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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立明出了公安局,大摇大摆地直奔县政府。
他噔噔噔地跑上三楼,皮鞋的响底,咯吱咯吱地发出很响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他来了,尤卫红立刻蹙起了眉头,盯着他的脸严肃地问:“立明,你给我讲真话,丁玉娥是不是你致伤?是,赔礼道歉,负担医疗费、损伤费,多少钱都认。错就错了,有错敢于承担也不丢人。”
尤立明并不急于表白、推托,却笑着问:“爸,你怎么会想到是我肇事?”
“人家举报的车号……”
“这都是电视台给闹的。”他倒气愤起来,“还有人要砸我的车,我都不敢开车到处跑了。”他发了一通埋怨后,说:“爸,你怎么忘了?丁玉娥27号出事,我26号傍晚就去九女山买猴。那天妈还在这儿,我要陪妈一天,你都没让,只催我快走。我人都不在博川,怎么伤人肇事!你以为我成了孙猴子,有了分身法!”
尤卫红一想:对呀,这件事邬林、靳尚德、明廉都知道,看来是与他无关,一块石头落了地,说:“立明,你是我的儿子,我又是一县之长,我们的言行都要谨慎检点,要以身作则,给别人做出表率。我理所当然要这么做。你是我的儿子,也应该这么做。人过留名,鸟过留声。”
“我晓得。你还老以为我是小孩,老给你惹事?”他凑到他爸身边,“爸,到明年我娶上媳妇,生了孩子,我也当爸,你该当爷爷了,还对我不放心?”
尤卫红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很舒坦,便问席晓星的事。尤立明又厚厚地替她贴了一层金。汝山市发生的事情,他只字不露,只说席晓星是绳纯介绍他认识的。尤卫红觉得他这事办得聪明,对绳纯推荐席晓星来博川承包市容包装工程,他不给他打电话,直接跟邬林联系,让绳纯跟邬林通气,这比跟他说强多了,免得别人怀疑。
他说:“我听说你与丁玉娥事件有关,打定主意不让你再插手博川的一切工程。”
尤立明心说,幸好我早估计到了,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他暗自庆幸他在处理丁玉娥的事情上很有预见性,及时防范,做得天衣无缝,相信能摆脱干系。同时他进一步得出结论:对父亲也不能说真话啊!
尤卫红说:“现在没有你的事,我放心了。既然老邬答应了绳副省长,席晓星又到了博川,那就抓紧,赶快叫她来谈妥,最好能在‘十一’前完成。”
“这么紧张?”尤立明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高兴,就在尤卫红的办公室先给席晓星通了电话,约定跟县领导见面的时间。接着又通知俞豪,叫他立即召集预算人员到公司待命。他布置任务,发号施令,简单明确,干脆果断,俨然是一位坐镇指挥所的指挥官。
尤卫红泡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那沉着老练的架势,思维敏捷地处理问题,心里很是欣慰,感到他长大了,变好了,知礼懂事,会考虑问题了。
尤立明打完电话,说:“爸,没事我走了。”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蹲在父亲的膝前,双手搁在父亲的腿上,像个极孝顺的儿子,很动感情地望着父亲的脸说:“爸,你在外面奋斗了大半辈子也很不容易。我只想你在博川干过几年,博川升做市,你当了市长,我们都回省城,跟妈在一起,全家团聚。我挣了钱,给你和妈盖一座别墅,我什么也不要你们做,只叫你们享福,愿意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美国、英国、法国……到处走。我们抓紧这几年努力奋斗,你当好你的领导,我要大大地挣钱,挣得越多越好。”
尤卫红被深深地感动了,真想把他搂在怀里,给予他一些父爱的表示。他平时对他总是严厉多于爱抚。这时他心里虽有爱抚他的意思,仍然没有表露出来,只捏了一下他的手,表示理解便叫他走了。
尤立明脚步轻快,满面春风,上了南院的县委会大楼,到了书记办公室,看见邬林正在批阅材料,他立刻变了脸色,哭叽叽地叫道:“邬伯,我要死了!”
