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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别的昆虫比,苍蝇显得小一些,它们的体型也增大了。但没有别的昆虫,比如蜂类昆虫增加得大,而这对它们的物种是绝对必要的。
麻蝇将成百上千的卵产在动物腐尸里,其他苍蝇将卵产在蘑菇里。要喂养这么多不久就会孵化的幼虫,必须有相应的大量的食物,所以苍蝇必须保持较小的体型。不然,一只蝗虫的尸体将只能供养两三只大蛴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喂饱几百只小蛴螬。
勃克往下凝视着黄色水坑。蓝头蝇、绿头蝇,以及所有那些金属色的苍蝇都聚在一起享用腐物的盛宴,它们在装着臭气熏天的金色液体的水坑上空营营飞舞时,便发出勃克听到的那种嗡嗡声。它们飞来飞去,身体的光泽闪闪烁烁,它们在寻找可以落下来参加狂欢盛宴的地方。
聚集在坑边的苍蝇们一动不动,像金属雕塑一样。它们红色的大眼睛和肥鼓鼓的身体闪着让人恶心的光。苍蝇是最遭人厌恶的昆虫。有一些营营乱飞着寻找立足点,勃克只见光影穿梭。
一阵嗡嗡声在远处轰鸣。一个金黄色的斑点出现在空中,那东西有着纤细的、针一样的身体,长着两只透明的、闪光的翅膀和两只大眼睛。等它飞近,才看清是一只蜻蜓,足有6米多长,身体闪着耀眼的、纯粹的金光,它在水洼上空盘旋,然后俯冲下去,每冲一次,它的大颚便随着猛攫下去,这样重复进行着,一只只闪光的苍蝇在它的利颚下消失了。
第二只蜻蜓出现了,它的身体是耀眼的紫色,接着又来了第三只。它们在水坑上冲刺,攫取,猛咬,斜起身子出其不意地攻击……好一帮凶猛而又美丽的家伙!此刻,它们不过是一架架屠杀的机器。他们四处冲杀,复眼血一样红。有这么一大群营营乱舞的苍蝇,不管有多大的胃口也该吃足了,但这些蜻蜓却意犹未尽。这些漂亮、纤秀、优雅的动物在水坑上四处冲杀,像复仇的恶魔,或者神龙,它们的名字即由龙而来②。
【②英文中蜻蜓为dragon…fly,直译为‘龙蝇’,因状如飞龙而得名。】
嘈杂的、心满意足的营营声仍未减弱。它们无数的同类就在头顶上不到15米的地方被杀,但这些密密麻麻的、闪着光的红眼睛苍蝇仍然舍不得丢下它们的盛宴,仍在静静地享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黄色液体。蜻蜓大概永远也不会餍足,甚至对它们精选的佳肴也是如此。但它们此时只是不断地将苍蝇打下去,并未吃它们。有一两只被大蜻蜓咬扁的苍蝇落在宴饮的同伴身上,它们动动身子,抖掉落下来的东西。
现在,已有一只苍蝇将它令人恶心的喙放在了被咬死的苍蝇身上,伸进破碎的外壳吮吸流出来的苍蝇血。第二个参加进来,又有一个来了,不一会儿,便聚集了一大群苍蝇,你推我挤的争着加入吞吃同类的宴会。
勃克转身上路。那些身躯细长的蜻蜓仍在坑上空四处俯冲,仍然在用大颚复仇一样地将飞行靶标打落下去,被打碎的苍蝇像雨点一样落在池边心满意足的、闪着光的绳群中。
仅仅走了几千米,勃克就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标。他对它很了解,但仍像往常一样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这是一片平坦的旷野,旷野中有一组岩石向上隆起,形成一道高坎。在石坎顶上的一个地方,岩石下垂,形成一道向下翻卷的边——一个屋檐——一只长毛的怪物已抢占了‘屋檐’,并在此建立了一个妖洞一样的窝。一个白色的半圆形球体紧紧粘在‘屋檐’下,长长的丝线将它牢牢地固定在岩石上。
