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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存放之法,才能一年不腐。”
说着,那年轻人再是笑道:“也因为需要存上一年,所以才贵些,小的才卖三文一碗,若是应季的时候,便是一文都要卖得。”
朱玉见这年轻人虽然只是卖个藕粉,可诸多讲究,却不下名楼里的大厨,只这份认真,便少见的很,可见其用心之处,想他所言三代都做这行当,想来不假了。
至于这藕粉是新是陈,就算没有这番解释,朱玉也不会当真生气。
“不,你这藕粉很好喝,我可不是什么行家。”唐逸这时才开口笑道:“方才我不过是想些事情走神罢了。”
那年轻人闻言一怔,随即摇起头来,敢情是自己误会了。
唐逸的话,听在旁人耳里,自然没什么,不过朱玉听了,却是觉察出了不妥来,重新端起碗,转过头来问道:“既然不是这藕粉不好,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魂不守舍?”
说到这里,朱玉的话头一顿,瞥了眼斜对面的悦香楼,再道:“对了,自方才进城起,我便见你的神情不对,可是哪里不妥?”
唐逸闻言,见朱玉似乎有所悟,当下也不隐瞒,便就轻道:“想这杭州是什么地方,他来这里,必然有许多去处,怎都不应急着去酒楼吃饭才是。”
有外人在,唐逸说的含蓄,可朱玉何等聪明,当下便明白过来。杭州虽然城坚如铁,可毕竟沿海东南,暗里倭寇少不了多方经营,森见群真既然来到这城里,可说有的是地方去,怎都不需要再去浪费时间,寻酒楼吃喝。
“除非那酒楼与倭寇本就有关联!”
朱玉的眉头一皱,若真如此,那自己两人再在这里等候也没了用处,怕是那森见群真早便借那酒楼走了!
朱玉的心下一明,虽然没有自口里说将出来,可眼睛望向唐逸,其中意味却是明显的很。
唐逸当下点了点头道:“只怕如此。”
二人追了森见群真这许久,辗转数百里之遥,横跨南直隶和浙江两地,如今到了杭州,眼看便要成功,却就这么让他脱身而去?朱玉哪会甘心?可她方要起身,心下却又一动,再看了看唐逸,见他虽然知道森见群真很可能早不在那楼里,但依然坐的安稳,转瞬之间,朱玉便就明白过来。
“早前他便说有法子去寻倭寇行踪,那时森见群真还未出现!”
念起当时唐逸说只有进了浙江地界,他才能开始追索,如今这杭州城可是名副其实的身属浙江,如此说来,就算森见群真做脱,他都有法子再跟上!
一念及此,朱玉也不再急迫,将碗里的藕粉喝的尽了,这才笑道,“如今到了杭州,早进浙江界内,早先你应下的承诺,可要实现了吧。”
早前唐逸曾经说过,一等到了浙江,便会将那寻找倭寇的法子说与朱玉来听,朱玉如今这话就是挑的明白,便看唐逸究竟要使何手段了。
闻言,唐逸微笑了笑,再不隐瞒,就见他自怀中慎之又慎的取出一枚指环,那指环全由玉制,通体温润,毫无一丝的装饰,也无一丝的杂质,就如羊脂一般可爱。
唐逸取了那白玉指环出来,随即戴在左手,正要说话,却听身旁“当啷”一声响,却是那年轻人手中的铁勺把握不住,竟然掉落地上!
唐逸取出指环,朱玉就开始奇怪,只觉得这指环有些个眼熟,似是再哪里见过,可仔细想想,却又没什么印象,绝不是自己常见之物。
“究竟这指环来自哪里?”
朱玉正在苦思指环的来历,同时又在思索唐逸在这时取出指环,说明什么。也就在这时,铁勺掉到了地上的声音传来,朱玉的秀眉一皱,猛地转过头去,上下打量着那年轻人。
唐逸将指环戴了上,本想就此离开这摊子,之后好给朱玉解释,却不想那年轻人的反应却是如此激烈,当下也是望了过去。唐逸这一看,正见那年轻人死死的盯住自己手上的指环,满脸的激动。
心头疑惑,唐逸也没有开口,就这么安静的等着那年轻人,看他接下来又会怎样。
那年轻人见唐逸和朱玉双双望来,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是笑了笑,可却怎都按捺不住心下激动,只好放弃遮掩,便就指了唐逸手上的指环,颤声道:“客官的指环可有名字?”
