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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三秋霍然回头,去瞧穆青露。可只见到她的斗笠覆在脸上,无法窥清她的表情。耳听晏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韦三秋方才颤声道:“大小姐,您……”
穆青露的声音从斗笠下幽幽飘出,不掺一丝感情:“走。”
韦三秋拉开门栓,收起先前紧张惶惑的模样,昂首阔步走了出去。他朝四下一张望,见并无旁人,才回头朝屋里轻声道:“随我来。”
二人走出柴房,韦三秋引着穆青露,从后院最僻静的小门中穿了出去。离开紫骝山庄后,韦三秋犹未放心,陪着穆青露走了长长一程,直到山庄的影子远远消失在身后,方才止步。
韦三秋长出一口气,道:“大小姐,您刚才忍住了没有发作,您是好样的!”
穆青露在斗笠后静默了一会,方才开口,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清冷:“我没有发作,是因为蓦然回忆起了一些奇怪的事。如果我失控暴露自己,就永远也没机会寻到答案了。”
韦三秋点了点头,又问:“大小姐,您下一步准备去哪?”
穆青露想了一想,答道:“我眼下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也许会先回天台山,也许会去别的地方。不过……”
她微微抬首,不知道是否从斗笠的缝隙中瞧见了天空。她淡淡地道:“不过我是不会寻死的。”
韦三秋如释重负地道:“那就好——”
穆青露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三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不待韦三秋接口,便继续问了下去:“告诉我,为甚么晏采一步步接近窗户的时候,你的神情那样恐惧慌张?”
韦三秋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大小姐……”
穆青露道:“这里远得很,她听不见。你倒说说看,她这几个月来究竟还做过些甚么,会令你这位见过世面的大总管如此害怕?”
韦三秋翻身跪下,凄声道:“大小姐,紫骝山庄的事,您千万莫要再问了。您听我一句劝,远远离开这里,莫要再靠近了。”
穆青露没有动,清亮的声音中有一丝疑惑:“她丝毫不会武功,到底是为甚么?”
韦三秋深深磕下头去,哽咽道:“奴仆不可妄议家主,我今天的话已经太多了……大小姐……我韦三秋这条命注定是要献给山庄的了,有些话,只能烂在心里,却万万不能再说出来……”
他停了一停,又说道:“大小姐,您记住,‘天台派’三字,已经成为这里的禁忌了!但您请放心,我会明哲保身,我还定会尽心尽力,保护庄主父子三人……大小姐,莫要逗留了,快走吧!”
穆青露静静立在他面前,过了一会,才道:“既然这样,我也不逼你。三秋,就此别过。”
韦三秋抬起头,眼中流溢出怜悯的神色,他低声道:“大小姐,您与我有多年主仆情分,论地位,我没有资格对您说些甚么。但论年龄,我比您痴长近二十岁,今日一别,不知还能否相见,所以……我想斗胆劝您几句话。”
穆青露伫立在晚风中,微微俯首,道:“好的,我听着。”
韦三秋道:“大小姐,您豪爽坦率,这是极大的优点。但您同时也骄傲好强,这却是您的弱点。如今您面临重重危机,肩上压着万钧的担子,我是瞧着您长大的人,我不希望您妄自强撑,因为那样终有一天会垮掉……您离开这里后,一定要快些寻找可靠的朋友,投到安全的所在,绝对不可独自强撑,但也绝对不可因为匆忙而识错了人。大小姐,前路漫漫,您往前闯的时候,一定要记着——如果不成长,必然会吃大亏。”
穆青露默默立了一会,缓缓颔首,道:“三秋,你说得对。仔细回想一下,我昔日确确实实做过不少蠢事……过去,你和他每天瞧在眼中,想来也是万般无奈吧……如今我咎由自取,也是活该,你这席话,从今往后我定会牢牢记在心上。”
她推开韦三秋递过来的盘缠,转过身,踏着遍地青草,慢慢走向远处,只留下最后一句:“再见了!”
