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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跟我、跟老杨通报。”
“重奖?奖多少?要写个具体数目吗?”牛全发谨慎地问,这是他职业的本能。
邬林稍加思索:“不要具体数字,就说重奖,留点余地,啊!”现在他的语气几乎变得亲切了。牛全发刚想走,他又说:“你发完公告,再到县委开会。啊!”
牛全发不敢怠慢,叫上张歌赶回台里。
他不敢叫别人写公告,自己铺开稿纸推敲起来。他在纸上工整地写上“公告”二字,下面的词语颇费他斟酌。
他开始写:“本日下午六点半左右”,“本日”是今天,万一今天没有找到猴,明天还得继续播放公告,那“本日”就不合适了。他把“本日”圈掉,改为“4月25日下午……一只猴公主……”他停住笔,猴公主还能称“一只”?该尊为“一位”,也似觉不妥,这猴公主是谁封赐的,可有凭据?平常口头叫它,称呼什么都行。一旦写成文字,还要在电视台播出,可得有据可查,不能随便乱写了。
他想了想,干脆避开猴公主身份一词不说,只说偷窃一事,写道:“……在博川火车站广场,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偷,偷走副省长绳纯同志的宠物猴……”
猴什么?这话念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不行。他一把撕下稿纸,揉成一团,抛入桌边的纸篓,重新开始。
写到“偷走副省长绳纯同志的宠物”又停住笔,觉得这提法会不会损害绳副省长的声誉,给他造成不好的口碑,一旦让绳副省长得知,生气追查起来,那谁受得了,谁承担得起!猴被偷,他已牵连进去,当时邬林那发怒的样子,仿佛惟他是问,要一棍子把他打翻在地,非立即交出那猴不可似的。要是再惹怒绳副省长,那还了得,他牛全发不是当不当台长的问题,恐怕是你还想不想吃饭,想不想活的大问题了。
他拿起笔急忙把这一行画掉。
点燃一支烟,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赶跑思想里的杂念,一心一意地思索腹稿。他觉得这事不能说得太具体,太详细。越具体,越详细,越不好解释。主意已定,思路理清,终于把公告顺利写完。
公 告
4月25日下午六时三十分左右,一猴在博川火车站被偷。事关重要,希望各方协助查找。能携猴来投者,当有重赏;能提供可靠线索者,亦予奖励。
联系电话:5555888。联系人:张歌、牛全发
博川电视台 4月25日
他反复看了三遍,觉得满意,便给邬林拨打电话,将公告逐字逐句念给他听。邬林表示同意,“行,马上播放出去。”
他一边叫人电脑打印,自己亲自操机编排,制作完毕,上机播放。
一切忙完,便下楼推出自行车赶到县委,准备再度迎接邬林的严厉的质问。为了赶时间,他直奔卫家巷,进南门,上三楼。他走得急,门推得很响,惊得大家都回头看他。邬林正在讲话,也只望了望他,并不问他什么。他找了个不挡眼的空座坐下。只听邬林陈词切切,很叫人感动,也很受启发。
“同志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看成是一桩小事。如果只看成是丢一只猴儿的小事,那就大错特错。丢一只猴儿,事情本身是不大,是很小。可这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场合非同一般。你们琢磨看看,我们县委的几个常委都在场,县里的主要领导都在场,县里各部门的中层领导都在场,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检察院检察长、法院院长都在场,二三十人,都是有职务、各管一方的。可就在这么多人的眼鼻底下,活生生的将个猴儿偷走。活生生的猴儿,它还会抓人,会叫,不像小狗小猫小鸡,塞进衣服里都可以拿走。猴行吗?可就是偷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偷不是一般的人,有准备、有预谋、安排周密、还有接应,很可能还有内线。”他用眼睛找牛全发,却没停止继续说话,“同时也是对我们的藐视、挑衅、示威。