
散浮子还礼,笑道:“你先别说闲话,孩子快要吓死啦!赏我个面子,叫他起来吧!我这游方的野人,从来不会替人管教徒弟,你要当我面前处罚他,可是诚心给我难看,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要去见见紫虚道人,你们东海三侠编好的圈套让我跳,既然我已经上勾,难道还会给你们撒赖不成。”
青袍道人一脸严肃神色,合掌答道:“贫道亦正是奉师兄差遣,一来答谢拯救劣徒之德,二来转告大驾西行之事暂作罢论,紫虚道人虽和你谊属老友,但他已非昔日面目,你此行难免节外生枝,伤了你们和气不算,恐怕你一片仁心好意,反而招致到一场凶险。”
散浮子听完话,面色微变,继而摇头笑道:“紫虚道长虽已迷失本性,但料想还不敢对我也下毒手,事关武林同道一场浩劫,贫道焉敢不略尽寸心,快些让孩子先起来,我们再作长谈。”
青袍道人低头看雁秋仍拜伏地上,随微带怒意叱道:“你不过略通一点武技皮毛,竟敢大言不惭,处处狂妄,以后,再要如此,必于重责不贷,起来吧!”
罗雁秋自师父悟玄子现身之后,就跪拜地上,一直不敢抬头,闻言,始敢仰起脸,答道:
“弟子知罪,以后决不敢再放狂言。”
说着起身,垂手侍立一侧。悟玄子两道冷电似的眼光,不住在雁秋睑上打转,突然一皱长眉,似要问话,但却又忍下去没有出口,可是罗雁秋早已吓的心中通通乱跳。
散浮子介绍尚乾露和悟玄子认识之后,江南神乞笑道:“老要饭的久闻东海三侠之名,恨无机缘一见,今日幸会道长,不虚崂山之行了。”
悟玄子微笑答道:“我兄弟三人,山野草莽,浪得虚名,何以敢当三侠之称……”
又笑对散浮子道:“大雪山之行,最好免去……”
话未完,散浮子已摇头接道:“我既说出口,哪能不去,何况,前日遇上他三弟子魏英时,我已托魏英转告紫虚道长,近日登山拜访。”
悟玄子低头默然,半晌才抬头道:“既是如此,对秋儿,尚请你代管教些时日,我要先告辞一步。”
说毕,起身出洞,罗雁秋送出洞外,悟玄子大袖一展,人已凌空而起,好像有着急事情,连话也不及再说,两个飞跃,人踪已沓。
悟玄子走后,罗雁秋呆站在山谷里,望着师父身形消失的方向出神,他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对师父说,可是悟玄子匆匆行色,致雁秋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他想不出师父为什么会走的这样仓促,师徒们见了面,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正当罗雁秋想的出神,石洞里传来了散浮子的声音,道:“你这孩子站在外面,发什么痴,快点进来收拾一下,我们也要赶路啦!”
罗雁秋转身,缓缓走进石洞,他为恩师异常行色愁怀难释,懒洋洋的,胡乱收拾下,跟在散浮子和江南神乞俩人身后,出了留居近月的石洞。
在这四周奇峰环立的一片小山谷中,罗雁秋学会了天南剑客的龙虎风云剑法和尚乾露的夺命八招。几天来他苦心揣摸,已把江南神乞夺命八链奇招,融合于剑术之中。
三人沿曲道绕出峰谷,罗雁秋仰面一声长啸,啸声袅袅,绕山传音未绝,蓦闻一声马嘶相应,接着从对面山峰上,疾驶下一匹健马,越涧纵跃而来,不大工夫,已到三人跟前,马见雁秋,立时收蹄,依偎身侧,状极驯服,看的尚乾露暗里称奇。
罗雁秋拍着马颈,对江南神乞笑道:“老前辈伤势未完全复元,此马脚程奇速,又能越峰渡涧,正好用作老前辈代步。”
尚乾露摇摇头,笑道:“老要饭的一辈子没骑过马,还是你骑上走吧!大还丹药力神效,留住了老要饭的残生余魂,我既然没有死,这点山路,大概还可以走得。”
罗雁秋和尚乾露几天相处,已了解江南神乞怪僻性格,他既说不愿骑马,多让,反招致没趣,遂不再谦让,牵着马缰绳,跟在两人身后西行。
散浮子顾及到江南神乞伤势,不敢疾进,可是,尚乾露一生好强,仗大还丹神奇药力,功力未失,竟自咬着牙,兼程赶路。
经莱阳、高密过沂山、抵达济宁,在济宁郊外,尚乾露忽然伤势复发,吐两口鲜血后,人便晕倒地上。
天南剑客细查尚乾露脉搏、内脏,并无变化,任你散浮子医道通神,竟也查不出病源何在,他席坐草地,低头沉思,忽的抬头说道:“秋儿,你快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愈静愈好。”
罗雁秋心觉奇怪,清静地方和治病有什么关系?他本想问明白,用意何在,可是散浮子却一叠声催他快去。
罗雁秋不敢再问,翻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亏他苦心寻找,竟被他寻着一座久绝香火的吕祖庙。庙处荒郊四不靠村,雁秋把大殿打扫干净后,才飞马报告天南剑客。
