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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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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名字都是杜撰出来的。

    “你别说得那么没信心,这个计划我想过好几次,百分之百成功。有先例在的,忽必烈陛下和他的官员,只在乎万国来朝的表像,才没时间管你的国土在哪里!”托马斯小声指点查理说话时语气和发音,提醒他不要坏了大伙的发财美梦。

    查理不再说话,端着茶杯望向窗外。这是个他永远理解不了的国度。在等待大都那边回音的日子里,他曾四处周游。却惊讶的发现,底层百姓,挚爱着他们的文明,虽然穷苦,却不肯放弃气节,不肯承认自己是蒙古人的奴隶。而越是上层和精英阶级,越喜欢攀附,根本没有一点风骨,说谎时都能引经据典,并且博得无数好评。

    自己是骗子不假,而那些东方的精英们,却更比自己更擅长欺骗。什么事情都能用圣人之言解释出来,只懂得瞒和骗。心中跟本不知道,他们自己和身后的国家民族,还有“契约”二字。

    那些平头百姓,也不懂契约。但是他们知道自己不应该是奴隶。知道守卫心中最后一片家园。

    在一个将军的衣冠冢前,查理曾经看到过“还我河山”四个字,每天,都有人偷偷用朱漆将这四个字描新。虽然几个名流们想偷偷把这个坟墓拆掉,可周围百姓,却日夜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作为。

    “梦幻的国度,无法理解的东方人!”查理默默的想着,突然,他的手一哆嗦,整杯茶水都倒在了昂贵的绸衣上。

    “啪”青瓷茶杯落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爷,您什么吩咐?伤着没有”小二哥赶紧跑上前收拾,色目人是游客中最难伺候的,一旦被他们在食品中挑出纰漏,整个晚上,观澜楼上都不得安宁。

    ““嗯,嗯…。”查理惊慌失措地叫着,毛绒绒的手指,指着窗外薄暮下的大江。

    小二顺着查理的手指方向看去,手中的磁托盘“当啷”一声落到了地板上,同样粉身碎骨。

    沉寂,喧闹的观澜楼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子外的景象,十几个移动的城堡,风驰电掣般从海水与江水交界处漂来,木墙后,露出大宋国久违了的战旗。

    如林战旗后,是巨大的新式海船,云帆高挂。甲板上,大宋将士盔明甲亮。

    “破虏军来了,跑吧!”店小二扔下抹布,掉头冲向楼梯口。所有宾客如梦方醒,跟在他后边落荒而逃。

    “茶点钱,我的茶点钱啊,你们都没结帐呢!”掌柜的哭喊着,试图去拦,却挡不住逃命的众人,跌坐在墙角边,拍打着大腿哭了起来。

    这个港口已经落入蒙古人手中好几年,百姓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故国,也忘记了战争。

    凄厉的号角声在港口内响起,大队的新附军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下,向港口集结。他们试图阻止来犯者的脚步,尽军人的职责。

    “宋军杀过来了,快跑啊,快送信,给府城送信啊!”港口内,人们没头苍蝇一样跑着,根本忘记了自己是元人还是宋人。

    一队蒙古军士兵冲到防波堤边,边跑,边将乱窜的百姓砍翻在地。对付宋军,蒙古族士兵向来很有信心。双方在体质上不属于同一个档次。虽然海上杀过来的大宋官兵看起来数量庞大。但带队的蒙古千夫长有信心把这些宋军的士兵赶回大海去。至少,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在附近驻军的赶来之前,守住这个港口。

    钱塘县,距离大宋帝国失陷多年的旧都临安只有半天的路程。如果这个港口被宋军占领,临安城岌岌可危。

    元宋交战多年,大宋水师也曾偷袭过大元领土,哪一次不是被蒙古健儿们杀得屁滚尿流。况且,此刻港口内,还要近万新附军在,他们的床弩、火箭,都是对付战舰的好手段。

    沿途中,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男人,都被蒙古千夫长指使士兵驱赶到防波堤上,用身体搭成一道墙。菜刀、木叉、铁锤,杂七杂八的武器后,是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几队新附军将士喊着号子,将不用多年的床子弩从库房搬出来,摆到制高处。有人拿来了废油、碎棉花和木屑,赶制油蛋,准备放在投石机上,向战舰发射火球……

    海水与江水交界处,浮动城堡停了下来。几个稍小的战舰排成条线,干净的船舷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突然,夕阳下照耀下的船舷上,露出两排黑洞洞的窗口,红点在窗口闪了闪。“轰”地一声,十几条船同时发威,百余个红色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呼啸着扑来,就像巨龙在天空中追逐着珍宝。

