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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三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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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皇帝无意中说一个官女的双手长得美,等一下用餐的时候,贵妃著高力士捧来一个大银盆,盖著盖子。
  说是一道新肴,揭开盖子一看,赫然是一双砍下来的玉手!”
  李存信忍不住变色道:“这不是太过份了吗?难道连皇帝也不管一管,由得她如此胡闹下去?”
  侯希逸一叹道:“听说皇帝只皱了皱眉头,什麽话都没说,事後召来了那个新斩手的宫女,温言安慰了一番,命人送出宫去,厚厚赏赐了她的家人。”
  李存信道:“就这麽算了?”
  “不算又如何?贵妃本就有权惩治宫女的。”
  “那要宫人犯了错才行!”
  侯希逸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若是存心要拿一个宫女的错太容易了,皇帝知道了也是白问,说不定还会害得那个宫女受更多的罪,倒不如不问算了。”
  李存信张口欲言,侯希逸笑道:“小侯,别生气,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麽,你认为皇上太懦弱……”
  “难道不是?听任一个女子在宫内恣意横行,这还成话吗?宫闱之内如此,何以天下国家为!”
  侯希逸轻轻一叹道:“光是横行宫闱,倒也罢了,还有很多更为过份的事呢,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他究竟是做官的,对於皇家的事,不便过份谈论。
  李存信却是年轻气盛,忍不住道:“老侯,你们这些京官们太不负责任,应该对这些事加以诤弹的。”
  侯希逸一笑道:“我的小侯爷,我们做官的管的是国事、天下事,可管不到皇帝的家务事。宫闱之内的事,我们更管不到了。
  再说那些事,我们也只是听闻而已,无凭无据,总不能就以此为由,冒昧地参上一本吧!”
  李存信一听也笑了,他是个讲理的人,知道侯希逸的话是在理上,臣子要纠弹君主的过失以尽言责固无不可。
  但是也要守住自己的本分,要言之有物才行,随随便便,但凭道听途说就作为根据,上表奏劾,那是自讨没趣了。
  但是李存信也没有放过他,顿了一顿道:“这是你不肯尽心而已,你若尽心去查访,总会找到证据的,这种事虽是传闻,但必然有事实的。”
  侯希逸摇摇头,他知道这位年轻贵爵的性情脾气,向来是嫉恶如仇,半点也不肯放过的。
  这是在他祖父身边,学来的观念和行事准则。
  他的祖父三原李靖是开国功臣,而且一直是手握军符的元戎,是贞观天子太宗皇帝的畏友。
  唐代的天下有一半是李靖打下来的,因此皇帝对他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有时即使规劝错了,皇帝也只有唯唯地听著,不便提出答辩,以免伤了感情,开国时元老勋臣中,颇多此类。
  等天下底定後,皇帝实在受不了这些老太爷的噜嗉,所以把他们分封出去,摆得远远的。
  一则是利用他们镇守外围,以巩固中枢的安宁,再则也是图个耳根清静,这是个很聪明的做法,也是君臣得全始终的原因。
  因为人共患难易,共安乐难,打天下时,以武力为主,将帅的意见较受重视,天下一统後,治国则应以文臣为主了。
  治军的那一套未必能治国,皇帝们对文臣的意见多采纳了一点,跟文臣们走得近一点,那些武臣们自然不免会心里不痛快,甚至於跟文臣们争吵冲突。
  历来做皇帝的最怕就是这种纠纷,最感棘手的也是这个问题。
  历史上有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战国时赵国的元帅廉颇与大夫蔺相如,两个人都是国家的柱石重臣,能合作无间,则国强势盛。
  在强敌窥伺之下,亦能屹立无恙,廉颇是受了蔺相如人格的感动,化去嫌隙而成为佳话也使赵国在强秦的逼迫下,得保主权的完整与独立。
  可是後世的武将,未必能像廉颇那样知道错,肯认错,文官也没有蔺相如的容忍与宽大。
  纷争时起,太宗皇帝的这种做法,倒不失为良策,使得那些掌兵的功臣们个个都矢志效忠,保全了唐室的国祚。
  太宗皇帝晚年不堪寂寞,引进了才人武则天。
  而这高宗皇帝又跟著为之所惑,遂至武后当权,形成了历史上的第一位执政皇帝。
  武则天几度想废了太子中宗,而改立侄儿武三思,使皇室易姓,最後终於因为那些藩王功臣的反对而止。
  徐敬业等起兵清君侧,公开讨武,终於将中宗又拥上了座。
  却因为夫权的不振,被皇后韦氏所控制,差一点又演成了第二个武则天,结果又是仗著功臣的外援,驱除了韦氏的势力。
  唐室的江山屡经变故而未易,主要是靠著外臣的支持,也是贞观世民皇帝的那一著棋下得好。
  李世民传给他子孙的一个保国祚永固的秘诀,就是对功勋外臣必须要礼敬,让他们手拥重力,戌守远地,以为权力中心的外翼。
  所以开国公李氏一族也是在这个情况下受到重视,皇帝对他客气,却又供得远远的,就是不想他们来干预朝政。
  换句话说,皇帝治国有他自己的一套,不希望外藩也来干预,李存信不会晓得皇帝的做法与心思。
  侯希逸跟太子很接近,对於朝廷的决策与措施,当然是较为清楚的,苦於不能对李存信明言。
  他只能哈哈地一笑道:“我是司马,职掌军事,练兵布阵,调度军马,才是我的职责所在。
  若是我去管皇帝的家务事,帮助皇帝不怕老婆,那不是变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吗?”
