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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惊雷施救不及,一见知府大人中镖毙命,心中已知不妙,旋即看见燕子飞满面冷笑,一脸得色,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中了她的奸计。什么交代一切,什么帮他洗清冤屈,什么惊天大阴谋,这些都只不过是她引诱自己带她来面见知府大人的诱饵,她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手段刺杀知府大人为亡夫报仇雪恨。
自己封住了她身上的穴位,却没想到她竟能嘴发毒镖,出口伤人。如此一来,自己非但没能洗清冤屈,反倒成了帮凶,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脸色惨白,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办?
熊人杰一声断喝惊醒了他,为今之计,只有先携燕子飞离开此地,再慢慢拷问她,也许还能救出儿子,洗清罪名。他狠狠地盯了燕子飞一眼,左手重重扣住她脉门,拖着她就往大门口闯去。
「大胆刺客,杀了知府大人,还想逃吗?」三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立即冲过来,将他围住。
莫惊雷虽面沉如水,心中已然大乱,出手更不容情,「呼呼呼」连拍三掌,对方三人皆横棍抵挡。
莫惊雷三记重掌都落在对方水火棍上,只听「卡嚓」、「卡嚓」、「卡嚓」三声,三棍齐断,断棍一齐打在三名衙役各自胸口,三人立即飞跌出去,撞墙落地,口中鲜血喷涌,不知是否还能活命。
熊人杰本是莫惊雷一手提拔的,两人私交甚笃,可此时莫惊雷刺杀朝廷四品大员,犯的是灭门大罪,他若就此放他离去,自己也难免获罪。虽有心相帮,却身不由己,无力回天。只好挺刀上前,喝道:「大胆刺客,你还跑得了吗?」
莫惊雷亦知此生死存亡之际,不能有半点儿犹疑,当下钢牙一咬,左手提着燕子飞,右手擎刀在手,不待熊人杰出招,已先一刀劈了过去。熊人杰举刀来架,莫惊雷刀至中途,骤然一变,由劈改刺,刀尖直指对方心窝。关键时刻,一出手便用上了非伤即死的狠毒招式。
熊人杰倒吸一口凉气,侧身闪过,反手来砍莫惊雷右肩,莫惊雷用刀背架住,底下双足连环踢出,蹬在对方膝盖上,只听「卡嚓」两声响,熊人杰双膝骨结脱臼,站立不住,扑倒在地。
虽是生死关头,他这一记连环踢到底还是只使了七分功力,否则熊人杰双腿早已废了。
熊人杰一倒,余下众人哪里还挡得住莫惊雷神威,只听「啊」、「啊」两声惨呼,又有两名捕快刀断臂残,倒地不起。
众人心中一寒,本就对莫惊雷心存敬畏之心,此时见他发威,更是个个噤声,人人自危,不敢上前。
莫惊雷道声「得罪」,携了燕子飞大步朝门口走去。
众人大叫:「不好,刺客要逃,大伙儿快截住他,快截住他。」却谁也不敢拦他。
莫惊雷走到门口,正要脱身,忽然「呼」的一声,一柄铁尺当胸横扫过来,劲风凌厉,极是威猛。
莫惊雷心头一惊,举刀相迎,刀尺一碰,「铮」的一声,火星一闪,莫惊雷只觉一股潜力自铁尺上传来,手中弯刀几乎把握不住,差点儿失手掉落。他被逼得后退一步,重新退回议事房。
只此一招,已然试出对方武功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莫惊雷心头一凉:原来还有高手潜伏门外,难道我莫惊雷今天真要葬身此处,死得不明不白?