韦三秋依旧跪在她身后,遥遥唤道:“大小姐,珍重!……”(未完待续。。)
第194章 生别离(三)
夕阳奄奄悬吊在西天上,高空偶尔有孤鸟划破细细残霞,远远落在背后的紫骝山庄中有炊烟升起,馀照将秋草与秋树都映出一片昏黄。
穆青露将斗笠低低地遮挡了脸,背着行囊,沉默不语地朝远处走着。那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纷纷掠过她身畔,又有几缕晚秋的柳枝,轻轻拂在她身上,不知是在打招呼,还是在告别。
她慢慢走着,谁也瞧不见她的脸,更瞧不见她的心。城郊的路越来越荒僻,那些经人精心修剪打理的柳树也越来越稀少,眼看就要消失。
穆青露忽然在那最后一棵杨柳树边停了下来。她站在树旁,抬手抚了抚树干。丝丝垂下的柳枝,已失去了暮春时节的婀娜,却犹存几分风流姿态,它们随风依依晃动,仿佛在向她点头致意。
穆青露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小柳树,我要离开啦。明年、后年……从今往后,你恐怕再也见不到我啦。”
柳树不言。穆青露恋恋地摸着树干,又说道:“过去,我和他经常会悄悄溜出来,跑到这里,肩挨着肩,在你的枝荫下聊天嬉笑。那时候你也还很幼小,后来,你同我俩一起慢慢长大了……我以为咱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生活下去,然而,我却万万没有想到,物是人非,那样的日子,竟然一去不再复返啦。”
她忽然伸手摘下了斗笠,将它搁在一旁,又靠近柳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树干上。长长短短的柳枝遮住了她的脸,她没有再说话。
穆青露静静地倚了一刻,才重新抬起头。她喃喃地道:“我真的要走啦。唉,有件东西我不想带走,也不能带走了。小柳树,我把它们留在你身边,你替我作个见证吧。”
她退后两步,蹲下身,伸出一双洁白的手,在柳树脚下,掘了一个小小的土坑。她盯了土坑半晌,揩净双手,缓缓移到耳边,将那一双碧玉耳坠轻轻摘下。
她把碧玉耳坠端端正正放入小坑中。又掬起一捧泥土,细细地洒在它们之上。小坑渐渐地被填满了,稍稍有些隆起。穆青露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压着土,将坑面抚得平平整整。
忽有几滴水珠砸落在泥土上,嗖地隐没不见。穆青露正要抽回手,见状怔了一怔。刹那间,手背上也淅淅沥沥洒上了好几滴,清清的水珠在洁白的手背上滚动。触感竟是温热的。
穆青露道:“咦?下雨了吗?”她茫然抬头,可是夕照依旧。她仍然跪在柳树下、土坑前,忽然又觉得脸上热乎乎的,还有些痒。她伸手抹了一把脸。猛地惊道:
“是我在哭?”
她慌乱地抹着自己的脸,黑黑的土印东一条西一条横在脸颊上,她却不自知。她忙忙地将那些温热潮湿水迹一一擦干,方才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还好还好。我乃天台派传人,堂堂女侠,若被人瞧见躲在树底下流泪。岂不大大堕了威名?幸好幸好,此处没有旁人,小柳树,你甚么都没瞧见,对吧?我向你发誓,这种丢人的事,本女侠绝对不会再做出第二遍。”
她嘟嘟囔囔地说完,挣扎着便要立起。可刚立到一半,腿一软,又扑通跪倒在地。
穆青露扒着树身,数度尝试,却都失败了。她无可奈何地跌坐在柳荫下,心道:“麻烦了。今日碰到的窝囊事太多,旧伤新恨一起发作,再加上又饿又累,一时片刻怕是动不了了。唉,心口不知怎地,痛得慌……算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反正此处离山庄很有些距离,多半不会有人来。”
她艰难地解开背包,掏出水囊,吞下几片药丸,又勉强咽了一些干粮。夕阳益发西斜,她只觉眼前黑黑沉沉,浑身虚弱不堪,那温温热热的水迹似乎又从脸上淌下了。
她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道:“没出息的东西!哭甚么哭!睡觉……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泪眼迷蒙中,瞧见一只小小的飞虫在眼前盘旋,穆青露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它,小虫飞旋几周,轻轻栖于她掌间。穆青露瞧着它圆圆透明的小翅膀,仿佛又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她低低叹息一声,将手掌搁在膝盖上,倚着柳树树身,慢慢阖拢双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幕寂寂降临,归鸟入巢,草树的影子在旷野上舞动。哪怕是江南,此时的秋风,也终于杂了一阵阵寒意。穆青露在睡梦里瑟缩了一下,没有睁开眼,她将自己团得更紧,仍旧坠落在深深的梦境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微微一惊,缓缓睁开眼来。只觉天地寂寥,只有偶尔飘来的几记夜鸟啼声,回荡在淡淡的月光里。
她挺身便欲立起,忽觉有东西遮盖在身上,她动了动身子,那一大片东西缓缓滑落,她提起那遮盖之物,就着月色一瞧,顿时“咦”了一声,奇怪地道:
“这是哪来的斗篷?”
