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石雨老记得第一次去海岩家老太太对她说的那句话:别进来;厨房脏。
三个月下来;海岩惊叹石雨几乎是个天生的演员,只是;她身上越来越浓的烟味开始让老人蹙眉。问起何时去登记结婚;海岩搪塞而过;石雨更避而不谈。老人不能勉强什么;只是开始长吁短叹。三个月探亲期限一满;樱花还没开;可老人坚决不肯续签;他们已经明白留下来只会让海岩不负重荷;所有的费用;大姐都要海岩平摊。
老人要走了;石雨第一次到海岩大姐家去吃所谓的送行饭。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海岩的大姐;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博士这种人间希有的动物。
海岩的母亲当仁不让地想进厨房做几个海岩惦记的小菜;可不小心把水珠弄到了地板上;博士相当严谨地对老母亲说道:“这样怎么行?出去;出去;别弄了;别弄了;到处都是水了;海岩想吃什么等他回国你再煮给他吃。”
石雨远远地看着;听着;转头对海岩说:“哦;原来博士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我可得好好学习。”海岩脸都绿了;抬头看着父亲;父亲正站起来去厨房接应母亲。
那餐饭;石雨只吞了几口就托词不吃了;回家却泡了一碗韩国泡菜的方便面;汤都没浪费。
终于把二位老人送上飞机时;石雨发现银行帐目已经接近零,而她和海岩都到了该交学费的日子。
“分手也等我帮你交完学费。”海岩难得大声地对石雨说。
石雨置若罔闻。
她也跟同学打听过打工的事。刚来日语都不太会;除了做服务生、清扫;还有就是按摩、陪酒。有天下午她陪一个做陪酒女郎的同学晓晓去新宿伊势丹买东西,一双鞋子2万多日元;一条迷你短裙也近2万日元;晓晓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就去付帐。晓晓长像极其甜美甚至天真,当石雨知道她做陪酒时心里感觉被针扎了一把似的。两人买完东西,一起去吃饭,印度料理咖哩饭。晓晓熟练地点上烟、旁若无人地吐纳自如;石雨书包里也带着烟;可还是拒绝了她递过来的烟。
她是不随处喝酒的人;也不随处抽烟。又怎么能随便陪人喝酒?甚至上床?
她也的确曾想过随便跟谁上床报复海岩;可瞬间就断了这个念头。他不爱她;她何必为他糟蹋自己?何况石家;没有不清不白的子孙。
还有砚轩;她不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晓晓那天看见海岩接石雨放学;早听说石雨是男朋友接到日本来的;幽幽地叹息道:“石雨;你真幸福。”石雨不置可否;等她把话说完。
“我以前跟我男朋友在深圳开服装店;后来因为忙;就请了个女孩帮我们站店;我到处去进货;可??????。”她不往下说;石雨也知道发生什么了;忙忙碌碌一场;到头来只是为人做嫁衣裳。
“我一气就联系在这留学的表哥;就出来了。我表哥给我介绍去料理店刷碗;石雨;你真不知道;那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一整瓶洗洁精倒在水池里;手一直那么泡着;还不让带手套!”
晓晓说依然带着钢针上学上班;不过到了“斯那库”;她就把针收起来;电车的流氓摸了是不给钱的;物得有所值啊;店里的客人可不是白摸的。
她渐渐说不下去,石雨也听不下去。
付不了学费;大不了回国;至于清扫、服务生,石雨连想都不想。她拿着海岩所有的存折仔细算过,三年来;海岩花在女人身上的时间和金钱;足够他回国几趟;或足够支付她一年半载的开支。他和别人同甘;她凭什么跟他共苦?她坦然地看着海岩苍老憔悴。
转眼三月;樱花开了。新闻里天天报道日本各地赏花的最佳时间;海岩知道她平素最迷花草;礼拜五夜里打了个通宵;清晨回家小寐到中午就带她去上野公园赏花。
公园里人潮如流;许多会社及家庭连夜派人去占位置;其他人带着饮料啤酒菜蔬来汇合;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围成团喝酒赏花。一路上还看到几个同性恋的圈子;异常的热闹喧哗;甚至当众撩开衣裙吸引观众;直惹得过往人群开怀大笑;寂寞原来可以靠这种方式述说?