定神看时,门口已然多了一位锦衣大汉,相貌堂堂,目光精湛,手执一柄铁尺,腰间悬挂着一面御赐金牌,上书「刑部督捕司特使」七个篆字。
莫惊雷心中惊疑不定,退后一步问:「阁下是……」
那锦衣大汉朗声道:「在下陆海川,在刑部督捕司做事,现奉钦差大臣岳精忠岳大人之命前来青阳府协助捉拿大闹公堂谋刺朝廷命官的要犯。阁下想必就是本捕要找的人了。」
莫惊雷苦笑一声道:「在下正是莫惊雷。」
陆海川盯着他道:「咱们还要动手吗?」
莫惊雷瞧他一眼,心中已生气馁之意,暗想:此人身为朝廷特使,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若是放手一搏,从此脱身,亦非难事,只是我携着燕子飞,行动不便,武功大打折扣,要想从他身边夺路而逃,绝无可能。他是刑部督捕司的人,世人皆知,督捕司出来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心思缜密,除暴安良,刚直不阿,皆有「神捕」之誉,想他绝不至冤枉自己。自己若将这件案子托付于他,却比自行调查,要好得多了。如此一来,我固能洗清冤情,营救小宝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当下主意一定,他便即抛下兵刃,单腿着地,跪道:「罪民莫惊雷参见特使大人,罪民愿意自首,罪民沉冤莫白,望大人明察,请大人做主。」
陆海川道:「你既识得时务,那便是好。」眼色一递,两旁捕快立即一拥而上,按住莫、燕二人,上了枷具,戴了铁镣。
陆海川目光一扫,问道:「同知何在?」
同知田云山立即快步走出,跪下行礼,道:「卑职青阳府同知田云山参见大人。」
陆海川道:「知府既然遇刺身亡,依律未有新官到任之前,府中一切事务暂由同知全权掌管,不得有误。你可清楚?」
同知道:「卑职清楚。」
陆海川又看了莫惊雷和燕子飞一眼,道:「本捕前来,只为协助缉凶,至于刑讯之事,本捕不敢越权,还请田大人多多费心。只是岳大人不日即至,田大人最好用点心思,争取在钦差大人到来之前结案,岳大人询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同知躬身道:「是,是,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尽力尽早了结此案,免劳陆大人和岳大人操心。」
陆海川道:「如此甚好。」
5
非常时期,自然特事特办。
经提堂审讯,莫惊雷和燕子飞刺杀朝廷命官罪名已定,报请湖广提刑按察使司核准,定于望后利日正午行刑处斩,以正法纪。
望是月圆之日,利是吉利之意,望后利日即是农历十五、十六以后的适当日子。经青阳府同知田大人斟酌,定于五日之后行刑。
是日,正值入秋,秋风瑟瑟,人心惶惶。
莫惊雷和燕子飞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从牢房中提出,到签押房验明正身,便押赴北门口。
两人分左右引颈跪下,两名凶神恶煞般的刽子手怀抱冷飕飕的鬼头刀,立于身后。四面八方,观者如潮。
午时三刻,三声追魂炮响,监斩官同知田大人掷出两枚刻着「斩」字的签票,大喝一声:「行刑。」
两名刽子手立即沉腰提胯,扎下弓步,缓缓举起鬼头刀,一声断喝,寒光一闪,刀锋照着面前的死囚脖子上直劈而去。
「卡嚓」一声,左边男犯莫惊雷的人头应声落地。
斩杀右边女犯燕子飞的刽子手刀至半途,却突然抛下大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刑场内外,众人皆疑,定睛一瞧,却见那刽子手咽喉处不知何时已插上一枚钢镖,形似燕尾,通体黑色,泛着幽光。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群之中,突然冲天飞起一位黑衣蒙面人,凌空一个觔斗,箭一般蹿至刑场中央,右手剑光一吐,女刺客燕子飞身上的枷具应声落地,大喝一声:「走。」左手抱起女囚,直往场外冲去。
「哎哟,不好,有人劫法场了,有人劫法场了!」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劫囚,那还了得!」
坐在监斩台边的刑部特使陆海川脸色一变,正欲冲上前去,出手阻拦,那黑衣蒙面客一扬手,甩出六点寒光,分左右两处,射向陆海川和同知田云山。
田云山乃一介文官,一见暗器袭到,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早已忘了闪避锋芒。
陆海川大喝道:「田大人留神。」
铁尺圆抡,只听「叮叮」之声连响六下,六点寒光被悉数荡尽,落地一看,却是六枚歹毒的燕尾镖,模样与女刺客燕子飞射杀知府大人的毒镖完全一致,但尺寸却要大得多。
经此一缓,那蒙面客早已携着燕子飞,奔出北门口,来到一条巷口,正欲折身钻进去,忽地人影一晃,竟从那巷子里冲出一人,劈面一掌,击向蒙面客。
黑衣蒙面人一惊之下,出掌相迎。双掌一对,砰然巨响,飞尘四起,双方各自退了三步。
黑衣蒙面人定睛一看,只见阻住自己去路的是一条魁梧大汉,脸膛黝黑,目放豪光,却正是原任知府衙门总捕头莫惊雷。
