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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密西西比河大河谷是只有上帝才能给人们准备出来的最好住所。但在目前,它还是一大片荒漠。
在阿勒格尼山的东侧,位于这条山脉的山麓和大西洋之间的,是一条由岩石和沙子构成的长岗,看来是海水退泻时留下来的,这个长条地带的平均宽度只有48里约,但它的长度却达390里约。美洲大陆这一地区的土地,只给开垦者的劳动准备了困难。这里的草木不茂,而且种类单调。
正是在这一条荒凉无人的海岸,首先聚来了披荆斩棘的强人。也正是在这一条不毛的沙嘴地带,成长和壮大起日后诞生美利坚台众国的英国殖民地。今天,实力的中心也还是在这里。而在它的西面,行将掌握这个大陆的伟大民族的积极力量,正在悄悄地集聚。
当欧洲人最初登上安的列斯〔西印度〕群岛的海岸,和不久以后又登上南美大陆的时候,他们以为来到了诗人们吟咏的仙境。海面闪耀着热带特有的磷光,海水清澈得使航海者可以看到海底FJ。小岛星罗棋布,好象是一个一个花篮漂在静静的海面。在这迷人的地方,极目所及的一切,好象都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而准备的,或为了使人享受而安排的。大部分树木挂满了富于营养的果实;而一些对人用处不大的果实,则因其彩色鲜艳缤纷而使人目悦。在由芬芳的柠檬树、野生的无花果树、圆叶的桃金娘树、带刺的金合欢树和夹竹桃树汇成的丛林里,一条条缀满鲜花的美洲野藤把所有的树木连接起来,一群群在欧洲没有见过的飞禽展翅显示其深红色和天蓝色的华丽羽衣,并配以与充满活力和生命的大自然完全和谐的鸣声大合唱。
在这种辉煌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死亡,但人们当时并未察觉,反而沉湎于这种环境的气氛之中。我还不知道有什么消极影响,曾象这种环境使人只顾眼前而不管将来。
北美的情景与此不同。在北美,一切都是严肃的、郑重的和庄严的。只能说这里是为使智力有用武之地而被创造的,而南美则是为使感官有享娱之处而被创造的。
汹涌多雾的海洋冲刷着岸边,大自然用花岗岩的石块和沙粒给海岸系上一条腰带。海岸的树木茂密成荫,红松、落叶松、常绿栎、野橄榄和桂树长得无比粗壮。
横越这第一条腰带之后,便进入中央森林的绿荫。在这里,东西两半球所出产的巨大乔木并肩生长,法国梧桐、梓树、糖枫、弗吉尼亚白杨与栎树、山毛榉、椴树枝叶交臂。
在这些森林里,也象在由人工管理的森林里一样,死亡在不断地夺取生命,但无人去收拾砍伐的迹地。因此,弃枝和残木日积月累,层层堆砌,以致没有时间使它们赶快腐烂而为新树的生长让出地方。但是,在这些弃枝和残木的底部,繁殖的活动仍在不断进行。蔓生植物和杂草终于克服一切障碍,爬上枯树和倒木,从这些朽木身上附着的尘土吸取养分,顶起并穿破覆盖着它们的干瘪树皮,为自己的新芽打开一条道路。因此,死亡可以说在这里又帮助了生命。生与死对峙,两者好象有意混合和交换它们的成果。
这些森林的深处幽暗不明,人力尚未疏导的千百条小溪使森林里经常潮湿。在林荫里,难得看到某种鲜花、野果或飞禽。
一棵老朽树木的倒地声,一条河流的跌水声,野牛的叫声,风声,是打破这里的大自然沉寂的唯一音响。
在大河以东,森林已经消失一部分;在森林消失的地方,铺着无边无际的大草地。究竟是大自然在其千变万化的运动中不肯给这些沃野撒下树种,抑或是覆盖这片沃野的森林往昔被人破坏?这是一个无论是传说还是科学研究都未能解答的问题。
但是,这些一望无际的荒凉土地,并不是从来没有人烟。一些居无定所的部落,曾分布在森林的树荫下或大草地的绿野上许多世纪。从圣劳伦斯河河口到密西西比河三角洲,从大西洋到南海〔太平洋〕,其间分布的这些野人具有相似之处,足以证明他们出于同源。但是,他们又与现在已知的一切人种有所不同。
他们既不象欧洲人那样白,又不像大多数亚洲人那样黄,也不像黑人那样黑。他们的皮肤微红,头发长而发亮,嘴唇很薄,颧骨甚高。美洲野蛮部落所操的语言,虽然在词汇方面各部落之间有所不同,但却服从于相同的语法规则。这些语法规则,有许多地方与现在已知的规范人们语言结构的语法规则有所不同。
