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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 我不说爱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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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样子,像是从森林中来的野人,你在忙什么?”    
      桑迪说着走进卫生间,里面传来水流倾注在浴缸瓷砖上发出的“咚咚”声。    
      “告诉姐,你多久没有洗澡了?”    
      “我想想,从编写那个程序开始,有一个半月了。”    
      “天啊,你简直是疯子。”    
      “姐,要是你知道一件事情,更会骂我疯子了。”    
      桑迪从放在室内的迷你冰箱中拿出一瓶果汁,倒了一勺在玻璃杯中,又打开一瓶纯净水,将无色的水注入杯中,透明玻璃杯立即变成了橙色。橙色的玻璃杯,在桑迪的脑海中渐渐幻化成一片金色的阳光。当她还是工程师的时候,每次下班走在880公路上往家赶,她总觉得天边挂着的是一个熟透的大红橙子,而她自己就是橙子中的一粒小核,无论怎样行走,总是走不出橙子的世界。    
      水从杯子中溢出来,流到了桌面上。    
      张弛从沙发上跳将起来,一把抓住桑迪的手,把纯净水瓶子从她手中夺了过去,说:“姐,瞧你,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这样了,不至于吗,不就是暂时不去学校而已。”    
      “什么?张弛你说你不读博了?为什么?”    
      “我休学了,为了我们的公司。”张弛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浴室:“姐,等我洗完澡再和你详细说。”    
      张弛在浴室中将水弄出了西里哗啦的响声来,他忽然冲着桑迪大声喊着:“姐,客厅的女人是谁?”    
      桑迪这才想起梅布尔,这两天一直在紧张自己的演出,到真的把她给忘了。    
      桑迪走到客厅,看见梅布尔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用卷纸擦着鼻涕。桑迪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说:“这个傻女人。”    
      梅布尔转过脸,看见桑迪,挂着两行眼泪的脸就笑了起来,她说:“你昨天睡得好沉奥,还不停的说着梦话。看你睡得那么好,不忍心叫醒你。对了,午餐在厨房冰箱的冷藏盒中,自己去拿。”    
      梅布尔从沙发上站起来,抱住桑迪的臂膀,神情诡秘的说:“那个男人好帅啊,很有力度。”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捏成拳头伸进衬衣左胳臂上,摆出一个健美比赛的姿势来。    
      桑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推开梅布尔的手,用手指戳着她的脑门,说:“你这个小荡妇,他不是什么帅男人,他是我的弟弟,明白吗?”    
      “啊?你弟弟?我以为是从我们多津塔那来的男人。”    
      桑迪想起刚才张弛说的话,又赶紧折回卧室,冲着浴室喊:“张弛,你刚才说为了你们的公司你休学了,你真的成立公司了?”    
      桑迪没有听到张弛的回音,她屏息静气的将耳朵贴在浴室门上,里面听不见任何响动。桑迪在门口又轻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映,桑迪慢慢转动手中的门把,将浴室的门打开。    
      白色的浴泡淹没了整个浴缸,上面零星的飘着一些红色的玫瑰花瓣,这是桑迪的熏香。    
      张弛就像盖了一张白色红点碎花的被子,头搁在浴缸的边沿睡着了。    
      桑迪轻手轻脚的转身,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一块干的洗脸毛巾,折叠成一个小长条。她轻轻抬起张弛的头,把毛巾垫在他的头下面。    
    


第六集轻舞飞扬(3)

      张弛一无知觉,他太需要睡眠了。    
      桑迪在十五平方米的卧室漫无目的的来回跺着步。    
      她为张弛的前景担忧。硅谷就像一个大赌场,高科技是赌注,真正的操盘手,却是躲在华尔街的银行家们。张弛如果继续他的学业,读完博士回国,也许没有那种大赢赌场的辉煌,但是,从生活的角度来说,无论如何都会比在硅谷生活得有质量,起码他不会在不自觉中沦为计算机语言的奴隶。他完全可以在青春年华,娶一个才貌双全而又温柔体贴的太太,和父母亲其乐融融的相处。也许,只要他们愿意,还可以生一个大胖儿子。    
      但是,张弛和所有国内的优秀学生一样,为了事业,为了他心中的奋斗目标,来了美国,一如当年安迪鲁和自己。    
      桑迪在窗下的一张摇椅里坐下,阳光给她的脸勾出了一条金色的轮廓线,这使得桑迪窝在椅子中的身体,整个的显出几份庄重的神情。    
      桑迪在逆光中抬起右手,捂在嘴上,她闭上了眼睛,而眼泪也在同时哗哗的流淌下来。她的眼前再次出现安迪鲁半裸着身子在窗前的样子。长久以来,她回避着回忆过去的事情,尤其是安迪鲁。但是眼下,巨大的哀伤充斥了她的心房,桑迪的心理防线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崩溃了。那股来自于胸腔深处的悲伤,剧烈的冲撞着她的心扉,桑迪几乎要嚎啕了,她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不想哭声吵醒浴缸里的张弛,也不想哭声惊扰正在看电视的梅布尔。    
      桑迪想,今天的张弛,不就是几年前和自己一起来美国的安迪鲁吗?    
