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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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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狗屁天师,不过是江湖骗子一个。”看到张宗演失态的表现,伯颜心中不仅感到有些失望。

    那张宗演虽然懦弱,却有一身家传的招摇撞骗绝活,察言观色能力几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见伯颜面色有变,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人看穿了,脸一红,汕汕地笑了笑,又补充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承相交托之事,贫道自然要打听清楚些才好做准备。否则一击不中,让敌手心生了戒备,反而会平添许多麻烦。”

    “伯颜大人恐怕用的不是我等匹夫之勇!”念在同族的情面上,李儒不忍看张天师继续丢丑,笑着插了一句。

    “这又怎是匹夫之勇,铲奸除恶,乃你我责无旁贷之事!”张天师显然领会错了李儒的意思,红着脖子分辩。

    李儒笑了笑,不与这个草包斗口。将目光竟自转向伯颜,迎着对方的眼神说道:“若是可以勇力斩杀之人,垂相遣一将擒而杀之,又何须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达官显贵,垂相尽管修书一封,陛下必为垂相杀之,也不劳我等动手!若卑职所猜不错的话,此人在南,而不在北吧!”

    “然也,治亭深知我心!”伯颜大笑着回答。能凭三言两语推测出自己心中所想,李儒的能力可比张天师这个草包强得太多了。

    “放眼江南,值得垂相用计杀之的人,恐怕只有一个!”李儒听出伯颜话中的赞许,拱拱手,补充道。

    “正是,本帅此番南下,本欲与达春汇合,一战而定江南。怎奈此刻战机己逝,为了让天下百姓早日得到修养,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伯颜点点头,带着几分惋惜的表情说道。

    既然己经错过了与达春汇合的时间,蒙古军就需要重新寻找有利战机。破虏军不是新附军,不会一触即溃。从达春等人的前车之鉴上看,一味求胜于战场并不是个好计策。

    “只怕此人无罪,我等无从下手?”李儒想了想,回答。此刻他与伯颜二人己经完全把张天师晒到了一边上,好像根本己经忘记了天师的存在。三十六代天师几次欲插言,却弄不明白伯颜和李儒说的到底是谁。只好作出高深莫测的神态来在一边听着,好像他己经完全弄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啊,此人无罪。但治亭可知昔日岳武穆犯了什么大罪,大宋君臣非欲斩之而后快?”伯颜大笑着问,下巴上的白须乱颤,仿佛突然听见了一个好听的笑话般。

    李儒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伯颜的意思。拱手应道:+垂相所言极是,所谓功到雄奇即是罪。今日之事,正当此言!”

    +垂相可是欲除掉文贼!”听了半晌,张天师终于明白过些味道来,犹豫着问。

    “正是,天师可愿为朝廷出力?”伯颜点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张宗演,笑问。

    张天师被他看得一阵头皮发紧,回答起来立刻有些结巴:“贫道,贫道自当,自当尽力。只是,只是…”他想事先向达春说明,自己不擅长格斗之术。但又不想一天之内被人瞧不起两回,支吾了几声后,再没了下文。

    4,…k相乃胸怀天下之人,又怎会用我等匹夫之勇。士大夫杀人,岂需用刀!”李儒及时地站了起来,借躬身施礼之机,替张天师解开眼前面临的尴尬。tt相但有所命,我等誓死相从!”

    “龙虎山誓死,誓死相从!”张天师学着李儒的样子,站起来答应。心中却仅不住在想:“让那个山头陪你吧,若是过于冒险,贫道才不陪你疯!”

    “哎,二位何必如此客气!”伯颜赶紧伸手相搀,边托着二人站直身体,边许诺道:“也不需誓死,只是借你二人之口而己。若此计得成,江南平定指日可待。届时陛下那里,还等着给你等加官进爵呢!”

    “谢垂相大人栽培!”见伯颜如此折节下士,一儒一道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李儒在诗词中不惜颠倒黑白,把蒙古人的屠城屠村讴歌为前无古人的功绩。张天师不惜亲自到大都捧忽必烈臭脚,弃龙虎山千年声誉不顾助封为虐,二人图的就是“加官进爵”四个字。今天能听见伯颜亲口承诺下来,一时觉得往日所承受的鄙夷、唾骂都有了回报,当即信心高涨,跪在地上,发誓愿意为伯颜赴汤蹈火。

    “如是,有劳二位。张天师…”伯颜搀扶起跪到在地上的二人后,突然转换了口气,命令道。

    “贫道在!”三十六代天师张宗演上前躬身,幅度过大,额头差点顶到地上。

    “你速速赶赴荆湖,召集与龙虎山有关各教派,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编出些流言来,说文贼天祥身上有天子相,当应天命而代宋!”