    火球落下,防波堤上,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列队挽弓,准备齐射的蒙古武士纷纷飞上了天。半晌,尸体落下,惨叫声从渐渐稀落的轰鸣声后透了出来,倍觉凄惨。

    “我的妈呀!”被驱赶来的百姓扔下菜刀、锄头,一哄而散。

    “跑吧,是破虏军,用的是轰天雷,被炸死后。永不超生啊!”新附军中,有人趁乱喊道。

    “守土,守土!”带队的百夫长提刀弹压,没等抓到人,屁股后突然被人踢了一脚,惨叫着跌入了江中。

    “逃吧,大伙又没拿军饷,给谁卖命啊!”有人带头嚷嚷道,士兵们抱着脑袋,四散奔逃。

    更多的炮弹焰火般落下来,在岸边炸出一个个大坑。措手不及的蒙古军分散在大坑周围,筋断骨折。

    战舰缝隙处,几百个细长的小舟鱼贯而出,于江面上分成三队。在陈复宋、方胜、苏刚三位军官的指挥下,各舟指挥官齐敲战鼓,水手们随着鼓点踏动轮桨,细细的水线沿着舟后分开,船向箭一样,射向了岸边。

    千余士兵迅速靠近。

    “整队,弓箭封锁江面!”蒙古千夫长捂着脑袋上的伤口,声嘶力竭地喊。炮声里,他的嗓音听起来带着浓重的哭腔。

    剩余的蒙古军、新附军冒着头顶的炮火弯弓射击。无奈江上风大,羽箭纷纷被吹落到水中。

    又一排弹丸飞来,蒙古千夫长随着硝烟飞到了半空中。

    走舸上,没参与踏船的士兵举起钢弩,对准岸边迎战的人。

    令旗挥下,随着古筝般的弦响,数千颗白亮亮的弩箭从空中飞来,将暮色分成几层。岸边迎战的人就像秋天的麦子一样被割倒,血瞬间染红了江水。

    侥幸还活着的人扔下武器,发了疯一样四散奔逃。任将领们怎么阻挡都挡不住。

    “退回去!”发了狂的蒙古将军将逃在面前的士兵一刀砍成两段。

    剩余的蒙古士兵和新附军战士愣了一下,绕开他,继续奔逃。

    “退回去,退回去,背对着敌人,死得更快啊!”蒙古将军大喊,却找不到回应。从塞外草原打到江南,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部下溃散了。被他素来瞧不起的宋人击溃了。

    远处传来一声脆响,蒙古将军胸口突然绽开一朵蓝色的小花。他跟跄着,倒在了沙滩上。无数逃命的大脚踏上了他的后背。

    祥兴二年五月二十二,夏,破虏军攻克钱塘。钱塘守军一万两千余人,全军覆没。千夫长咬柱、巴特尔、新附军百户刘方亮战死。

    五月二十三,破虏军克余杭,威逼临安。

    五月二十三日夜,临安城新附军哗变,杀城守色目人阿里马和,破虏军入城,与百姓相安无事。次日,宋将张唐开浙东官库,将两百余万两未来得及运走的白银派人搬到港口,海路送往泉州。

    五月二十四日,张唐开仓,将临安城库粮分发给城中贫户、各地流民及乞丐。

    五月二十五日,雨,破虏军以水师五百人守城。陆标挥师北上。当天晚上,张唐遣死士怀抱手雷炸开独松关,将拒不投降的守军全部斩杀。威逼湖州。

    次日晨,从湖州、嘉兴和广德赶来救援的新附军三万余人,与张唐所部相遇。新附军将领们目瞪口呆地发现,他们和对手,对战斗的理解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骤雨初晴,地面湿滑,适合守而不适合攻击的情况下,三千多破虏军先锋,从天目山的附近的缓坡上冲了下来。

    双方刚一接触,新附军的前军就被人透阵而过,割成了两半。紧接着,破虏军将士一个大迂回,将成为两半的新附军切成了四半,八半。新附军的弓箭,很难射透对方前锋身上的锁甲,而对方的双环柳叶刀,往往能将新附军将士连人带武器一同斩断。

