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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于小偷们来说,偶然遇到的竟是两名刑警,算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刚才是什么声音?”
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的刑警片山义太郎停下脚步。
“好像是打破玻璃的声音。”山仓答腔。“——这是超级市场哦。”
两人仰头望向那座暗了下来的大楼。
——午夜十二时过后了。
片山和他的后辈山仓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联手破了一宗大案,跑去庆祝回来。
为了走捷径,他们穿过四层楼的超级市场大楼后面,然后仿佛听到玻璃打破的声响。
在寂静的深夜中,那个声音听得很清楚。
“不可能是……”两人止步,抬眼望了大楼的窗户一会。
然后一应该谁也不在的窗口,有光线一闪一闪地晃动着。
“片山兄,看到了吗?”
“也许是保安员在巡视哪。”
片山说出一个梦幻似的希望。可是,又传来玻璃破裂的声响。
“——好像不是咧。”他叹息。
“我联络总部一下。”
山仓从口袋掏出手提电话,打一一O通报总部——廿六岁的他,是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见到山仓的快速行动,片山之辈会觉得“我老了”。
“——进去看看吧。”山仓说。
“太危险了。人马马上就赶到的。”
“可是,万一他们加害保安员,怎办?”
的确。最近的歹徒都很凶狠,动不动就拿枪出来,不仅要钱,必要时也开枪杀人。
“好吧。小心啦。对方可能有武器。”
“我知道。”
两人往便门的方向接近。
然后——黑暗中,突然有个男人走出来。
他发现片山他们,吓得止步。
是把风的。片山他们凭直觉把头垂下。
对方拔枪。可是由于惊慌之故,手枪在拔出的当儿飞掉了。
山仓冲上前去,用头去撞男人的腹部。男人被撞跌在地。
“OK。扣上手铐吧!”
“让我来。”
片山把男人拖到便门旁边的水管处,用手铐铐住那人的手腕。
那时候,山仓已经走进里边去了。
哎……这人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其中一道门。有光线射出来。
“——快点。”声音说。“只要现款哦!”
“OK。全部放进来了。”
“检查绳子。看看绑紧没有。”
——看样子,有人被绑住了。
里头的人走近门口时,刚才在外面把风的男人大声喊:“快跑!警察!”
意想不到的事。
“跑哇!”
光线消失了。片山朝着黑暗中的人影大声吼。“警察!停步!”
他的吼声似乎有点空虚。
山仓往天空开了一枪。他不清楚有多少个歹徒。
跌跌撞懂之中,片山身子失去平衡,双手乱挥,手里的枪无意中碰到什么。
希望不是山仓就好了。总之,必须先救里面那个被绑的人才行。
于是他喊,“山仓,不要追了!”
他摸索着走进门内,找到灯掣。开了灯。发现保险库开着,里头几乎空无一物。
穿着制服的保安员,双手被绑在桌脚上。
“我是警察!你没事吧?”
片山急忙替保安员松了绑。
“获救了!”
“我们刚巧路过。”片山把保安员扶起来。“歹徒有几个?”
“四个。一个在外面把风。”
“那家伙捉到了。”片山点点头。
“片山兄!”山仓气喘喘地跑回来。“跑掉了两个——不过,刚刚听到警笛声了。”
“两个?那么。还有一个在里面。”
“哦——不是被片山兄击晕了么?”
“啊?”
他们出到走廊一看,有个穿运动外套的年轻男子,变成“大”字晕倒在那里。
看样子,在黑暗中击中的是这家伙。
“我把他绑起来。”
说着,山仓把那男子拖进眼前的小房间里。
是个收藏杂货的小储物室。
山仓用手铐把那小伙子绑在钢架的骨架上。
“到外面等巡逻车好吗?”
“就这么办。”
片山他们从便门出到外面。
这时传来警笛声。山仓奔上前去迎接巡逻车。
片山对后面跟着来的保安员说。“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还以为活不成了。”
保安员顶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吓得脸也青了。
片山突然想到刚才那名绑在水管上的歹徒,于是走上前去,准备解开手铐带他走——
“——片山兄。要不要帮忙?”
