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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一枚霰弹打到了满城中。
无数个小弹丸飞散在空中,宛如一张大网笼罩住了一座民房。
脆弱的房顶被一枚枚飞行中的小弹丸毫不费力地穿透,惊呼声、砰砰的弹丸撞击声、噗嗤声、惨叫声在房间内同时响起……
而当一切声音都停止后,再把视线透过洞穿的房顶投入到房内,就能看到,这里的一家大小老少七口人,上至一头发花白的老人,下到一十岁不到的幼儿,全都已经倒在了鲜红的血泊中。
轰轰轰——
几枚炮弹先后命中了城中的崇圣祠,正殿大堂上,孔子他老爹叔梁纥的雕像当即被一枚反弹而起的铁弹轰掉了半个脑袋。
几枚铁弹起起伏伏,整个崇圣祠正殿上被打的一片狼藉,连顶上的栋梁都被打折了一根。
上百门重炮毫无顾忌的轰击给荆州满城带来了自它建成以来百年间最惨重的一次伤亡损失,七八百条人命在这两三刻钟的炮火轰鸣中魂赴地府,而更多的还是受了伤的百姓。
走在满城的街面上,看着清理废墟的义军从一栋栋倒塌、损坏的房屋中抬出的一具具尸体,梁纲心中颇生出了一丝愧疚。
但是转瞬间这一丝愧疚就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因为梁纲现在所进行的‘造反’,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朝代造反,而是一个民族复兴的契机。
一个民族的复兴就必须踏着另一个民族的尸体崛起,红巾军一直都是在鲜明的标志着‘反满复汉’,在这一点上,他与满清王朝的利益代表——八旗旗民,先天上就是绝对的对立。
而对于自己的对手,慈善是愚蠢的,只有残酷才是最好的答复。想想扬州十日,想想嘉定三屠,梁纲内心迅速平定了下来,再次把那一丝不忍抛到了九霄云天外。
太阳落山时,清军城内的最后一个据点——荆州将军府被攻克,留守荆州的八旗副都统达得逃到了库房中举火自焚而死,至此荆州城全部归于平静。两千满蒙八旗兵,除了投降被俘虏的那九百多人外,余下的一千余人悉数毙命。
少了将军府库房,梁纲却并不怎么在意,荆州城内有的是粮食。城南被攻克的太快,坐落在那里的府库南大仓,清军还来不及放火就完整的落到了红巾军和义军手中,单是那一处大仓储备的粮食就足够江南诸路义军半年所需的。而再加上北大仓被抢救的一半库存和城内即将抄检出的粮秣,物资粮草义军可真的充分的紧。
不过,相对于这些,战败之后的满清余孽却是给梁纲出了个难题,自己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将军府大堂上。
梁纲居中稳坐,眼睛望着下面左右在座的各路义军首领,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行,还是不行?”
梁纲已经有解决‘满清余孽’的办法了,只是后果有多严重一时还无法估料,为了防止万一,出现——出了事他一人来顶缸的局面,他还需要在座各路义军首领的全心全力的支持!而现在就看他们敢不敢给这个肯定的答复了。
“梁将军,我们荆门应了。”熊道成与杨起元交换了好一阵眼色,最终定下了决议,第一个站了出来给梁纲支持。
“好,我们这部也应了。”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熊道成、杨起元的决定让林之华、覃加耀二人眼中再无疑虑,对视一眼,双双站起应道。
自这两股以下,张正谟、聂人杰、闵正鼎、周凡彬、刘盛鸣、张宗文等人或是自愿,或是为形势所迫,反正是不得不全都对梁纲应允了下来。
“哈哈哈,有各位首领支持,襄阳清军便是全军杀到我又有何惧?”梁纲自大椅上站起,哈哈大笑道。可真是白赚了一大笔啊!
他的解决法子无非就是一个杀字,那些个八旗兵战俘和满人中的荣华富贵、世职门第之人,休说是此次他还得来了众人的支持,便是到现在没一人来支持他,也是照样要杀而不误的。
对于满人旗民中的底层小民放过也就放过了,可抵抗过的八旗兵和旗人中的荣华富贵之人却是绝不能放过留情的,梁纲自身而言也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知道自己这么一干肯定会惹得乾隆老儿和整个满洲八旗的大怒,说不定一道圣旨下来,甚至是用不到这道圣旨下到军中,襄阳城下的清军就会发疯了一样的杀进安陆。
但是梁纲干的就是这宗买卖,只一味的避祸趋吉还能成什么大事?
