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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不好否认。显然,在这之前,杨飘已把什么都对钟木和盘托出了。
“有生活依据,咱们就该大胆放手地干,不妨就搞个纪实电影。有纪实小说,
怎么就不可以有纪实电影呢!”
钟木有恃无恐,转而又想到什么,咧嘴一笑,“怕是杨飘以体验生活为名,真
的坠入情网,陷进可拔不出来啊!”
他陡然一个惊怔。钟木说的无意,却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2
午饭时,杨飘才姗姗来到,身后跟着花枝招展的白薇。她满面春风,像一头小
鹿,走路一蹦一跳的。
杨飘一准帮冷媚出了院,一切安置妥帖后,又打电话让白薇来的。让白薇来,
自有她的用场。他把白薇引见给钟木时,说:“白薇,电影的崇拜者,把当电影明
星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不言自明,他是把白薇作为剧中角色推荐给钟木的。
白薇落落大方,朝钟木伸过手,说:“您好,钟导,我早就想见见您这大导演
了;我看过您拍的片子,真棒!”
“是么,”钟木哈哈大笑,然后细眯起眼端详她,那眼神就像判断一份色调很
美的食物,是否符合自己的胃口。“不错,眼里有戏!”
“看看,钟导认可了。”杨飘不失时机插上嘴,“白薇素质不错,写一手现代
诗,人学艺也勤奋,以后还要靠钟导多多提携、栽培。电影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演
员是靠导演起家的,有什么样的导演,就会有什么样的演员……”
钟木挥挥手,“哪里、哪里,演员自身天分很重要。”
白薇朝钟木鞠了一躬,“请钟导多多关照!”
钟木一笑,“我鞭长莫及,你有你的杨飘,他路子野!”
杨飘忙说:“别听他胡诌——白薇,我告诉你,钟导可是海量,你只要中午让
他喝好,他会用心关照的,不关照也不行!”
钟木扯嗓子大笑,像只发情的公鹅。
这些,郑思渊默默看在眼里,忍不住紧皱眉头,从心底涌出一阵厌恶。他没料
性情耿直的杨飘、善良单纯的白薇,竟还有如此俗不可耐的一面。庸俗是最令人厌
恶和鄙视的。这绝不是现今青年人所谓朋友间的交际与应酬,也不是一个正直文人
之所为。
杨飘见冷落了郑思渊,忙上去亲昵地拢他一把,窃声说:“导演关系很重要,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咱们只是编剧呢!”
郑思渊说:“我理解。”
“你能理解就好,”杨飘拉他一把,“走吧,中午我招待钟木,就在宾馆餐厅。
剧本的事,最好中午能拍定,这样咱们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这时,白薇已与钟木一见如故,打得火热。她手挽着钟木一只胳膊,谈笑风生
地朝宾馆餐厅走去。对此,杨飘视若不见,这或许就是白薇来的用场。
午宴很丰盛。钟本满面红光,细眯笑眼,坐在主宾位置,他一边坐白薇,一边
坐郑思渊,而杨飘与他相对而坐。这座次也是杨飘精心安排的。他心领神会,一切
听杨飘摆布。他自知这方面不及杨飘,也不如白薇,只好听之任之。他也是俗人,
不可能超尘拔俗;况且,杨飘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他们合作的剧本。
酒一杯杯下肚,杨飘伙同白薇对钟木轮番轰炸,弄得钟木面红耳赤,头大如斗,
连连告饶。“不行、不行了,再喝就醉了!”
白薇不依,端起酒杯,还要跟钟木干杯。“再来一杯。好,就依你,最后一杯。”
钟木朝她拱手,“好,我算服了,你可真不愧女中豪杰!”
“怎么,钟导还想留一手?”白薇无奈,朝杨飘求助,他冲她递个眼色,示意
她拉郑思渊上阵。她心下明白,立刻转对郑思渊,说:“郑老师,您今天可被动了。
我提议郑老师和钟导碰一杯,祝他们合作愉快!”
郑思渊被逼到死角,没了退路。可他昨夜酒劲儿还没缓过来,这会儿实在不想
多喝,但碍着钟木面情,他不得不端起酒杯,说:“好,咱们只碰一杯。”
“好,”钟木爽快端起杯来。“就碰一杯,按白薇小姐说的,祝咱们合作愉快!”