“山仓!叫救护车!”
“啊?”
“他被刺了!”
男人软绵绵地瘫坐在地。手腕依然被铐在水管上。
“好过分的家伙!”山仓倒抽一口凉气。“因他不能解开手铐——”
“大概是杀人灭口吧。已经……死了。”片山站起来,摇摇头。
“把里头的家伙带出来。”
“是。”
山仓从便门走了进去。片山解开那名被刺杀的男了的手铐。
“片山兄!”是山仓的喊声。
“怎么啦?”
片山连忙冲进去,顿时愕然。
火焰从那间小小的储物室喷出来。
山仓的衣服也熏焦了,跑过来说,“来不及了。”
他喘气。“里面有太多纸张,火势太猛……”
“那歹徒呢?”
“在火堆里。”山仓蹲坐下去。“——没得救了!”
火警钟声响起,自动洒水系统开动。
仿如细雾般的水,洒在片山和山仓的头顶上……
2
“这是没法子的事呀。”晴美说。
“喵。”福尔摩斯也罕有地(?)发出安慰的叫声。
“可不是?福尔摩斯。是歹徒太过分了。”
“可是……好大胆的家伙。他明知还有一个伙伴躲在里面,知道我们要把他带出来,于是在储物室中纵火……”
“山仓先生一定耿耿于怀了。”
“对呀……因为是他替那人扣上手铐的。”
“话是这么说——”
“道理上是讲得过去的。不过,那人被手铐扣住了,所以无法逃生。”
尽管唉叹连连,片山的晚饭却吃得很多。
“结果,歹徒呢?”
“一瞬之差,被他跑掉了。那一带入夜后很少行人经过,所以找不到目击者。”片山摇头。“这是抢劫案,不属于我们这一科负责。怎地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片山为别的案件奔波。现在才回家吃晚饭。
“——咦?”晴美说。“听那脚步声。是不是石津?”
对晴美一片痴心的石津刑警。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很惊人。
“是吗?好像金刚猩猩似的。”
“晤。又好像不是他……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喵。”福尔摩斯坐起身来。
“晴美小姐!你在吗?”肯定是石津的声音。
“来啦来啦。等等。”晴美跟上拖鞋,打开玄关的门。“怎么啦?——咦。他是谁?”
石津本人已相当重了。而他肩上还扛着一个人,重上加重。难怪脚步声大得惊人。
“他是山仓。”
“山仓?”片山吓得站起采。“他怎么啦?”
“烂醉如泥。我和他一起喝酒。”石津继续扛着山仓走进来。“把他摆在哪儿好?”
“哎。等等。”晴美把山仓的鞋子脱掉。“来。让他到屋里躺下。”
“打搅啦!”
石津走进屋里时,福尔摩斯在他脚畔“喵”了一声。
“哗!”石津吓得飞起——可是扛着山仓的关系,跳不起来。只是使山仓的头摆动了一下。碰到餐柜。
“石津!小心点。里头的餐具碰坏啦。”
晴美也为现实问题担心起来。
“对不起,我太失态了。”天亮之后,山仓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法子的事。来。吃一点吧。”
跟片山一起吃早饭时,山仓一口气吃了三碗饭。不像是昨晚喝闷酒的人。
片山不由得感叹,“为何到我们家的客人都很会吃?”
“片山兄。”山仓说。“今天是茂田的丧礼。”
“茂田?哦,那个被火烧死的……”
“他是我害死的。”山仓又沮丧起来。
“是纵火的歹徒的错。山仓先生无须太过怪责自己。”晴美说。
“嗯……可是茂田哲二才二十岁——一想到就很难受。”
“这样想是很伟大,但不能一直懊恼下去呀。”
“嗯。所以我想出席今天的丧礼。在心里面忏悔一番。”
“喂,别来这一套。”片山叱责。
“我一个人去就好!当然……有人陪着去也无妨。”他希望有人陪他一块儿去。
晴美微笑。“好吧。我和福尔摩斯陪你。”
“谢谢!”山仓双手就地鞠躬。“我可以再添一碗饭吗?”
