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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 我不说爱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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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桑迪第一次看见露丝玛雅的儿子杰林卡。    
      他一定仇恨自己,桑迪想。    
    


第二集一夜暴富(1)

      第三章 一夜暴富    
      桑迪在车上翻阅大堆地图,她决定去洛杉矶。    
      从五号公路下来,要翻越一座山,才能进入相接的105公路。路上起了大雾,汽车开起大灯,能见度也只有十米的水平。    
      桑迪放慢了速度。在这条晨雾迷蒙的路上茫然的开着车,她不知道去洛杉矶干什么,也不知道那里会有怎样的情形等待着她。    
      终于到了洛杉矶,她想念起中国菜的味道来,于是就把车开到中国人最集中的小台北,广场上集中了各色中国商店。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食物的香气,桑迪决定去那里的三和皇宫吃一顿。    
      菜单上,烤乳鸽一个才四块九毛九,这在硅谷只够吃半个。桑迪想,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信用卡的钱没有增加,但边际效应增加了,卡上的这些钱可以比在硅谷多维持起码一倍的时间。    
      从硅谷到洛杉矶,桑迪开了六个小时车。这会儿,坐在三和皇宫餐厅,闻着一阵阵的香味,感觉到屁股尾骨有点疼痛。    
      她吃了乳鸽,又要了大盘麻油鸡,吃得一点不剩。    
      刷了信用卡后出门,在茫茫车海中,找不见自己的车了。她顺着车道一条一条的找,终于在最后一条道上找到了。    
      她打开车门,去那里呢?桑迪的内心一片空白。    
      街上到处是车,停着的和动的都是。有几个走路的行人,但也都是成双成对手牵手的走。放眼望去,霓虹灯闪烁,“襄宾客栈”的招牌在夜色中眨着眼睛。    
      桑迪决定就去那里过夜。    
      这是一家中国人开的汽车旅店。每晚收费四十美元,外加税。桑迪要了一个房间。    
      车开进旅店的车位上,打开后车盖,拿出里面放了洗漱用品的包。    
      “小姐,中国人?”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国男人走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拎出一个箱子。    
      桑迪没说话,朝她看看,将他刚刚搬出来的箱子重新放进车里。    
      男人不解的朝她看看,面露尴尬,继续说:“我姓樊,都叫我樊大哥,是这个饭店打工的。您要是需要什么帮忙,尽管说,我住这里。这店啊,就成我的家了,没人管没人做的事,我全做。您要是需要做什么,招呼一声,别介意,啊?”    
      桑迪头也不抬,走上二楼。    
      樊大哥看着她上楼的身影,摸摸头皮,自言自语到:“真是的,谁欠了钱不还似的。”他忽然想起什么,冲着二楼大声说:“对了,这水啊,生的不能吃,太硬,你得用水壶烧开了喝。很多大陆头一回来的,不知道这个,以为美国哪里的水都能生着喝。要是喝了,准拉肚子,到头来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吃坏肚子了。”    
      桑迪关上了门。她脱掉鞋子,身子靠在床上。一会儿,用脚勾住放在梳妆柜上的小包,一使劲,包就蹦到了床上。打开小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药瓶,又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水回来。她拧开小药瓶子,把药倒进手掌心,一仰头,药全吃了。    
      客栈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住了一夜退房的,也有刚来在服务台登记住宿的。    
      走廊上响起“咯吱咯吱”手推车的声音。樊大哥穿着一个大围裙,在逐个房间清扫。    
      他推过两个房间,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桑迪的房门把手上是空的,樊大哥掏出钥匙开了门。    
      看见桑迪还在床上睡觉,他就又关上门,推着车走了。    
      桑迪一直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阳光从东头向西面斜过去,樊大哥在一楼大厅里一面吃饭,一面看着中文电视。    
      天黑了。    
      太阳从东头慢慢升起来,又开始向西落下去。襄宾客栈的走廊响起了咯吱咯吱的推车声。樊大哥走路的时候,别在腰间的一串钥匙也随着他的脚步发出有节奏的碰撞声。    
      桑迪的房间,樊大哥打开门,桑迪歪着头还睡在那里。    
      樊大哥走到床边,把脸凑过去看她。    
      桑迪依然没有反映。    
      樊大哥忽然看到床头柜上的小瓶子,他拿起来看了半天,读着上面的英文:“    
      我的天哪,我看着这小姑娘神色就不对,这,这可怎么办?”    
