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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份将皇权限制到最小,将税收、官员任免和军队行动等大权都集中到丞相府的《临时约法》,让士子们很不满意。但这毕竟是一份约法,有了它,那些试图给文天祥披上黄袍的将军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但文天祥凭借他个人的威望和手中的权力,游离在约法之外。虽然眼下文天祥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还不能确定这一点。
但是,他已经成了出笼的猛兽。
虽然这头猛兽还警惕地四处观望,不敢太早伸出利爪尖牙。但他迟早会发出第一声咆哮来。
陆秀夫捂着胸前的《临时约法》,额头上的冷汗淋漓而下。在此之前,他还想着如何寻找机会,在下一次约法大会召开时,把不利于皇家的条款推翻掉,或者寻找机会把整个约法颠覆掉。
但此刻,他却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约法。
“这是困住猛兽的牢笼,必须想办法,把文天祥本人也关进去。”陆秀夫愣愣地想着,一抬头,发现自己不觉之间已经策马跑出了五里余,几个侍卫不明所以地跟着自己,满脸茫然。
“人之初,性本善…”前方传来传来学子们琅琅的声。夫子庙到了,新建的学院内,梧桐叶随声飞舞,
祥兴三年秋,九月,约法成。有百鸟齐鸣于孔庙,丞相陆秀夫召人卜之,曰:吉。
十月,有船自南洋还,献天竺稻,其穗大若帚。
十月中,陈吊眼、李兴挥兵再入两浙,势若破竹。达春染重疾,无力发兵相救。前线捷报频传,众人皆言,《约法》之利也
第四章 初(二)
几匹骏马,沿着新修的水泥官道,快速疾驰而过。在路边流连的百姓纷纷抬起头来,望着骑手的背影,脸上浮起自豪的微笑。
“去的是大都督府方向,前线肯定又大捷了!”有人自信地说道,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瞎猜,末了,还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那马是专门养来传递情报的,我三姨夫的二表哥的五舅舅就在驿站做事,我见过马屁股上的烙印!”
“得了吧,你,尽吹牛,谁不知道那是大食良马,文大人专门养来做驿马的!”立刻有人笑着奚落起来。“这大街上一天跑过四、五匹,哪匹不是烙得同样记号!”
“花纹一样,但编号不一样!”吹牛者兀自嘴硬,旁边的小商贩们却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是不是早些把摊子收了,到酒楼买几杯酒庆贺的“大事。”
自从入了十月,沿通往两浙、两广官道上传回来的捷报就没间断过。如今市井繁荣,人们手里有了些余钱,晚上都喜欢到茶馆、酒楼下面喝几口淡酒,跟认识不认识的酒友天南地北胡侃几句。而机灵的酒店老板,也加宽了底楼站着喝酒的空间,有胆子大的人甚至将桌案摆到了酒楼外的空地上,顺带卖些咸菜、干鱼等东西给喝“穷酒”的人填肚子。负责街面安全的区长、里正曾经以预防瘟疫的名义派人整顿了几次,但随着瘟疫的结束,人们的胆子渐大,整顿的效果越发不明显。慢慢地,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间就达成了默契,一方减少了稽查次数,另一方尽力保持场地和食品干净,彼此之间也就相安无事了。
华夏人爱扎堆儿,这是天性,谁改变不了的。而扎堆儿的时候,最好的话题就是时政,特别是近一个月来,前方捷报频传,更鼓舞了人们扎堆儿的兴趣。
“这都是《约法》带来的好处!”大部分人直率的认为。昔日孔夫子著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至于乱臣贼子有几个被《春秋》吓得改邪归正,年代离得太远了,大伙无办法也无兴趣考证。但是,《临时约法》通过后,破虏军的战绩却在报纸上明摆着,西线再次大败云南方面杀来的元军,光复了广西全境。东线,陈吊眼和李兴以两万人马,杀得范文虎麾下那些虾兵蟹将溃不成军,出兵不到一个月,已经收复了温、处两州,把两州之地刚刚入库的秋粮,整船整船向福建运。而盘踞在其他各州的范家军,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据报纸上的新闻说,甚至有个北元守将领见到李兴的大旗不战自溃,把城内粮草器械乖乖地交到了破虏军手上。