蒙面客「咦」了一声,大感意外,旋即明白过来,双目中寒光一闪,咬牙道:「原来刚才被砍头的只是一个替死鬼。」
莫惊雷微微一笑道:「那只是另一个死囚。你还未死,我又怎能先行一步?」
蒙面客自忖道:「被杀的既是个冒牌货,那么燕妹……」
他脑海中一个念头未及闪过,忽觉肋下一痛,抱在怀中的女囚燕子飞已像泥鳅般滑了出去,站到了莫惊雷身边,撩一撩披散的乱发,现出一张刚毅的男人脸孔,却是现任知府衙门总捕头熊人杰。
黑衣蒙面人用手一摸,腰处已被插了一柄匕首,鲜血正在涌出。
便在这时,陆海川已飞身赶至,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同知田大人。
陆海川一见场中形势,已隐然明白,回首望向同知,问道:「田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田同知急忙告罪道:「陆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在审讯疑犯莫惊雷之时,发现其言语闪烁,似有诸多难言之隐,况且他平日极得知府大人信任,常跟随在其身侧,若真有加害柳大人之心,早已动手,又何须等到今日,更无须大费周章勾结同伙。大人,您说是不是?经下官细察,才发现其中大有隐情,原来这女刺客尚有同伙一人,便是这位来历不明的黑衣蒙面人。此人暗中杀了莫惊雷的妻子,掳走了他儿子小宝,以此相要挟,莫惊雷救子心切,情非得已,才犯下此等犯上作乱之罪。至于刺杀知府大人的元凶,下官亲眼所见,实乃此女刺客一人,与莫惊雷并无相干。既然案情已然明了,下官便与他等定下了这李代桃僵、引蛇出洞之计,引诱那黑衣蒙面男子现身来救其同伙,到时下官再布下天罗地网,将其一网打尽。因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大人已有交代,一切事宜暂由下官全权负责,是以定计之时并未与大人通气,还请大人责罚。」
陆海川摆手笑道:「田大人,本捕并无怪罪之意,只要能抓到真凶,早日将案情大白于天下,田大人怎样做都不过分。」
田同知这才松口气,道:「多谢大人宽谅。」
莫惊雷早已忍耐不住,上前一步,朝那蒙面客喝问道:「我儿子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蒙面客怪笑道:「你想要你儿子,我想要我的朋友,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交出燕子飞,让我带她走,我把你儿子的下落告诉你。如何?」
莫惊雷犹疑一下,不敢妄自处断,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同知大人。
田同知面露难色,道:「咱们今日好不容易才困住凶手,若就此放过,无异于纵虎归山,日后再要拿他,可就难于登天。陆大人,你的意思呢?」
陆海川沉吟一下,道:「田大人言之有理,但莫兄的公子尚在贼子手中,生死未卜,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天网恢恢,就算此贼今日侥幸脱身,但落入法网亦是迟早之事。稚子可怜,我等若袖手不管,于心何忍?」
田同知点一点头,亦复无言。莫惊雷大是感激,眼眶一热,几欲流下泪来,「扑通」跪下,拜谢道:「多谢二位大人成全,小人感激不尽。」
陆海川扶起他道:「不必多礼,还是先行救回令公子要紧。」
田同知朝熊人杰使个眼色,熊捕头立即心领神会,飞身赶回知府衙门大牢,提出真正的燕子飞,会同四名捕快,各乘一匹快马,将其解到现场。
蒙面客见同伴身着囚衣,蓬头垢面,身上更是血迹斑斑,显然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不由得眼圈一红,几欲落泪,声音哽咽地轻唤了一声:「燕子……」
燕子飞微微抬头,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嘴角微抬,想要强作笑颜,却终究没能笑出来,双目之中却已闪出委屈的泪花。
蒙面客心中大痛,叫道:「快打开枷锁,放她过来。」
陆海川背负双手,道:「你先交出孩子,我们必定放人,让你俩安然离去,绝不阻拦。不过下次若是再叫本捕碰上,却休怪本捕手下无情。」
蒙面客心情激动,却又旋即宁定,盯着他冷冷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若先交出孩子,你们不放人,又当如何?」
陆海川拍一拍腰牌,面色一肃,凛然道:「你可以不相信本捕,但这块当今天子御赐的腰牌你总该信得过吧?」
蒙面客看他一眼,又看看燕子飞,恨不能立时将她拥入怀中,咬一咬牙道:「好,姑且相信你一次。孩子在青阳城北门外十里铺村一户农家寄养,你们放心,我给了那农夫十两银子,托他好好照看,不得伤害孩子。」
莫惊雷追问:「那农夫叫什么名字?」
蒙面客道:「姓杨,叫杨林山。」
莫惊雷对陆海川和田同知点一点头,道:「二位大人,在下去也。」说罢翻身跨上熊人杰的坐骑,一转马头,打马直向北门奔去。
