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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他说,〃肖茹让我来还折梯。〃
〃她自己没来么,〃贾梅问,〃她留话了吗?〃
〃她哪有空!她的小房间还是我们几个为她粉刷的;她把折梯借给我们用几天作酬谢我们帮一个老头油漆窗子,赚了他些钱!〃
贾梅看看那折梯,差点昏过去。那折梯上斑斑驳驳地留着许许多多油漆印子,而且这儿瘪进去一块,那儿凸出来一条,像使用了一百年的古董!
爸爸看了这面目全非的折梯,十分生气,对贾梅说:〃看看!你都结交了什么人!〃
贾梅心里并没有责怪肖茹,因为她也许只是出于慷慨的天性,把这折梯转借给了那几个男生。但是,肖茹的反应很令人费解,再见到贾梅,她总是摆出心急火燎公务缠身的样子,笑笑,就一摆手:〃拜拜〃没有开始,只有结尾。
也许人大了,想法就不同了。贾梅想不出肖茹为什么把她推得那么远,像是躲避瘟神。
直到春天里,贾梅和肖茹的交往忽然发生了飞跃,而且居然在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出乎意料,这次是肖茹主动来邀请贾梅的。
那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日子,只是有些干燥,好像更像秋天,风很硬。天快黑了,肖茹来敲贾梅家的门了。
〃你好!〃贾梅热情地说,〃请进吧!〃
〃不了!〃肖茹的气色不怎么好,她很急切地说,〃你能陪我到外面散散步吗?世界上文明的人都喜欢散步!〃
贾梅的父亲不知肖茹就是那个借拆梯的人,就鼓励贾梅说;〃去走一圈吧!是该出去接近接近大自然了!〃
贾梅跟肖茹出去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肖茹情绪很坏,眼睛微肿着,她一个劲地找机会骂人:〃喂,你看对面那个人,不死不活的样子……看看,那个卖苹果的女人,胖得像一堆肉,真恶心!〃总之,她仿佛心里存了口恶气,说出话来句句像刀枪,像棍棒。
〃那个卖苹果的人心肠很好哩!〃贾梅纠正她说。
〃你脑子太简单了!〃肖茹不由分说地指责道。
后来,肖茹提议两人去看通宵电影,贾梅觉得这主意很新鲜,够刺激,但又有点迟疑,说:〃我爸爸妈妈也许不会答应!〃
〃他们不答应,那就不去问他们!〃肖茹说,〃我就不管父母是否答应,什么叫独立性?〃
〃这……〃贾梅不知怎么说才是。
〃你这样,一辈子也别想冒险!懂吗?平凡得跟没活一样!〃肖茹猛地挽住贾梅,〃我今天就要培养你!另外,假如你跟我一起看通宵电影,我可以给你看手相!〃
〃看手相?〃贾梅没料到肖茹会吉卜赛人的那一套。
〃对,看出你的前程,还看出你是否有克星!〃肖茹绘声绘色,说得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心的。
进了电影院,肖茹果然给贾梅算了命,说她会有两场大病,有个克星将始终跟随她一生,总之,算出一场大危运。贾梅心神不定,忐忑不安,肖茹就低声笑,活像个阴险的女巫。通宵电影并没有给贾梅带来多大快乐,因为她坐在那儿,心里却积满了后悔,她不知是怨恨肖茹还是怨恨自己。后来她累极了,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肖茹也不推醒她,可能是她只需要边上有个陪衬,而没有想过要像个朋友似的同她交流。
天刚亮,贾梅就径自跑回家。推开门,她的泪水哗一下子涌出来了,因为她见到了亲爱的爸爸妈妈,他们正合衣倒在沙发上,熬过一个不眠之夜。听到响动,爸爸睁开眼先跳起来,第一个反应是紧紧地抓住他的女儿,好像生伯女儿插上翅膀逃离他的庇护。
事后,爸爸妈妈告诉贾梅,他们先找遍了各处,然后又去派出所报案;正遇见一个叫肖茹的女生的父母也来报案。据说他们的女儿同他们大吵了一通,怄气出走。爸爸问:〃昨晚来叫你的人是不是这个坏蛋?〃
贾梅弄懂了这一切后,发了会儿呆,说:〃不要再提了!我是你们的傻女儿,但是,从现在起,已经聪明了!〃
爸爸拍拍手,说:〃值得庆贺!〃
