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这一声伊万诺夫斯基是象小孩儿一样高兴地喊出来的,他精神抖擞地敬了个礼,就出去了,随手关上了门。
第二天他就不那么走运了。早晨他又一次去找上校,上校打发他去找一个什么卡拉米茨少校,中尉等了半天,最后总算等到了,他向这个卡拉米茨转达了上校的命令,但是这人开头第一句话就轻言细语给了他当头一捧。
“我上哪儿找人去?我这里再没有人了,只剩下一个赶车的。”
伊万诺夫斯基觉得一切又要落空,不想再问,重新鼓足勇气,快步朝那座门窗美观的高房子走去。当然,人家没放他进去。他和门口那个沉着镇静的哨兵愚蠢地、毫无成效地争吵了—场,当他简直到了绝望的时候,房门突然大开,将军本人在门口出现。他没有立即认出来昨天见过面的中尉,中尉只得再一次说了自己的姓名,用发颤的声音报告说:组织小分队的事情毫无结果。将军的眼睛闪着忿怒,仿佛这次没有成功的过错在伊万诺夫斯基自己身上。
“怎么能毫无结果呢?”
“没有人,将军同志。上校派……”
“叫齐米柯夫到我这里来!”他冲著站在身后的一个人说了一声,那人很快地便在门斗里不见了,将军再没说话,也回那里去了。门口的台阶上只剩下伊万诺夫斯基和哨兵个对个地站在那儿,哨兵厚着脸皮,幸灾乐祸地默默瞥了他几眼,脸上的表情好象在说:反正你进不去!而中尉现在倒不急于进这所宽敞的房子了,他老老实实地等了二十来分钟,这时,台阶上出现了身穿新短皮袄、肩挎毛瑟枪的大尉。
“到齐米柯夫大尉那里去领人。明天十三点整将军等着听取关于小分队淮备就绪的汇报。”
“是!”伊万诺夫斯基说道。他甚至没有问齐米柯夫是谁、上哪儿去找他,只好到外面向军马饲养员们打听。果然,傍晚他手里已经有了一个包括八名战士和一名准尉的名单,名单上排在第十名的是他自己。
于是中尉着手进行准备工作。
除了人员,还应该领弹药、燃烧瓶、炸药和两米缓燃导火线。九个人个有四个人没有棉坎肩,穿的是破烂的军大衣,需要留新配给他们服装;有个人长时间不想发伪装服,取货单上没+有—号首长签字。滑雪板还得到十五公里远的一个后方村子里去取。出发的的最后一夜,他凑合着睡了两个小时,—天只吃了一顿饭,坚持听完了三次技术指导。但到了十三点三十分,他还是把小分队带到了那所门窗美观的高房子跟前。这回他是通行无阻地进去了,他激动而自豪地报告:一切准备就绪,请下达战斗命令。
将军打完电话,放下话筒。他没有脱掉套在军便服上的皮坎肩,默默地来到院子里。以邱宾为排头兵的几名战士听到“立正”口令,整队站在那里等侯。将军默不作声在队列前走过,检查了每一个人,在他这张刻有道道皱纹,双颊深陷的老年人的脸上,首长的威严一点儿也没有了,伊万诺夫斯基来司令部以后整个这段时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现在他只是一个面容疲倦、操劳过度、睡眠不足的老人。“孩子们!”中尉被将军这种意外的称呼感动了。“你们都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吗?这可有困难啊,你们知道吗?但应该去。你们看,多大的风雪,”他指了指阴云低垂、雪花飘落的天空,“飞机不能起飞。全部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他还嘱咐大家在敌后遇到困难时应该怎么样,他说,在那里,除了同志,谁也帮不了忙。他本可以不讲这些的,因为中尉有在敌后作战的足够经验,这是在斯摩棱斯克森林里迷路两周时积累起来的。然而,他那种完全没有官架子的、几乎是朋友式的语气,那种对他们吉凶莫测的命运所表示的同情,头儿句就使中尉大为感动。从这时起他就准备赴汤蹈火,决不辜负将军亲切的关怀。此时甚至连死他也不觉得讨怕了——他准备抛弃性命,只要祖国需要,只要将军赞许。
大概,不仅他一个人,院子里这支小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有这种感情,大家全神贯注,决心十足。当伊万诺夫斯基行过军礼,领着队伍向外走的时候,他心里奏起庄严的进行曲。他知道,他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不应该完不成,因而也不可能完不成……
第六章
在最后几公里的路上,无论中尉怎么样催促战士,黎明时他们还是只赶到了公路的附近,落在刮了一夜暴风雪的白皑皑的旷野上。