也有细心者发现了这次破虏军重入两浙和上次的不同之处。上次张唐与杜浒挥兵入浙,一路高歌猛进,只攻不守,转眼间把两浙搅了个稀巴烂。而这次陈、李二位将军却是稳扎稳打,每光复一个地方,一定在当地义军的协助下,将范氏残部以及盘踞在山岭间祸害百姓的土匪清理干净。并且将缴获来的“无主”土地重新分配给百姓,同时,按《临时约法》上的规矩,建立起里、区、县、州四级政权。
但细心者不敢胡乱猜测大都督府的用意,自从瘟疫结束后,大都督府的命令在普通百姓眼中就是王法,哪怕是不理解,也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前面的例子在那明摆着,大都督府让大家迁徙入城市,大家来了,就发现城市里有比种田更好的活路。大都督府让大伙向路边洒石灰,不准乱倒垃圾、乱泼脏水,大伙执行了,瘟疫就没像以往那样造成那么多人死亡。大都督府出钱雇佣大伙修下水道,平整路面,如今街道上就不再是臭气熏天,蚊虫子乱飞。即便下大雨,也没有积水倒灌进屋里。
若是放在一年前,有人当众质疑大都督府的举措,说不定还会听到附和之声。如今,若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文丞相的政令发出质疑,片刻之间肯定被烂菜叶子、臭鸡蛋淹没。临了,还会有人告诉你:“小样?仗着读过几天书不是?你有文大人读得多么?人家是大宋状元,从无到有打下了这片山河。你牛,你的办法合理,有本事到北方自己打片天地出来!”
这种情况让某些自命为清醒者很着急。他们不敢在百姓面前公然与大都督府作对,便把阵地转移到报纸上,不断地撰写提醒福建百姓,陈吊眼和李兴的功劳没有那么大,两浙一带范家军早就是只死螃蟹,以福建大都督府的力量,随便出动几个标,就可以把范家军赶出两浙,甚至收复临安。文天祥之所以派兵入浙,目的往好了估计,是为了抢粮食,缓解福建粮食匮乏之危。恶意推测,就是为了糊弄百姓,以示他的《临时约法》正确。
《临时约法》规定,百姓有思考和表达言论的权力,这个权力与其观点是否正确无关。本着这个原则和某种哗众取宠的心理,商家自办的小报《闽江》把这篇发表了,结果,遭到其余十几家报纸的合力反驳。有报纸愤然质问,“你说大都督府入浙是为了抢北元官库里的粮食,难道你可以不吃饭而活着么?你说收复处、温两州的战绩是糊弄百姓,那不糊弄百姓的战绩是什么呢?难道要破虏军跨海北征,直接拿下大都才算真的战绩?”
一场笔战下来,几家参战报纸的知名度都大幅度上涨。虽然从销量上看,距离兴办者大笔获利的目标还很远,但参战者都发现了一个提高报纸知名度的办法。那就是围绕时政和《临时约法》做,别人支持,自家就反对,别人反对,自家就支持。从此后,报纸上的辩论之风大涨,随着被提及的次数渐多,《临时约法》四个字,慢慢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临时约法》上,与人利益关系最大的就是第三条第二款,官吏的选拔方法。有心者回头细看,闹了几个月的约法大会,起源就是光复地区官吏选拔制度问题。所以,关于是否该攻打两浙的争论告一段落后,报纸上争论的焦点,很快就汇聚在两广的官员任命上。
两浙的温、处二州面临战场。陈吊眼、李兴在那里怎么折腾,大都督任命哪个不怕死的去做县令、知州,官员和儒林们都不关心。但两广不同,特别是临海的钦州、雷、廉、化、广、惠等十数州,与北元已不接壤,又背靠大海,随时能得到破虏军水师照应,一下子成了大伙眼里的肥肉。那些地方被冷面阎罗杜浒梳理过一遍,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早已被扫荡干净,治政之时,没有地方豪强擎肘,也没有前人功绩比较,如白纸涂墨,想怎么着笔就怎么着笔。