从此,贾梅就把肖茹的名字从心中划掉了,回想起来,就像跟陌生人混了很久,然后就又仍然陌生着互不相干了。
林晓梅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因而常常为贾梅打抱不平,总提什么恶有恶报。然而贾梅,却更愿意彻底忘掉这个人,因为她们的友谊在还没有建立起来前就已经夭折了。
不过,世界是复杂的,人的感情那就更复杂了。正在贾梅完全忘记肖茹的时候,命运安排她们再次开始交往。
事情的缘由是那天晚上,贾梅接到了林晓梅的电话。电话中,林晓梅像中了头奖那么兴高采烈。
〃贾梅,好消息!你可以了却这一箭之仇!〃
〃什么?〃
〃肖茹明天要大出丑了!〃林晓梅的声音震得贾梅耳朵嗡嗡直响。
贾梅恨不得挂上电话,她有些忌讳听到这个名字!可是,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原来,初三已经进行过毕业会考了。一向目空一切,习惯于嘲笑别人低智商的肖茹,这次化学考砸了,这样。她就得参加补考,或许还进不了重点高中。这个消息是化学老师无意中透露给一个班干部的,由于肖茹人缘极差,所以此刻全班人都奔走相告,惟有肖茹自己还一无所知。班上受过肖茹气的同学,都相约在明天宣布分数时有所表示,让她品尝平日盛气凌人的苦果。
〃那……〃贾梅说,〃肖茹怎么受得了!〃
〃这就叫恶有恶报!〃林晓梅回答得干脆利落,爱憎分明,〃你别可怜她,世界上的东郭先生已经让狼吃光了!〃
贾梅支支吾吾了一阵,把电话挂断了。可是晚上却睡不踏实,老做梦,颠三倒四地梦到肖茹在淌眼泪。不知为什么,贾梅有几分惶恐,她不喜欢经历这种事情。
第二天清早,她向哥哥贾里求援:〃如果有个人利用了你,你会怎么样对他?〃
〃如果他骑自行车,我就拔他气门芯,〃贾里毫不含糊,〃这是人的天性!〃
贾梅却远不是哥哥那种以牙还牙的人。上学路上,她都有些瘪,仿佛需要吞点提神药。正巧碰到林晓梅和她的姐姐以及一帮子人,满脸笑容又说又笑地走过去,宛如一拨子胜利者。她忽然觉得心口那儿冷嗖嗖的:人干嘛要这样,这样相互嘲笑来嘲笑去,大家的心都会冷掉的,变成一个心上结茧的阴沉沉的家伙!
临打上课铃的几分钟,处在矛盾中的贾梅忽然忍不住了,不顾林晓梅骂她是东郭女士,猛朝初三那层楼飞奔而去。她在门外见到肖茹那自我感觉良好的微笑了,那才女正靠在座位上,像个女皇那么自信。贾梅拼命朝她招手,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款款地走出教室。
〃你要挺住!人都会遇上挫折的。〃贾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什么关系的,看远一点!〃
肖茹皱起双眉,说:〃怎么回事?我不懂你的意思,能不能具体谈?〃
上课铃不失时机地响了,她们相视着,却又无从谈起。终于,肖茹一扭头转身走进了教室,把贾梅独自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
贾梅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她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即使到了五十年后,她变成个白发苍苍的老外婆了,也能自豪地把这个行动坦荡地告诉任何一个人。
放学时,贾梅远远地瞧见肖茹左顾右盼地站在校门口,她的头发有些乱,眼睛里闪着一丝迷茫,但她的腰挺得笔直,同往常一模一样。走在贾梅边上的林晓梅,悄悄地拉了拉贾梅的衣服说:〃我们不要朝她看!你别不可救药!〃
但肖茹等的不是别人,正是贾梅,这也许是她头一回焦急而真诚地等待另一个女孩!肖茹看到贾梅,没说话,只是踮起脚激动地远远地朝贾梅作了个手势,那是个只在真正的朋友间通行的手势,它的意思是:我们有缘。它是那种只表达内心抑制不住的喜悦的手势。在这之间,肖茹仿佛变成另一个人,她秀美的眼睛亮晶晶的。
贾梅还了一个同样的热情手势,完全是不由自主的。这个手势从此就在她们之间通用了。外人永远不会理解这一个简单的手势里包含的千言万语!