趁黎明前的黑暗,伊万诺夫斯基又走了一公里。他冒着越来越大的危险接近土坡上依稀可见的那条公路,这时他突然看到路上有几辆汽车从山岗上下来,中尉气得差点儿喊出声——只差那么十五分钟就能跑到公路那边了!开始他安慰自己:汽车很快就会过去。汽车的确很快地在远处消失了,但紧接着又出现了一队马车,随后从山岗那边又跑出来两辆黑色小轿车,撵到前头去了。事情明摆着:白天已经开始,车辆越来越多了;要想带着他们这个自制的雪板拖车越过公路而不被发觉,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于是,伊万诺夫斯基虽不向公路靠近,但也不离开它,他猛然向旁边一拐,向离这里不远的光秃秃的山岗滑去,那里稀稀拉拉有些灌木丛。总的看来,隐蔽在那里并不理想:但呆在公路眼皮底下这个凹地里,那也绝对不行;天已经亮了,德国人随时都能发现他们。
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滑雪登上了小山岗,伤员差点儿从雪板拖车里被甩出来;中尉忍住已经习惯了的疼痛,疲倦地向离得不远的灌木丛滑去。但半路上,雪地里突然出现了一道相当高的土墙,正好横截山岗,向公路延伸。中尉感到莫名其妙,停了下来,但很快就弄明白了,他高兴地向慢步跟在身后的同志们招了一下手——快!
这是有一半被雪盖上了的反坦克壕,是战争开始后遍布俄罗期大地的长达许多公里的野战工事之一。为了修建这些工事,曾经花过多少人的劳动!但是在中尉的记忆里,这样的战壕一次也没有使希特勒坦克部队前进得慢一些。大概只有在步兵和炮兵的火力严密掩护下,这些庞大的工事才能发挥自己的功能,否则它的阻挡坦克的作用比普通的路沟大不了多少。
现在他们在这个空旷的山岗上遇到这个战壕,倒正是时候。中尉毫不迟疑,顺着斜坡滑进了积雪成堆的宽阔沟底。这儿还相当深,风比较小;沟的一边上沿,雪被风刮成了优美别致的屋檐,因此构上面有了一些遮挡。也许可以在这儿呆些时候了。
他们一个个进了这个掩体,倒在沟底拐弯处松软的雪堆上。他也倒下,屁股象焊在被暴风雪吹得结结实实的雪地上。他喘着热气,心不在焉地久久望着雪尘在对面屋檐脊顶上随风飞转。他不知道往后怎么办,从哪里和怎样越过那条该死的公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员好。他只是感到,从昨夜起,事情远不象原先估计的那样,一切都比估计的要坏,而且很可能结局十分糟糕。但是,经过这么大的努力,一切却归于失败——这是他不能答应的。他觉得,应当尽一切可能来对付环境,象对付德寇那样。他的决心倒是足够的,但就怕体力不争气。
他们在战壕里躺了二十分钟左右,没有说一句话,他自己连开口说话和指定一名监视哨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是心里嘀咕:马上,应该马上叫一个人去。虽然他们都精疲力尽到了极点,但需要有个人牺牲休息,爬上去,顶风冒寒,以免敌人袭击时大家措手不及。
“要一名哨兵,”昏昏欲睡的伊万诺夫斯基终于说出来这句话,他等了一阵,但战士们一片沉默,“苏德尼克,你去。”
苏德尼克背靠雪墙,膝盖上扶着装满锯末的背囊,里面放着脆而易碎的东西。他好象是睡着了,戴着湿风帽的头向后仰,眼睛半闭着。
“苏德尼克!”中尉的声音大了—些。
“马上,马上去……”
还是停了一会儿,这个战士把身子猛力—挺,坐直了腰,然后双手一撑,站了起来,他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轻些,注意燃烧瓶!”中尉吃了一惊,一下子从困顿迷糊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苏德尼克把滑雪板留在下面,在离战士们稍远的地方爬上了高陡的胸墙,他穿着白色伪装衣的身子紧贴在胸墙后面洁白的雪地上。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们还在走?”伊万诺夫斯基问道。
“还在走。没完没了的。”
当然罗,他们是要走的,他们不会停下来等待着他顺利越过公路去消灭他们的基地。他们有他们的目的和任务,只不过和他的任务正好相反罢了。他想:幸好附近没有他们的停车场和后方部队,否则,他在这个掩体里停留的时间就长不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中尉冷得都发抖了——走时发热的身体开始感到寒冷刺骨。除了胸墙上的苏德尼克,大家都疲急不堪地躺着不动。
中尉想到这样太容易被冻坏,便喊了一声:“不要睡!大家都坐起来!”