  也幸亏他阅历丰富,把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在一阵打哈哈中搪过了,李存信跟侯希逸虽熟,到底只是世交而已,也不能太过份,话题转到这儿,跟原来的起头已经相去十万八千里。
  也不宜再往下发展,所以他在一阵大笑之後,满斟一盅,举向韩宏道:“来,韩先生,喝酒!喝酒!
  今天你是主客,我跟老侯一抬杠就没完,倒把你冷落了,失礼之至!老侯,你也该罚一盅!”
  侯希逸笑道:“认罚!认罚!韩先生的高才,青娘的歌喉,都是长安市上的双绝,放著这两位绝品人物,不多讨教,却尽找我抬这些无聊的杠子,小侯该加倍的罚!”
  李存信倒也乾脆道:“不错,李某认罚!”
  他一口气灌下了两大盅,然後才向侯希逸道:“老侯!我的两盅罚过了,现在该要罚你的了……”
  侯希逸笑道:“怎麽你对喝酒特别有兴趣?说出个理由来,看看我又有那里不是了……”
  李存信一本正经地道:“这次罚得你一定心服口服,老侯,前两天我听你吹嘘自己门下济济多土,什麽人才都有。
  你只要发现了一个人才,你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去邀了来,不教埋没。这句话你可说过吗?”
  侯希逸道:“说过。而且我也居之无愧,因为我一直都在虚心地做,韩先生可以为我证明的。”
  这话不假。
  侯希逸为太子最器重的支持者,为异日接掌大宝的准备。
  侯希逸的确是需要各方面的人才,所以他将罗致门客很尽力,一旦太子登基,侯希逸入阁拜相是必然的事。
  而丞相为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管的事,也不仅限於军事了,所以他门下的参赞人才,各方面都有。
  韩宏有几个朋友都在侯希逸门中为幕客,所以侯希逸才要韩宏来为他作证。
  还没有等到韩宏证明,李存信已然指责道:“亏你还好意思说,既然你延聘人才不遗馀力,为什麽像韩先生这样的高才,你却听任他落拓穷途,置之不理?”
  谁也没想到这位小侯会来上这一句的,一时倒是形成了僵局。
  大家都没开口。
  片刻後。
  侯希逸笑道:“你这一问可好极了,天知道我邀请了多少回,但是韩先生志行高洁,不齿下就,我有什麽办法?”
  他倒是很厉害,居然先打上一耙,弄得韩宏倒是不便否认了。
  在韩宏的记忆中,确没有得到过任何邀请。
  侯希逸向韩宏点点头道:“韩先生,你别以为我这是敷衍的话,你有几位朋友在舍间作客。
  我在仰慕盛名之後,立即托他们致意,请韩先生屈就帮忙一二 的。”
  韩宏既不便否认,也不能问他是托那一个传话,只有含混地道:“他们是提过,只不过韩某自度才浅德薄……”
  侯希逸却笑道:“韩先生别客气了,我相信贵友们根本没在你面前提过,因为我向他们要回音时,他们倒回得很快,说是韩先生无意俯就!