邬林从眼镜框架上望见是尤立明,说:“我看你壮得像头牛,雷都打不死。是不是跟你爸闹别扭,让他给克了?”
“不是。”他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我被冤枉了,千古奇冤!”
邬林忍不住笑:“千古奇冤?我不相信,在博川有人敢冤枉你?我看不是千古奇冤,是千古奇闻。”
“邬伯,连你都这么说,我这黑锅背定了,冤没处伸了。”他背上像被什么戳了似的,一下弹跳起来,“邬伯,你办公室怎么这样热,没开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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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拉作贡献(11)
“不是没开,是没有。”
尤立明仰脸四面看看:“还真没有。我说邬伯,你也别只顾博川的老百姓这里穷,那里落后,顾他们吃,顾他们喝,你也考虑一下自己,这么个大热天,憋在屋子里工作,难受不难受?”
“还行,习惯了。”
“要不,把我的空调给你拿来?”
邬林又笑:“你瞅,你都使上了空调,博川能使上空调的人为数不多吧。你还喊冤叫屈。小伙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真的冤枉了。邬伯,这跟空调是两码事。”他不直接把要说的事说出来,走到邬林跟前小声问,“邬伯,你记不记得,绳副省长哪天走的?”
邬林当然记得清楚,是那天丢的猴也记得清楚。他纳闷:“你问这干什么?”
“这都有关系呀。”尤立明仍是神情严肃,紧紧张张,“25号没找着猴,大家都急得什么似的。26号一大早我来找你,还是你提醒再买一只。我考虑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下午我就动身,临行前我还跟你告别来着,你还叮嘱我好些事,是不是这样的?”
邬林点头:没错。
尤立明这才话锋一转,转到他要说的问题上:“那个环卫女工是哪天伤的?你更清楚,你还去看望过她,电视台还播放过,那是27号,我人都不在博川,怎么开车?怎么肇事?这还不算冤枉?”
“谁说是你?”
“电视台听到一个据说有神经病的老头举报的车号正是我的桑塔纳车号,就把我赖上了。”
“交通队应该调查取证,光凭一个人说也不行。”邬林安慰他,“这事我知道,你怕什么,冤枉不到你头上。”
“都冤枉上了,我的邬伯!”尤立明顿脚叫道,“丁玉娥的儿子带着一帮人要砸我的车,我现在都不敢开车上街了。”
“胡来!”邬林问,“他怎么知道这个车号?”
“这都是老牛头做的好事!”尤立明恨恨地说,矛头对准牛全发,“事情还没调查落实,就把车号告诉别人。要是那神经老头说的车号正好跟你的车号一模一样,他们也说出去,人家找到县委来闹,不更麻烦了。”
邬林说:“牛全发净干傻事。”
“他傻不要紧,我可吃了大亏。”尤立明似乎痛心疾首,“邬伯,你可得给我做主,电视台这么办事,我可折腾不起。万一哪天在街上我被人宰了,伸冤都找不到人,他老牛会负责吗?”
邬林想了想,说:“让电视台播放一个声明,说27日事件尚在调查,希望不要无根据的猜疑,以免引起混乱。”
“还加一句,不是0718号车肇事,不要冤枉好人。”
邬林当即给办公室主任明廉打电话,要他通知牛全发。
尤立明随即下了二楼,跟明廉又聊了一会儿。离开县委会的时候,他满怀胜利的喜悦,心说:牛全发你个瘟牛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过不去,我看你有本事不登声明,不作更正!