那斗篷质地普通,花色素朴,瞧去乃是寻常男子穿戴之物,但成色颇新,也没有异味,似乎没怎么使用过。穆青露站起身来,抖了抖斗篷,一脸疑惑,她圆瞪双眼,认真地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
“啊,我晓得了。定是三秋放心不下我,怕我露宿街头感染风寒,特意带了这斗篷来找我。他寻到此处,见我睡着了,便没有叫醒我,将斗篷披在我身上,就离开了。”
她心中感动,朝着紫骝山庄的方向,低低地道:“三秋,谢谢你。”
她披上斗篷,背好行囊,重新戴妥竹笠,轻轻拍了拍小柳树,又低头瞧了那平平的土坑 一眼,便在夜色中迈开步子,朝远处走去。
她没有走大路,在旷野上一步步朝东方前进。天地间一片茫茫,世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南京城与紫骝山庄已越来越远,前方隐隐现出一片稀稀落落的屋舍影子。
穆青露勉力按下心底挥之不去的锐痛与悲哀,踮起脚朝前方看了看,像是要分散自己注意力一般,自言自语道:“几年前经此地出城,记得附近好像有一片村庄。现下将夜深,倘若真的露宿野外,对伤势恢复颇为不利……不如进村瞧瞧,说不定能遇到好心人家,哪怕只投半宿,也总比在外头吹凉风强。”
一念及此,她便加快脚步,朝那些黑漆漆的屋舍影子奔去。奔到面前,仔细一瞧,果然为记忆中的村落,一条小径曲曲折折从两旁屋影中穿过,却瞧不清另一头通向何处。村落周围有田地,阡陌纵横,十几具瘦骨伶仃的稻草人,在夜风里幽幽地摆着臂。(未完待续。。)
第195章 生别离(四)
穆青露左顾右盼,沿着小径,缓缓走入村中。道旁有栖鸦被惊动,啪啪地拍打着翅膀,从矮墙上惊起翻飞。除了鸦噪外,却是满村黑灯瞎火,村民们似乎都已睡下,再无半点人语。
穆青露摸了摸行囊,行囊牢牢地绑在背上,在胸前打了个结。她紧紧握着那个结,仿佛背包也化作了一层安全的甲胄。她又走了一程,鼓起勇气,挑了一户人家,轻叩木门,低声询问:“请问有人吗?我是过路旅客,想借住半宿,若愿接纳,必将重重报答。”
又有几点鸦影飞起,屋中却无人应答。
穆青露讪讪收回手,又换了一家,却依然是相同结局。她心头渐渐生起疑惑,放慢脚步,细细辨去,终于发现似乎不是村民们全睡下了,而是——
村中压根无人。
穆青露秀眉微皱,心头生起诧异:“方才隐隐瞧见田间有农作物,显然这儿是有人居住的,但一村子人为何都不在家中?若说是紧急逃荒,那更不可能。南京城郊从来不荒僻,他们为何要逃?”
边想间,脚下已慢慢顺着小径拐到了村落中央地带。那里似乎为村里的集市买卖之处,小径变宽了不少,两旁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摊位,摊位上还罩着油布篷盖。有些摊位是卖水果的,空空的篮筐还堆在一旁;有些摊位是卖鱼肉的,厚厚的砧板和铸铁挂钩还摆在外头;有些摊位应该是卖蔬菜的,摊子脚下还有破烂的筐子,里面盛着没及时倒掉的菜根叶片。
穆青露闻到空气中略腐臭的味儿,不自觉地捏住鼻子,加快了脚步。心道:“可真古怪。瞧这些摊位,仿佛白天还有人在这做买卖,怎的到了夜晚却全都散去了?”
纵然她一贯大胆,在这漆黑无人的空集中。头皮也微微有些发麻。她止住步子,转头朝紫骝山庄方向遥遥一望,可哪里还能瞧得见半点踪影?穆青露死死盯着那方向,怅然若失,伫立一会,只觉得心似乎被人用刀子整块掏出来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外壳还在。夜风一刮,她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赶紧喃喃地替自己壮胆:
“离开他,你不敢独自走夜路了?笑话!不就是个无人村吗。瞧我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去!”