半个时辰之后,又飞马奔回,神色较之去时,已安然许多。
陆海川迎上去问:「令公子如何?」
莫惊雷飞身下马,拜谢道:「多谢大人成全,犬子已安然无恙,小人已将他接回,并已妥善安置。」
陆海川这才放心,走到田同知面前,道:「田大人,孩子已经救出,你意下如何?」
田同知明白他的意思,虽知这一次放虎归山,再想擒获这男女二贼,已是极难,但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既有言在先,当然不能食言,自贬身份。他想了一下,挥一挥手,命熊人杰开枷放人。
蒙面客急忙迎上前来,扶住燕子飞,双目中大有怜爱之色。两人凝视片刻,相顾一笑,未出一言,相携相扶,直向小巷深处走去。
莫惊雷看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呀」的一声,面向陆海川,左手便出两根手指,右手画了一个圈,神情甚是紧急。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莫惊雷神色微变,忽地转身,夹手夺过到场的一名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大叫道:「凶徒休走!」
张弓搭箭,「嗖」的一声,闪电般向那蒙面客的背影射出一箭。
那黑衣蒙面人听见背后破空之声,情知有变,蓦然回首,见一支快箭飞射而至,大惊之下,急忙侧身闪过。便在这时,莫惊雷第二支箭已然射至,直指他面门。
蒙面客情急之下,把头一仰,箭头贴面飞过,「哧」的一声,正好将他蒙在脸上的黑布射落在地。
蒙面客脸色一变,以为官府的人要反悔,更怕他再射冷箭,急忙抱起燕子飞纵身跃上墙头,飞身遁去。那墙砌得颇高,他飞上掠下竟如履平地,这份轻功,倒是罕见。
但就在那块蒙面黑布落地的剎那,莫惊雷和陆海川的目光已飞快地自那蒙面客脸上扫过,两人脸色一变,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陆海川失声叫道:「燕三绝?」
莫惊雷点头道:「不错,正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燕三绝。我这一箭本无心射人,只想射下他的蒙面黑布,瞧瞧他的庐山真面目,以便日后追查他的行踪,将他捉拿归案,却没料到这人原来竟是燕三绝。飞天大盗燕三绝既然未死,那他夫妻二人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找知府大人报仇雪恨呢?」
两人对望一眼,沉思片刻,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地问熊人杰道:「熊捕头,知府大人过世后,他的府邸作何处理?」
熊人杰怔了一下,道:「他的遗孀柳夫人怕触景生情,徒增伤感,已于五天前将房产变卖,搬回洛阳娘家养心去了。」
陆、莫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问:「买下知府大人府邸的,是什么人?」
熊人杰道:「据说是一位外地商人,姓刘,人称刘巨贾,出手极为阔绰,只是运道不太好,刚买下房子没两天,府上就闹起鬼来,还差点儿出了人命,刘巨贾再也不敢住了,只好又贱价典卖了房子,准备搬家。」
莫惊雷问:「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搬家?」
熊人杰搔搔后脑勺道:「听他家的护院武师跟我喝酒时谈起,好像就在今天晚上。因为晚上官道上行人较少,大队车马走得快些,便于赶路。」
陆海川大手一挥,道:「太好了,熊捕头,你现在立即赶回知府衙门,调集三班衙役、水陆两路捕快,还有三百名弓箭手,携带好兵刃,随时候命。」
熊人杰躬身领命,道声:「是。」遂飞身上马,奔向衙门。
莫惊雷哈哈一笑道:「原来好戏还在后头。」与陆海川相顾一笑,大有心照不宣之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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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来临。
因为天气不算太好,月亮出来得比平时晚一些,月色也有些朦胧。秋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天地之间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意。
长街尽头,矗立着一幢高墙大宅,原是知府柳章台的府邸,现在门口的大红牌匾上却写上了「刘府」二字。
宅门紧闭,灯光却从屋内透了出来,不时能听到从大门后边的院子里传出杂沓的脚步声和一阵一阵的马匹嘶鸣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