县政府三楼会议室坐满了人。
邬林居首,尤卫红坐在他的右边。副书记、副县长、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等分坐两边,围着椭圆形空心会议桌排开。
席晓星居于客位、正跟邬林对面。尤立明坐在她旁边。
另外的一些相关人士坐在第二排,他们的后面。今天是听证会,或者叫项目审议,关系重大,跟市政建设密切相关,县建委、县市政工程局都有人参加。
邬林见人已到齐,便宣布开会。
他说:“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研究讨论市容包装问题。博川升市,省领导基本定了,只等人大会议通过。我们不能让博川毫无改观地这么下去。包装市容,不是最近提出的新问题,而是大前年就提了出来,议了两三年,由于种种客观原因没有实施。现在铁路建成通车,博川跟外界的接触逐渐频繁,再不改造市容已不适应发展的需要。上级领导,外来客商,到博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市容。我们不能老是用一副旧面孔、苦面孔、贫穷落后的面孔迎接客人,应该改观,用一副崭新的跟九十年代、跨世纪相适应的面孔呈现在世人面前。来谈承包这项工程的单位很多,先后有……”他扭头看着尤卫红。
尤卫红提示说:“二十七个。”
邬林接着说:“听说还有一些公司来找。我们都没有定下来,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资金困难。省里晨光广告装饰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席晓星小姐,”他用下巴指着席晓星介绍,大家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她颔首微笑,显得很有大家风范地跟众人打招呼。“有一些创建性的独到见解。我们先请席总谈谈她的想法,然后大家议议。老尤,你看这样行么?”
尤卫红表示同意。
邬林又挨次询问副书记、常委的意见,大家都无异议,便请席晓星发言。
出席这个会议,席晓星首先对自己作了一番精心的包装。她考虑,这是跟政府官员,党政干部打交道,她不能打扮得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给他们一个 “花瓶”的感觉,那将会大大地掉价,失去一定的信用程度,对承包会不利。她必须以一个稳重的有学问有见识的职业女性的面貌出现,让人感到她有教养,有魄力,有财力,有能耐承担此项重任,是一个办实事的可靠企业家。所以她卸去身上的一切金玉饰品,脸上更不重彩艳抹,头发既不是现在一些时髦女郎剪成的男式“运动头”,也不是那些爱俏丽的女子披肩长发,而是适中整齐的短发,规则干练地垂在耳后,使她那白皙光洁的鹅蛋脸更显丰润成熟。她身穿一套豆绿色的西服,显出她的自信、庄重,具有一个女企业家的干练洒脱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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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拉作贡献(12)
“诸位,阿拉是上海人。”她用一句地道的上海话,一下就把听众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接着就用上海腔的普通话介绍起来:“我是在上海出生,在上海长大,在上海读书上大学,我学的新闻专业。”她这两句开场介绍,说得很亲切随和,仿佛朋友聚会的随意通报。然而在座的听来,又是一个不同的凡响。
在博川县机关,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生凤毛麟角,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根本没有。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但出自名牌大学,而且又学的是新闻专业,这首先给了他们极不一般的印象,仿佛她不是承包商来谈承包工程,而是上级派来了解情况的或是传达信息的特使。
“我本来在电视台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我生活的道路。我阿爸要我代表他们集团公司跟国外的一家跨国公司谈判一个项目,当时这个项目很渺茫,谁都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我出去一谈就谈成功了,一下就挣了七百万美元。”
大家虽未大声惊呼,却都惊愕地张大着嘴,仿佛都要惊呼的样子。同时又再次瞪大着两眼,实实在在地拭目相看。
“我跟阿爸说,我挣的这七百万美元,两半分,一半给你们东方集团公司,是你们派我出去,我是以你们的名义谈下的生意,挣的钱分一半给你们合情合理,你们不吃亏;另一半给我注册一家公司,我不当记者了,我要下海,当一回老板。我阿爸同意。我就开了这家晨光广告装饰公司。我的后台老板仍是上海东方集团公司。我跟阿爸说了,我的晨光公司挣了钱是我的,亏损赔本算上海东方集团公司的。阿爸说,哪有这种搞法。我说,我就要开一个先例。”她语调柔软轻快,像习习春风拂面而来。众人听得高兴,都笑了。
“追根寻源,我也是博川人。”席晓星说。这又给大家一个意外,都竖起耳朵注意听。“我爷爷就是博川土生土长的。爷爷是博川人,我当然也算博川人,你们说是不是?”