      桑迪听到了梅布尔说话的声音,桑迪知道,只有在她愤怒的时候,才会把音调提得那么高。她从椅子中站起来,走到洗脸台,用手捧着自来水冲洗眼睛,然后扯下一截卷纸吸掉脸上的水,赶紧向客厅走去。    
      桑迪出来的还是太晚了,梅布尔正把身子斜靠在门框上,扭着屁股,冲着公寓管理员说:“本公主已经在这里住了两星期了,并且还要住下去,你是不是也想加入?”说完,头向门口的男人凑过去,冲着他的脸慢慢吹一口气。    
      “梅布尔,”桑迪走过来一把将她的人拉开,赶紧堆着笑脸给管理员赔不是:“对不起,她在瞎说,她是我的客人,你别听她的。”    
      梅布尔却偏不肯躲开,又走到管理员面前,双手插在腰上说:“我就是在这里住了两星期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管理员说:“你这种人不可理喻。”他把视线转向桑迪:“我们有协议的,如果她要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你必须每月增加二百五十美元房租,当然,是在你缴纳了足够的比如五百美金的罚款之后这才生效,。否则,”管理员停顿了一下,一个食指放在嘴唇上,在手指向远处甩过去的同时,嘴里发出长长的“嘘”声。    
      桑迪不再说话,转身走进卧室,她打开工作台前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支票簿,开了一张六百美元、一张二百五十美元和一张五百美元的支票,并在所有的支票上签名。    
      桑迪拿着三张支票出来,梅布尔一把从桑迪手中夺了过,她一张张仔细看了一遍后,对桑迪说:“必须如此吗?”    
      桑迪点头:“是的,必须如此,毫无办法。”    
      梅布尔没有把支票还给桑迪,她转身走到门口,冲着管理员说:“为了表达本公主付钱给你的诚意,本公主要换上盛装,进行交接仪式,请你回避。”没等管理员回过神,她就“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你这是干什么吗?要是把他们给弄毛了,告诉你,我们俩都得滚蛋。”    
      “亲爱的,别急,瞧我的。”梅布尔说着就走到台湾男人的门前,一边扭动屁股一边轻轻地敲着门。    
      她以十分娇柔的声音对着台湾男人的门喊着:“Baby,熊猫Baby,狼来了,我来救你了。”    
      梅布尔这样说着,轻轻转动房门锁,她竟然打开了台湾男人的房门,一步一扭的走了进去。    
      还没等桑迪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梅布尔已经从台湾男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把一张二百五十美元和一张五百美元的支票塞进了桑迪的手心,还是那样夸张的扭动着屁股走到门口开门。    
      梅布尔把三张支票塞进管理员的衣领,说:“宝贝,我就住这里,想我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她用手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随手重重关上了房门。    
      桑迪用困惑、生气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梅布尔紧跟在桑迪的身后也走了进来。    
      梅布尔看出桑迪很生气,就把她的人按在床边坐下,对她说:“瞧,我搬家了,所以你不用再为我付房租。”    
      桑迪觉得太突然了,她根本不知道梅布尔是在怎样的时间隧道里和台湾男人相遇,何况这个台湾男人一付小男人架势,根本不值得梅布尔爱,他决不可能成为梅布尔坚实的臂膀。    
      “听我说,桑迪,我爱上了他。”    
      “别和我提爱,”桑迪忽然超乎寻常的冲动,她从床上站起来,气呼呼的说:“爱?这也叫爱?这叫性,知道吗?这和爱差太远了。”    