她一振斗篷,复又迈开脚步,快速穿行在集市中,嗒嗒的步声敲叩着铺地的青砖,斗篷飘起,时不时拂到沿路的空篮破筐上。
面前不远处又是一个肉摊,两排油油的黑铁弯钩高悬在篷布盖下,砧板上斜斜嵌着一把硕大的剁肉刀。摊旁叠着好几个竹筐,筐中仿佛还套着油腻腻的麻袋。不时传出血腥味,穆青露捂着鼻子,边奔边想:“八成是白天乱抛过碎肉肝肠甚么的玩意儿,真难闻。”
她侧转身子。从肉摊旁擦过,小心地不让自己碰到脏浊之物。刚走出油布篷盖的阴影,那几个套着麻袋的竹筐忽然在月光下喀喇一晃,齐齐散了开来。
穆青露闻声惊动。蓦然回首,陡觉恶臭袭鼻,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猛地朝身后贴到!
她应变奇急。迅速转回头,朝前一扑,那团黑影一袭落空,从她身体上方扫掠而过。穆青露双手一撑地,就势一个滚翻,鲤鱼打挺复又立起。
她暗呼“好险!”探手入袖,将七根新收的朱弦牢牢缠在掌间。那团黑影呖呖尖啸,在不远处一记猝刹,旋身面对穆青露。它原本只是约摸半人高的一团,可此际却在不断蠕动、拓展、延长,身后仿佛正慢慢张开一对妖异的翅膀,月影闪幌中,乌翅深处聚攒着点点锐寒利光。
穆青露倏地瞪大双眼,那黑影突然又一记利啸,双翼疾收,拢于背后,仿佛借风助势,竟再次直直朝穆青露冲撞过来!
穆青露勉提一口真气,想使出轻功回避,可她内伤未愈,那真气晃晃悠悠,刚起到一半,又颓然散落。情急之中,她右臂疾扬,七根朱弦激射而出,正缠上隔壁摊子的篷布支架。
她用力一拽,那支架吱嗄作响,带着整个摊位一起向路中央砸落。穆青露抬足一踢,摊位稀里哗啦地朝黑影面对面撞去。黑影尖声长嘶,伸翼一拨拉,油布与木板纷纷粉碎断裂,穆青露却已趁隙收弦转身,沿来时的路飞奔而逃。
黑影紧追不休,穆青露边逃边将劈手可抓到的东西一一朝后掷去。肉钩、木桶、垃圾筐、烂萝卜……黑影似被激怒了,将阻碍之物一一击碎击飞,追势却更急。穆青露奋力吊着半口真气,只觉眼冒金星,那股股恶臭味道却越来越近。
她将身一拐,急纵出小径,往两旁屋舍当中穿去。她在狭窄的墙壁与墙壁之间绕行,那黑影个头硕大,浑不似她身材轻灵,渐渐落在了后头。
那黑影似已怒极,厉吼一声,蓦收双翼,在墙上一弹一蹬,急纵冲天。穆青露抬头一望,但见它直射而上,黑沉沉的双翼一张,身躯竟又增大了好几圈。它在月光里飞旋一周,利芒森森,准确无误地叮啄向穆青露头顶!
穆青露双眉一剔,叫道:“千佛山的蝙蝠!”
她咬牙从怀里掏出那两片圆钹,朝上抛去,那蝙蝠在半空中伸爪一拔,圆钹旋转着弹飞到了远处。穆青露撒开腿,在越来越大的阴影笼罩下,拼命往前奔。
眼看将跑出扑袭范围,半空巨影中却陡然撒出一道漆黑黝暗的链条,穆青露猝不及防,被链条嗖地缠了个正着。她大惊失色,伸手欲解,那蝙蝠桀桀连声,发力一扯,穆青露如何抗衡得过,整个人被忽忽悠悠拖离地面。她功力虽失,天台派的精妙招式犹在,眼见将被越提越高,她猛然伸出右手,掰住掠过身侧的墙头,左手在腰间一拆一解,猛地甩开了黑链。
她滚落墙头,忍着周身疼痛,还想跳起奔逃,却已来不及。那巨翼蝙蝠的锐啸忽然一收,竟化作生硬的人声,怪笑道:“死——哈——啊——”
腥风与劲芒,就在眼前。
穆青露惨然闭目,一声未吭,心中却有悲愤之声狂喊不休: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未完待续。。)
第196章 流光集(一)
脸畔忽有劲风刮过,不是蝠翼掠起的腥风,却隐含金铁气息。穆青露正垂目待死,一惊之下,霍然睁眼,却见幽月光中,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