一时间,试图真心真意为国出力的;打着扩展家族势力居心的;还有认为自己才华被埋没多年,试图有所施展的,都把眼睛盯到了吏部。盯得新任吏部尚书赵时俊叫苦不迭,三天两头架起马车朝福建大都督府跑。
“丞相大人,您还是让末将回来当参谋吧。再这样下去,末将就算不被诸位大人的吵嚷声烦死了,早晚也得被刘阎王抓起来喝早茶!”赵时俊堵在文天祥日常处理政务的房间内,不停地哀求。
他的哥哥赵时赏于文天祥有救命之恩,他本人又是所剩无己的赵家皇族,所以跟文天祥说话时没那么多忌讳,想提什么就提什么。
“怎么,才半个月就受不了了,难道做个吏部尚书,比提刀子上战场还危险么?”文天祥笑着问道。《临时约法》通过后,短时间内吏部和刑部承受的压力最大,所以他才举荐了赵时俊这个皇亲国戚去顶吏部尚书的缺。有皇家血脉支撑者,即便有人想下套陷害赵时俊,也要考虑考虑失败后的结果。
“上战场,都是明刀明枪,死了不过痛一下。当尚书,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您也知道,咱们大宋别的不多,就是官儿多。眼下从北方涌到福建来知县、知州,太守,一抓一把。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御史、侍郎、员外等着补地方实缺,僧多粥少,自然想尽各种办法走门路。末将自从上任以来,除了皇上和太后,几乎所有人都私下向我这递过帖子,为了当上个官,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招数都使。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苗将军在海上把他们丢下去,免得到了陆地上来现眼!”赵时俊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对同僚们的举止非常不齿。
随着由蒲家花园改建的行宫濒临竣工,寄居在流求一年多的行朝也开始陆续向泉州搬迁。《临时约法》规定,各部官员今后统一归大都督府领导,一些在战时用不到的部门和人员要尽快裁撤,以减少国库支出。因此,很多官员,特别是礼部、兵部和工部,本来里边的职位就形同虚设,只是跟在皇帝身后混饭吃。这下更是成为了裁撤的重点照顾对象,与丞相府相应部门合并后,多出了一堆没了实际权力,只剩下虚衔的官儿来。
大宋素来有养闲官的习惯,优厚的待遇和无所事事的虚位,让很多人心怀感激,在危难难时刻,这些人亦不肯抛弃皇室独自逃生。如今皇家大权旁落,丞相府不肯如和平时期一样如数给闲官支付俸禄,很多人就萌生了出来做事的念头。
最关键一点是,北元主力被陷在辽东无法拔足,大宋复兴的前景看好。此刻当官,哪怕是小小县令,亦是开国元勋。纵使不能凌烟阁上题名,青史上也能重重留下一笔。况且大都督府崇倡高薪养廉,对有实职的官员薪水支付得非常封厚,到了任上,即便做不得千古名臣,几辈子得衣食亦有了着落。
《临时约法》规定,知县以上等级的官员,任命权在丞相,推荐权在吏部,所以,面临“失业”的官员纷纷找赵时俊走门路。但一直追随在文天祥身边的赵时俊却清醒地知道,文丞相对属下很信任,却不会放弃监察。为了不让刘子俊找上门来,他干脆从泉州跑到福州,一方面向文天祥诉苦,寻求解决方案。另一方面避免收受贿赂,买官粥爵的嫌疑。
文天祥叹了口气,没立刻回答赵时俊。他又遗憾地想到了夭折的选举制度。如果不是百官和部下全力阻挠,地方官员委派哪里会生出这多麻烦。但时代局限就是时代局限,自己总不能拿着钢刀来逼迫大伙接受选举。这一步,既然已经退了,就只能尊重现实。况且在一进一退之间大都督是最大的受益者,如今重整大宋各方势力的机会已到,官员任命,是个难得的契机。
“要不,咱们丞相府拟一份名单,把那些冗官择才而用!”赵时俊见文天祥不说话,试探着问道。
文天祥依然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陈龙复送来的石碑纸样上。这是丞相府专门拨款,准备在各大州、府衙门前,和交通要道口竖立的《临时约法》碑。约法内容,将一字不落刻在石碑上,为了体现约法的郑重,陆秀夫亲自执笔书写了每个字。