唐逸闻言,登时明白过来,心道:“我只道带上指环后,还要朝人多之处走上一走,却没想到这么巧,竟然眼前便有一个识货之人。如此看来,那森见群真再费心使计也是无用,如今的运道却不在他那一边。”
心底有数,唐逸更是安稳,右手轻抚着那白玉指环,感受着那份滑润,唐逸这才不紧不慢道:“你觉得这指环应该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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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卧榻。三六五
卧榻。三六五
一个是武林中的高手,一个是在杭州城里贩卖藕粉的小贩,这二人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牵扯瓜葛,可如今一幕却是大违常理。就见唐逸开口来问,问那年轻人是不是认得自己手上的指环,再看那年轻人,更是满脸的激动!
看着年轻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显然他是知道这指环来历的,可因为有所顾忌,心下也是激动,一时竟开不得口。
朱玉见这年轻人激动的脸都红了,不由得又望了唐逸手上的指环一眼,心道:“这指环定是不凡,大有来历,否则那年轻人也不会如此模样。而且这指环我也必定见过的,只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朱玉的秀眉紧皱,颇是伤神,再抬头去看那年轻人,就见他依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半晌,也没说那指环唤做什么。实在忍不住,朱玉终于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眼看这年轻人太过兴奋,所以朱玉插了口,问起旁的,却是要稍做安抚,着其冷静下来,毕竟只是问个姓名,却要比那指环好答许多。果然,年轻人闻言,神色稍安,终于恭道:“小的张胜。”
朱玉闻言,微笑了笑,虽然她易了容,颜面粗鄙衰老不少,可这一笑,却仍令张胜心头一颤!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十分引人。脑中杂念一起,却也就不完全纠缠于那指环之上,心绪一通,人也便渐渐清明起来。
朱玉看着张胜渐渐平复下来,继续问道:“你可是本地人家?”
朱玉是与唐逸一起来的,所以张胜的脸色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回答起来也格外的用心,便见他再是恭道:“小的塘栖人。”见朱玉面露疑惑之色,显然对自己的家乡不十分的了解,张胜再道:“塘栖便在府城北边,约摸五六十里的路程。”
朱玉倒并不真的在意这个张胜的家在何方,所问不过是安其心神罢了、眼看如今目的以成,只点了点,却是再不开口了。
这时张胜终于冷静些许,见朱玉不再询问,便又转头望向唐逸,见唐逸把眼来看着自己,张胜稍一犹豫,期期艾艾道:“宗、宗主?”
张胜方一开口,唐逸还未做回答,一旁的朱玉却是先明白过来!不过这一明白过来,紧接着的却是心头一惊,不由得朱玉暗里重复一声:“宗主?”
这江湖中的门派,称宗的并不多,真正有名的也就万剑宗以及九辅之一的梵净宗而已。若再说起宗主之名,怕就只有万剑宗宗主行云一人了。
如此一来,眼前这年轻人看到唐逸取出白玉指环,面色骤变,终于口呼宗主,朱玉哪不立刻醒觉?
“难怪我觉得这指环眼熟!”朱玉心下恍然:“当年我遇到行云的时候,便见他将这指环带在手上,玉做的指环虽然不少见,可如这般温润惊人的,却是罕有,我那时见到,心下也有些羡慕。”
想到这里,再看唐逸,朱玉也明白了他口中追索倭寇的法子:“想来浙江地界,还有那万剑宗暗里布下的人手吧。”想通这一点,朱玉自然也明白唐逸为什么一直不肯与自己说明。
“果然,他并不是小气之人,这却也算的上苦衷。万剑宗于嵩山一役可说尽没,如今东南却是忽现门人,说将出去,怕是点苍等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如今唐逸当着自己的面,终究是露了指环,便说明他再不想与自己隐瞒,朱玉的心头不由得一动:“他如此作为,便是明白告诉我,太叔盛死时,必然与他和行云有过计划。而这等隐秘之事,他都不再瞒我,那……”
一念及此,朱玉不禁又望了唐逸一眼。
也便在这时,正见唐逸听那年轻人唤他宗主,摇头笑道:“我可不是你家宗主。”
张胜闻言一怔,不过却也转过弯来,暗道:“也对,传闻宗主向来都是青衫双剑,这人的形貌相差太远,我是见到指环,有些慌了。”可念起指环,张胜眼睛落在唐逸手上,心里却又疑惑起来:“那他是谁?怎么会有宗主的信物?”