襄阳西线的清军陆陆续续来了有五六万人,两三个月的围城攻城当然要损失上一部分,再加上他们留在郧阳的后卫,这前线可动用的总兵力也就是三万五千人上下。警卫襄阳城内义军,然后再拉到安陆的人马就更少了,可能也就是两万出头。
说实话,清军这样的兵力,梁纲拉起队伍死拼硬憾他一阵,还真不怕,若是守钟祥城、天门县两地那就更是不惧。虽然这样一来会把城外即将成熟的水稻就全部送给了清军,可是梁纲现在手中有的是粮食。
而且老百姓遭了清军的祸害,他还可以趁机多招收一些人马。
但是梁纲知道襄阳义军的战斗力,正面战场上,清军若在襄阳留下万多人马,可能他们还真的啃不下。而自己这边要是再拖战,日久生变,不但武汉一带会生出波澜,河南境内的王聪儿、高德均部怕也会出意外。
毕竟现在的河南境内,清军是大军云集。梁纲真怕王聪儿出了意外,那样的话不但他自己的一番心血将付之东流,就连已经渐渐整合到一块的襄阳义军,也极可能会跟着重新分裂。
这种情况下他是决不允许的,所依尽快的解决掉西线清军,然后大军过江牵制住清军主力,之后让王聪儿、高德均二人迅速率部转回湖北。那样梁纲心里才算干净,他也就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襄阳义军,而自己带领红巾军主力沿江杀下……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梁纲才会召开现在的这场会议。眼前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有了诸路义军的帮衬,至少己方声势能大大的一壮,而且红巾军的切身压力也将骤然一减。
此一应,可以说除了远在施南府的杨子敖、胡正中、田谷墩等部外,其余所有在(襄阳)外的湖北白莲义军全都入了梁纲的夹袋。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别说是杀俘激怒清军,就是立马挥师北上他都敢干。
“杀——”
令旗摇动中,一百行刑的刀斧手当即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刀下人头狠狠砍了去。一百八旗兵战俘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涌间刑场外的两万义军战士再一次噤声一片,最靠边的那批人已经忍不住闭眼向后退了。而刑场的另一边,还在等待的四百多八旗兵战俘是更加的骚动厉害。
这片不甚大的刑场上,已经有五波也就是五百个旗兵战俘的脑袋在这里被砍下,它的外围,就是整整两万即将随梁纲北上的义军战士,和荆州城内所有的红巾军陆军。
五百人的死,如此肆无忌惮的屠杀,已经是真的吓住了边上两万名义军战士。他们现在再也没有了初开始时看热闹的热情了,有的只剩下一波波的惊悸和吸气。
五百人,五百条性命,这在战场上不过是一小点符号,或是一个不起眼的数字罢了。可是要摆在现在,战场之下的眼前,这样毫无反手之力的被屠杀掉,那就是令人震惊了。尤其是这些连最基本的训练都没有的白莲义军战士,他们中的前几排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吓呆了。
中国人爱看热闹,杀头的时候尤其如此,但是这样血腥暴力的事情,向来都是有个度的,有个限制的。历朝历代的官府可没谁能一下子砍五百个脑袋,这比乱战中死伤几千人都要来的震撼。一百一百的砍,并且还依旧没有砍完。
与两万义军并列的是红巾军的步炮军,他们的心情都是另有一番体会了。
与义军相比,行刑的人是他们红巾军的自己人,这本能的就让他们心底里面升起了一种认同和别样感。而且对于排队砍脑袋,红巾军的老兵和新兵都不陌生,老兵运气好的,可能都经历好几次了。京观红巾军都筑过,何况是排队砍头?
而新兵,在组建新兵二营的时候,战俘营里可是也消失过一部分人的,相比较被打回战俘营做苦力的那一千多人,消失的那一部分人更可悲!