‘如果苗春当年少救几个官员出来就好了,免得这帮白眼狼添乱。’赵时俊心中恶毒地想,对于找上门来的冗官,他很看不起。这伙人身上都有功名,写得都如花团锦簌,但治理地方,不是写写就能做好的事情。官府的职责是维持地方治安,是给百姓创造赚钱养家的门路,是修路、建桥、整治水利,干这些百姓力量做不起,亦不会去做的公益之事。以大宋目前的地方官制,真的把心思花在治国方面的人,绝对没时间去写那些花样。
但赵时俊不打算只举荐原大都督府的同僚出任地方官员,虽然大都督的同僚对官府职责的理解,比行朝冗官,和赋闲在家的进士们强得多。按他的理解,花了数月之功打造《临时约法》,为的就是让大宋各方势力妥协,如果因为官员任命激化了矛盾,反而辜负了丞相大人对自己的信任。
怎么办?他望着文天祥,等待一个确定的答案。却发现文天祥一直望着自己,目光里充满鼓励与期待。
赵时俊心里有些紧张,目光漂移到《临时约法》上,突然,他的目光亮了一下,一个绝妙注意出现在心里。
第四章 初(三)
祥兴三年秋十月,吏部尚书赵时俊点起了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大火,以福建、广东、广西三路初定,民生凋敝为名,上书朝廷,请大都督府与皇帝下令重整地方官制,将府、州、军、监四种行政单位划分统一为府,每府辖地最低三县。辖地不足三县、料民不及十万者皆裁撤为县,视地域远近,与相邻县合并为一府。
大都督府许之,帝昺用印,百官哗然。
大宋划分天下为二十四路,路之设下有府、州;府、州之外又有军、监。南渡后又为了满足官员升职**,将大批州、军、监升格为府。种种历史遗留原因,导致行政区域和地方官职混乱。而广南东、西两路在大宋历史上属于边荒地区,由于朝廷对两路控制的松疏和地方豪强势力强大,行政区域更加混乱不堪。很多州、军如横、贵、宾、雄等,辖地面积尚不及福建一县。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挂着知府、知州、都总管,副总管职位的官员和挂着孔目官、勾押官、开拆官、押司官,粮料官名目的小吏不计其数。朝廷为了安抚地方,对这些不干活却白拿粮食的冗官、冗吏往往采取睁一眼闭一只眼态度,任由其在地方上肆意妄为。
邹洬和杜浒巡狩两广,采用强力手段把那些背信弃义的豪强们全扫平了,一些地方上的职位就空了起来。而这些平白空出来的职位,也就成了行朝庞大的冗官队伍关注的焦点。
历史上,一旦乱世结束,或者说由乱世转入短暂和平时代,都会出现一个繁荣期。由于大量人口在战争期间死亡,历朝历代令人头疼的土地兼并问题得到了缓解。而在乱世中活下来的百姓有了自己的土地,会迸发出极大的生产热忱。加上只有战乱时代这个反面参照物做对比,于是,盛世自然而然地诞生。很多糊涂蛋皇帝和二百伍宰相,都因此成了明君、贤臣。(我们这个历史分支,很多所谓的盛世就是这样形成的。)
行朝官员的智力,一点都不比文忠所处的时空分支那些闭着眼睛将异族殖民夸赞为太平盛世的无赖文人们傻。所以,他们才竭尽全力给自己争取一个外放为官的机会。大宋朝向来有派中央官员兼职地方的习惯,在外行看来,他们的要求完全附和大宋传统,并且包含了为国尽力的无限忠心。
可赵时俊一招撤州并府,把大多数人的梦想给击碎了。广南东、西两路四十七州(一说为五十余),按赵时俊提出的标准裁撤,保留下来的知府职位不会超过十五个。而此刻行朝冗官中,够资格外放替天子知一府的官员,就有四十余位。大伙的期望骤然遭受打击,难耐心头愤懑,纷纷上书给朝廷,希望杨太后和幼帝出面给大伙做主。但杨太后生来性子软弱,经历崖山一劫后行事更加谨慎,躲在泉州行宫里对冗官们的陈词视而不见。幼帝赵昺例行上了几次朝,面对御史、言官、散职和恩荫们的叫嚣,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诸卿为官,是为民,为国,还是为己。”然后拂袖散朝,羞得众人无地自容。(酒徒注:门荫即宋代的**,按宋制,他们可不经考试直接为官)
见赵时俊的第一把火已经成为事实,面临裁撤命运的冗官们又把目光盯到了知府、知县以外的闲散职位上。按宋制度,一路主官有四,除了总管军政大权的安抚使外,还有负责粮草税收的转运使,负责刑狱公事的提刑官及负责赈济的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