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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铜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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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青军官也同样热情的说:“不用谢,不用谢,都是革命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
    革命群众欢送吉普车驶出了大院。年青军官收殓起笑容,俾倪的扭头看了一眼车的后座。疲惫不堪的赵新民衣冠不整,花白的头发耷拉在脑门上,象烂泥一样瘫倒在了吉普车的后座上。
    赵新民重又被押回了关押他的那个小院。数个月单独的囚禁,对赵新民来说,就像一台高速运转了几十年的机器,突然静止了下来。一个个夜不能寐的深夜,除了窗台上缓缓移动的月光,陪伴他的除了回忆还是回忆。他把这些回忆一一串起,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走过的一生。
    总结一生,赵新民没有后悔所做出的选择。他相信历史一定是按照某种规律运行的,而真理就掌握在共产党人的手中。他相信用千百万牺牲所换来的新中国,不单是共产党的选择,也是人民的选择,历史的选择。而不管是枪林弹雨出生入死的革命战争,还是捐出全部家产,参加消灭私有制,消灭人剥削人的新社会的建设,赵新民确信自己始终站在了历史和人民的一边。他相信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历史的进步和人民的幸福,人民是会视其为友,而不会视其为敌的。
    但一次批斗就彻底粉碎了他的这种判断,当革命群众象土改时斗争恶霸地主那样斗争他时,他觉得那个叫做“群众”或者“人民”的东西,突然变得象一个无头怪兽那样狰狞而恐怖起来。
    批斗的第二天,送饭的小战士在门外叫他,没有听到他答应。小战士开门进来,发现赵新民浑身哆嗦的卷缩在床上,发起了高烧。
    专案组的吴主任把情况报告了王全,请示是否派个医生给看看。
    “发点烧算什么,让这些反党份子烧一烧,能让他们的脑袋清醒清醒。”王全说。
    “那明天批斗罗瑞卿的批斗大会,还带不带他去陪斗?”
    “去,走不了就抬着去。”
    那是一场万人批斗大会,被斗的主角是罗瑞卿。上万人的体育场只斗一个人,未免过于冷清,拉上几个“黑帮分子”一块斗,批斗大会就热烈多了。
    批斗大会的主持人大喝一声:“把‘反革命分子’罗瑞卿带上来!”
    一度贵为国务院副总理并兼任解放军参谋总长、公安部长的罗瑞卿,就被装在箩筐里让两个红卫兵挑上了台来。他想自杀,从家里的二层小楼跳了下去,没死成,但摔断了腿。到了台上战士把箩筐往地上一扔,没放稳,罗瑞卿就很狼狈的从箩筐里骨碌碌的滚了出来。台下“打倒罗瑞卿!”的声浪几乎响彻天际。
    批斗大会之前,陪斗的“牛鬼蛇神”都集中在后台,脖子上套上一块分别写着“反革命”、“大特务”、“大叛徒”、“大走资派”等各种头衔,名字上打上个大大的叉的大牌子。牛鬼蛇神依次排好队,每个人身后配上两个造反队员,分执左右手,手臂反拗上抬,保持在后面与肩平齐,再揪住头顶的头发往后拉,迫使其仰面向前,这姿势颇像当时的三叉戟喷气式飞机,所以俗称“喷气式”。这还只是准备动作,待前台宣布大会开始,即以冲刺速度将他们猛推出场,到指定位置,狠踹膝弯,使头“咚”的一声撞地跪下,在万人瞩目的主席台上,这种场面颇为壮观!