对我们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对在座的所有的人示威。证明我们无能,连一个猴儿都看不住。所以我们就一定要把这个猴贼抓到,一定要把猴找回来,一定要破案。让猴贼明白,你钻了我们麻痹大意的空子,有本事偷走,我们也有办法把你抓住。否则我们就是无能,成了没有一点办法、一点能力的鼠辈。对,鼠辈!最后还会落下话柄,让人耻笑,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丢一只猴,对吴杰来说,不仅是小事一桩,简直就是微乎其微,无足轻重,如同衣服上挤掉的一颗扣子,谁愿意焦急谁去焦急,谁愿意去找谁去找,关大家什么事。
但现在,吴杰知道,经邬林这么一说,丢猴就成了一件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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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猴案(13)
邬林尽管不懂工业,不熟悉农业生产,不懂经济,财政管理,但他就懂一条:会说理,会把平平常常的事说得非常不平常,毫无意义的事说得意义深远,重大得了不得。他这个超群的本领,在县委领导层谁也比不上。当书记做一把手的人就得有这样的绝招,这也是一种过得硬的本领,他能说服人,能把人鼓动起来,拥戴他,听他的指挥,跟他走。这就了不起,无理也能占上风,有理更不得了。
吴杰的“不同意见”说不出口,只好顺着邬林表态说道:“老邬刚才都把情况详细介绍了,我没有什么补充。我只觉得这猴贼忒胆大,忒有本事,忒可恶可恨,简直放肆到极点。”
他转向杨放,“老杨,这就看你的本事了。你是不是也能来一个意想不到的绝招,出奇制胜。他能在大家面前偷,你就来他个神不知鬼不觉地背后捉,一明一暗,一阴一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么样,老杨,公安局刑侦队有这样的高手吗?”
杨放没有正面回答吴杰的问话,认真地分析着案情,说:“这个案子虽小,却十分奇特,作案人选在人多眼众,又没有任何防护的现场作案,这很说明一些问题:一、作案人员是老手,惯偷,他深知越是敞亮人多,没有掩护的地方,人们越放松了警惕,认为众目睽睽,谁敢呀。他恰恰抓住了这种你认为不敢的大众心理,他敢,所以他能得手。我在广场问过尤立明,他就是这种想法,那儿坦坦荡荡,五百米范围内一览无遗。可小偷准确地分析了我们的心理,想法。他扛起箱子跑多方便。他不拣易,偏就难,要解绳开箱,要把猴颈上的皮圈剪断,还有被猴抓伤的危险,也有可能让猴跑掉。这么多困难,他就选了这难做的做了,最后得手。二、”杨放扫视一眼,众人都在听他分析,有的还微微点头。他仿佛受到鼓舞,继续说道:“作案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偷,他一定养过猴,玩过猴,对猴的习惯有所了解,我们谁敢去抓猴?不敢,一般的小偷也不敢,只有对猴了解,有对付猴的办法的人才敢去抓。是不是这个理?”他又瞟一眼大家,“三、作案人是专为偷猴而来,他就瞄准了这只猴子,事先作过周密调查,精心布置,对猴箱的装置了如指掌,只用一把剪刀解决问题,干脆利落,快捷便当。四、作案人有同伙,有内线。他为什么就选在大家拍照这个时段作案?老实说,不在这个时段作案他没有机会下手,绳省长下车已经往车站走,尤立明和绳省长的秘书抬着纸箱不错一会儿眼,不松一下手,他怎么下手作案?可是这时偏偏赶来牛台长说要拍照留念。”他望着牛全发,见他抬抬屁股,挪了挪身子,显然有些不自在。他于是说:“牛台长,你不要介意,我是分析案情,不是针对你个人。”
“知、知道。”牛全发僵硬地点点头,觉得大家的眼光都像针芒一样地射在他的脸上。
“牛台长的拍照有三种可能。”杨放继续说,“一是偶然巧合,二是作案人预先估计到了,三是有人促使牛台长。这就需要牛台长帮助提供情况,尽量回忆你拍照前有没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或提醒你去给绳省长拍照?”