俩人酒杯铿然碰在一起,而后各自一饮而尽。白薇不等他们放下酒杯,又殷勤
地给斟上,说:“合作是双方的,岂能只碰一杯。一条腿不能走路,再来一杯!”
钟木无奈,只好转对郑思渊,说:“你看,到底还是没逃脱掉。”
郑思渊坚持说:“说好只碰一杯,我已不胜酒力了!”说着,就要坐下去。
杨飘赶忙拉起他,鼓动他说:“白薇说了,一条腿不能走路,来,就再碰一杯
吧!”
郑思渊皱眉看看手中酒杯,实难下咽,说:“不行了,这一杯复一杯,一杯何
其多,罢了、罢了!”
白薇帮腔,“郑老师,这么不给面子,你看钟导已经端起酒杯了。”
她将钟木的酒杯端起,硬塞他手里。“好了,只此一杯了。”
酒,还是一杯杯喝了下去,及至醺醺然近乎酩酊,方才煞兴。刚才,郑思渊还
为时间消磨在酒杯中感到惋惜,可这会儿他头大如斗,两眼恍惚,顾不上许多了。
钟本满脸酡红,端起白薇为他沏的酽茶,呷了一口,说:“杨飘,上午我与老
郑谈到电影的纪实性,不是说作品中的西妮有生活原型吗?这倒启发了我,我看这
主角不妨请她来演。她有切身体验,更容易进入角色嘛!”
白薇一木,慌忙拿眼看杨飘。
杨飘说:“好倒是好,不过就怕人家不同意。你知道老郑写这篇作品做多大难!”
他转向郑思渊,“是吧,老郑?”
他点头,“是啊,人有脸树有皮,这怕是人家……”
钟木坚持说:“试试看嘛,她干那种事也干了,不就为了钱,咱可以加倍付她
片酬!”
“这肯定不成,”郑思渊不想横生枝节。“钟导,你还不了解她,她并不像你
所想象的那样,她不是那种单纯为金钱……怎么说呢?我实在是一两句话也说不清
楚。”
杨飘说:“那你打算让白薇……”
钟木一笑,虽有酒意,可一点没醉。“剧中还有其他角色么,我现在最担心的
是女一号,她是这出戏的灵魂,如果她演不好,那么整个戏也就没必要拍了——我
这样考虑,小白你可别埋怨,大家都是为了艺术么!”
杨飘打住,站起身,说:“钟导,咱们上楼再谈吧。”
钟木随之站起,白薇扯开他身后的椅子,搀扶他朝电梯走,一边对他说:“生
活原型与作品人物总是有区别的,前者是生活原汁,后者是艺术创造,恐难替代…
…”
八字没一撇,白薇就暗暗较上劲、争起角色来了。西妮是她钟情的角色,从杨
飘跟她谈起那天,她已默默将自己看成了西妮。再者,能出演一个有争议的角色,
更容易轰动影坛。
然而,钟本却说:“我现在要的就是原汤原汁!”
郑思渊和杨飘走在后面,来到电梯口,他拉杨飘一把,让钟木和白薇先上去了,
这才问他。“你咋知道冷媚今天出院?”
杨飘一笑,“我早晨给她医院通过电话,没想到她还记得我,且印象深刻!”
“她知道你认识我吗?”
“目前还不知道。”杨飘眉飞色舞,“她说了,过两天约我吃饭,大概算是对
我这脚夫的答谢吧!”
“你打算怎样,继续和她来往?”
“老郑,你怎么这样信不过我,”杨飘忽地激动起来。“难道你还怀疑我有其
他不轨企图?明告诉你吧,我愿意和冷媚这种人打交道,完全是为了咱们的西妮。
实话说,西妮在你小说中显得很单薄,我要让她在银幕上丰满起来,变成一个活鲜
鲜的银幕形象——她既不是曹禺先生的陈白露,也不是老舍笔下的月牙儿,而是我
杨飘的西妮!当然,也是你老郑的。正是出于这一目的,我才这样做的,我
需要更多的细节,更深的生活感受……”
郑思渊相信他的话,并为这话所激动。的确,杨飘有一种为艺术而献身的精神,
他不好再阻止他什么。
他说:“这我理解,我并没有怀疑你什么。”
“这就好,你就放心让我干吧。像你这样年纪的人,顾虑要比我多些,你就交
给我吧!”