海岩沿路当临时导游;可说着说着就气馁了;石雨根本就把他当透明;他随着她到不忍池;池周围两排樱花开得正好;游客如织;池边樱花伸出低矮的枝头探到水面;野鸭成群;可池中那一片枯黄的芦苇残枝刺痛了石雨的眼睛。
这些年;他都陪谁来赏花?这些年;他都给谁当导游?这些年;他的生命里都留下些什么痕迹?总之都与她毫不相干。石雨站在池边呆呆地看着整池残冬;无声地叹口气;举首看着如云的粉红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她忽然觉得索然寡味;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赏花赏花;靠什么赏花?四肢?五官?心情?或者一双背后关注的眼睛?
砚轩、砚轩、砚轩;她忽然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海岩垂头丧气远远地跟在后头;看见她忽然转头;以为她需要什么;赶上前:“要喝水?”石雨漠然;顺着人潮回到到了公园中心的广场;鸽子成群;乌鸦做伴;她漫不经心地最后扫了一眼天空:“回家。”
“你看看你;好好的;又怎么了?”海岩忍不住气恼;早知道不如在家多睡会;他已经长期睡眠不足。日本的男人有三不足;睡眠不足;爱情不足;还有就是精子不足;亦叫性欲不满足。
“也许你忘了去年你陪谁赏花;可我记得。”石雨面无表情。
海岩根本就没想到这层;闻言不觉失色;等他回过神时;石雨已经不知去向;他追到上野车站;可人山人海;那里看得到她的踪影?他看看时间;回家找她已经来不及;便直接去打工;于是算着她该到家时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可家里没人。整夜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总算熬到天亮心急如焚地赶到家;远远地看到家里灯亮着;他才发现自己累得想趴下。
东京;一个永远亮着灯的窗户几乎是每个普通男人的最大梦想。都以为日本人很富裕;可一个家庭的年收入平均值还不到500万日元;如果娶一个妻子生一个孩子养一幢房子一辆车子的话;也许还算勉强;但如果想把任何一个“一”变成“二”;那么都得跟自己的嘴巴商量商量;或是减少甚至取消所有的旅游渡假。
石雨没有直接回家;她到家附近的神社呆了一下午;神社里的几株樱花寂寞地看着;没人记得它们也在挣扎。石雨坐在树下;伸出手去接散落的花瓣;开的忙着开;散的也急着散;各自流浪。人也一样;生生死死;原来都不过是走过场;谁记得谁的方向?
她郁郁不乐地回家;灌了自己一瓶红葡萄酒;整整一瓶;她以为可以睡到天亮;可天不亮她还是醒了。海岩开门进来;看见她正在看自己带来的影集;她带来的相片都是风景照;几乎每一张照片后面都有砚轩的字迹;他终于明白昨天她在公园的那一个回眸;寻找的不是他的身影。
他想起自己多年前的愿望;就是想住进她的心里;把砚轩赶走;可现在;真不知道该感谢砚轩还是嫉妒砚轩?没有砚轩;也许石雨早就撑不住了;可有砚轩;他迟早也会撑不住。算了;听天由命罢;谁叫自己不争气?没出息?
海岩化嫉妒为力量;疯狂地打工;放假了后他连续通宵。说实话;他是真的舍不得石雨去打工;一是她的身体;二是她那身清高的骨子;再者;他也不敢让石雨去打工;一旦她经济独立,那么她离开的日子怕也就不远了。他只希望石雨永远都靠他养着,这样,她就永远不会走。
实际上在石雨来日本之前,他也曾想过,万一被石雨看破真相大不了不过分手;可是从石雨走出机场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完了。而当他醒悟石雨一年以前就已经看破真相时;他的世界濒临坍塌。
他一直以为谎言骗的是石雨;最终才发现;套住的只有他自己。
往事忽然滚滚而来,废墟下埋葬的那些旧日,一层一层一寸一寸随着石雨的气息死灰复燃,他可以骗天下人;可以骗石雨;可他骗不了自己。
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黄珍;别人随时也在招她去挥她滚。有一次黄珍跟他说怀孕了;要他陪她去堕胎;海岩讥笑着:“谁知道是谁的种啊?”不过还是陪她去了;交了手术费;签了字。毕竟人家陪他白白睡了那么久。
廉价的午餐;得麻烦客人把餐具送回去;免费的晚餐;你至少得洗洗碗罢。
第32章
几个月来;石雨利用法庭上训练已久的诱导技巧;彻彻底底地将海岩过去三年的日子端了个底朝天。梦游醒来时的她异常地冷静;异常地客观;她像个心理医生似的;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分析着海岩的一丝一毫的变化,每一个量变到质变的契机;每一个转折点:人为的,还有天成的。
像往常分析案例一样;她坐在矮桌前条理清晰地梳理着所有的来龙去脉;双手支着脑袋;修长的手指狠狠地穿进耳后的短发。出国前;齐腰的长发已变成一条失去生机的辫子;10枚蓝色的指甲也在出发前的晚上齐齐铰下来;埋在即将死去的那株文竹根部。
昨日之事,昨日之人;昨日之物;她亲手埋葬。
最后;她笑:你们一个是人尽可夫;一个是饥不择食;本来是天造地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说完这句话;海岩就像只被抽空了五脏六腑的蛤蟆;终于可以死死地趴下睡去。
但他再也没有好觉睡。
第二天上午;他们都还在噩梦中;电话叮叮叮直吵。他摸到话筒;还没开口;他姐姐就在电话里嚷嚷:“母亲出事了;肝癌晚期!”