牛全发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说吧,老牛,把一切细节都回忆起来,说不定能让老杨发现一点线索。”邬林催促他。
牛全发说:“邬书记在车站问我那会儿,我蒙住了,什么也想不起来。现在我仔细回想,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也没人敦促过我。送绳省长走,到车站录像,原本安排好的。不巧上午镜头片坏了,要送到地区去修,两天才能回来。不能给绳省长在车站录像,我很遗憾,感到我们的设备太少,太旧,如果多有一台录像机,问题就好解决了。我想既然不能给绳省长录像,便下班回家。我那口子说,你不是送省长,要忙得很晚吗,怎么就回来了?我说,录像机坏了。我那口子说,录像机坏了,照相机总没有坏,就不能干活了?她不懂,以为录像机和照相机差不多。她这话倒提醒了我,对呀,拍几张合影的照片以后也用得着。这样我就叫张歌急忙赶来了……”
“你老婆……”邬林食指点着桌面,发出轻轻的笃笃声,思索着说:“你老婆怎么这样关心你的工作,平时也这样吗?”
“她也不是特别关心,是一般闲话。”
“不对。你回家早一点她应该高兴。哪有老婆见到男人早回家反把男人支出门去的,这里有问题。”邬林望着杨放,问:“你看是不是有些反常?”
杨放说:“这样吧,待会儿我去跟牛台长爱人聊聊,了解一下情况。”
牛全发心里连声叫苦,看把这事闹得,都把公安局长半夜三更地引到家,不知吴金燕又要怎么说他。
会议开到十一点,大家都显出有些困倦。邬林也觉得,再耗下去也找不出什么有价值可以立刻抓到贼的线索。他简明扼要地提出几点意见,希望大家把破获这起盗猴案作为这几天的头等大事来抓,务必不能麻痹大意,掉以轻心;必须深入发动群众,摸底排查,密切注意各自单位的人员动向,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要追查到底,不能错过;采取紧急措施,车站、道口、码头布岗检查,午夜一点突击查户。
“杨放同志,这就全靠你们,辛苦你们了。”邬林严肃地十分信赖地望着公安局长。“查户时不要大声叫嚷,弄得鸡鸣狗叫,以不惊动群众为原则。博川这弹丸之地,我们像篦头发似的篦他一遍,不信就找不到。难道猴贼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他也意想不到,我们会来这一手。这也是出其不意。行动要快捷果断,打他个措手不及,在博川撒下天罗地网,看他能往哪儿逃?”他征询吴杰和大家还有没有意见补充,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散会,纷纷离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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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猴案(14)
牛全发在大门口等着杨放:“杨局长,到我家坐坐?”
“这么晚去你家坐什么?”
“你不是要问问我那口子的情况?”
杨放手一摆,做了个你先歇了罢的动作,爬进车里去了。
会议室只剩邬林、明廉两人。明廉是办公室主任,邬林不走,他不能走。邬林收拾桌上的本子和笔,说:“今晚不回去了。”
这是在告诉明廉,他不要回去。在县委书记、主任的办公室里间都有一间卧室,卧具、用具一应俱全。明廉有些意外,不知他还有什么事。邬林收拾好,说声“后面”,即拉开步子走了。“后面”是指院后的博川宾馆。明廉琢磨,邬林可能饿了,想去弄点吃的。
宾馆的值班经理给他们开了套间,同时又问:“书记,主任用点什么?”
“这么晚了,麻烦吗?”邬林很体贴他们。
“不麻烦。你尽管吩咐。”
明廉问邬林:“你要点什么?”
“随便。简单一点。”
明廉对值班经理说:“来一份莲子乌骨鸡,别的就算了。”
值班经理答应着走了。
邬林打开电视,映出一些长辫子、穿马褂的男人,又是反映清廷明争暗斗的连续剧,他不爱看,拨别的台。拨了一遍,没有中意的节目,又拨一遍,有女跳水运动员在高台上跳水,矫健如燕,凌空而下,动作甚为优美,便停下不再拨,就看这个。
明廉掏出烟卷,两人对吸。
“这个事要不要写份材料给绳副省长?”
明廉没有表示可否,他了解邬林的性格。他把脑子考虑的事提出来问你,那说明他已考虑差不多了,也就是说,等会儿就该叫你干这个了。他所以问:“要不要”,表面像征求你的意见,实则是要你作好干的准备。
“嗯,你的意思?”
“听你的。”
邬林嘴里吐着短促的烟团,眼睛看着电视,一位女运动员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转体动作,他情不自禁地叫道:“好!……恐怕还是给他一份报告合适,至少说明县委重视,对吗?”