九、美丽的疏忽
有一阵,我们班的女生很热衷于作那种测试心理的选择题,比方说,题目为:你认为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后面现成地附有十几种选择,最后的紧要关头的几页才是综合评价,对不同选择的人的不同的心理素质进行分析。
对这道题,大家的选择五花八门。有人选战争可怕;有人认为身患绝症癌或者爱滋病之类最吓人;林晓梅不假思索地选了:默默无闻最可怕。后来对照后面的分析,发现最怕默默无闻是有野心的表示,所以她又重新换了大路货的假的选择,把锋芒藏了起来。
我选的是:天下误会最可怕。大家都笑我轻飘飘。分析中是这样说我的:这类人单纯、真诚,生活经历不丰富!啊,我跳起来天地良心,我遇到的坎坷还不算多吗?
——摘自贾梅日记
有时候一个平凡的开头可以引出一个美丽无比的结局;而一个辉煌的开头则可能有个淡而无味的结果,世界的事就这样常常走样,谁都无法控制。
寒假过后不久,有一天,贾梅班里发生了一件极其古怪的事,传达室送进来一份鼓鼓囊囊的信,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初一(2)班王小明收。贾梅班里的王小明收到信,拆开一看,忙不迭地把信甩在课桌上,仿佛那情像螃蟹似的会钳人。
王小明是个瘦弱的女生,头发黄拉拉的,胆子特别小,在班里无声无息得像一棵草,举止绝对谨小慎微。她甩了信后,紧接着眼圈都红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邱士力一见有新鲜事,就挤在最前头,他捡起信,说:〃咦,虚张声势干什么?明明是写着你的姓名!〃
〃反,反正不是我的,我不会有这种信。〃王小明摆着双手,一副孤苦无告样,〃有人冒充我!〃
大家议论纷纷,有人猜是情书,有人说可能是恐吓信。结果,邱士力环视一下四周,猛地抽出那信,大声念起来:〃'王小明同学:你的稿子收读'咦,你投稿了?〃
〃我怎么会投稿呢?〃王小明苦兮兮地说。她的作文别具特色,可就是怎么也写不长,老师总批评她一篇文章才十句话,只有开头和结尾,没有中间部分,又屡次在谈文章简洁和单薄之区别时,把她的超短文章作为反角来评点。
既然是天上掉下来个假的王小明,大家也就毫无顾忌了,不仅传开了那封退稿信,还名正言顺地把稿子也抽出来念了一遍。稿子写的是,一个很孤独的男生,他想找男生作朋友,但发现大家都平庸;他想和女生交朋友,但女生个个都喜欢品学兼优者。
〃这是个傻瓜写的!〃邱士力说。然后,就把这封无头信扔进讲台下的抽屉。
这封古怪的信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因为它不值得多去浪费脑细胞,也许它应该这样在抽屉里呆上几年。
一天,轮到贾梅值日,她在整理抽屉时,又发现了这封信。她掂着沉甸甸的信和稿,细细地看着信封,忽然恍然大悟;她们是二中,而信封上写的是一中,只是上面沾上了一个小墨迹。这个错误犯得多么微妙,太有水平了!
贾梅想起文章中的那个愁眉不展的主人公。不知怎的,她断定一中的那个王小明一定是在写他本人。一个男生肯说出心里的悲伤,这令人感动;同时,因为有了具体的人,她也就对他产生了一点敬佩:他敢于去投稿,凭这一点就证明他是个尖子!