      他一边解身上的围裙,一边小跑着下楼去。    
      不一会,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中国女人和他一起再次来到桑迪的床前。    
      女人伸出手,放在桑迪的鼻子下。    
      “出气不?”樊大哥问。    
      那女人不理她,再次把手放到桑迪鼻子底下。忽然,女人把双手伸向桑迪的脖子,死命的摇晃桑迪:“你,你,要死也得选个地儿,咱开这个店不容易,你要是死在这里,把我们一家的活口给砸了,知道不知道?”    
      “你醒醒,醒醒。”女人不住的骂骂咧咧,死劲的晃动桑迪的身体。    
      “你这是干啥你?要真是死了,你也得安慰别人,说点好话不是?来的时候我就看她神色不对。”    
      那女的忽然把桑迪的身体重重的摔回床上,瞪着眼睛喊到:“什么?樊大哥,你知道她想死还让她住店?你是要断我们一家的活路不是?”    
      “你咋这样说话?我怎么知道她想死?”    
      他们就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    
      “我看要不报警?”樊大哥说。    
      “等等,等等。”那女的又把脸向桑迪凑过去。    
      桑迪的眼球在转动。    
      “快,去拿水来。”    
      樊大哥开门准备出去。    
      “去哪?你个死脑筋,就这屋里的水。”女人狠狠的说。    
      樊大哥就从洗脸池的水龙头接了杯水过来。    
      女人把桑迪的身子拉起来,靠在床上,朝她嘴里灌水。    
      水沿着桑迪的嘴角流了下来。    
      桑迪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桑迪茫然环顾四周,眼前晃动着两张陌生的脸,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这是在哪里。    
      “好了,好了,总算活过来了。”樊大哥说。    
      女人把手中的杯子朝地下一扔,手指着桑迪说:“告诉你,要是你想死,赶快走人,别把霉气弄我这儿。哼!”说完,她气鼓鼓的走了。    
      樊大哥把还留有一半药的小瓶子捏在手心里,说:“别在意,是我们老板娘,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好人。哎,人活着都不容易,可总得活是不是?我说,你真的吓我一跳,知道你睡了多久?两天两夜。饿了不是?我看你一个闺女家的,晚上一个人出门去吃饭不安全,要是不嫌弃的话,过会儿下楼和大哥一块凑合着吃,行不?”    
      桑迪看他一脸真诚,就点点头。樊大哥拿着那小药瓶离开了桑迪的房间。    
      街上车灯川流不息。“襄宾客栈”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着暗淡的光。    
      一楼大厅,桑迪和樊大哥一起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吃着晚饭。电视机在播放一部中文电视剧。    
      “生活是什么?这么说吧,人生好的时候、如意的时候吧,那日子就叫生活,生活得滋滋润润的。那日子不顺心的时候,什么倒霉事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找上门来的时候,那日子,就叫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要是过不了这个坎儿,不活了,那生活就到头了。这说来说去,活着就会有生活,活着就是一切。”    
      茶几上放着三叠小菜,一盘油炸花生,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叠卤鸡翅膀。樊大哥一边和桑迪说着话,一边夹一粒花生扔进嘴里。    
      “吃吃,这西红柿炒蛋是我在家时候的拿手菜,今天是专门炒给你吃的。”    
      桑迪就把筷子伸到盘子里夹了一块鸡蛋。    
      “在美国,最傻冒的事是什么,知道吗?”    