“随便你。”
片山仿佛觉得家里多了一个“石津”,感觉顿时沉重起来。当然是为了荷包会变轻的关系。
看样子。山仓跟石津很相似,属于那种一旦受到冲击就胃口大开的类型。世界上有这种类型的人。乃是片山的重大发现。
“是不是这里?”
晴美悄悄窥望玄关内。
的确。门上挂着“茂田”的名牌。可是不似举行丧礼的样子。
“晴美小姐……是我搞错了吗?”山仓说。
这是一间相当残旧的房子。玄关的格子门户,今时今日已很难见到了。
“你好——有人在家吗?”
晴美喊了几遍。没有回音。
“没法子。回去吧。”晴美说。
福尔摩斯似乎在意什么的样子。推动着格子门,发现其中一条方木折断了。于是用身体把它推开。钻了进去。
“咦,福尔摩斯——喂!”
见到福尔摩斯径自跑了进去。晴美说:“好像有事,山仓先生。”
“晤。”
“必要时。作好辞职的心理准备哦。”
“啊?”
福尔摩斯从里头冲出来,尖叫着。
“山仓先生!把这道门拆下来!”
“是!”
山仓困惑着,然后不顾一切地把格子木门用力拆下来。
“进去吧!”晴美飞身冲进去。
他们跟在福尔摩斯后面。然后见到走廊尽头的浴室地面上,有个女孩倒在那里。
“她割脉了!”
晴美抱起那个穿黑色丧服的女孩。把耳朵贴紧她的胸口。
“——没事。快叫救护车!”
“是!”
山仓正要冲出去时,那少女说了一句:“哥哥……”
“——她好像是茂田哲二的妹妹。”
“哥哥……”
少女睁开眼睛一十七八岁左右,圆圆的白脸上渗出红晕。
“这里是……天国吗?”她问。
“你还在浴室里。”
晴美用手帕将少女割得不太深、只有少许血水淌出的手腕绑紧。
“好痛……”少女皱眉。
“痛吗?因为你活着,所以才痛。痛是一件好事。”晴美这样说。“——山仓先生。把她抱到那边去吧。”
“是。”
“山仓……”少女突然沉吟一下。“那么……是你杀了我哥哥的!”
突然,她以想象不到的速度站起来,抓起割脉的剃刀。向山仓走去。
“你是我哥哥的仇人!”
“住手!危险!”
山仓转身就跑。少女吧嗒吧嗒地追上去。
晴美哑然注视眼前的闹剧。福尔摩斯只是“喵”了一声而已,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慢着!你!”
山仓转了一圈,回到浴室附近。少女挥动着剃刀穷追不舍。
“没法子啦,福尔摩斯。”
“喵。”
晴美站起来,挡在少女前面。“请等一等。”
“让开!”
少女挺上前。晴美往旁边一闪,举起拳头,向少女的下巴一击。
少女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呜呼……”山仓擦擦汗。“不过……也不是没道理。这等于是我杀了她哥哥的……”
“那么,你想被她杀了,一命偿一命?”
“不……还是不要的好。”山仓想了一下说。
3
“在外面把风的人叫加藤正夫。”山仓说。“听说今年廿四岁。”
“嗯哼。”
“茂田哲二是廿岁——那么年轻,干嘛做这种事来缩短自己的寿命呢?”
山仓叹息——他本身才廿六岁,也很年轻就是了。
片山飞快地望他一眼。“其他的同党知道是谁了吗?”
“很遗憾,还查不到。”
“交给民事组的人办吧。我们有我们的工作。”片山望望车窗外。“——喂,这条路不是回警视厅的吧?”
“噢,是吗?搞错了。”山仓摆动驾驶盘。“这里是哪里呢?”
很有方向感的山仓不可能会迷路。片山发现“N大医院”的路牌。
“那间医院,不是茂田妹妹入院的地方吗?”