美洲土著的方言似乎掺进了新的成分;这表明进来了新成分的人,其智力是现代的印第安人所难以达到的。
这些部族的社会情况,在许多方面也与旧大陆的不同。他们一直在自己的荒凉天地里自由繁殖,从来未与比他们文化高的种族接触过。因此,他们那里一点也不象曾经一度文明而后又堕入野蛮状态的民族那样是非不明和善恶不分,更不象后者那样因无知和败俗而腐化堕落。印第安人的一切都是自生自长的:他们的德行,他们的恶习,他们的偏见,都是他们本身的产物。他们是在天然的野生独立状态下成长起来的。
在文明开化的国家,有些人之所以粗野化,不仅由于他们本身无知和贫困,而且由于他们天天与文明人和富人接触。
他们的苦难菲薄生活,每天都在同某些同胞的幸福和权势对照,同时激其他们内心的怒火和恐惧;而他们的自卑感和依附感,既使他们发愤,又使他们屈辱。他们的这种内心状态,也表现在他们的举止言行上,所以他们都是既傲慢又卑鄙。
这种情况的确凿无疑,依靠观察不难证明。有些人在贵族制度的国家,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粗野;而繁华城市里的人,又比乡间人粗野。
在有钱有势的人聚集的地方,软弱和贫穷的人由于自己的地位卑下而受压迫。由于找不到机会使自己重新获得平等,他们便完全处于绝望之中,而自甘践踏为人的尊严。
身分悬殊造成的这种恶果,决不见于野蛮人的社会。印第安人虽然无知和贫困,但大家都是平等和自由的。
当欧洲人最初来到北美的时候,那里的土著居民还不知道财富的价值,对文明人利用财富获得的享受也不在意。但是,他们的举止毫不粗野,反而习惯于谦让持重,表现出一种贵族式的彬彬有礼的风度。
印第安人平时温存而又好客,但在战时表现的残忍却又超过人心凶狠的已知限度。他们为了搭救一个夜里敲门求宿的生人,可以甘冒自己饿死的危险。但是,他们又能亲手撕碎俘虏的仍在颤动的四肢。古代的一些非常出名的共和国,从来没有显出过现时生活在新大陆的荒野森林里的人那种最大勇气、最高傲精神和最坚定自尊心。欧洲人最初在北美登岸时,当地人并未大惊小怪。欧洲人的出现既未引起他们的嫉妒,又未引起他们的恐惧。他们能与自己的同类——人,打架争吵吗?印第安人能够无所需求地过活,苦而无怨。载歌而死。像人类大家庭的其他所有成员一样,这些野蛮人也相信有一个美好世界的存在,并以一些不同的名称称呼创造宇宙的上帝而加以崇拜。他们对于一些伟大的知性真理的看法,一般说来是简单的,但富于哲理。
尽管我们在这里对其性格作了描述的这个民族十分原始;但是毋庸置疑,另一个在许多方面都比他们开化和进步的民族,曾在这个地区发达得远远超过他们。
一个模糊但广泛流传于大西洋沿岸大部分印第安部落的传说,告诉我们这个民族的一些部族原先住在密西西比河以西。在俄亥俄河两岸和整个中央盆地,还时常可以看到一些人造的土丘。挖到这些古冢的内部,可以见到人骨、奇形怪状的器皿、武器、金属制造的用具或现存的种族已经不知道用途的各种工具。
现代的印第安人,已经不能提供有关这个早已消失的民族的历史的任何资料。300年前发现美洲时生活在那里的人,也没有说过任何可以据以作出一个假说的故事。一些留下来的传说,那些容易遭到破坏而又不断发现的遗迹,也没有提供任何线索。但是,我们的千千万万的同类,确实在那里生活过,这是没有疑问的。那末,他们是何时到那里来的呢?他们的起源、命运和历史曾是怎样的呢?他们是在何时和怎样被消灭的呢?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
真是怪事!一些生存得好好的民族,竟从地球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致他们的族名都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他们的语言都已失传,他们的荣誉也象没有回响的声音那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但是我认为,还有一样东西可以使人想其他们,那就是他们留下的可以纪念他们的过去的坟墓。因此,人类劳作的最经久的纪念物,还是最能再现人生空虚和苦难的坟墓!
