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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故意服下去的?”提姆说。
莫莉说话了。“是的。”她说。
“可又为什么,莫莉,为什么?”
她的眼皮又松下去了,“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泊?怕什么?”
然而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最好别打扰她了。”葛兰姆医生说,提姆却催促她说:“泊什么?警察吗?因为他们盯着你不放,问你说?我不怪你。谁不会觉得害怕,可是他们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嘛。绝没有人会认为你——”他的话被打住了。
“我要睡。”莫莉说。
“这对你是最好不过的了”葛兰姆医生说。
他朝门口走去,其他的人跟在他后面。
“她会睡的。”葛兰姆医生说。
“有什么事我该记得要做的吗?”提姆问。他说话时带着些通常病人常有的心怯神情。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留下陪她。”艾芙琳很殷切地说。
“喔,不,不了。没什么事了。”提姆说。
艾芙琳走回莫莉的床边。“要我留下来陪你吗,莫莉?”
莫莉睁开了眼睛。她说:“不要,”停了一下、又说:“只要提姆。”
提姆回来坐在床边。
“我在这儿,莫莉,”他说着握住了她的手:“睡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睛又闭上了。
医生在木屋外头停住了脚步,希林登夫妇站在他身边。
“你真觉得不需要我做什么事了吗?”艾芙琳问。
“不需要了,你,希林登太太。她现在由她先生陪着比较好。不过。也许明天——她先生终归要照料饭店中的事的——我想该有个人陪她。”
“你想她会不会——再试呢?”希林登问。
葛兰姆医生心烦地摸了摸额头。
“这种事情是没有准儿的。按理说,是极不可能的。你自己也看见了的,使她苏醒过来的治疗是很不好受的。当然了,这种事是没有绝对的把握的。她说不定在别处还藏了一些那种药的。”
“我绝对不会想到自杀会跟莫莉这样的女孩子连到一起的。”希林登说。
葛兰姆医生冷冷地说:“通常成天谈自杀,嚷着要自杀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他们只是装装样子,发泄发泄。”
“莫莉一直都是很快乐的样子,我想也许——”艾芙琳犹豫了一下——“我应该告诉你,葛兰姆医生。”
她就把维多莉亚被杀的那天晚上在海滩跟莫莉长谈的细节告诉了他。葛兰姆医生听完了,脸色十分深沉。
“幸好你告诉了我,希林登。迹象很明确,她一定有些很深的苦恼。是的,明天一早我就得跟她丈夫谈谈。”
“我想郑重地跟你谈一谈,肯道,是关于你太太。”
他们坐在提姆的办公室里。艾芙琳·希林登在床边守着莫莉,幸运已答应稍晚来‘值班’(这是她自己用的字眼)。玛波小姐也说了要帮忙。可怜的提姆,又得照应饭店,又得看护太太的状况,被拖得的确很惨。
“我实在不懂,”提姆说:“我愈来愈不懂莫莉了。她变了。
整个人全变了。”
“据我所知,她这一阵子时常作噩梦,是吗?”
“是的,是的,她跟我抱怨了好久了。”
“有多久了呢?”
“喔,我也不知道。大概——呃,有一个月——或许更久了吧。她——我们——以为,这也无非是——呃,梦魇。你是知道的。”
“是的,是的,我了解。可是好像还有更严重的症状,她好像在害怕什么人。她跟你提起过吗?”
“这个,有的。她说过一、两次——呃,好像有人跟着她。”
“呵!盯她的梢?”
“是的,她确曾用过这样的字眼。她说是她的对头,跟她到这儿来了。”
“她有仇人吗,肯道先生?”
“没有。当然没有。”
“在英国没有出过任何事?在你们结婚之前?”
“喔,没有。那种事倒没有。只是,她跟家里的人不很合得来而已。她的母亲个性很强,也许不大好相处。不过……”“家人里头有没有心理不稳定的迹象?”