      桑迪的剧烈反映让梅布尔感到吃惊,她几乎被吓住了,她瞪着褐色的眼睛,看着桑迪不断闭合的嘴,委屈的哭了起来。    
      桑迪走过去,抱住梅布尔的肩,说:“你是美国人,不了解中国文化,他是台湾人,我不想看见你被欺骗。”    
      “我不管什么美国人中国人,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你太自负了,桑迪,我真的爱上了他,他也爱我。”    
      “他也爱你?你知道他靠什么谋生?你知道他在台湾是不是有家小?这些你都搞明白了?告诉你,连我这个和他同祖宗的中国人都搞不懂他,你要是能搞懂,那才叫见鬼了。”    
      “我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我只要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就足够了。”    
      “shit,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桑迪急得跺了一下左脚。因为房间里用的全是地毯,桑迪的跺脚没有产生音响效果,也就失去了那种气势。


第六集轻舞飞扬(4)

      “桑迪,我知道你不容易,自从来这里后,我明白了你的处境。你最近一直忙着你的新节目,我本来想去看来着,但我害怕,害怕我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出现。桑迪,你太累了,你甚至没有发觉,我的衣物和日用品已经不在你的屋里了。”    
      桑迪从床上一骨碌跳下来,打开壁橱。真的,原来被塞得满满的柜子已经空了一半,那些充分体现梅布尔性格的服饰一件都不在了。桑迪感到全身无力,旋即坐在地上。    
      梅布尔走过来,挨着桑迪的身子坐下,说到:“亲爱的,别难过,不会没饭吃的,你就是不去演出也没问题的。”    
      “什么没问题,难道让台湾男人养着你的时候把我也捎带着养起来?”桑迪不自觉的提高了说话的音调。她倏得从地上站了起来。    
      梅布尔也动气了,她跟着双手撑在地上,身子一跃而起,说:“什么高空走钢丝,见它的鬼去。知道吗?你每天只要一走出这个房门,我就开始为你担心,怕你有一点闪失。只有在你回家后,我心里的石头才落地。天天为你担心,我都快得心脏病了。”    
      “你说,为什么天天为桑迪担心?”张弛忽然从浴室走出来,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你问她啊,天天在钢丝上走,我的心脏都快紧张得炸了。”梅布尔气呼呼的冲着张弛囔着。    
      桑迪想封不住她的嘴,就拎起一脚踢了她一下。梅布尔疼得“哎哟”一声大叫,随后说:“你踢我干什么?有本事到台上踢去。”    
      张弛走到梅布尔面前,说:“小姐,你出去一下,可以吗?我想和姐单独说说话。”    
      “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叫梅布尔。你是该劝劝你姐了。我过会儿再来。”    
      梅布尔走了,张弛关上门。他说:“姐,告诉我,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工作?”    
      桑迪低下了头,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张弛实情。这个杂耍团的工作,为桑迪带来了生活资源,也让桑迪重新找到了快乐。但是,在张弛面前,桑迪第一次觉得难以启口,她无法告诉张弛自己在杂耍团做高空走钢丝表演。这难以启齿的原因,一来是怕他知道后为自己的安全担心,更主要的,这个角色,第一次让桑迪感到了羞愧。    
      “姐,为什么不说话?知道我有多着急?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爸他怎么活?”    