贾梅对那个一口气写几千字长稿子的王小明突然有了好印象,她想,他说不定急巴巴地伸长脖子等回音呢!世界上不该有这种辜负人的事。所以她写了封信谈这篇稿件的流浪记,末尾也没忘记写上〃祝你早日成功〃这样的话,以及加上好几个惊叹号,便把信夹在那篇稿子中一起寄去一中。
她寄完信就把这事忘了,因为是她亲手为这事写上句号的。如果许多年后,爸爸有了个叫王小明的作家同事,她也许才会隐约想起这次的交往。
春季运动会上,贾梅是班里的啦啦队骨干。她体育不行,但嗓子可以吊得又高又响,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用是可惜的。运动会期间,校门敞开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还有家长来助兴。正在四百米接力赛拉开战幕的关键时刻,贾梅听说有人找她,让她马上去传达室。
她往贾里班的阵地看看,只见哥哥正偷偷地往这边扫视,十二分的形迹可疑。过去,哥哥就常常干这一类恶作剧;加上刚才他已经给妹妹画了张漫画扔过来了,讽刺她像个大叫驴。他们1班丢了几项冠军,他恼羞成怒!贾梅觉得有理由怀疑他是在施行〃调虎离山计〃。因为此时1班正和2班在比赛,正是啦啦队发挥作用的黄金时刻。所以贾梅一动不动。
待到运动会结束,贾梅哼着歌路过传达室时,传达室的老伯伯见了她说:〃喂,你不是贾梅吗?有个人来找你,等了两个小时了!〃
贾梅慌了:她无意中作了那种让别人久等的傲慢女孩,只有林晓梅才这样不通情理,她也实在想不出谁会造访,不知有什么事;一时间,急得界尖都渗出了汗。
那个神秘的来访者霍地站了个笔挺,那是个脸儿黑黑的男生,长得很端正,眼睛很热情,眉毛浓浓的,肩也很宽,只是个子不高。看来,这种男生穿军装一定合适,属于英武型。
〃我叫王小明。〃他自报姓名。
〃王小明?〃
〃你怎么忘记了?〃王小明嗓音很大,很有气度,〃你给我来过信。〃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贾梅开心地高声叫起来,〃你的作文分数一定很高!〃
王小明很豪迈地告诉贾梅,他是一中文学社的骨干,在市里四家报刊上发表过十五篇文章。他随身带着个小笔记本,掏出来。翻开了,作报告似的一项项讲起来。他的成功的文章都剪贴在那儿,有散文,有诗歌,也有影评,还有一篇是小品文,讽刺老师为学生补课乱收费。
〃你们学校果真有这种老师?〃贾梅扬起眉毛问。
〃我们学校还没发现,〃他沉着地说,〃我从其它报纸上看到这类现象时,很气愤,就把人物换了换,改成另一个更辛辣的故事去投稿的!〃
贾梅简直敬佩王小明的老练,他不仅是个小作家,而且对社会有那么高的责任感,而从他等人一等两个小时的劲头,又足以让人知道他的毅力!将来,肯定前途无量。看样子,王小明也喜欢那种把他看得很高的女生。他挥动着小本子,像团支书跟落后学生谈话一般,滔滔不绝地大谈一通。后来,路灯亮了,王小明意犹未尽,不得不收住话,和贾梅互相交换了家庭地址。
〃咦,地址很熟悉!〃王小明拍拍脑袋,〃写作班一个姓贾的作家老师也住你们这幢楼里!〃
〃他是我爸爸!〃贾梅很兴奋地说,〃原来你认识他!〃
〃哈,无巧不成书!〃王小明很有文采又略带风度地说,〃世界有时怎么变得那么小!〃
晚上,贾梅一踩进家门,哥哥贸里就厉声问:〃刚才那个指手划脚的小子是哪路军的?〃
〃他是一中的,叫王小明!〃
〃一中的?〃贾里马上坐正身体,〃杂牌军!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对,他都和你谈了些什么?〃
哥哥就喜欢冒充家长,其实,他和贾梅应该平起平坐!贾梅说:〃他是爸爸的学生,写作班的,叫王小明。〃
爸爸听见了,说:〃噢,是一中的王小明?他笔头很快,可偏科太厉害,已经留了两级。否则,现在该初中毕业了!〃
〃原来是光荣的留级生!〃贾里不屑地说。从此,他多了句口头语,形容起华而不实的人来,动不动就说:〃就跟王小明似的。〃完全把这名字当成一个专用词汇。
王小明不知自己的名字常被引用,他时常上门来找贾梅,一般是星期六下午。他离开学校,进入家庭时就显得有些拘谨,上楼下楼,低着头,贴着墙,躲着什么似的。每次他撤了门铃,贾梅让他进去,他总要忸忸怩怩地推辞半天,黑黑的脸露出些羞涩:
〃我,我是来借书的!〃他解释说,〃闲得无聊,就想借些书。〃
贾梅迎他进门,她才不会在乎王小明留过几级呢。天才都是这样,起初不会被人重视。反正,她有自己的标准,那种成绩门门优秀,却连电影院座位都不会找的男生,她才看不起呢;她情愿结识不识字但会骑马打仗杀土匪的粗人!另外,她对王小明连留两级还存有些敬意:他不笨,他这样,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我对数理化不感兴趣!〃王小明阐明自己的观点,〃这些公式将来可以交给机器人去计算,我们只需要操纵一下,按按快门。〃
王小明总是一厚叠一厚叠地借走作家的藏书,然后按时来还。有一次,他问贾梅:〃你喜欢艺术,那你一定也喜欢诗?泰戈尔的诗,你喜欢不?〃
〃当然,喜欢!〃贾梅说得含糊,因为她确实没听到过泰戈尔的大名,但又不愿扫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