他把尚乾露扶上宝驹,纵马驰到吕祖庙中大殿一角,暂作了江南神乞病榻,散浮子先替他推宫过穴,然后又撬开他牙关,服下去两粒丹丸,直到尚乾露面色转红,才长长叹口气,说道:“我一时大意,忘了他元气伤损太重,大还丹虽然神效异常,也不能在短短两三天中使他完全复元,最少也需要七天以上时间,才能元气恢复,不致再发,可是我们三天后就动身赶路,他又尽力紧赶,致伤势复发,幸好尚无大碍,不过,要须七七四十九天以上的静养了,你去采购一点吃喝食物用品,为他这场病势,又要耽误我西上十二连环峰的行期了。”
罗雁秋赴济宁街上购了食物,三个就暂时在这荒庙中安居下来。
尚乾露经天南剑客悉心疗治,第二天,已能转动说话,这位风尘怪杰,在这时候已无法再逞刚强,吃饭起居都得雁秋服侍,第四天,尚乾露已可勉强行动。
雁秋扶他到大殿后面一片草地上坐着,春日暖阳,和风徐来,尚乾露仰面望天空白云变幻,不禁触景伤情,想自己一生纵横南北,不知经过了多少阵仗,谁知,崂山一战几乎埋骨鲁东,看来在江湖上行走,实难落得好下场了……
正当他感慨丛生,忽见两只白鸽划空向西疾过,不由心中一动,刚想招呼雁秋,让他用暗器打落一只,哪知心念初动,又有两只灰色健鸽,由北向南急飞过去。
江南神乞心知有异,雁秋也自警觉,他皱着眉,走到尚乾鹏边,说道:“这四只健鸽有点怪道,晚辈在大巴山时,曾见雪山派用健鸽,互通信讯,这四只鸽子不似寻常,难道这一带也有雪山派的党徒?”
尚乾露点点头,答道:“雪山派党徒满天下,爪牙密布,紫虚老道,不愧武林中杰出枭雄,可叹他一念之错,不知要毁去多少成名武林人物的性命。”
罗雁秋扶起他,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雪山派倒行逆施,无疑是自掘坟墓,总有一天,他们会风消云散,罗雁秋虽然是萤火之光,但我能活一天,就要和他们周旋一天……”
话未说完,蓦闻一声冷笑传来,接着暗器风动,雁秋急推尚乾露向旁一闪,一支丧门钉掠着雁秋左臂衣袖打过,这一下,气得罗雁秋心头火发,探手入怀取出两颗银莲子。
腾身飞上殿脊查看敌人隐身所在,猛闻一声断喝,道:“鼠辈敢尔。”
随着这声断喝,又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天南剑客出现在大殿左侧招着手,说道:“贼人已中我一记劈空掌,负伤逃去,你们回到大殿来吧!”
雁秋扶着尚乾露走进大殿,散浮子面色严肃地对雁秋说:“秋儿,刚才敌人入庙时,我已发觉,暗中在监视着他,这人武功很高,决不在你之下,你骂雪山派自掘坟墓,他才突下辣手,这证明他一定是雪山派中人物,刚才四只健鸽分往西、南飞去,可能雪山派在鲁西办什么紧要事情。”
“以我推断,他们在这附近的人,还不是少数,也可能有极厉害的人物,说不定等一下,他们会有人来此,我还要西上大雪山,访晤紫虚道长,不愿和他门下弟子党徒们就此闹翻。
有我在此,量他们也不敢无理取闹,等会儿,如果真有雪山派中人再来,不许你开口多话。”
“秋儿遵命,别人就是骂我,我也不还他就是。”
他说完了,才觉着话里有毛病,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散浮子憨笑。天南剑客叹口气,闭目静坐,他不是恨雁秋,而是觉着这样灵秀可爱的孩子,偏偏会隐敛着无穷杀孽。
这时间,三个人都不讲话,荒野空庙大殿上,静的如一池秋水,蓦然散浮子睁开双目,向殿外注视一阵,缓缓起身向殿外看,雁秋童心未退,哪能忍住不动,轻着步跟在天南剑客身后。
散浮子背手卓立殿外台级上,似乎在凝神静听,罗雁秋也凝神听了一会,却听不见一些异声,他又不敢追问,只好也装着若有其事的样子站着发呆。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雁秋才听得脚步声逐渐清晰,又过一阵,才见由破损的围墙上跃入俩人。
左面一个光着头,穿着一件破僧袍,一张脸黑如煤炭,右面一个一身百结鸠衣,赤着双足,两个人,似乎没有发觉罗雁秋和天南剑客,但雁秋已看清楚,右面那人正是小乞侠诸坤,不由高声喊道:“诸兄。”
小乞侠一转头,雁秋已飞奔着迎过来,双手握着诸坤一双又黑又脏的手,摇着说道:
“诸兄,一定是为小弟的事东来,我罗雁秋感觉愧极啦!”
诸坤挣脱手,笑道:“兄弟,我这手又脏又臭,你不怕污了你一双莹玉似的手掌吗?”
雁秋急的面红耳赤地说:“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