提姆一时情急,嘴巴张了开来,又立刻闭上了。他把面前桌上的钢笔推了一推。
医生说:“我得提醒你,提姆,如果有这种情形,你最好是告诉我。”
“呃,不错,我相信是有。但也不是很严重,我想她有个姑妈什么的,有些古怪。可是,这也没什么呀。我是说,差不多任何人家都会有这种情形的。”
“呵,是的,是的,这的确是常有的,这倒不是我要提醒你注意的,但却可能显示一种倾向,就是在受到压力的时候,可能会精神崩溃,或容易幻想。”
“这我也不太清楚,”提姆说:“人总不会把自己的家庭背景全告诉别人吧,对不对?”
“不,不,当然不会。她以前没有男朋友——没有跟别人订婚,因而受到威胁,或是由嫉妒而引起的要胁吗?像这一类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想没有。在我之前,莫莉的确与人订过婚。
据我所知,她父母很反对;不过,我想,她看上那个男的,也不过是表示反叛罢了。”他突然挤出半丝微笑说:“你知道人在年轻的时候,要是有人硬要管你,你就不管是谁,也会更倔强反叛到底的。”
葛兰姆医生也笑了笑,说:“呵,的确,这是常见的事。
我们是不应该排斥孩子喜欢而我们看不惯的朋友的。通常,孩子们会慢慢淡忘的。不管这个男人是谁了,他不曾对莫莉作过任何威胁吗?”
“没有,我知道一定没有。不然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她自己说过,她当时还不成熟,只是盲目崇拜他,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声很不好。”
“喔,是的,是的。这倒不是很严重的事。呃,还有一件事。好像你太太自己曾形容过,说自己有晕眩、健忘的情形发生。在一段短时间里,她完全记不起自己的行动。这,你知道吗,提姆?”
“不,”提姆缓缓地说:“我不知道。她从没告诉过我。现在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想到我的确注意到,她有时候好像迷迷茫茫的……”他停下来,想了想说:“是了,这就对了。我当时还不明白她怎么会连简单的事都记不住;有时候又连什么时间也不知道。我想,我那时候也以为她是健忘而已。”
“我们谈了半天,提姆,我只想郑重地劝告你,带你太太去看一位专科医师。”
提姆气得脸都红了。
“我看,你指的是精神专科医生吧?”
“好了,别这样,别为了一些名称发火。精神病专科也好,心理分析医生也好,反正去找一个专治一般人所称的神经衰弱的专家就好。在京士顿就有一位很好的。当然,在纽约也有。反正你太太在精神上受的这些痛苦,一定是有原因的。好好去替她请教个医生,提姆。愈快愈好。”
他在这年轻人肩膀上拍了一下之后,站起身来。
“目前没有什么要过分烦心的。你太太有很多好朋友,我们大家也会看顾她的。”
“她不会——你想她不会再去试了吧?”
“我看是极不可能的。”葛兰姆医生说。
“这也说不定的。”提姆说。
“没有说得定的事,”葛兰姆医生说:“这是学我们这行,首先要记住的事。”他将手又放在提姆的肩头说:“别太烦心。”
“说得可容易,”医生走出房间之后,提姆叨念着:“别烦心,真是!他以为我是木头人吗?”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加勒比海岛谋杀案廿一、贾克森对化妆品的品鉴“你真的不介意吗,玛波小姐?”艾芙琳·希林登说。
“不,真的没关系,亲爱的,”玛波小姐说:“能帮得上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到了我这年岁,你知道,真觉得在这世界上好没用呵。特别是在这个地方,整天悠哉游哉的。什么工作也没有。去陪陪莫莉,我真高兴。你去看你的风景去吧。
鹈鹕角,是不是?”