海岩“噌”地惊跳起来;父母才探亲回去不久啊!怎么会?怎么会?他放下电话,扑在被子上嚎啕大哭。石雨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已经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搭理他;随他哭闹。
海岩知道她醒着的;却如此无动于衷;一时发了狠;过去扯开石雨的被子。
“我母亲快死了!”
石雨一把扯回被子:
“我的老公也死了!早死啦!!!”
海岩呆呆地僵在原地,死了?老公死了?石雨说她的老公已经死了?
她老公是谁?凶手又是谁?我又是谁?海岩头疼欲裂。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开始收拾行李,他要马上回国;石雨的学费,他想不起来也管不了了。
石雨坐起来,靠着窗下的矮墙:“想回去是吗?原来你想回去就可以回去的是吗?这几年;你只是不想回去是吗? 海岩,原来你随时都可以回去!原来这些年你一直拿我当傻子让我傻傻地等!等你糟蹋!”
想想三年来他口口声声不能回家的理由,理由下掩盖的种种龌龊苟合,石雨终于爆发。海岩只知道自己必须回去,必须赶紧回去;他不理会石雨的声嘶力竭;埋头收拾行李。
石雨默默地看着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慢慢扶着墙站起身穿好衣服,率先提起自己的箱子
到门口; 从踏进这个家以来;她的行李一直都原封不动地躺在箱子里;随时准备离去。
她打电话给谢清辉,谢一听她的名字就明白了。说这样罢,我现在在上班,晚上11点左右你到你家车站等我,然后我帮你去提行李。海岩原来只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荒凉,可石雨的话一字一字地敲在他的天灵盖上:她真的要走了、真的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他收拾行李的手抽搐着渐渐慢了下来,终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呆呆地喃喃自语:“我妈就要走了、你也要走了、你们都要走了。”
石雨靠着房间与厨房之间隔离的玻璃门框,灵魂出窍。到达东京四个多月,她知道身边不少的同学为了节省房租、为了逃避寂寞、为了发泄郁闷、为了对抗孤独、甚至仅仅为了生理需要,都短平快地找人一起搭伙吃饭合作做爱。课间时间,大家不是交流打工情报就是合住信息;她一直没打工,又不可能跟谁合住,也就跟他们没了共同话题,常常是游离于同学之外。不知情的同学;都羡慕她有个情比金坚的绝世好男友,老师们更是祝福连连;石雨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或者也无颜解释罢;只好上课来下课走;独来独往;孑然如影。
只有一个北京的小伙子小陈,前天怯怯地找她借钱时说起自己的故事。小陈跟女友约好;他先来,一年后他一定帮女友办出来;可是到了东京才知道不会语言找工有多难,他四处求工、处处碰壁,最后还是一家中国餐馆用了他;一小时800日元,洗碗。
洗碗都不能带手套;否则工钱都不够你赔偿摔掉的碗筷。厨房潮湿,他穿着高高的雨靴一站就是10个小时;回家又累又困,常常没洗澡就倒头睡下,两个月不到他就发现自己患上脚癣。不过他计算过了,只要这么坚持下去,明年他一定能接女朋友出来团聚,他憧憬着。
小陈高高的个子托着张稚嫩的脸庞,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小陈知道石雨没打工,靠男朋友养着,他以为石雨的经济状况应该好些,所以鼓起勇气跟石雨开口借钱。
石雨问:“你想借多少?”