    牛鬼蛇神跪下以后,拧住耳朵往下揪,再顺势往前一推,使头匍匐成叩头的样子,再把脚踏在背上,表示“把牛鬼蛇神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斗到谁的时候,就把谁的头发提起来,又摁下去,再提起来……
    赵新民被带上一块“彭罗陆杨黑干将、反革命修正主义份子赵新民”的牌子押上了台,他昏昏沉沉的跪伏在主席台的一侧,高烧持续不退,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往下直流,汗水打湿了身前的一小块水泥地。
    按照批斗大会的程序,大会主持人先是让群众上台发言,揭露这些牛鬼蛇神的反革命罪行和丑恶嘴脸。上台来的这些群众,均是这些牛鬼蛇神原先的下属或者亲属,甚至还有家里的保姆。
    一家的保姆上台来,指着一个匍匐在地的牛鬼蛇神,控诉他们家过着资产阶级的堕落生活,说困难时期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但这家的女主人还经常给这个牛鬼蛇神煮鸡蛋面条作夜宵,而且每次都是下两个鸡蛋,比一般的鸡蛋煮面条还要多了一个鸡蛋,而且还洒上了很多的香油和葱花。
    另一个上台来的群众是跟随一个“大特务”多年的秘书,他冲上台来,对着“大特务”的脸就是一个大耳光,再在他的胸口上狠踹上一脚,然后高呼口号,表示同这个“大特务”彻底划清了界限。他的革命行动获得了台下的一片掌声。
    批斗大会还没进行到一半,身体已彻底虚脱的赵静安就在群情鼎沸的口号声中,“扑通”一声,晕倒在了主席台上。
    赵新民被送进了一家部队的医院,值班的大夫和几名护士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总算抢救了过来。看着护士给赵新民打上点滴,大夫松了口气,解下口罩,走出了急救室。
    走廊里坐着几个专案组的人。“你们谁负责?”大夫问他们。
    “我负责。”一身蓝色干部服的吴主任从长椅里站了起来。
    “请跟我来一下吧。”
    在大夫的办公室,大夫在看片灯上插上赵新民的X光片。
    “你看,这是病人的肺,有很重的阴影,是高烧不退引起的肺炎,病人还有严重的糖尿病,糖尿病和肺炎共同导致了病人的休克。”
    “有生命危险吗?”吴主任对观看X光片毫无兴趣,他只希望赵新民别死在自己的手上,那将来有可能有嘴都说不清楚。
    “目前没有危险,正在用青霉素控制病人的炎症,但这是比较典型的糖尿病的并发症,很难消炎,需要住院每天注射胰岛素配合治疗。”
    “如果不住院不注射胰岛素呢?”
    “那病人会出现越来越频繁的休克,并可能在任何一次休克中,再也醒不来了。”
    吴主任去请示王全,王全命令他立刻把赵新民弄出院。“反革命份子不许住院治疗,对待反革命决不能心慈手软。”王全说。
    “那他恐怕就活不了几天了。”
    “活不了就活不了,死一两个反革命没什么可惜的。”
    吴主任跟随王全多年,是王全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一般王全心里想什么,他都能猜到几分。但这回,他知道赵新民与王全是多年关系不错的邻居,所以对王全最后要把赵新民整成什么样,他心里并不十分有底,现在有了王全的这句话,心里就清楚多了。“是,是,反革命自取灭亡罪有应得,不过,如果死在我们手上,将来万一要解释起来就怕……”
    “我知道了,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别的事不用你管。”
    “是,首长,我这就去办。”
    结果只给做了简单的救治,赵新民就被从病床上拉回了关押他的小院。
    革命了一辈子,却要被作为反革命了此一生,赵新民在心里痛苦的说,不!他要来了纸和笔,开始给上级党组织写申诉的材料,但是,连一份申诉还没来得及写完,他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他的病情发展得很快,距离第一次休克没几天,又接连休克了几次。其他的并发症也一块爆发了,白内障引起视力急剧下降,双眼几乎完全失明。所有的伤口一经裂开就再也愈合不上,直至腐烂,流出恶臭的脓液。
    专案组让医生来看过几次,但禁止医生用胰岛素,理由是需要进口,反革命不配用这么好的药。医生只好徒劳的给赵新民注射大量的青霉素,直扎到赵新民身上布满了针眼,再也找不到一条好血管。在又一次把赵新民从休克中抢救过来后,医生告诉专案组的人,病人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死亡。
    当时中苏交恶,作为战备的内容之一,权利的最高层决定疏散一批高级干部到其他的地区去。这项决定执行起来,就成了把那些大权旁落而又碍手碍脚的高官“疏散”出北京的最好的理由。王全早给赵新民安排好了“疏散”的地方,河北唐山。
    一辆军用救护车载着气息奄奄的赵新民,由专案组吴主任亲自押车,天黑出发,天不亮就到了唐山。赵新民的身份是正在审查的反革命,他能去的地方只有监狱。
    当地的地方大员与王全是“亲密战友”,非常乐意为战友“做些事情”,况且王全正春风得意,他也想托王全在北京活动活动,让他也能“挪挪位子”。这位地方大员亲手安排,让北京来的救护车直接开进了唐山一处围墙高大,电网密布,戒备森严的监狱的大门。负责押送的吴主任亲眼看着鼻子里插着鼻饲管,喉咙里通着吸痰器,身上扎着输液管的赵新民被担架抬进了一间专门的牢房。
    几天后,王全在保密的专线上接到了唐山那位战友的电话。
    “犯人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
    “就刚才,监狱的人刚打来的电话。尸体怎么处理?”