“是的,”艾芙琳说:“艾德华跟我都很喜欢那儿。我最喜欢看那些鸟往下俯冲去抓鱼了。提姆现在正陪着莫莉。可是他有事得去照料,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说的也是呀,”玛波小姐说:“也真难为他呀。是得要防着点啊,是不?既然试了一回了,就——好了,快去吧,亲爱的。”
艾芙琳就去找等她的一群人了——她丈夫、戴森夫妇,还有另外三、四个人。玛波小姐查看了一下她要带的编织用具,见都带好了,就朝肯道夫妇住的木屋走去。
在走上凉廊时,她自半开的落地玻璃窗外听见提姆说话的声音。
“我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莉。是为了什么呢,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总该有个理由吧。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玛波小姐停下了脚步。屋内静了半晌,才听见莫莉的声间。她的声音呆滞而疲惫。
“我不知道,提姆;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我是魔鬼附了身。”
玛波小姐敲了敲窗户,就走进了房里。
“喔,你来了,玛波小姐,真太谢谢你了。”
“快别这么说,”玛波小姐说:“能帮点忙,我太高兴了。
我就坐在这个椅子上,是吧?你气色好多了,莫莉。我真高兴。”
“我好了,”莫莉说:“好多了。只是有点——有点想睡。”
“我不会说话的。”玛波小姐说:“你静静地躺着休息。我织我的毛线。”
提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玛波小姐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莫莉靠左边躺着。一脸茫然若失、疲惫不堪地神色。她用细弱的声音说:“真谢谢你,玛波小姐。我——我想我要睡了。”
她朝枕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平定了下来。但仍是很不正常。常年照顾人的经验,使得玛波小姐几乎不自觉地开始把床单拉平,塞在靠她这边的床垫下面。塞着塞着,蛐手碰到了一个很硬的、长方形的东西。她有点好奇,就顺手从床垫下头抽了出来。是一本书。玛波小姐迅速地瞥了一下床上躺着的女子,她毫无动静地躺着,显然已经睡着了。
玛波小姐翻开了书。她发现那是一本最近出版的讨论神经病的书。她一翻,就很轻易地翻到了一段描述妄想恐惧症与其他精神分裂症状肇端的阐释。
这不是一本属于专门技术性质的书,而是一本门外汉也极易了解的书。玛波小姐眼睛看着书,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
一、两分钟之后,她把书合了起来。之后,弯下身去,小心地把书放回原处。
她十分不解地摇了摇头。她轻轻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她朝窗边移了几步,又猛地转过头去。莫莉的眼睛是睁开的,但当玛波小姐要转过头去时,她的眼睛又闭上了。玛波小姐一时不能确定她那短促的睁眼一瞥是否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么,莫莉是在装睡吧?这也该是很自然的。也许她怕自己如果醒着的话,玛波小姐要找她说话了。可能就是这样的。
莫莉那匆匆的一瞥是否隐藏着不友善的狡猾呢?真不知道,玛波心中自忖着,实在是不知道。
她打定主意要尽快与葛兰姆医生谈一谈才是。她又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她相信这回莫莉是真的睡着了。没有人会躺得那么沉静,呼吸又是那么匀稳的了。
玛波小姐又站起身来。她今天穿了球鞋。可能看起来不很雅观,但在这种气候里最适当,而且穿在脚上又最宽敞、舒服不过的了。
她轻着脚步在卧房里踱了几圈,在可以望见外头的两扇落地玻璃窗前站了站。
饭店前庭四下静寂无人。玛波小姐转身回来,刚要坐下去。却好像听见外头有些声响。是凉廊上脚跟擦地的声音吧?她迟疑了半响,然后走到窗前,将窗户往外推开了一些,迈出脚去,将头转向屋内,这才说话。
“我出去一会儿就来,亲爱的,”她说:“我回房去看看我到底把那个花样儿放在哪儿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带了来的。