    “这?是!”张天师微微犹豫了一下,大声回答。

    干别的天师教不在行,造些谣言欺骗百姓,那是他们的入门功夫。只是以他的头脑,弄不清楚为什么还要替文天祥壮声势。但想到伯颜、李儒二人智慧远非自己所能企及,只好含混着先应了下来。

    伯颜笑了笑,也不奢求张天师理解自己的布置。走到桌案边,写了一份手令给他。然后又命亲兵取来一盘金子,亲手递到他面前,好言说道:“你且去做,这封手令,是我给你的护身符,荆湖两路官员见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一千两黄金,是给龙虎山的香火钱,你也收下了。天师教有大功于国,无论如何,陛下和我都不会看着它被人排挤!”

    “谢A相!谢垂相!”张天师连声称谢,听到后来,感激得差点又给伯颜跪下了。伯颜一把将他搀住,拍了拍肩膀,命他回去休息。明日一早,由侍卫护送绕路过江。

    打发走了三十六代草包,伯颜转回军帐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儒一遍,笑了笑,问道:“论谋略、文采,治亭都是人中翘楚,可惜南方君臣无目,不能用汝。我今日让你以阴谋图父母之邦,治亭心中岂无怨乎?”

    李儒本以为给草包天师安排完任务,马上就要轮到自己,冷不防被伯颜问了这么一句,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领悟出伯颜是在出言试探,身子瞬间挺得笔直,正色答道:“大丈夫行事,当逐不世之功名。垂相推赤心以待我,卑职感激还来不及,心中怎会有怨!况且卑职既然身为元臣,又怎可再视残宋为父母之邦!”

    “你就不怕被世间千夫所指?”伯颜见李治亭答得痛快,又追问了一句。

    李儒知道,此刻伯颜问得越多,越是要把一个紧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自己将来扬名立万的机会也就越大。当下举手向天立誓:“儒者但颂王猛之贤,不以相前秦而耻。长生天在上,李治亭甘心为垂相犬马,若有三心二意之处,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你不必发此重誓。我并非出言试你,只因要你所为之事,非意志坚定者不可用之。你我相交数年,我亦不愿让你独自承受那些世俗眼光。这样,自今日起,我与你结为兄弟。你李家一脉,皆入我部族。从此你不再是汉人,自然也不必在乎世人评说!”

    “谢兄长!”李儒普通一声,跪倒在伯颜面前,叩头不止。

    为了鼓励汉军为自己卖命,忽必烈采用叶李的建议,允许那些为大元立下战功的汉人、南人、以及其他民族“升籍”为蒙古人。凭着这一政策鼓励,汉军在辽东奋勇争先,把乃颜打得溃不成军。但随着加入蒙古族的汉人渐多,大伙才慢慢发现原来蒙古族内部也不是彼此平等。黄金家族以及木华黎、者别等追随成吉思汗较早的部族,血统高贵。而那些边远地区的小部族,地位不比汉官高多少。很多汉官和探马赤军将领虽然加入了蒙古族,但能攀附的家族实力过小,在朝上朝下依然会受到歧视。

    伯颜出身蒙古望族,家中历代有人为大汉的臂膀。如果被伯颜认做同族,则意味着李儒一家世世代代的功名富贵都不必愁了。如此“莫大”的恩惠叫李儒如何不感激,当即觉得即便明天就被人掘了祖坟也不枉此一生了。

    “你且起来,我是成吉思汗帐下中央万夫长阿拉黑之孙、大英雄托雷帐下上万户晓古台之子。咱们兄弟在大元属于巴邻氏,在蒙古族中可是显赫得很。今晚我与你结为兄弟,祖辈、父辈的荣光你今后要记清楚了!”伯颜这次没有忙着搀扶李儒起来,站在他面前,如长兄般告诫道。

    “是,兄长!”李儒又磕了个头,站起来,郑重说道:“从今之后,我就是阿拉黑之孙、晓古台之子,伯颜的弟弟!”