    “我让专案组的吴主任去处理。”
    第二天凌晨,再次赶赴唐山的专案组的吴主任,指挥着几名军人将赵新民的尸体抬出了小院天井,塞进一辆“六九”型军用吉普车。车身容不下赵新民高大的身躯,他的裹着白布的小腿和脚板都翘在了车的后盖外面。
    火葬场早已得到通知,说有一名“烈性传染病人”要半夜火化,只准留两个工人。二十多个军人把小小的火化场全部戒严。两名工人开了电炉,但不准许他们接近尸体,尸体由几名军人推进了焚尸炉。
    站在远处,看着熊熊的炉火,吴主任问身边的那位地方大员:“临死前他说了什么吗?”
    “监护的护士说,他老是反复念叨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名字?”
    “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吧――秀珍。”
    没人告诉李秀珍她的丈夫被带去了哪里。赵新民没回家的当天夜里,她就开始了毫无结果的寻找。赵新民的同事告诉她,说看见赵新民是和两个军人坐着一辆伏尔加离开的,也许是去帮助部队的同志了解些情况吧,也许过两天就会回来的,这种事在这年月是经常的事,叫她不必过于担心,但秀珍的预感却正好相反,她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不详之感。
    既然是被军人带走的,李秀珍就满北京一个一个的部队单位去找,但所有的部队单位都有士兵把着门,她连一个门都进不去。最后有好心人告诉她,她丈夫牵扯进了“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反党集团”,而他们家的邻居王全就是专案审查委员会的负责人之一,她应该先去问问王全。
    这天晚上,秀珍在院门口一直站到了深夜,终于等到了送王全回家的专车开进了胡同。
    看到王全从小车里钻出来,秀珍远远的叫了一声:“王部长。”
    王全故作惊讶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说:“哟,秀珍呀!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里呀?”他早就料到秀珍一定会来找他的。
    “我在等您。”
    “有事吗?那好,咱们上屋里说吧。”王全朝秀珍比划着手势,往自家的院子让。
    “不了,太晚了,别打扰了您爱人休息。”
    “那好,那就上你屋里说,好吗?”
    王全熟稔的在秀珍家用做客厅的东厢房里坐了下来,一脸亲切的对秀珍说:“秀珍啊,老赵他又不在家吗?又去哪忙去了?”
    “老赵他失踪好几天了……”秀珍一开口眼圈就红了起来。
    “别哭别哭,慢慢说,老赵他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隔着一张桌子,王全看着秀珍,脸上堆满了惶惑的表情,其实他是在心里暗暗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风韵独特的女人。秀珍穿着件奶黄色小圆领的的确良短袖衬衫,柔和的灯光下,裸露着的两只手臂像粉藕一样细嫩圆滑。
    “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我们家老赵的消息了,他单位的同事说看到他是被两个军人带走的,这几天我一家一家的去找,全北京的部队单位我都跑遍了,但哪里找得到。今天才听人说,老赵是牵扯进了‘彭真、罗瑞卿反党集团’的案子,而听说您又是专案审查委员会的领导,所以想跟您打听,知不知道我们家老赵的下落?”