      桑迪摇头。    
      “告诉你,为情而死。这美国是个最无情的地方,就是亲兄弟,要是瞅着你能给自己添麻烦,他都给你下药,信不信?亲兄弟啊,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那更不要说什么夫妻啊、情人啊什么的。”    
      “我来美国知道是为什么?为给弟弟看孩子。他那时还在纽约的大学读博士,孩子生下来了,请人管吧又太费钱,就往家里写信,让我妈给他带孩子。我妈什么人?在京城,军级干部不算什么大官,可在天津也算得高干了。我妈是军官太太一个,再说了出生书香门第,自己那仨孩子都是保姆带大的,她老人家跑美国来给你带孩子?亏他想得出来。”    
      樊大哥说几句就抬头看看电视,又接着说:“我那时刚从黑龙江插队回天津,在一个机械厂找了份工作。每天在那里上班,怎么着都觉得心里堵得慌。为什么?老想着自己的那点学问。我是文革前的最后一届末代大学生,后来跟着老爸全家倒霉去了天津农村。为了表现自己革命,又主动要求去黑龙江。可回来后,在一家很小的厂子做翻砂工,没人理你什么清华大学毕业生。后来想想那么大一个国家要人人吃饱穿暖不容易,文革闹腾那么多年,什么事都得一件一件来不是?可那会儿不这么想。就觉得自己受委屈。”樊大哥叹一口气,嚼一粒花生米,接着说:“正在心里犯病的时候,弟弟信来了,看我妈是没希望去了,就打我主意,说哥你先来美国玩玩,要不乐意再回去。我这就来了。”    
    


第二集一夜暴富(2)

      樊大哥抹了一下眼角,继续说:“这一来,就是九年,我那时自己的闺女才四岁,九年啊,我都没见到他们娘俩一面。”    
      “那你为什么不回国去看看?”桑迪问。    
      “回不去啊,你当我不想回去?来美国九年了,可我现在的身份还是黑的。就是我那弟弟,硬是让我的身份弄黑了。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能干那管孩子的活?我呆了两星期就想走人,他是用尽方法软化我,谁叫自己耳朵皮软?这一呆就是三年。好了,孩子大了,用不着我了,他就想我回国。生怕我连累他。可我不干了。你想我回去工作也丢了,靠什么养孩子老婆?我求他帮我办身份,他就是不同意,要不,九年前办亲属移民的话,这排期也该轮到我了不是?可他就是要我走,不给我办。我一气,走了,这就到处打工。四年前开始在这里干,一直到现在。”樊大哥看两眼电视,吃一口饭,接着说:“这上大学的时候,总想干一番大事业。哎,这人那,机会来了,理想就是理想,没有机会,那理想就成了空想喽。”    
      樊大哥忽然想起桑迪刚才的问话,又掉转话题说:“你说我能回去吗?女儿大了,也想让她以后接受好的教育,让她出国留学学点真本事。可我回去的话,哪里去挣那么多钱?在这里老板管住,每月给九百美元。我呀,往家寄八百,买点吃的,还能剩下零钱来。每个礼拜给老婆孩子一个电话,每个月往家寄一次钱。只要他们娘俩好,黑就黑了。”    
      桑迪回房间之后,久久不能入睡。和樊大哥的聊天,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在桑迪的人生经历中,尤其是来美国之后,还从来没跟谁像和家人在一起那样轻松的聊家常,即使和安迪鲁之间也没有过。已往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人们根本没有精力把时间用在聊家常上。桑迪从直觉上来判断,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硅谷似乎没有人愿意过那种聊着家常的生活,可今天桑迪在和樊大哥的聊天中,第一次觉出聊家常的生活更像生活本身。桑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硅谷生活中最重要的色彩剥离了去,但她真的意识到硅谷生活已经离生活本身有点距离了。    
      第二天起床,桑迪想去对面大华超市买点菜回来,晚上和樊大哥一起吃。桑迪信用卡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她想管它呢,真没钱了就留下来和樊大哥一起搞卫生打扫房间好了,饭总有得吃。这么一想,心情就好了起来。她想原来自己有别墅、有存款的时候,一想起工作,就和轻松的心情说再见了,可现在居然想到“饭总有得吃”就会高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桑迪从大华超市买了一只走地鸡,两磅活虾,回到襄宾客栈,四处找都没见到樊大哥,她就管自己回房间看电视了。    