当然,张胜心里这么想的,口里却不敢来问,不过唐逸也不与他打哑谜,当下低声道:“我虽不是你家宗主,但这指环却是你家宗主的信物,见此指环便如宗主亲临,一应调派,无有不从。”说到这里,唐逸稍是一顿,盯着那张胜道:“我说的可对?”
张胜肯定的点了点头。
唐逸见状,也不多言,便就起身缓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胜闻言,登时一省,他可是杭州土生土长,对面那悦香楼的底细,自然也清楚的很,传闻那悦香楼背后便是倭寇操纵。再说,他如今在对面摆摊,就有监视的意思。所以唐逸一开口,又朝那悦香楼看了一眼,张胜登时会意,也自轻声道:“朝西走上半里,便有间缎绸坊,正巧帮主这些日里来了杭州,只要有这指环在,帮主必会亲来相迎。”
闻听张胜口里说到他家帮主也在杭州,唐逸登时一喜,这张胜虽然也颇伶俐,可终究不是主事之人,自己本还正想来问,要如何才能找到主事之人,不想这张胜口中的帮主竟然早便到了。
“这可好,又省去我一番的手脚。”
唐逸闻言,再不多待,当下稍稍提了些声音道:“这藕粉不错。”随即取了六文钱予那张胜,与朱玉转过身,朝西而去。
“那张胜的藕粉摊子,摆放的可是巧了。”
二人走不多远,朱玉起了话头,笑道:“这藕粉摊子正在森见群真隐身的悦香楼对面,可见他们早便对倭寇上了心。”
唐逸闻言,也不意外,他方才也想了到,当下亦是点头:“这可是好事,我们此来,为的就是那些倭寇,他们能多些准备,便能替我们省下许多的时间,如此,也免的月姐率众而来,我们却还未能查得倭寇踪迹。”之前的江阴一战本就是意外,如今若再耽搁下去,不说唐月等人空至,只那千人赶来的动静,也会将倭寇惊走,到时再寻,可便难了。
便如此谈来,半里路,转瞬即到,这期间,二人谁都未再提那指环,就似心有默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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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卧榻。三六六
卧榻。三六六
飞蛟帮,帮众数百,营生遍布,乃杭州城的第一大帮。原本飞蛟帮只是个小帮派,全帮上下不过数十人,凭的是靠海吃饭,码头苦力穷哈哈聚在一起,所图的不过是个自保而已。可十年前,飞蛟帮里来了一个高手,姓孙名正,以其强武功,轻松的做了这些苦哈哈的领,之后孙正大展拳脚,硬是在杭州打下了偌大的一片基业,将飞蛟帮扩大十倍,实力大增。
要知道浙江地界上,虽然没有少林武当这等的名门大派,可并非就没有强手,九辅之一的天台派便在台州,虽然距离杭州的远了些,可似杭州这等膏腴之地,天台派自然不会不来插手。只不过这位飞蛟帮的新帮主却着实厉害,虽然没有将天台派完全赶出杭州,可杭州城里,却是铁定由飞蛟帮主事。
只是这等强人,如今却眉头紧锁。
“帮主,近日城里的倭寇高手大增,必有阴谋,我们也要有应对之策才行,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任有那些倭寇猖狂!”
闵记绸缎的后堂,数人围在一起,为的便是那飞蛟帮帮主孙正,而此刻说话的,则是在他左手的一位堂主。此人也在中年,个子不高,可却精壮的很,说话之时,声雄气壮。便见他面上恨恨,口里说罢,就似要起身去寻那倭寇动手一般。这汉子带头,其他人也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这帮派中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平日里便想打杀,更不提那倭寇外侮欺近了身来。要知杭州城里本就没有少过倭寇的身影,这些人看在眼里,早便积了许多怨气,如今倭寇变本加厉,哪里还忍的住?