“2万。石姐、下礼拜拿了工资就还你。钱都交了房租、我身无分文;没钱吃饭。”
2万?石雨身上刚好有,就不假思索给了小陈。自己和海岩的学费没着落,但虱子多了不痒,也不指望2万了。成人之美再说罢。
拿着2万日元,小陈千恩万谢。石雨想想四年前海岩也是他这样年轻,一样的腼腆、一样的执着;一样的憧憬,而今面目全非。“石姐、你等我一下。”说着小陈忽然转身进教室,一会拿了几只精巧的纸鹤出来:“石姐、这是我女朋友折的。她天天给我写信,一天一只,这几只送给你,保佑你幸福快乐。”上课铃响时,石雨握着那几只纸鹤进教室。一边走一边低头仔细地看,发现鹤翅膀上写着:1999、2、1。1999、2、2。1999、2、3。、、、、、、
二月了,石雨忽然想起今天是14号。情人节。
可情人在那里?
第33章
海岩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这四个多月来;他夹着尾巴埋头苦干。整个寒假;他连续不断的干通宵;就为了那一小时1200日元的时给。石雨和父母同时到来;他发现自己那微薄的积蓄,像把小米撒在雪地里顷刻不见。父母和姐姐知道石雨居然一直没打工;也并不打算去打工时;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她还没跟你结婚;就算结婚;她也应该去打工!她又没个贪官污吏的爹!老百姓家的孩子来日本留学谁不打工的?你傻了啊?你养着她;你养她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做出国中介的一个人头要赚多少,啊?一两百万啊!”
大姐甚至要求海岩马上跟石雨登记结婚;让石雨退学;彻底打工去。石雨出国所有的费用都是海岩支付;就凭这点;石雨应该感恩图报!如果她不肯跟海岩结婚;就必须按市场价支付300万给海岩。自从石雨拿到签证;家人忽然一夜之间把石雨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而在这之前;他们都在劝他放弃石雨;海岩觉得悲哀;所有的人都在算计银子;没有人在乎他爱谁;更没人问他:你幸福吗?你快乐吗?
海岩只沉默着,即不顶嘴也不解释。
他想起自己为石雨办出国时第一次去借高利贷的情景。15万日元,一个月以后就得还18万,他还是去借了。他不跟大姐开口;因为他知道开口没用,只会招来咒语怨言。从他踏上东京这块土地大姐就让他跟石雨分手,与其花力气金钱去办个身体瘦弱打工都困难的女孩出来相聚,不如就地速战速决,甚至去别人床上抢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要的就是实惠。至于别人有什么样的从前又有什么关系?谁没点从前?何况海岩的大姐找人去调查石雨,都说她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朋友,还跟老师闹过师生恋。这样的女子还是个律师;那里会简单?她肯屈身跟海岩好,谁知道图的是什么?也许就图出国?
石雨出国;一定会甩了你;海岩家里所有的人也如是说。
海岩也曾被说动过,甚至真的动了心思找一个人代替石雨,他也以为他真找到了。就是那个跟他睡了整整二年多的女人:黄珍。她长得有点像石雨。他第一眼看到黄荣珍就觉得眼熟;就因为这点,他真的打算放弃石雨。可天意弄人,当他们开始不过两个月;确切地说,他们上床已经超过20次时,他才发现他上的另一个男人的床。
这就是家人怂恿的好下场,更是他管不住自己下身的报应。那一刻,他恨黄珍、恨大姐、更恨自己。他发誓要报复黄珍,从此他一边死死地拽着石雨这棵稻草;一边狠狠地在黄珍身上发泄,发泄恐惧。
性是爱的升华;也是恐惧的孪生姐妹。
从发现黄珍的真面目时;海岩才知道什么叫大势已去。海岩开始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恐惧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会被石雨抛弃;不仅仅被石雨抛弃;还有同窗的同学;同校的校友;还有学校的老师??????。约定在10年后的校友会;他怎么去面对?如果当初追求到石雨的他在别人眼里是只朝王子进化的青蛙的话;现在的他只是一只原形毕露的癞蛤蟆。
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自欺欺人里;埋进几乎变态的性爱里;世界慢慢被恐惧吞没。
黄珍自知理亏;多少次缠绵中乞求他容她留下;可他的下身还没有彻底软下;脸却已经结霜。黄珍也试图找石雨挑明真相;海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