他从晴美那里得悉了事情的经过。
“啊,是呀!真巧。”山仓故意这样说。“反正顺路,不如去看看她好吗?”
“我不想看她。”片山盘起胳膊。
车子停在N大医院前面。
“咦。”晴美抱着福尔摩斯走过来。
“怎么,你也来探病?”片山下车。
“是啊,现在要回家——凉子小姐平静多了。”
“凉子小姐——是不是茂田的妹妹?”
“对呀。茂田凉子,十八岁——跟哥哥两个相依为命。虽然她哥哥走入歧途,不过听说兄妹感情很好。”
晴美看看山仓。“咦。你又来啦?”
“什么又……”片山看住山仓。“你以前来过?”
“凉子小姐说,他今天早上来探病了。”片山吃了一惊。
山仓说。“快去探病,然后赶回去干活!”跟着径自走进医院去了。
“——怎么回事?”
“喵。”
“你好迟钝啊。”
“什么?”
福尔摩斯也表惊讶。“山仓呀,他对那女孩一见钟情哪。”
片山哑然。
——结果,晴美他们又回到凉子的病房。
“在那边——咦,跟山仓谈话的是谁?”
那名年轻人,片山似乎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啊,片山兄。”
“你好。那天承蒙照顾了。”那人上前打招呼。
“啊!是你。你没穿制服,认不出来。”
他是那名保安员。
“我叫永江浩。”他拿着花束说。“我觉得死去的小伙子好可怜,听说他妹妹入院了,所以想来探探病。”
“是吗?其后你还在那间超级市场上班?”
“嗯。聘请我的是社长先生。他说希望我做下去。”
穿上运动外套的水江,给人好青午的印象。
“那么,大家一起去探病吧。”山仓说。
“慢着。”晴美上前阻止。“女孩子会介意许多事的。让我先去,你们稍候——”
她和福尔摩斯走进病房去了。
片山、山仓和永江浩一直挺挺地站在走廊上,好像准备合唱的样子。
片山认为这是形势所迫,唯有百无聊赖地注视左来右往的人们病人、护上、医生、探病的人。
由于是大医院的关系,人们频频在走廊上经过。
突然,他的眼睛跟某人相遇——大概不是医生,却肯定是这里的职员。那人只是穿着白色的上衣,跟其他人相比,他的步伐比较悠闲。
然后,当他的视线与片山相遇时,似乎也在思索他是谁的表情。接着赫然移开眼睛。
那人加快脚步走开了。
片山歪歪脖子,喊住一名从反方向走来的护士:
“对不起。请问,刚才走去那边的是医生吗?”
护士回头说:“——我没看清楚。”
“是吗?谢谢。”
片山有点在意,却又不晓得自己在意什么。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从病房走出来,噔地坐在地上。
“喂。看到刚才那个人吗?令人在意哦。”
“喵——”
“但又不晓得什么地方令人在意呀。”
片山沉思——对方认得片山。他是谁?
“喵。”福尔斯走到山仓的脚畔。用前肢捅了捅他穿的拖鞋。
“——对呀。”
刚才那男的明明是医院的职员。而他跟普通探病的人一样穿普通的拖鞋!
“久候啦。请进。”晴美探脸出来。
一行人鱼贯走进去。两边有并排的床,在最里边的床位上,少女坐起身来。
“厉害。”她瞪圆了眼。“团体访问吗?”
“——凉子。他是家兄。山仓先生,你认识的。”
“是。”凉子微笑。“今早谢谢了。”
“今早?今天早上你也来过?”永江惊讶地说。
“啊,永江先生。”凉子说。“要你每天送花来。不好意思。”
“每天送花?”这回轮到山仓看永江。
“他连续三天送花给我。”凉子接过花束促狭地说:“不如长期住院好了。”
山仓冷冷地望望那名保安员。“连送三天?你相当空闲嘛。”
“呃,还好……”水江把脸扭过一边。
来到这里时,这两名青年突然变成“情敌”。
“谢谢你们。”凉子飞快地看一遍众人的脸。“得到大家如此关怀……家兄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