一个人翻动起身子,这是鲁卡绍夫,他坐起来,用疲劳无神的目光环顾积雪的掩体。彼沃瓦罗夫在舒适的雪地上没有动——他睡着了。中尉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让他们打几分钟盹吧,否则就别想叫动他们一下。三、四十分钟之内他们或许冻不坏吧。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已经没有权利睡了。
伊万诺夫斯基意识到了面临的危险,费了不少劲赶走了令人头昏脑胀的瞌睡,振作了一下,站了起来。中尉早就担心哈基莫夫,但只是现在才有机会看他,于是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伤员跟前。正象他担心的那样,战土的情况不好。大概他还没有恢复知觉,一动不动地躺在滑雪板上,满是积雪的斗篷把他包得紧紧的,从斗篷的小口看到了他那苍白而又发青的脸。急促而困难的呼吸使斗篷的边缘结上了一层厚霜,雪花从斗篷的边缘掉在他湿淋淋的面颊上,立刻就化了——他在发烧。中尉弯下腰轻轻地叫唤他,但他怎么也没有反应,只是继续紧张急促地喘着气。
伊万诺夫斯基在伤员跟前坐了一会儿,开始对自已的决定是否正确发生了怀疑,哈基莫夫因为这个决定才受了这一路的罪。如果当时把他留在一个干草垛里等小分队回去,也许真的会比现在好。但是那样作,还得留一个人照看伤员,这是中尉所不能同意的——本来十个人已经只剩五个人了。而且这五个人面临的主要战斗任务越来越复杂,正是因为这个任务他们才上这儿来,虽然来的晚了。为了完成这项任务,首先要穿过公路,但是又怎么能在这么多的德国人眼皮底下穿过去呢?中尉实在想不出办法。
现在他脑子里一直想这个问题,他很快站了起来。他反正帮不了哈基莫夫什么忙,而任务却是他一刻也不能不想的。他把滑雪板插到雪堆里,摇摇晃晃地踩着雪,爬到了胞墙那里的苏德尼克跟前。这儿有风,比沟底冷,但是能看到一大片原野和公路的两头,公路的中部被小山顶遮住了。战壕就通往那里。在公路的那一边,小树林和灌木丛零零落落,长了一大片,有的离公路很近。在河滩旁边那熟悉的小松树林遥遥在望,上次他们是在那儿遇到不幸的。
中尉从怀里掏出了地图,对了对位置。他的地图里有意地没有标出基地位置,但是不标他也牢牢记得基地位于河边小树林北侧突起的那一部分。现在,中尉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个小山岗,看出他们离那儿最多还有两公里。离得这样近,可就是去不了——这又使他感到十分难过。由于这条该死的公路,他们得耽搁一整天——在吉凶莫测的情况下受折磨和挨冻一整天。
伊万诺夫斯基开始和苏德尼克一起观察公路,公路上交通频繁,中间短时间地出现过没有车的情况。那儿走的基本上是卡车——各种各样牌号带篷和敞篷的卡车,显然是从欧洲各国搜罗来的。它们大多数是向东,向莫斯科开去。中尉突然想到,如果不是全体出动,不带伤员,而是带上哪怕一两个战士,那么,是可以去冒冒险的,可以利用战壕,穿到公路那边去。这一天他在那里至少还可以看到、侦察到许多东西,制定出一个行动计划,天黑时把全分队带过去。
这种想法使他一下了来了劲,新的目标使他增添了行动的力量。他爬下胸墙,朝滑雪战士们低声却有力地说了一句,“起来!都跳—跳暖和暖和!喂!”