尽管我们描述的这个广袤地区当时住有许多土著部族,但是仍然可以有理由说,在它被发现的时候还是一片荒凉。印第安人虽然占据在那里,但并没有拥有它。人要靠农业来占有土地,而北美的先民却以狩猎为生。他们的根深蒂固的偏见,他们的不可遏止的激情,他们的种种恶习,也许还有他们的野蛮人品德,使他们走上了不可避免的毁灭道路。这些部族的灭亡,始于欧洲人登上他们的海岸之日,后来又接着一直进行,今天正接近于告成。上帝在把他们安置在新大陆的富饶土地上时,似乎只给了他们暂时的使用受益权。他们住在那里,好象是在等待别人到来。那些十分适于经商和开工厂的海岸,那些深水河流,那个用之不竭的密西西比河大河谷,总之,整个这片大陆,当时好象是为一个伟大民族准备的空摇篮。
就是在这里,文明人已在试建基础全新的社会,并首次应用当时人们尚不知道或认为行不通的理论去使世界呈现出过去的历史没有出现过的壮观。
《论美国的民主》
托克维尔著 董果良译
第二章 英裔美国人的来源及其对他们未来的重大影响
知道民族的来源,有利于理解其社会情况和法律——美洲是唯一可以查清一个伟大民族的源流的地区——当初移居英属美洲的一切人在哪些方面彼此相似——他们在哪些方面彼此不同——对于当初定居在新大陆海岸的一切欧洲人的评论——向弗吉尼亚殖民——向新英格兰殖民——新英格兰首批居民在祖国时的性格——他们到达新英格兰——他们的首批法律——社会契约——借用摩西立法的刑法典——宗教热情——共和精神——宗教精神和自由精神的严密一致一个人生到世上来,他的童年是在欢乐和玩耍中默默无闻地度过的;接着,他逐渐长大,开始进入成年;最后,世界的大门才敞开让他进来,使他同成年人往来。到这时候,他才第一次被人注意研究,被人仔细观察他在成年才冒出的恶习和德行的萌芽。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认为这个看法是个极大的错误。
应当追溯他的过去,应当考察他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儿时期,应当观察外界投在他还不明亮的心智镜子上的初影,应当考虑他最初目击的事物,应当听一听唤醒他启动沉睡的思维能力的最初话语,最后,还应当看一看显示他顽强性的最初奋斗。只有这样,才能理解支配他一生的偏见、习惯和激情的来源。可以说,人的一切始于他躺在摇篮的襁褓之时。
一个民族,也与此有些类似。每个民族都留有他们起源的痕迹。他们兴起时期所处的有助于他们发展的环境,影响着他们以后的一切。
如果我们能够查清社会成员的来历,考察他们历史的最初遗存,我毫不怀疑我们会从中发现他们的偏见、习惯、主要情感和最终构成所谓民族性的一切的主要原因。这使我们可以找到对早先约定成俗而今似与流行风尚抵触的惯例的解释,找到对好象与公认的原则对立的法律的解释,找到对社会上到处可见的一些不相连贯的见解的解释。这些见解就象昔日勉强吊在旧建筑物穹窿下的破链子,由于什么也禁不住而断成数段,连不在一起了。由此也可以解释,一些民族何以被一种似乎不可知的力量推向他们本身也未曾料到的结局。但是,至今对事物一直缺乏这种研究。直到民族衰老的时候,人们才用分析的眼光去研究这个民族;而当民族终于想到回顾它的摇篮时期的时候,时间已把摇篮时期蒙上一层乌云,而无知和傲慢又用一些离奇传说把它包围起来,使人见不到它的真面目。
美国是唯一可以使人看清它的社会的自然而顺利成长的国家。在这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各州的起源对各州的未来的影响。