    “蒙古语中,牧仁乃江河之意,我帮你取名叫牧仁,希望你把家族荣耀如江河般传承下去!”伯颜点点头,说道。

    李儒听到此,知道伯颜交给自己的,恐怕是一件惊天大事,一时间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浑身颤抖着回答道:“兄长尽管说,我李治亭,不,牧仁若做得不好,宁愿受家法处置!

    伯颜看看李治亭那份感激地样子,知道自己己经完全收复了这个眼里只有功名富贵的名儒。即便将来他真的有什么反复,其家人在自己手里9着,也不怕他翻出什么风浪来。不动声色地在肚子里鄙夷了对方一下,笑着说道:“此事,非智勇双全者不可承担,我需要你代我南下,去秘密联络大宋朝廷,就说大元欲与大宋议和。接受七年前大宋之请,为祖孙之国。若大宋肯以祖父之礼事陛下,大元将停止进攻,将广南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还有两浙、福建这些膏胶之地尽赠予大宋为立国之本。”

    “议和?”李治亭被伯颜跳跃的思维吓了一哆嗦,伯颜在朝中权势虽重,却还没到有权擅自与敌国议和的地步。自己代表他南下去联络宋国,明显是个骗人的把戏。一旦谎言被大宋君臣识穿了,恐怕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李治亭有心不去,想想自己刚才己经换了祖宗,做了屠城者的孝子贤孙。若真惹恼了伯颜,恐怕巴邻族的家法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咬咬牙,认贼作父的家伙说道:“牧仁愿为兄长一行,只是不知道我大元要些什么彩头,才能使大宋相信我真的与其议和?”

    “停战,各自令百姓修养。此外,大宋给大元粮食、岁贡,要比当年加倍。第三,也是最重要一条,要大宋拿出议和的诚心来给我看。如若不肯答应,我必提倾国之兵南下,一举荡平残宋!”伯颜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自己面对的就是大宋和谈使者。

    “若大宋君臣不肯答应呢?”李治亭又追问了一句。“如今大宋权柄尽在文天祥之手,即便他分辨不出议和只是一个圈套,以此人的性格,恐怕也不会答应!”

    “谁叫你去找文天祥来,你随商队潜去泉州,想办法找负责礼部事的陈宜中垂相。我想,大宋皇家此刻也盼着有一个和议吧!”伯颜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大宋皇家?”牧仁…李又是一愣,他分不清楚大宋国和大宋皇家的区别。但以他的心机,很快明白了伯颜这么做的道理。先让张天师去造谣,然后让大宋君臣看到苟安的希望。

    这样一来,文天祥和破虏军的用途和威胁性相比,恐怕在宋帝心中,就很难区别哪个更大了功到雄奇便是罪,文天祥的“罪”,恐怕己经远远超过了岳飞。即便赵氏杀不了他,可关键时刻经历如此一场风暴,破虏军还有暇对外么?届时,蒙古军倾力南下,谁能挡其锋樱呢?

    巴邻部的牧仁…李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战场,看到了自己如何大展身手,实现治国、平天下的报负。他笑了,欣然接过伯颜写好的手令。

    “轰,轰,轰隆!”天际间滚过阵阵惊雷,一场夏日的风暴就要来了。

第四章 惊雷(十二)

    红的、绿的、蓝的、白的、紫的,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在暴风中来回晃动的营帐。天上的云很厚,厚到遮住了所有星星的光亮。四下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在每一道闪电落下的瞬间,天地间都会骤然亮一亮,待到霎那间的光芒散尽,一切又沉入墨一般的黑暗中,无边无际。

    “去,把格根将军请来{”右垂相伯颜从一堆战报中抬起头,大声向外边吩咐道。一道闪电恰巧在此刻把天空照亮,映得他的脸青黝黝的,宛如刚睡醒的恶鬼。

    “是l”亲卫答应一声,小跑着去召唤下万户格根。蒙古人名字少,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但侍卫们绝对不会弄错伯颜希望见的是哪个格根。那个薛粮格部的小子最近在伯颜面前炙手可热,风头己经把诺敏等世袭的武将都压过了。