“我是怕……”
“怕她再自杀?”
郑思渊模棱两可地笑了一下。
“我已经说过了,她不会的,她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极脆弱的女人。我虽然刚跟
她接触,可我的感觉告诉我,她是一个秉性倔强的女人!”
杨飘的自信,使他隐隐惊讶。如果他没记错,连同今天这次,他统共与冷媚接
触过两次。两次匆忙而暂短的相见,竟使杨飘敢如此说话,仿佛他与冷媚神交已久,
已了如指掌。或许这正像有人说的,有人初次相识便相知,有人终身相识,却不能
相知。
杨飘看出什么,说:“这样说吧,她如果再会自杀,与你毫无牵扯,自当我就
是那杀人犯!”
“好吧!”话已至此,他只好由杨飘去了。
杨飘拉他一把,“走,咱们上楼吧。”
第八章
1
冷媚失踪了。
齐慧娟不知她去向,也不知她现在的住处,只给郑思渊写下她呼机的号码,说:
“这是她原来呼机的号码,你呼个试试。”他按此号码呼十数次,也没听她回音。
无奈,他只好东游西荡,去市内以往冷媚常去的舞厅、酒吧游荡,也没有捕捉到她
的踪影。
她也许离开了皋城?郑思渊问自己,可一时又难以确定。他不死心,再次去了
他与冷媚初次相见的、那个叫幽梦园的酒吧。他一进去,便径直朝一侧昏暗处的包
房走去,二话没说就坐了进去。他知道这包房是按小时计费的,一个单身男人大咧
咧坐进去,自是不言而喻。果不其然,他刚刚落座,一位侍应生就端着蜡烛走进,
将那煨煨的烛台放在桌几上,朝他微微欠了一下身,说:“先生,要小姐陪吧?”
此刻,他胸中一阵鹿撞,不免紧张,暗暗控制了一下,便大着脸充起大款,说:
“给我请冷媚小姐来。”
“请您稍候。”
侍应生转身走去,郑思渊见他绕过舞池,去了吧台打电话。虾有虾路,蟹有蟹
辙。酒吧里人找她自是要比他方便得多,他隐隐后悔自个儿怎么早没想起这招儿。
他燃上一支烟,默默稳定一下情绪,不一会儿,那侍应生又转回,歉然一笑。“先
生,换一位怎么样?我们这儿漂亮小姐有的是。”
“不,我只要冷小姐。”
“先生跟冷小姐……?”
“老朋友了!”
侍应生一笑,“不过,冷小姐一向价码很高的……”
“她值那个价。我最近出了趟远门,回来后便再跟她联系不上,呼她也不回…
…”他说着,掏出两张大团结拍在桌几上,“不知你能否帮帮忙……”
“看来先生是情有独钟,可这会儿跟她电话联系不上。”他掏出笔在点歌单上
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冷小姐最近好像有主了。”侍应生
见他没听明白,又说:“做包月了,就是被人包身了,她怕一时不会接外活。这样
吧,你打这个号码试试。”
他接过侍应生写的号码,说:“谢谢了!”
“不客气。”
他站起身。
传应生一笑,“这就走吗?”
他故作猥亵的一笑,“我会再来的。”
侍应生收拾起他留在桌几上的钱,“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他仓皇逃出幽梦园,浑身汗津津的,不由长出一口气,暗下窃笑自己的孟浪,
心想他倒可以去做个侦探了。
隔日,他查了一下,幽梦园侍应生留给他的号码是城东东皋保税区的私人住宅
电话,那儿有一片别墅区,几乎被域外投资商买下。皋城市民们眼红,私下管它叫
“新租界”。冷媚被人“包身”,难道委身于外国人了。他不由感到一阵羞辱,像
自身也遭到凌辱似的。现在且不管怎样,他必须和冷媚联系上,为小天赐,更为康
庄夫妇。于是,他按图索骥照那个号码打了个电话。
“嘟——嘟——”他耳畔一阵拨号声,少时,猛听一个陌生男人懒洋洋、如在
梦中的声音:“……找谁?”
他哆嗦了一下,“冷媚小姐在吗?”
对方顿住,不一会儿,又飘来冷媚呓语般的声音。“谁呀?”
“郑思渊。”
“……”长长的停顿,而后冷媚故作惊讶,“呃,是郑先生……你有事吗?”