克拉斯诺库茨基、鲁卡绍夫立刻站起来了,用手套拍打着身子。鲁卡绍夫推醒了睡得糊糊涂涂的彼沃瓦罗夫。
“暖和暖和吧!打起点精神!”中尉一个劲儿催促,这时他想起了一个叫人起来的最好口令:“开早饭吧!鲁卡绍夫,拿出罐头来,每人两块面包干。”
鲁卡绍夫带着睡意,打着寒颤,从皮包里拿出来几块黑麦面包干和一盒鱼罐头。中尉用刀吱扭吱扭地把铁皮底割开了,于是大家便用刀子和匙子刮那里面冻得硬梆梆的东西。
“喂,怎么样,小彼沃瓦罗夫,你睡了一会儿吧?”由于寒冷中尉故意振作了一下精神,问道。
“是的,睡了一会儿。”
“你支持不住了?啊?”
“太累了,中尉同志。”战士直率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个棒小伙子呢,”伊万诺夫斯基轻松地开着玩笑说,“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我不行了。”
他不分辨,不叫苦。现在,经过一段休息之后,他露出了羞愧的表情,黑黑的面颊在刚刚睡醒之后泛起了几乎是孩子般的红晕。
“不行了!”鲁卡绍夫带着指责的语气摹仿他说,“又不是在妈妈跟前。现在可是……掉队的比打死的更糟。”
“被打死算啥,打死了也就不需要用力气了。可你看这儿——两只手被绳子磨出来血泡。”克拉斯诺库茨基伸出自己红肿的手掌,昨夜,他显然吃了苦头。但是谁没有吃苦头呢?而且谁晓得马上还要吃多大苦头呢!
“可是也有聪明人,”鲁卡绍夫用方才那种气愤的口吻继续说,“不知是溜掉了,还是迷了路。结果我们在这儿替他们吃苦。”
他指的是邱宾和扎雅茨,中尉同样一刻也没有忘记他们。被打死的那两个,不说也清楚。哈基莫夫,虽不好说,但也还比较清楚;而准尉和扎雅茨呢?昨夜在路上突然不见了,好象钻进地里一样——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叫人莫名其妙。
“如果这么简单,那就好了。但假如不是这样呢?”鲁卡绍夫严肃而忧虑地看了看战壕说。中尉这才明白中士的意思。但是中士说的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确切些说,伊万诺夫斯基不愿意设想、甚至不愿意别人暗示邱宾准尉会叛变。然而他内心却充满着犹豫和怀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小分队的人本来就很少!
“还会顺着我们的足迹把德国人引过来,”克拉斯诺库茨基天真地附和说,“事情很简单:雪地上有滑雪板的痕迹,只要追——总能追上的。”
“一切都可能。”鲁卡绍夫脸色阴沉地表示了同意。
“不,不能这样说,”伊万诺夫斯基搭腔了,“准尉不会这样,他不是那种人。”
鲁卡绍夫咀嚼着面包干,疲倦地望着战壕的尽头。
“可能不是那种人,但一切都可能发生。比方我们那个第一O九队,也有过那么一个相貌堂堂的大尉,一个劲儿修防御工事。等修好了,却修的不是地方。德国人一来,他第一个举起了双手。”
“喂,你不要这么说了。”伊万诺夫斯基坚决打断了他的话。“邱宾不是那个大尉,这是肯定的。鲁卡绍夫,以后你要多相信人,人家不也相信你嘛。”
“那是我呀……”
“你为什么认为邱宾不如你?”
“我还在这儿,可是他却不见了。”
是的,他的逻辑几乎是无懈可击,反驳他是困难的。事实上,他就是没有掉队过,虽然他还是个殿后兵,而且他也没有让此时坐在旁边迅速舔着勺子的彼沃瓦罗夫掉队。总之,鲁卡绍夫是对的,但是伊万诺夫斯基不愿意过早地给邱宾下结论。准尉身上毕竟有某些好东西,尽管他的固执使中尉生气。
他们坐在雪堆上,很快就吃完了罐头,嚼完了面包干。伊万诺夫斯基把勺子放回口袋里。
“鲁卡绍夫中土,”中尉换了一种语气说,“留在这儿代替我。我需要去侦察一下。大家都留在这里。可以休息。注意观察周围。我很快就回来。有不明白的吗?”
“明白了。”鲁卡绍夫带着乐意的心情回答。
“一切都按规定办。要照顾哈基莫夫。”
“一切照办,中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