种种原因下,红巾军面对这个血淋刑场,态度轻容自若自如多了。
剩下的八旗战俘还有四百多人,他们当然不愿意重蹈先辈的覆辙。可是在红巾军战士的强力弹压下,被绑住了双手的他们根本就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又一波战俘被押上了刑场,他们中人或是已经认命,或是依旧在不甘心的挣扎,再或是不停地在哭爹喊娘的求饶。可他们身后的红巾军战士却无一去理会,刑场上浓郁的血腥和一百条一百条死去的人命也动摇不了他们的意志,战胜者就应该有作为胜利者的特权,就像眼前的这场屠杀,就想百五十年前他们先祖入关时的,对汉人的一场场屠杀。
看到行动信号之后,押着战俘的红巾军战士起脚踢向战俘腿弯,然后两臂向前用力一摁,头颅带着脖颈就立刻显露了出来,一抹刀光适时临下,一腔鲜血再度喷涌而出……
屠杀,毫无顾忌和遮掩的屠杀,确实是很能磨砺人神经。当被俘的九百多荆州八旗兵和排在他们身后的,被梁纲从满城里搜罗出来的五百多该死的旗人一起,在这块不大的刑场上走过自己人生旅途的最后一幕之后,一千五百条血淋淋的性命,让如同在噩梦中走过一遭似的两万义军战士精神面貌猛然的为之一变。
可能这也有不好的效果,比如说启发可他们心中的嗜血和暴虐。可是梁纲更认为,这一场血淋淋的讲课,能够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去铭记住——什么是失败者的下场。想要自己不像刚刚死去的那一千五百人一样被人杀小鸡似的屠杀掉,就必须在战场上去胜利。
“白莲教,白莲教好歹也是一宗教,总能在信徒的思想上发挥一点效果吧?嗜血、暴虐、凶残???应该不会,可谁知道呢……”
梁纲心中暗咐道。他可不担心红巾军,不管怎样,红巾军也能称得上是一支军队,严格的训练,和一次次的拼杀,这点心理承受能力他们还是有的。可白莲义军,则依旧还是一伙农民……
襄阳,清军大营。
中军帐中,福宁一脸苦涩的看着手中的书信,是毕沅和永保联名写来的,“红巾逆匪要打荆州??”
之前东湖被克,水陆二总兵,卫国雄和杨延彰一残一死,这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却没想到梁纲‘凶残’如此,连给自己手下休整的时间都不给,打了东湖就接着打荆州。
“这荆州失不得啊!”福宁心中暗叹,荆州不但自身位置重要,还是为满城之所在,要紧之极。如果有失,以红巾军、义军之残暴凶狠,满城旗民还如何存活?
如此血案一发,自己、毕沅、永保,将无出头之日!
“不发兵安陆是不可能的了……”
古往今来,多少为将为帅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潼关之外的哥舒翰,松锦之战的洪承畴,现在也该多一个福宁了。虽然同前两者相比,他只是一个小爬蚱,私心也更重一些,可是这境地却是一样的。
襄阳未克,就兵下安陆,是个有军事眼光的人就知道不可为。可是福宁依旧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如他们这类的人,总而言之还是私心重了。哥舒翰、洪承畴以及现在的福宁,他们位子上如果换是一个真正大公无私的人在任,比如说于谦这种性格的,皇帝你就是逼的再紧,我就是死也不会领兵向前。(假如这么一说)可能历史就另有一变了。
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广利能做的事情,李成梁做了,之前的成德做了,现在的福宁也在做。
第二卷 烽火连天 二百七十三章 一桌饭,两拨客
二百七十三章 一桌饭,两拨客
准备了一桌饭却来了两拨客。
大军刚进当阳梁纲就得到了安陆来的信报,不但襄阳的福宁南下了,连武昌的永保也出来凑热闹。他连兵黄州的汪新部,凑够了一万五千人气势汹汹的走黄陂杀来。
红巾军汉阳主力西进之后,梁纲只留下了五艘护卫船和扩充到一千五百人的火枪营以及独立一营兼少量炮营防守汉口、汉阳。黄陂一带无暇顾及,只留下独立一营的一个中队驻守,装装意思而已,清军一开过来他们自然就退回了汉口。
甚至黄三都做好了弃守汉口的准备,集兵汉阳以他手中的实力,倒也能与永保、汪新一战。
不过永保、汪新却没有进攻两汉的意思,相比较扎手的汉口,浑身长刺的汉阳,老巢安陆对红巾军而言是更加的重要。尤其是天门县,那里不但有红巾军的老营还有造船厂和诸多的军需物资储备,一直以来都在源源不断地向着两汉红巾水陆军输血……