  我再追问经过时,他们支支吾吾,虽有一套话搪塞,却前後矛盾,分明是自己胡诌出来的。”
  李存信忙道:“这家伙太可恶了,怎麽可以这样子呢!”
  侯希逸道:“这个倒是怪不得他们,他们不问就知道韩先生不会答应的,在我之前,也曾有人试探过。
  邀请韩先生入幕为门客,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的灰,所以他们也不必再来自讨没兴趣了。”
  李存信忙问道:“韩先生,有这样的事情吗?”
  “这倒是有的!”韩宏加以证实了。
  那是韩宏初到京师的事,韩君平志大如天,视科举如拾草芥。
  对於在豪门之下为幕客这种事,自然不屑为之,当时给来人一个大难堪,狠说了一些狂话。
  结果那一第居然未列榜,很可能也与那次狂语有关。
  因为他语侵豪族,使那豪门很不高兴,逢人就说韩宏有才无行,不识抬举,考官又偏是那豪门的亲威,极有可能把韩宏给刷了下来。
  而且以後韩宏也多处碰壁……
  李存信却不知这内情,忙问道:“为什麽呢?”
  韩宏根难回答,他既不能承认自己少年意气,也不能说人家挟怨报复,因为这种事并无证据。
  说了也不会增加自己的身价,却反而会给人一个心胸狭窄、口齿轻薄的印象,所以只宥苦笑不语。
  李存信却不死心,他是要为韩宏抱不平,一定要追出个原因来。
  侯希逸老於世故,知道了韩宏的难处,替他回答道:“韩先生才华盖世,应该是庙堂之器,而门客参赞,只是胥吏之务,再受礼遇也难以出头。
  韩先生弃而不就是对的,所以我在听说之後,本爱人以德之心,也就没再对韩先生多求了。”
  李存信点点头道:“这倒也是,除非有战事,主帅可以因势权宜,自行遴聘人才,因功而请爵,否则布衣是很难取得功名的。
  当年李青莲若非有个机会,庭草讨蛮之书因而建功,他仍然是当不了官的。韩先生既是有志於此,为什麽不科场一博呢?
  以先生之才,及第绝无问题的……”
  韩宏不知如何回答,侯希逸也无法代答了,倒是柳青儿替他说话了:“韩相公曾经考过一次的。”
  考过一次,依然布衣,想得到是未第了。
  李存信道:“如韩先生之高才而未选,那个考官简直是瞎了眼睛,不过韩先生也不宜因此而气馁,该继续奋斗下去,考官不会每一个都是瞎了眼。”
  韩宏不由悲从中来,他不是对仕途灰心,也不是没作继续尝试的努力,可是人家连试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这内情很难启齿,韩宏只好长叹一声,以怆然的声音,怅然地吟道:
  “十三抡乡试,誉为天之骄。
  一举难及第,云途为之夭。
  买醉长安市,吹笛澈终宵。
  云我胡不归,无颜见乡老。
  空有志难申,吞泪未曾抛。
  攻愁诗为命,天涯知音渺。
  解忧酒作兵,青楼寄寂寥。
  众口交相讥,儇行蒙不肖。
  知我唯红粉,频将素手招。
  奈何天弃予,血泪污鲛绡。
  …………………。”
  一阕未吟尽,他已因为心中的愤慨,身世的坎河,以及满怀的箫索、离愁,交相攻至,张口又是一蓬鲜血喷出。
  耳边还听得一阵呼喝,然而他只看到眼前的金星飞舞,继之一阵闷黑,整个地人事不知了。
  韩宏不支昏倒,引起了一阵惊乱。
  最耽心的自然是柳青儿。
  经过一番忙乱,韩宏被送回到他自己的寓所。
  柳青儿带著芹儿,随马车护送,以便一路照顾。
  本来柳婆儿是不会同意的,但碍於李存信和侯希逸的面子,她不得不做个顺水人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小厮吴平见韩宏被马车送回,先是以为主人喝醉了,等到听柳青儿说了,才知事态严重。
  慌忙接过李存信开的药方和五两银子,赶到大街仁和堂去抓药。
  药买回来,柳青儿交代吴平,要用炭火慢慢煎熬。
  火不能大,以免走了药性。
  然後,柳青儿与玉芹主仆二人,便守在屋里照顾昏迷不醒的韩宏。
  可惜他不省人事,否则的话,如果知道自己因祸得福,能获柳青儿主仆护送回来,还留下照顾。
  他真要暗自庆幸呢!