    诺敏又在陈吊眼手中灾了跟头,这是昨天送李治亭等人走后,伯颜收到的最新消息。也是他召唤格根的原因,如今,一场针对南方的布置己经展开,伯颜不愿意两淮再出现其他变数。

    片刻后,满身是水的格根出现在军帐里。外边的雨很大,他的蓑衣根本挡不住这么大的雨水,百十步的距离,布袍子己经湿得贴在了身上。这下更显得他身材匀称,一条条有棱有角的肌肉块从衣衫下透出来,几乎涨破洗得发白的征袍。

    “去,给格根将军取一套新绸袍子来!”伯颜推开身边的公文,大笑着站了起来。眼前青年将军就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虽然外表粗陋,在行家眼里却处处透着与众不同的光。每当看到他,伯颜就想起自己少年时与忽必烈初次相逢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亦是如此朴,如此不拘小节。是忽必烈慧眼挖掘出自己,从此君臣二人在这世界上书写了一段传奇故的泽实事

    格根身上,唯一和自己不同的就是血统。自己出身于高贵的巴邻氏,而格根出身于一个草原与雪域相交处的小部落。

    “不知大帅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在侍卫的帮助下脱掉了蓑衣,格根冲着躬身施礼,然后低声问道。

    “诺敏又输给陈吊眼了,损兵三千。再这样下去,本帅给他的五万人马就丢尽了!”伯颜笑着,递过几份机密战报,“如今,两淮大乱,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格根愣了愣,接过战报,在灯下一份份翻看起来。水滴顺着他的袍子角流下,一会儿就把地毯润湿了一大片。伯颜的侍卫很不满,走上前想请格根先换了袍子再看战报,却被伯颜用手势拦住了。一个好统帅要的就是这份对战争的痴迷,舒适的地毯与华贵的征袍影响不了战争走向,而主帅在战局投入程度,却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负。

    一字不落地翻了两遍,格根放下了战报,快步走到伯颜的帅案后。那里挂着一份新绘好的羊皮地图,地图上,敌我双方位置、攻击迁回的路线和方向,标识得清清楚楚。在淮南东路靠近**附近,接连打了几个红叉,其中有两个力透纸背,显然是伯颜带着怒火打上去的格根以大拇指和食指为尺,在几个红叉之间量了量,又估算了一下陈吊眼部与诺敏所部人马之间的距离,沉吟片刻后,摇着头发出几声苦笑。

    “来,先换了战袍,别着了凉。你可是咱们蒙古军中唯一还穿布袍的将军了!”伯颜亦摇了摇头,不问格根对策,而是将话题扯到了他处。

    “谢垂相赐袍!”格根施礼,接过承相亲卫递过来的绸袍。地道的苏绸贴在皮肤上有一种非常细腻的感觉,很舒服。随着帐外吹进来的风,衣角前后飘摆,居然把一个沙场武将衬托得身上生出了几份儒雅气。

    “这,这可比我那棉袍子凉快多了,也干爽多了!”格根用大手摸着自己的袖口说道。

    他族里穷,人又清廉,数年来征战所得大部分送回了部落,所以手头一直没什么积蓄,无钱享受南方汉人的奢侈品。这倒让他在诸多豪门出身的将领中显得与众不同,少了几分浮华,多了几分沉稳。

    “绸缎这东西,在咱们草原上穿,又滑又凉,绝对没棉和毛来得实在。在大江两岸,却是最适合不过,干爽透气l不同的东西,就要用在不同的地方。用人么,也要量其才,取其长而避其短!”伯颜笑呵呵地说道,如不是满帐篷的兵戈之气衬托着,光看神情,真的像一个老人跟自己的子侄辈在唠家常。

    +承相说的极是,格根受教了!”下万户格根无端红着脸,汕汕地答。数日前他曾献计,劝伯颜以重兵先击溃陈吊眼以稳定后方。伯颜采纳了他的计策,却不肯让他领军,而是让上万户诺敏带兵前往。这让格根觉得很不公平,私下里也没少抱怨伯颜处事不公。听今天伯颜关于“丝绸使用地点的”的评论,格根知道,自己那些牢骚话己经被人添油加醋报告给垂相大人了。

    正在忐忑不安间,又听见伯颜笑着问道:“若是我派你去替代诺敏,你能快速剿灭陈吊眼么?”

    听了这话,格根的心猛地一跳。本能地想大声说一句“末将愿往!”可话到了嘴边,又被理智强压了回肚子。伯颜为什么不派自己而派诺敏领军,其中原因格根也很清楚。统领五个万人队,需要主将有足够的人望,否则无法让大军步调一致。而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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