“连生!”
孙正闻言,眉头再是一皱,随即唤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可那精壮汉子听了,却是登时一个激灵。连生正是他的名字,精壮汉子本名胡连生,可因为十分得孙正的信任,所以人前人后,孙正都只呼其名,不过今日这声呼喝,颇有些个重了。
胡连生此刻闻言,登时收手坐好,小心看去,心下这才稍稍一放,好在自家帮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愉。
孙正见胡连生坐好了,也便不再理会,随即便朝众人道:“连生所言,怕也是你们所想。不错,倭寇为祸,我们自然不能放过,我今次回来,就是听闻倭寇动向诡异。只不过谋定而动才是正理,那些倭寇为什么突然聚集杭州,又聚集了多少人手,待等他们的人手齐备之后又要做些什么,你们可知晓?”
这孙正年不过四十,目锐鼻直,生的刚毅非常,便算此刻心下忧烦,眉头紧锁,可眼神却是依旧的坚定。这一番沉声道来,众人登时安静许多,一时难以回答。
孙正锐目环视,在这些手下的身上一一扫过,这才继续说道:“我飞蛟帮虽然在杭州是第一大帮,号称帮众六百有余,可其中多是普通人,真正会武的并不见多少,更不提高手。虽然我们能将天台派挤于一隅,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天台派的根基在台州,鞭长难及罢了,非是我们就能胜过他们多少。”说到这里,孙正冷道:“难不成是年来的安逸,便让你们心生狂妄之念了?”
孙正凭一己之力,将飞蛟帮推到如今地步,其威信之盛,飞蛟帮上下无人置疑,所以满堂的安静,便只有孙正一人的声音在那回荡。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们飞蛟帮虽然规模不小,可与倭寇比起来,实力还差上许多。”
孙正见众人不再言语,当下再道:“江阴被围,四千倭寇!这还只是那四家倭寇中的一家!且不论其围城的胜败,就此等规模,便远不是我们所能抗衡!这已非仅仅是高手对决那么简单。”
胡连生虽然畏惧孙正,可听到这里,终究忍不住道:“帮主,那我们便就这么等着?倭寇凶残妄为,既然敢攻江阴,那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就图谋杭州!今天便有人看到森见群真进了杭州城,他家贼便是围攻江阴的主谋,如今那倭寇又进了我们杭州,哪会有什么好事?”
胡连生这么一说,便有人接口道:“属下也这么觉得,那些倭寇的胃口可是越来越大了,寻常的村舍已经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而且这周遭的村舍,十有**也都遭了他们的毒手,抢无可抢,再加上朝廷海禁,确也断了他们的财路,所以……”
“穷则思变。”孙正一挥手,阻止手下人道:“穷则思变这道理我自然晓得。那些倭寇本是劫掠的顺心顺意,可如今小的村舍已经都被劫掠尽了,他们又过惯了酒肉生活,自然会动些心思,江阴被围便是铁证。所以倭寇高手忽然齐聚杭州,必有所图,以他们胆大妄为的性子,必有祸事,我若不担心,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来。”
说到这里,孙正看了眼众人,再道:“可就如我之前所说,我们的实力远不比倭寇,轻举妄动,反误大事。”
见众人虽然不说话,可眼中多少有些不服气,孙正知道,他们不服气的并非自己,而是不愿承认不如倭寇。微微摇了摇头,孙正缓道:“不过我也并非便坐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我回来城里,一是在此坐镇,二来也要亲自去打探一番,好知其所图为何。”
孙正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惊了,自家帮主可是飞蛟帮的擎天巨柱,哪容得半点闪失?众人立时就要开口相劝,孙正见了,心下暗慰,眉头也上一稍舒,先一步微笑道:“倭寇势大,盛在人多,可真要论起武功修为,哪个是我对手?再说,此番打探,不只武功要高,还需精通倭语,你们谁学的会了?”
此话说完,孙正也不再听手下纠缠,当下把手一挥,将众人遣了下去。飞蛟帮中,孙正的权威无人可及,众人就算心有不有愿,可依旧遵循他的意见,默默的退了出来,不片刻,后堂唐便只余孙正一人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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