    负责“重型”武器的新附军后队刚刚展开,野战用的弩车还没来得及绞紧弦,对方的小炮早已遥遥的招呼了过来。铁弹丸几步距离一个,密密地从新附军后队上砸了一排。爆炸声过后,新附军后队的阵地就向被犁过了一遍般,不见半点草绿色。所有的床子弩全部碎裂,翻在烂泥里,和士兵们的血流在一起。

    “降者免死,顽抗者只杀不俘!”张唐的声音适时地在军阵后响起,大部分新附军如蒙大赦般,丢下了武器,跪在泥浆中。少部分顽抗者,被钢弩和砍刀招呼,倒下,又被人毫不客气地补上一刀。

    “他们对于反抗者,比蒙古人还狠!”很多新附军将士过后总结道。此战后,他们被张唐下令释放,大多数人再也没回北元阵营中吃粮。

    “真正硬碰,蒙古军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很多人得到了这个印象,并且,把这个印象谣言般,四下传播开去。

    谣言的传播,永远比人的脚步快。两浙各地大乱,百姓纷纷北逃。蒙古人南下之初,下令两浙各地投降城市,必须将城墙自行拆除。两浙兵马皆被范文虎调走,此刻无力自保。一些当地官员与豪门悄悄地遣人联络张唐,为自己和家族寻找退路。

    五月二十八日晨,略做修整的破虏军兵临湖州城下,城中士兵大部分已经丧于天目山下,守将钱守仁选择了投降,唯一要求是,要求破虏军将他的全家带走。

    张唐答应了这个请求,入城,把北元派来的色目仓库使斩首。开仓放粮,将金银细软和粮食,全部分给了湖州百姓。湖州周围几波前来助战的山贼,也分到了不好粮草武器,跟在破虏军身后,呐喊助威。

    六月初,钱守仁从钱塘登船出海,不知去向。临安大户朱万年见守军兵少,试图叛乱,为北元杀人立功。事败,全家三百多口被守将方胜处死。家产被散,地契被烧,房屋被拆成白地。

    六月三日,破虏军兵临嘉兴,张唐麾下,除了同来的破虏军将士,还多了三万附近的山贼、义勇。他以宋军不入城为条件,劝降了嘉兴守将胡良佐。克嘉兴,散府库,然后弃城而去。南下海盐,把浦东、青村、袁部等北元盐场劫掠一空,食盐全部分发给了百姓和义军,当地百姓欢声雷动。

    六月十日,破虏军攻入华亭。守将阎梦雪为北元守节,城破后投火而死。张唐收其尸葬之,在其碑上手书“汉奸”二字。当地人不解其意,责张唐辱及死者。张唐曰:“身为汉人,却甘心为蒙古人奴,不为汉奸,以何称之!”

    当地儒生以圣人忠于君之语辩解,张唐问之曰:“可知君与圣人之上,还有国家二字乎。国家者,国于前,家于后,至于君,在家之更后!”众儒瞠目结舌,抱头而去。

    六月十二日,北元两浙大都督范文虎回师反扑临安,方胜弃城,去钱塘,据江而守。范文虎不知是计,挥军尾随。追至江岸,双方对垒。文虎以数重方阵相迫,海上忽来巨舰十余艘,宋将杜浒以巨舰大炮轰范文虎之军。新附军悴不及防,被当场炸死近万人,人马相踏,狼狈而逃。范文虎不得已,退回临安,欲凭城再战。方胜与杜浒陈兵钱塘,不攻,亦不退。范文虎只得重兵沿临安布防,无力北救。是以,浙北事态愈发不可收拾。

    六月二十日,张唐以五万人马攻入平江府(苏州),将北元官吏斩杀干净,散府库后,杀奔常熟。

    六月二十五日,张唐攻克常熟,散府库,然后在福山口登船,沿江进攻江阴。

    北元江**师仓卒应战,与方馗所率海盗博于大江,全军尽没。

    七月一日,江阴要塞被张唐与方馗联手攻克,二人威震两浙。将所获武器辎重皆分于民军后,登船入海而去。

    各地民军自此势大,攻州掠县,把浙东捅成了一团蜂窝。范文虎闻破虏军去,大喜,分兵收复失地,将令刚出,七月十日,破虏军水师再出钱塘,以轻车载重炮来攻临安,各地义军蜂拥而来。临安城外,甲兵十万,战旗如林。范文虎出战不胜,弃城而走。撤军途中闻讯,在六月二十九日,破虏军悍将李兴与萧明哲带领两标人马出寿宁,杀向处州。沿途新附军敌挡不住,已经溃逃。