我立刻就来,你不要紧吧?”然后她转过头来,点着头说:“睡着了,可怜的孩子,这才好。”
她悄悄走过凉廊,迈下台阶,急快地朝右边的小路走去。
她在两排芙蓉花丛之间走了几步,如果有人看见的话,一定觉得奇怪:怎么玛波小姐突然又来个大转弯,踩过花圃走到木屋的后头,从第二道门进入木屋去了。这个门一直通往提姆偶尔用来办事的一个小屋之内、她从这个小屋内又穿进了客厅。
这间屋内有宽大的窗帘半拉着遮住了阳光。玛波小姐闪入了一扇窗帘的后面。从窗户边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任何想走进莫莉卧室里的人。大约四、五分钟之后,她才看见有了动静。
一身整洁白色制服的贾克森走上了凉廊的台阶。他在露如上站了片刻,然后好像轻轻地敲了敲半掩的窗门。玛波小姐以听见室内并无反应。贾克森四下鬼祟地望了望,就溜进了门内。玛波小姐挪向直通卧室的门口。她并没有进去,只将眼睛挨紧了门缝。
贾克森已经进入屋内。他走近床边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女子。之后,他转身并没有走向通往客厅走廊,而自另一扇门进入了浴室。
贾克森蹑着脚在翻看洗盥缸上头的架子。他一脸的惊惶状,是不言而喻了。
“呵,”他说:“我——我没有………
“贾克森先生,”玛波小姐极表吃惊地说。
“我想你也会在这里的。”贾克森说。
“你要取些什么东西吗?”玛波小姐问。
“其实,”贾克森说:“我只是要看肯道太太的面霜。”
玛波小姐见贾克森手中拿着一瓶面霜,倒挺佩服他竟能这么机敏地承认了自己的行径。
“真好闻,”他皱着鼻子嗅了嗅说,“拿成份来说,是挺不错的化妆品了。便宜的牌子对皮肤不好。很容易弄得一脸的疙瘩。有时候跟粉底一样。”
“你好像对这个很内行嘛。”玛波小姐说。
“我在药房工作过一阵子,”贾克森说:“学了不少化妆品方面的知识。弄个精致的瓶子装起来。再包装得很高级的样子,你不知道怎么唬死女人的呀。”
“你是来——?”玛波小姐有意打断了他的话。
“喔,不是的。我不是来跟你谈化妆品的。”贾克森承认说。
“你一时是编不出个大谎的,”玛波小姐心里想道:“我倒要看你总瞎制些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贾克森说:“前两天,华德丝太太把她的口红借给肯道太太了。我替她来要回去的。我敲了敲窗户,见肯道太太睡得很熟,我想我进来到浴室里找找,也是不妨事的。”
“喔,是这样,”玛波小姐说:“你找到了吗?”
贾克森摇了摇头。“也许在她的皮包里头,”他不经心地说:“我也不要再找了。反正华德丝也没说非要不可。她只是随便提了一提。”他说着,又看了看其他的盥洗用品。“没什么化妆品嘛,是不是?呵,她这个年龄本来用不着什么化妆品的。皮肤本来就很好了。”
“你看女人,眼光一定跟一般男人不太一样。”玛波小姐堆着笑容问道。
“不错,我想不同的职业是会改变个人的观察角度的。”
“你对药品了解得很多吗?”
“呵,是的。我过去工作的时候,学了不少。我觉得,如今的药品太泛滥了。太多的镇定剂、强心剂跟一大堆的神药灵丹了。要是有医生的处方也还好,但是有很多都不需要医生开的药方就可以买得到。有些药品是很危险的。”
“可不是嘛,”玛波小姐说:“是的,我也同意。”
“你晓得,这对人的行为有很不良的影响的。有时候,许多青、少年就是如此发了狂的,并不是什么自然的现象。这些孩子们是吃上了药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老早以前就有了。在东方——当然我自己并没有去过——听说什么怪事都有。你根本想不到女人会给她们丈夫什么药吃的。比方说,在印度,老早以前,年轻女人常嫁个老头子丈夫。我想,她们不能害死老头,是怕被发现了会被架上柴火活活烧死;即令不给烧死,也会被家人视作异端。在那年头,在印度作寡妇又很不合算。于是她们就给老头子吃药,把他弄得又弱又蠢,成天发梦,慢慢的变个半疯。”他摇着头说:“不错,好多坏事都做得出来。”
他似乎瘾头来了,又说:“还有巫婆,你是听说过的。我们现在对巫婆了解得很多了。知道为什么她们肯承认,坦承自己是巫婆,骑着扫把去参加巫婆大会吗?”
“受了酷刑。”玛波小姐说。
“倒也不常为了这个,”贾克森说:“呃,当然好多是真地受了酷刑的,有的在受刑之前,就什么都招出来了。其实,与其说是招供,不如说在吹牛。我告诉你,她们身上涂了药膏。
她们叫作什么涂油圣礼。一些茛菪制剂。阿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