      杂耍团的日子,此刻在桑迪的脑海中,像电影一样活动着。她想起自己去屋仑,原先是为了去日本苏西点打工的,无意中才闯入这个杂耍团,她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那里工作。桑迪想,杂耍团的工作是艰辛的,技巧只要一点点,更多的是需要体力、勇气和自信。由于有了这个工作,桑迪才能有每月三千多美元还不包括小费的收入。这有什么不对吗?桑迪忽然想,只要是劳动,无论什么形式,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许久,桑迪抬起头,正视着张弛说:“我在屋仑的俄罗斯杂耍团表演高空走钢丝。”    
      张弛将桑迪拉到摇椅旁,把她的人按进椅子之中,抱起她的双腿,平放在脚凳上,又从床上拉过一张毛巾毯,盖在她身上,说:“姐,这本来没有什么。杂耍团可以让人维持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最适合的位置。这好比天上的行星,只有在这个位置上,它的光才是最亮的。姐,如果你认为杂耍团是你的最佳位置,那么你就呆那儿好了。可是,姐,你和我都明白,事情不是这样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在那里,既冒险又浪费时间呢?”    
      张弛站起来,走到窗前,神情有些激动的说:“姐,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情形。就是这里,窗外的硅谷,正在以每小时六十四个的速度生产百万富翁,而你,一个中国优秀的学者,一个双博士学位的Engineer;却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蹉跎才智。姐,这是你的位置吗?这是你想要的位置吗?”    
      “张弛,生活是现实的,在我找工作无门,快流落街头的时候,只有这根细细的钢丝不嫌弃我,需要我。而我需要美元来买面包和肉肠。你说,我能放弃这根钢丝吗?”    
      “姐,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能够和硅谷一样,充满了机遇。姐,这些机遇不是你在走钢丝的过程中能得到的。”    
      张弛的话击中了桑迪的要害,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但是,现在要重回高科技行业,对桑迪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她从躺椅上坐直身体,双手捧住张弛的脸,说:    
      “别说我了,谈谈你的公司。”    
      “姐,我正在制造一架印钞机。我们的公司成立了,是我和另外三个同学一起合作的。姐,宽频上网刚刚起步,我们正在用程序设计一种新型芯片。这种芯片可以极大提高传输速度。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一百万美元的风险投资。我们的主要技术问题也已经基本解决,就要进入测试阶段了。”    
      张弛把身子往后一扬,倒在了桑迪的床上,他继续说:“姐,我不是在造印钞机,而是我本身就是一架印钞机。他可以创造无尽的财富,你等着瞧。”    
      看着张弛在床上手舞足蹈的样子,桑迪的情绪一点都调动不起来,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说:“这么说你真的休学了?那你妈妈知道吗?”    
      张弛一拍脑门,说:“看我这记性。姐,现在几点?”    
      “快十一点了。”    
      “杭州是下午两点的晚,他们会不会在午休了?管它呢,我已经很久没给他们去电话了,他们会高兴的。”张弛自问自答。    
      张弛从桑迪那里要过电话卡,神情专注的拨着每一个号码。    
      而在一边的桑迪,心跳却莫名其妙的加快起来。但从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内心的紧张,她沉着的聆听着自己心跳的节奏。桑迪知道,电话线的另一端,就是她的家,真正的家,那里有她的父亲,张弛的母亲。这个桑迪已经离别九年的地方,那条窄窄的弄堂的样子,忽然很清晰的横在桑迪的眼前。桑迪这时才在灵魂的镜子中照见自己的狭隘。她的不能原谅父亲的过失,竟然在她来美国之后,从来没有给家里也就是她的父亲去过一次电话。桑迪一想到这个事实,人就像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对父亲来说是何等的残忍。桑迪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弛只管自己趴在地上拨号码,并没有注意到桑迪的情绪变化。    
      “通了通了,”他抬起头来冲桑迪高兴的喊到。    
      桑迪不想让张弛看见自己流泪,就走进卫生间去。她没有听到张弛和他母亲说的话,她一句都不敢听。半个小时之后,张弛冲着卫生间大喊:“姐,你怎么还没好?过来说话。”    
      人在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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