    “天亡我也,文虎大叫一声,跌于马下!”此后以病拒战。

    各地告急的信雪片一样,飞向江西,飞向大都。

第三章 云动 (六)

    “一群废物!”忽必烈抓起告急文书,揉做一团,气哼哼扔到了猩红色的地毯上。

    御书房里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声音,呼图特穆儿,伊实特穆尔,伊彻察喇、萨里曼、阿合马等几个亲信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就连忽必烈一向宠爱的弄臣马可·波罗,也垂下眼皮,大气不敢出了。

    大汗正在火头上,而右丞相伯颜伯颜巡视西北未归,左丞相董文柄病重,两个肱骨之臣皆不在身边。忽必烈的废物之语,虽然是在骂两浙大都督范文虎,听起来却更像骂大家了。

    也难怪忽必烈如此生气,诸臣谁也没想到,文天祥居然在五十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敢出兵直捣两浙。而在南宋太后投降时,为防止各地百姓反抗,伯颜曾命令新附军将两浙各地大小城市的城墙皆行拆除,即便是临安这种都城,也削减到不足七尺,这种高度,防范一般盗匪都捉襟见肘,更何况对付拥有火炮的破虏军了。

    而大元辛苦积累起来的水军,为掠夺白银远攻日本,遇上飓风,片板为回。(历史上,北元曾经两度攻日。这是第一次)江浙一代,有海无防,有城无墙。被张唐奋力一捅,处处都是窟窿。

    是以,无论各地官员对大元朝忠心与否,在破虏军的火炮面前,根本没有能支撑到三天以上的城市。张唐带领着万余人马,采用只攻不守的策略,大约在两个月内,横扫了两浙各地。两浙的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纷纷恳求北元朝廷增派援兵。可这时刻,援兵到哪里找去?

    最可恨的是范文虎,带领十万新附军回兵救临安,才入城不到半个月,又被人打了出去。如果说第一次临安失守,是由于破虏军出其不意。第二次失守,却不得不说,是破虏军自身实力,已经远远超出新附军许多了。

    临安城在南人眼中,代表者国家。当年许多曾经奋力抗争的南朝武将之所以选择了投降北元,,就是因为临安丢了,他们的朝廷没了,再继续战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而现在临安被大宋收复了,并且一次以奇袭方式收复,一次堂堂正正的打了下来。“大宋国运尚在!”临安的两度易手,无疑明确地告诉各地豪杰这样一个消息。

    那些忽必烈还没腾出手来收拾安抚者,那些在灭宋之初,忽必烈答应他们领兵守家者,肯定有相当一部分人会趁机与破虏军勾结。而一旦这种势头愈演愈烈下去,整个江南局势,可能就不可收拾。

    “陛下莫要懊恼,依臣只见,破虏军在两浙不过是小打小闹,并不足虑!”沉思了一会耳,平章政事呼图特穆尔想起了伯颜临行前相托之语,稳住心神,低声劝解道。

    “哦,小打小闹。不知特穆尔自何得出如此结论啊。小打小闹就毁了朕的两浙,大打打闹,他要怎么闹啊,难道以水师在大都东南登陆不成?”忽必烈用纯白的眼球看了呼图特穆尔一眼,没给他一句好话。他是个直率而坦诚的皇帝,喜怒皆形于色。尊重有能力有胆识的人,却不十分喜欢人家一味说好话,搪塞敷衍。

    “陛下的确该做些准备,文贼胆大包天,这次明摆着不在乎残宋皇帝的死活,一味蛮干。哪天他真情急拼命,骚扰京畿,亦不无可能!”阿合马见忽必烈给呼图特穆尔难看,凑上来,趁机在呼图特穆尔背后下黑手。作为色目系大臣的首领,他向来与汉系及蒙古系不和,只要有让别人难堪的机会,决不放过。

    “那也不必,阿合马大人言重了!”呼图特穆尔回头,狠狠瞪了阿合马一眼。以他的性子,本打算当场反唇相讥,想想伯颜的劝告,咬着牙把逞口舌之利的话收了回去,冲忽必烈躬身施礼,然后继续说道:“臣观破虏军所攻之地,皆离海、离江不足百里。自此可知,文贼此举,乃为扰乱九拔都所布之局。而至今,九拔都仅以范文虎所部人马之一半回防,其余诸军皆未动,是以,臣以为,眼下江南局势,还在九拔都掌握之中,并无大乱之相。陛下且不可被一些目光短浅者所蒙蔽,做出一时失策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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