当欧洲的各族人民在新大陆登岸时,他们的民族性的特点已经完全定型,其中每个民族各有不同的相貌;而且由于他们的文明程度已经达到使他们可以研究自己的地步,结果给我们留下了有关他们的观点和法律的真实记录。我们对于15世纪人的了解,几乎与我们对同时代人的了解同样清楚。因此,美国使早先时代的无知和愚昧为我们制造的假象大白于天下。
美国社会的建成时间距今不久,这使我们可以详细了解它的各项因素,只是达到能够判断这些因素的发展结果还为时尚早,但我们这一代人好象命定要比前人能对人世沧桑看得更清。上帝给了我们一束我们的祖先不曾具有的火綼e,用它照亮我们的智慧,使我们得以找出我们的祖先由于愚昧而没有看到的决定各族人民命运的基本原因。
在仔细研究美国的历史之后,再深入考察它的政治和社会情况,便可以确信:在美国,任何一种见解,任何一种习惯,任何一项法律,而且我敢说任何一个事件,都不难从这个国家的起源当中找到解释。因此,本书的读者将在本章看到以后所要叙述的一切的萌芽,找到可以几乎启开全书的钥匙。
在不同时期迁居于现今美国境内的移民,彼此之间在许多方面都有不同;他们各有自己的目的,并各以不同的原则治理自己。
但是,这些人之间却有某些共同的特点,他们发现大家都有类似的遭遇。
语言的纽带,也许是能够把人们联合起来的最有力的和最持久的纽带。当时,全体移民都说同一种语言,都是同一民族的儿女。他们出生在一个许多世纪以来一直鼓动教派斗争的国家。在这个国家,各个教派不得不轮番把自己置于法律的保护之下,它们的教徒在这种激烈的宗派斗争中接受了政治教育,他们比当时的大部分欧洲人更熟悉权利观念和真正自由的原则。在移民初期,自由制度的茁壮萌芽即地方自治,已经深深地扎根于英国人的习惯之中,而人民主权原则的学说也随着地方自治被带进都铎王朝的核心。
当时,使基督教世界动荡不安的宗教纷争正在进行。英国也近于狂热地参加了这一新的角逐。英国居民的性格本来是审慎持重的,而现在却变得严厉和喜好争论。人们在这一智力竞赛中大大增加了知识,头脑受到了深刻的训练。在争论宗教问题期间,他们的民情变得更加好了。英国民族的这一切一般特点,也多少反映在前往大西洋彼岸寻求新的未来的英国儿女的身上。
另外,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回来叙述的一个特点,不仅适用于英国人,而且也适用于法国人、西班牙人和接连前往新大陆定居的一切欧洲人。欧洲人新建的一切殖民地,如果说不是发展了完全民主的萌芽,至少可以说是保存了这个萌芽。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有二:可以说移民在离开祖国的时候,一般都没有你比我优越或我比你优越的想法,认为幸福的人和有权有势的人都不会去流亡,贫穷和灾难是平等的最好保障;但是,也有一些富人和大领主因为政治或宗教纷争而被赶到美洲,在那里制定了一些贵贱有别的法律,而人们不久就发现美洲的土壤与领主贵族制度格格不入。人们认为,为了开发这块不易开发的土地,只有依靠土地所有者本人的不断努力和经常关心。虽然有了土地,但土地的出产并未多得使地主和农民可以同时致富。因此,土地自然被分成许多小块,由所有者自己耕种。但是,贵族制度的基础正是土地,贵族只有依靠土地才能生存,而这里既没有贵族赖以存在的特权,又没有贵族赖以继续存在的身分制度。土地一旦依靠继承制度相传,就会出现贵族。一个民族可能有许多富人又有大量穷人,但这种富贵如非来自土地,只能说这个民族内部有贫富不均,而且严格说来,它没有贵族阶级。
因此,英国的所有殖民地,在建立的初期,彼此之间便很象一个大家族。从它们坚持的原则来看,它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