      这是一个英文频道,正在播出华尔街股市连线直播。她看着股票价格一页页翻过来又翻过去。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    
      电视屏幕上,打出桑迪第一次任职那家公司的股票代码,价格是每股一百六十美元。桑迪死死盯着荧屏,再次滚动出现这个代码时,价格上升为每股一百六十二美元。    
      桑迪忽然从床上跳下来,飞奔下楼,打开车盖,拎出箱子,三步并两步将箱子拖进房间。关上门,赶紧打开那只小箱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地上。有一刀纸,找到一刀淡灰色的纸,她把它们紧紧捏在手里,又回到电视机前,眼光在电视和纸上游移。    
      一会儿,她“耶”的一声大叫,拎起电话打到服务台。    
      “这里可以上网吗?”桑迪问。    
      “不可以。您需要的话可以去图书馆,那里上网是免费的。”    
      桑迪扔下电话,赶紧套上鞋,把手中那叠纸塞进小包,朝楼下飞奔而去。    
      她飞快把车倒出车库。门口碰到樊大哥,冲他做个鬼脸,说回头再聊天。    
      樊大哥摇摇头自言自语说:“这女人那,就是人来疯,昨天还寻死觅活的,今天却高兴得飞上了天。”    
      桑迪停好车,跑进图书馆,看见一个空电脑位,赶紧坐下,上网。    
      桑迪神情紧张地敲击着键盘。    
      显示器显示“前景”公司股票代码,买出总数十一万股,每股价格一百六十美元。    
      桑迪停下手指的敲击。两秒钟后,显示器画面换了图像,出现交易状况信息:交易成功,总成交股数:十一万股,总成交金额:一千七百万美元。    
      桑迪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双手捂着脸,嘴里不断叫着:“God; my God。。”    
      英雄波罗涅兹的旋律在已故科学家露丝玛雅家回响着。    
      客厅里,粉红色的“Happy birthday”字母依然挂在墙上,旁边是一张和真人相同比例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裙居曳地的晚礼服,一只手搁在三角钢琴上,一只手提着长长的裙摆,行屈膝礼。一双动人的大眼睛,闪耀出清澈而智慧的光。这是童年的露丝玛雅,七岁的她,是前苏联著名的钢琴神童,尤其以精于演奏肖邦的曲子而闻名全国。    
      烛光透过露丝玛雅纯真的眼神跳跃着。    
      “这是她七岁时的钢琴独奏音乐会录音,我一直不理解,一个七岁的女孩,怎么能把肖邦的作品演绎得如此准确,富有激情。假如不是露丝玛雅告诉我,那是她演奏的,我会以为是一个男人在演奏,一个恋爱中的成熟男人。”杰林卡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只能这样理解,她是一个天才,天生就具有英雄气概,那种可以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英雄。是的,她做到了,她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自从杰林卡失去母亲后,肖邦的“英雄波罗涅兹”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只要一走进家门,杰林卡就会一遍又一遍倾听母亲童年演奏会的录音。    
      半年多来,恋人露茜已经习惯了杰林卡在甜蜜的回忆中体会痛苦。    
      “亲爱的,我为你骄傲,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作为一个音乐家,她在音乐领域的建树,和她作为一个科学家,在生物学领域的建树,同样杰出。”露茜捧起杰林卡的脸,柔情的亲吻着他的唇。    
      杰林卡抱住露茜的身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眼光穿过空间,投射在墙上童年露丝玛雅的照片上。他们不再说话,露茜一只手轻轻拍着杰林卡的背,“英雄波罗涅兹”继续低低的回响着。    
      杰林卡的室内没有点灯,只有童年露丝玛雅照片下方点着的七支蜡烛,跳跃着黄色的光。    
      “英雄波罗涅兹”充斥着整个室内,所有的声音都在这激情和抒情交相辉映的旋律中消失。    
      室外,一道汽车光穿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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