    “我明白了,秀珍你先别着急,我也是刚到专案审查委员会没几天,还没听说老赵也牵扯进来了。这回牵扯到的干部特别多,我们几个领导每人分工各管一摊,互相的工作并不十分了解。这样吧,明天我先去了解了解情况,晚上我来告诉你结果。”
    “谢谢您了,王部长。”秀珍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第二天晚上,王全等到很晚,估计秀珍已经睡下了,他才去摁想了她家的门铃。出来开门的秀珍果然睡眼惺忪,平日盘起来的一头的长发,此刻像瀑布一样散开来,松松软软的披在了肩上。
    进到院里看到只有用做卧室的正房里亮着灯,王全抬脚就往正房走去。
    “王部长,咱们到东屋说吧。”秀珍叫住了他。
    “哦,好,好,咱们东屋说,东屋说。”
    在当做客厅的东厢房,王全接过秀珍递过来的茶水,说:“秀珍啊,今天我了解到了,在另一位领导负责审查的干部名单里,确实有老赵的名字。被初步定性为反革命修正主义份子,但还不是最后的结论,他现在处于隔离审查的状态。”
    “反革命修正主义份子!!王部长,我们家老赵您是知道的,他革命了一辈子,怎么会是反革命修正主义份子呢?他这么大岁数了,身上又有病,怎么能受得了隔离审查?王部长求求你,帮帮我们家老赵吧!”
    “老赵我当然要帮了,虽然很棘手,但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怎么个帮法,主要还要看秀珍你的态度了。”
    秀珍没听明白,“我的态度?需要我什么态度,您说,只要能把老赵救出来,我一定按您说的去做。”
    王全并不回答,只是捉起秀珍的一只白皙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轻轻的抚摸。
    秀珍一下明白了过来,她惊得猛得抽出了手,踉跄的退后了两步。她瞪大了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突然陌生到了极点,而原先一向却是和蔼可亲,受人尊敬的王部长。
    “让我来帮你不好吗?”王全说。
    秀珍惊惧的猛摇了几下头。
    王全向前迈了一步,秀珍又惊得连退了几步,用手指着门口,声音颤抖的说:“你走,你走……”
    “好,我走,但我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默默喜欢着你,现在老赵的性命也掌握在了你的手里,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等着你。”王全觉得这个女人这回肯定跑不出自己的手心了,所以他并不着急,并不在意捕获猎物的时间是今天还是晚几天。

    十三
    最早出现红卫兵的地方是北京,北京最早出现红卫兵的学校是清华附中,一○一中学成立红卫兵也只比清华附中晚了几天。红卫兵必须出身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工人、贫农、下中农家庭,称为“红五类”。赵援朝和方丽娜的爸爸文革一开始就被揪了出来,一个成了“反革命”,另一个是“当权走资派”,反革命和走资派的“狗崽子”自然失去了成为捍卫毛泽东思想的红色卫兵的神圣资格,而屈卫红和王晓军却成为了红卫兵战斗队中的干将。
    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八日,屈卫红和王晓军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毛主席。头天有人通知在学校集合,晚上午夜过后,红卫兵们从学校徒步出发,拂晓前到达天安门广场。广场上陆陆续续从各处聚集来了上百万的红卫兵。黑暗中,大家焦急的翘首企盼。星夜璀璨,大家唱起了歌儿:
      “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想念毛泽东……”
      凌晨五点,东方将明,毛主席奇迹般的突然从天安门走了出来,走向广场,和他周围的人们握手。广场顿时化成了欢乐的海洋,所有人都在呼喊“毛主席万岁!”屈卫红身边的女孩哭了,男孩也哭了,每一个人都哭了,热泪奔涌,模糊了视线。
    毛主席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城楼太高,屈卫红和王晓军他们在下面的观礼台看不清楚。于是他们热切的齐声呼喊:“我—们—要—见—毛—主—席!”毛主席听到了,走过来站在天安门一角,向他们挥手。这下可看清楚了,毛主席也一身绿军装,戴着红袖章,和红卫兵一模一样。大家热血沸腾,广场上百万人一起欢呼雀跃,那一刻,屈卫红感觉自己已不复存在了,一切人与人之间的障碍都不复存在了。她只觉得自己像一滴水汇进了波涛奔涌的大海,奔腾澎湃,永不止息。
      当晚,回到一○一中,红卫兵们自发的狂欢庆祝。篝火旁,人人都扭起了秧歌。没人害羞,没人怕自己跳得不好。到这会儿,大家已经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却仍感到精力充沛,毫无倦意。跳了几个小时的舞,才终于坐了下来,研究下一步的行动。
    不用选举,也不用任何人任命,红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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