  韩宏一直在昏睡。
  柳青儿算算时间,药应该早熬好了,可是仍不见吴平送进房来,便吩附玉芹:“你去厨房看看。”
  玉芹应了一声,正待出房。
  冷不防闯进来个持剑的黑衣蒙面人!
  玉芹出声惊呼。
  蒙面人已出手如电,疾点她的昏穴,使这俏丫环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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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由於动作实在太快,柳青儿又是背向房门而坐,竟浑然未觉。
  直到玉芹被点穴倒身下去,发出沉重声响!
  柳青儿才转过头问:“玉芹,你?”
  但蒙面人已到了身後,伸手在柳青儿背心疾点,使她失去了知觉。
  不消说,厨房里熬药的吴平,想必也遭了她们同样的突袭。
  蒙面人并不打算取他们的性命,否则,只要出手稍重些,这三个人那有活命的机会。
  显然,他是冲著韩宏来的!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制住了柳青儿主仆,便直趋床前,以剑抵在韩宏胸前,冷声喝令道:“小子,别装啦!起来吧!”
  韩宏昏迷不醒,自然听不见。
  蒙面人并不知情,威胁道:“如果你再装聋作哑,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韩宏仍然毫无反应。
  蒙面人右些怀疑了,韩宏纵然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在这种情势之下,绝对无力出手反击。
  他只要一挺剑,即可贯穿韩宏的胸膛。
  难道这小子不怕死?
  蒙面人可不敢掉以轻心,左手并指疾点韩宏“华盖”“鸠尾”及“气血”三处大穴,以防万一。
  及见韩宏任凭他摆布,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才证实这小子不是装的。
  灯光下仔细一看,只见韩宏脸色苍白,嘴角仍留有一丝血渍,再想到那小厮在厨房守著炭炉煎药。
  终於若有所思,心想:“这小子大概是受了极重内伤,以致昏迷不醒啦!”
  蒙面人心知制住了厨房里小厮,及柳青儿这对主仆,这时绝不会有人闯来,便放心大胆地展开了搜索。
  其实,韩宏这间栖身的斗室里,除了书册,竹简,文房四宝,可说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他原本一身之外无长物,尽管近些时日里,靠替乐坊的姑娘们捉刀,代为作词谱曲赚了些酬金。
  但又花在了柳婆儿那里,根本没有节馀,更没有想到要添置些什麽。
  那麽这蒙面人究竟想搜寻什麽呢?
  当他正把书册,竹简翻得乱七八糟时,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老兄,你在找什麽?”
  蒙面人闻言猛一惊,忽忙转头向房门口看去,只见一位华服公子哥儿当门而立,赫然正是朱丹!
  一言不发,蒙面人挺剑就向房门口冲去。
  朱丹从容不迫地身形一晃,仍然施展独步武林的“虚形幻影”身法,使蒙面人的一剑刺空!
  但蒙面人却趁机夺门而出,连头都不敢回,身如脱弦之箭般疾奔而去。
  朱丹并不追他,淡然一笑道:“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言下之意,似指蒙面人如回身再攻,那就难逃一死,非送命不可。
  这倒一点不夸张,那夜在旧宅废院中,马平昌就是明知不敌,犹图逞强,结果丧命在“黑心掌”下。
  蒙面人可聪明多了,也相当机伶,一眼便认出公子哥儿是谁,立即佯作全力一剑攻去了。
  似乎看准了对方必然施展“虚形幻影”身法,他正好趁机夺门而出,这一著确实称得上高明。
  连朱丹都不得不暗自佩服。
  朱丹眼光一扫,见满屋凌乱,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喃喃自语道:“奇怪,刚才那家伙究竟想找什麽?是有关“琵琶三绝”的线索,还是我送给这小子的那本小册……”
  想到那本小册;扉页上虽未标明武功的名称,但行家只要翻看前几页的图文,即可一目了然。
  发现它是一种极诡异玄奥的轻功身法!
  如果落在见多识广的人手里,更能举一反三,识出它是练“虚形幻影”的秘笈!
  不过,朱丹事先动过手脚。
  使得到这本小册的人,一旦照著图文的方法去练,必会不知不觉地,走火入魔,轻则成残,重则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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