所以“打下”黄陂后二人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孝感,大军绕城不打直进更西面的应城县。鲁维志的义军水分太多,而且就算他手下人马全是扎实的青壮主力也同样不是万五清军的对手,除了缩进孝感县城内不出外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万五千清军开进西去。现在永保、汪新他们距离安陆府境内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骤然而来的危急让王邵谊、李虎颇有些措手不及,那北面的福宁清军也就罢了,东边的永保、汪新部却是他们所万万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当即调遣了南向阳部南下,汇同天门县境内的骑兵营以及老营下辖的警卫营兵马固守天门县城并三汊河沿线。
红巾军老营上万人现在全是在天门县境内,自县城城南而过,西连司马河的三汊河以南至沉湖之间的大片地区,就是他们的主要聚集地。或许老营搬入县城不费得什么事,可是更南的造船厂怎么办?那里的大批量储蓄物资怎么?
清军来的这样快,陈明堂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把一切处理妥当,所以三汊河这一线必须守住。万幸的,黄三已经亲率火枪营回援了,只需再有两天就可以抵到天门。
虽然他这样一来两汉一带就只剩下了独立一营和五艘护卫船,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可对面的武昌清军又何尝不是如此?永保同样领走了城中的主力。东面的黄州府更是没了威胁,因为汪新都倾巢而出了。黄三这时候不动火枪营才是真正的浪费!
临近应城的几县红巾军都在撤退,那几个执政书记手中的实力在一万五千清军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不撤退就是在白费性命。虽然如此一来会让他们几个月的治理、努力都付之东流,可是人命最重要。
整个安陆府境内,到梁纲接到信报为止,除了钟祥和天门两地外,也就是天门县更南的潜江还控制在红巾军手中,剩余的几县全部都让空了。永保、汪新现在无论是进攻天门还是转攻钟祥,都将是一路直达,不用费一兵一卒。
真是火烧眉毛了,捏着信报梁纲只能再次下令全军速行。虽然他真的很想让部队在荆门休整上一两日再走。
军中的江南义军也还吧,红巾军和荆门义军却是先后不停的打了两丈了,而且每一仗里还都是主力。在精力消耗上,远比江南的同行来的重!
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部队进入了安陆,梁纲没有分兵北上,而是直接开向了天门。这里确确实实是他的命门之地,不先撵退了永保、汪新,梁纲就放不下北上。
天门。
永保和汪新现在还都不知荆州城内的最新情况,但是他们对天门县的进攻却已经早早开始了。
紧挨着武昌兵仗局,永保随军自然带了不少的大炮。虽然这些大炮依旧沉重、笨重,依旧比不上红巾军的重炮好使,可是有总比没有强,它们总比床弩火箭打的远不是?
为了运载这些大炮,更确切的说是分开了的炮筒、炮车和火药,汪新几乎是征尽了黄州府内的马匹。所以,这批大炮行进速度还是很快的。
“轰轰轰——”
持续不断地炮击声响起,一枚枚的铁弹砸在北城墙上,同样为数不少的床弩火箭排在炮群之前,也在抓紧每一秒钟的上弦射发着。
此起彼伏的爆炸、重击,让整个天门县北城墙都一片狼藉,碎石横飞,城垛伤残。
留守在城头的少量红巾军大半已经丢掉了性命,剩余的二三十人也是扣着厚厚的铁板盾牌,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二里多长的北面城墙上。
南向阳脸色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多了一股‘怀念’,多少次厮杀了,自当年阴条岭一战后自己就再没有挨过炸,现在倒是有点‘怀念’了。
他才不怕清军破城呢,天门县城内有第三营和警卫营的三个大队在驻守,虽然没有重炮,可是直射炮和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