勃克知道这是凶险之地,得绕开它。那是一只克罗托蜘蛛③为自己织的巢,它可以从里面钻出来袭击粗心大意的猎物。那怪物躲在半圆形球体里,趴在一个柔软的丝垫上,如果有人走得太近,那个看起来似乎被蛛网封死的一个小拱顶,就会突然打开,那家伙会像恶梦一样地钻出来,魔鬼一样快地冲向猎物。
【③克罗托,希腊神话中的三位命运女神之一,她主管纺人的生命之线。克罗托蜘蛛,一种凶猛的食人蛛。】
无疑,勃克熟悉这个地方。在这个丝质宫殿的外墙上,点缀着一些砾石、丢弃的食物残渣和从前的牺牲品被掏空的躯壳。勃克之所以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又如此害怕,是因为他看到了上面的另一件饰物,它就悬挂在那吃人恶魔的城堡上。那是一个男人干瘪萎缩的尸体,他被榨干了血液,空剩躯壳。
两年前,就是这个男人的死使勃克得以活命,那天他们一起出来找可食蘑菇充饥。克罗托蜘蛛是猎蛛,而不是设置罗网的织网蛛。它突然从一株巨大的马勃菌后跑出来,两个人都吓呆了。它飞快地冲到他们跟前,老练地选择了它的牺牲品。勃克在同伴被逮住的时候匆忙逃走。现在,他沉思地盯着他的宿敌的藏身处。终会有那么一天——
但现在,他绕了过去。他走过飞蛾白天藏身的植物丛,走过一个沼池——里面发酵的污泥在冒着气泡——池里潜伏着一条大水蛇。他穿过一个晚上发光的小蘑菇林、以及一个甲虫出没的阴暗处。在黑暗中,寻找块菌属植物的甲虫爬得轰隆轰隆地响。
他终于见到了莎娅。她皮肤粉红的身影在一棵粗壮的伞菌后面问了一下就不见了,他向她跑过去,呼唤她的名字。她出来了,见到他背后那只可怕的大蜘蛛的轮廓,吓得大叫一声,勃克知道她为什么害怕。他放下背后的蜘蛛,飞快向她跑去。
莎娅胆怯地站在那里,待看清跑来的男人是谁,她感到惊讶极了。身披盛装,肩上是一件用整只大飞蛾的翅膀做的幻彩斗篷,腰际围着一圈夜行飞蛾身上最柔软的绒毛,金色的羽毛触须缠在额上,手握一只锋利的梭镖——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勃克。
他慢慢地走近她,因为重新见到她而充满了狂喜之情,为见到她纤丽的身姿和浓密的黑色鬈发而激动。他伸出手,害羞地抚摸她。然后,他像所有的男人那样,开始兴奋地叙述他的冒险经历,并将莎娅带到他了不起的战利品——那只灰腹蜘蛛跟前。
莎娅见到躺在地上的毛茸茸的蜘蛛尸体,吓得全身发抖。勃克上去搬起它将它背在背上,她本来会吓得逃走,但这时,一种充满在勃克心里的自豪感也占据了她的心房,她为他感到骄傲。在勃克继续兴奋地向她诉说时,她粲然一笑。他突然口吃了,他的眼神充满恳求与柔情,他将大蜘蛛放在她的脚下,向她伸出恳求的双手。
3万年的野蛮时代也没有减少莎娅身上女人的天性。她意识到,勃克已成为她的奴隶,如果得不到她的赞赏,他穿戴的那些美妙的服饰和他立下的战功便一钱不值。她向后退去——勃克满脸哀伤——接着她突然投进他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他,幸福地笑了。就在那一刻,勃克突然明白,所有他冒过的险,甚至杀死那只大蜘蛛,与此刻他得到东西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此刻才是美妙无比。他谦卑地向她述说着,同时将她抱得更紧,更紧。
这样,勃克回到了他的部落。他离开时几乎一丝不挂,只有一丝飞蛾翅膀围在腰间;他还胆怯而又脆弱,一有动静便惊慌失措。但现在,他凯旋归来了。他沿着金色蘑菇林的小道,不慌不忙地,大摇大摆地向他的部落营地走来。
他的肩上,披着一件用整只蛾翅做成的宽大的彩色斗篷,柔软的绒毛围在腰间,一只梭镖握在手里,腰带上还挂着一根狼牙棒。在他和莎娅之间,抬着那只庞大的蜘蛛——赤裸的、粉红色皮肤的人类为之色变的动物的尸体。
但是对勃克来说,最重要的是莎镖公开与他并肩而行,在整个部落面前承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