他梗了梗,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和你谈件事。”
“这……”她迟疑了一下,“这会儿怕不成,我正有事。”
呸,有事,你他妈正和野男人睡觉!他心里狠狠骂了声,可仍克制着缓声说:
“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没有回声。她显然在考虑。他焦灼地等待,仿佛在等待某种审判。
“后天怎么样?”她突然说。“我下午在丽都等你,你去过那地方的。就三点
钟吧。”
“好吧,后天下午见。”
冷媚先挂了电话,他随后也挂上了。这时,他抬腕看表:啊,将近10点钟了,
她居然还挺在床上!可转念一想,又不难理解了。对于冷媚这种过惯夜生活的女人,
恋榻是她们家常便饭,生活习性决定她们要把许多光阴虚掷在床上。
可她床上那个男人是谁?他厌倦地想,眼前不由幻化出她床上的情景……是她
包身的主儿?看来不是外国佬,那男人刚刚说的是国语。他心下恨恨的,又游丝般
浮出一缕嫉妒,若隐若现,撩得他突感心神不定。他掐了自己一把,疼疼的。这也
无奈,冷媚就是吃青春饭的,她的经济收入大都源于此。这,他不是不知道。
2
郑思渊坐在丽都酒吧等冷媚,就坐在她上次坐过的位置上。他想她走进来时,
第一眼就会注意到这个位置。香烟在他指间燃烧着寂寞,他埋在烟雾里想着见到她
时,头一句话该怎么说,又怎么才能委婉地向她抛出有关天赐的问题。这,的确不
好启齿,他不能强迫她说:“你不能再去看天赐,天赐已经不属于你!”不,他下
不了这狠心,似乎也没这权利;况且,这会让他和冷媚都感到难堪。他必须委婉地、
很自然地将这话带出来,又不致大刺伤她的心。这一刻,他开始后悔了,他怎么就
糊里糊涂揽下这棘手、且吃力不讨好的活。
他腕上的表针指向3点。 他忍不住又续上一支烟,将烟圈一环一环喷吐出去,
看它们渐渐扩大、渐渐消散……
这时间,泡酒吧的人很少,故而对外供应咖啡。女侍者们闲得无聊,扎在一堆
扯淡,说时装、说流行色。在营业高峰期,她们难得有如此闲暇,冷媚实在选择了
一个好时间。
他正漫无目的瞎想,突然眼前一亮,冷媚光彩照人地晃进来,像个时装美人。
他条件反射地弹起,她看见了他,笑吟吟地走过来。
“郑先生,让您久等了。”
“不,我也是刚到没多久。”
她一笑,知道他没说真话。女侍者送上一杯咖啡,朝冷媚亲热地笑了一下,然
后走开了。这儿的人对她好像都挺熟,不问就知道她喜爱喝什么牌子的咖啡。
他怕她突然问话,让他不好说,占了被动,就先入为主,谈起了天气。“今天
天气真好。”
“是的,天气真好。”
“太阳也好。”
她笑了一下。
“今年夏天好像来得很早。”
“是啊,又到了穿单衣的季节。”
“时间过得真快。”
她厌倦了这话题,“是快。”
于是无话,他和她僵在那里,都有些尴尬。好半天,他终于又憋出话来,这回
倒挺得体。“真得谢谢你,你上次为我……添不少菜。”
她一愣,继而想起,一笑。“你太客气了。亏你还记得,我都给忘了。”
“受人恩惠,怎么好忘呢!”
他一语双关,好让她有所思想准备,一旦他亮出底牌,也不致使她感到突兀。
“看郑先生说的,”她呷了一口咖啡,抬眼猝不及防地说:“你找我有事?”
她没容他从容不迫。他梗了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其实,也没什么
大不了的事。”
尽管他轻描淡写,她还是从他话中感觉出什么,嘴角泛出一丝浅笑。“你有什
么事就直说好了。”
他没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说:“你给天赐父母邮寄过东西吧,他们收到了,
还有两千块钱……”抛出这话,他终于松了口气。
冷媚僵住,忽地脸色大变,煞白煞白。她咬咬嘴唇,极力掩饰地笑了一下,那
笑也极苍白。“谁是天赐?”
他顿时一脸诧异,不知她故意装迷,还是有意躲避他的问题。他没放松,盯住
她惊惶而闪烁的眼睛,不让她躲开他直视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