“是这个意思。”
“把今晚常委会议情况,咱们采取的紧急措施,写一份简明的材料,不要长了,一千字左右,明天上午传真给绳副省长。”
明廉没有估计错,邬林正式对他下达了任务。
“不要提猴的事……对,一字不提。”
“一字不提猴,那起因是什么?怎么说?”明廉考虑行文的需要,没有因,哪有果,岂不说明这帮人全在瞎忙,无事生非,吃饱撑的?
“这就看你的妙笔生花了。”邬林笑笑,“你会写出来的,你有这个本事。”
“不提猴,偷盗可以提吗?”
邬林摇摇头,“不能。一字都不能写。小偷敢偷绳副省长的东西,那还了得。绳副省长是来博川考察工作的,小偷居然偷到他头上,那博川的小偷嚣张到什么程度?社会治安糟到什么程度?要是让省长、省委书记也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以后省里的领导谁还敢来博川?我们以后……”他打住话头,电视里又出现了一个精采的动作。
明廉感到这文章太难做了:“咱们总得说个因由。”
“因由……”邬林显然已考虑过了,“就说绳副省长在博川的考察给县委、县政府极大的鼓舞。绳副省长的重要指示,对我们教育极深,启发极大,给博川今后的工作指出了明确的方向。绳副省长启程回省,县委认为再也不容延缓,必须立即行动,研究讨论绳副省长的重要指示,采取具体措施,使博川来一次大跳跃,上一个新台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明白吗?”
有人敲门,明廉说:“进来。”
门开了。值班经理领着两位服务小姐端着大盘小碟的进来。暂将麻将桌当餐桌,撤去绿绒桌布,换上白塑料餐罩,把盘碟一一摆上。值班经理恭敬地摊开一只手:“请书记、主任夜宵。”退出去了。
明廉请邬林入席。桌上有两个蓝花瓷罐,明廉端起一个送到邬林面前。这是有名的罐焖莲子乌骨鸡,据说大补壮阳,是从北京一家有名的药膳餐馆学来的。罐内有乌骨童子鸡一只,外加莲子、黄芪、党参、枸杞、薏米、虫草等十八味中草药。揭开罐盖,一股肉味的清香便冲了出来。
明廉给邬林斟满一小杯贡酒,他自己也斟了一杯。邬林举举杯,说声“吃”,便自个儿吃喝起来。桌上还有十几个小碟,都是鸡翅、凤爪、酱牛肉、卤肚丝等下酒菜。不一会儿,小姐又送来四碟小吃:麻团、酥饼、蒸糕、小窝头。
这两人也各不谦让客套,全没有宴席上的那种文雅风范,谦谦之风,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倒转筷子,埋头吃喝,直吃得大汗淋漓,两人连衬衫都脱了。
“你别看这几天绳副省长在这里,咱们天天大宴,全是龙虾、王八什么的,我可真没这么痛快吃过一顿。”
明廉理解似的点点头。这是可以想见得到的,陪上级领导吃饭,自己哪能尽着性子狼吞虎咽,只是小心侍候领导,惟恐领导吃不好,怠慢了,落个款待不周的名声,行吗!
“突击查户的事提吗?”肚子填得差不多了,明廉又提起写材料的事。
“提。绝对得提。这一点不提,绳副省长怎么会明白我们的意思?”他五指在面前抓了两下,做了个猴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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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猴案(15)
明廉咯咯地笑起来:“那怎么跟上新台阶联系得上?”
邬林跌下脸来:“你是办公室主任,还是我是办公室主任?全叫我考虑清清楚楚,我还要你写什么?”
明廉笑笑:“我觉得书记想得总比我深刻、周到,招高。我使劲学都学不好。”
邬林觉得这话还听得入耳,舒坦,便以关切、教导的口吻说道:“要多动些脑子,多独立思考,凡事要从大局着眼,从党和国家的利益着眼,不要小家子气,就事论事。我读中学时,老师讲解一篇课文,内容是宣传婚姻自主的,作品确实写得好,两人经过斗争,终成眷属。老师说,事实上这两人没有结成婚,而是被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