宣传部长靳尚德说:“这还是正宗的,一点不假。”
大家都被引得发笑,会场的情绪活泼轻松。
席晓星继续侃侃而谈:“爷爷十六岁只身闯上海,在四马路卖博川的小吃豆糊、油糕、烧饼。挣了一点钱,就租了门面开了一家太和板面馆,卖麻辣羊蹄。这样一步一步发展,生意越做越大,开了几家大酒楼,成为上海饮食行业的巨子。”
尤立明瞟她一眼,心想这个席晓星真是藏而不露,有一股“藏”劲。她的这些家谱渊源她却从未对他露过一个字,难道这是真的?是不是她即席胡诌?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到博川来搞工程。坦率地说,我没有兴趣。上海、北京的大工程一做就是几千万、上亿元,痛快、过瘾……”
尤立明想,在汝山市别墅,任大成明明告诉他“是小姐感兴趣”,现在她怎么又说不感兴趣,好像是他逼迫她似的。席晓星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说出的话正好解答了他的疑问。
“爷爷说,博川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现在有条件可以为家乡作一些贡献。为了满足爷爷的心愿,我放弃大工程来做博川的工程。我在爷爷面前保证:在博川我们只作贡献,为家乡作贡献,不为挣钱,不图利润。”
她的自我介绍娓娓动听,说起为家乡作贡献的话慷慨激昂,很有感染力。邬林带头为她鼓掌,说:“博川热烈欢迎你们回家乡作贡献,欢迎你爷爷回家乡看看。”
“我在省里,绳纯省长一再提起博川县小,比较偏僻、困难,要求我工程要高标准,收费要低标准。”
邬林微微点头,感到绳纯很关心博川,给博川推荐了可靠的公司老板。
席晓星也微笑着面对邬林,说:“这些天来,我跟尤总有些接触,觉得他责任心强,办事很有魄力,绳纯省长很赏识他,在我面前净夸他。”
尤立明都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可他从来不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邬林信服她的话,心想那多半是他送猴的缘故,爱屋及乌嘛!
席晓星说:“今天见到邬书记、尤县长,”她的眼光与尤卫红的眼光相遇,急忙调开。不知为什么,她感到尤卫红的眼光中有如刺芒的东西让她心慌生畏。“我感到绳纯省长的说法很客观公正,他说博川县委书记、县长都很不错,很能干,跟你们共事,吃不了亏。根据上述方方面面的情况,我只有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工作,才能不辜负领导和大家的信任、期望,实现爷爷和我的共同心愿,对家乡尽一份力量,作一份贡献,以最先进的设计、材料,最好的质量,最低的收费,把博川打扮起来,让它焕然一新,给世界一个惊喜。”
大家为她的诚恳为家乡作贡献的热情许诺再次鼓掌感激。
尤卫红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专心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他有一个固定的原则:不管话说得多么动听,态度多么好,决心多么大,他只注重事实,关键看你的具体方案、设想、计划好不好,可行不可行,符不符合博川的需要。自从发包工程以来,各地的承包商走马灯似的围着他转,好听的话说得多了,拍着胸脯表态,赌咒发誓的人也不少,哪能被一番甜言蜜语迷得晕头转向哩!
他还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席晓星是绳纯推荐来的而放低放宽要求标准,在工程建设上不能厚此薄彼,应该一视同仁。因为他要对博川今后的发展负责,对博川人民负责,决不能感情用事,照顾关系,丢掉原则。那是他极不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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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拉作贡献(13)
席晓星说:“城市包装,塑造城市新的美的形象。理论上好说,大家都能理解。可具体怎么包装,怎样才能使城市美起来,亮起来,不知在座的各位领导有何高见,有没有具体的设想、安排?”她收住话头,眼睛轮流望着邬林、尤卫红等人。
尤卫红想,接触到具体问题了。说:“我们想听听你的意思。”
席晓星莞尔一笑:“自从绳纯省长把这事交付给我,我就像背了个大包袱,一刻也不能轻松,时时刻刻都想着、考虑着这个事。昨天到博川转了一圈,晚上躺在屋子里考虑了一个方案,不知行不行,大家给我提意见。”
她喝了一口水,眼睛扫视一周会场,大家情绪比较饱满,都在等着听她的下文。她调整一下语气,显得沉着稳重。她要让人感到她说的每一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