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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脸如今在国内无人不识，正是顾莫杰。
周立新刚刚站了一半，顾莫杰就抢上两步把他摁回座位上，和煦地打趣：“至于么，我有那么丧心病狂？还要自己哥起身迎接？”
说罢一扭头，看见刘绯彤面前餐盘里，骨头都没两根，顾莫杰又转移了目标：“姐又控制身材呢？吃这么少。”
“不是，最近脾胃弱。”刘绯彤嫣然一笑，很是亲昵。
刘绯彤比周立新还大三岁，今年都32了。两人结婚已经有三年多，却因为在阿狸太繁忙，至今没有要孩子。
这些年随着周立新手头的那2％初音集团股权越来越值钱，刘绯彤心中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烈，不得不花更多的心思保养自己，饮食锻炼处处都很注意。
周立新怕客人不自在，笑着问顾莫杰：“不是说好一会儿我上去找你聊么，怎么自己找上门了。”
顾莫杰指指周立新的手机：“你自己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这顿饭吃了多久。”
一家人聊上家常了，外人自然不好再坐。程唯点头哈腰地努力了半晌，终于换来了顾莫杰的注意力，趁机递了个名片，就准备消失。
“顾总，能见到您真是荣幸。我是支付宝的程唯，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顾莫杰一只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插进衣兜里：“我哥的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来往。”
程唯恰到好处地消失了。
陈棋却没有走，也没有套近乎递名片的意思。
顾莫杰觉得这家伙没什么眼色，仔细打量了一下，又觉得有点眼熟。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年在凯悦酒店、周立新和刘绯彤婚礼的时候，见过这家伙，当时对方就给他递过名片了。
好像叫陈棋？当时是用本校校友的名义套近乎的？似乎确实是钱江大学数科院毕业的，和陆文君还有过一面之缘——陆文君大一进去的时候，这个陈棋应该是大四。陆文君第一学期做课题打工的时候，就遇见过这个陈棋。
“是……陈师兄？我没记错人吧？”
“没错没错，难为顾总还记得我。”陈棋是技术男，并不擅长套近乎。如果顾莫杰没认出他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展开。
幸好，两人一搭讪，周立新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帮着解释：“在淘宝这六年，小陈一直跟我干的，在支付宝就属他技术好，这次也跳出来了。”
“也是来做初……”
周立新唯恐顾莫杰误会，立刻打断道：“不不不，他是准备自己创业，和我聊过了，我觉得想法不错，团队和策划也挺完善，就准备自己先给他投天使轮。”
顾莫杰诧异：“用你自己的钱？”
“天使轮么，没多少钱，先有几百万就够了。没必要集团评估各种麻烦了。”
周立新在初音集团有2％股权，而雷俊也只有2％。
如今初音集团每1％的股权，价值都是五六亿美金段数的。以周立新的身家，哪怕不脱手股权，就靠手头的活钱，腾挪个几千万乃至上亿人民币的资金，都是做得到的。
“那倒是没必要麻烦了。”顾莫杰一想，也就豁然，转向陈棋问道，“不过，陈师兄，不介意说说你的方案，我一起听听吧。”
“顾总说哪里话！您这么高瞻远瞩的人，能帮我斧正斧正创业方案，正是求之不得。”
陈棋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份彩印的PPT讲稿。
“我的这个创业项目，目前定名为‘蘑菇街’，是我去年开始就规划的，一直在慢慢完善，后来又拉了两三个志同道合的同事细化定案——那些人这次也一起跳槽了。”
顾莫杰抹了抹鼻子，哼哼道：“长话短说，就说说这个‘蘑菇街’是做什么的。”
陈棋脸一红，发现自己果然还是理工男的毛病，向投资人吹嘘方案的时候口才不够，总是不能切中要害。
要是刚才把负责市场的合伙人拉来一起吃饭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只有自己硬着头皮解说了。
陈棋尽量加快进度，概要地说：“这个‘蘑菇街’项目，归根到底是一个新的电商平台，但是和‘淘宝’大有不同。
首先，我们专注的是做女装、箱包、鞋子、化妆品这些东西。绝对不会涉猎淘宝最优势的数码、家电、日用、快消工业品；以及目前当当网、京东网强势的图书、音像制品、IP周边。
其次，哪怕在服饰化妆这个细分领域内，我们也绝对不接低端价格战店家。我们只引导精品店，做精细用户需求推送。”
听到这儿，顾莫杰渐渐有了一点兴趣：“说说看你的灵感吧，怎么想到要做这个差异化的。”
“顾总，这事儿您应该也知道——当年，深度学习算法就是您和多伦多大学的杰夫辛顿教授弄出来的。FACEBOOK用那个算法开发了人脸识别技术，谷歌用那个算法开发了图片搜索引擎，而你用这个技术帮淘宝实现了‘图片找同款’的功能。
我在淘宝最初那两年，就在周总手下负责‘图片找同款’的技术支持和改良。那些年在淘宝的见闻，让我感触很大。
那些同质化、标准化严重的产品，价格战太激烈了。一开始淘宝没有销量榜，就全靠价格排序，全国只要有人在同一样东西上，卖得比你便宜一毛钱，你就排在后面，卖不出去。最后大家都降价，杀到卖一台电脑才赚十几块钱毛利，根本就是只赚吆喝不赚钱。
找同款出现之前，服饰产品的毛利率还算可以。因为搜索不是很透明，用户分流比较随机，打价格战意义也不大。找同款出来之后，其实加剧了透明度，把低端无设计优势的服饰产品也杀成了红海。
所以，我觉得现在再跑出来做电商，做那些‘标准化’的产品，已经没前途了。淘宝网已经把这一片做尽做绝了。所有‘等用户打关键词主动搜索’的产品，都没前途了。
我们要做，就要做不能被标准化语言概括的产品，要做没法用语言精确搜索的东西，做有独特设计、网上不容易找到同类的东西。
所以，我们只能上服饰和化妆品，而且要上中高端正品品牌，上有设计感的东西，而且这东西网上还难以搜到同款便宜货。要上新的个性推送式入口。根据用户的社交、攀比、朋友圈，来‘猜用户喜欢’，分享给她同好者的选择、购买记录。”
顾莫杰眼眸一闪，掠过一丝精光：“你打算利用‘用户偏好大数据’来推送？”
“基本上就是这个思路。”
顾莫杰站起身，声音里透着惋惜：“那你一开始就得从APP做起。面对手机用户，才有可能讲用户行为大数据搜集。面对PC用户，你想通过IP地址去分析，根本是徒劳的。
一台电脑的用户可能不止一个真人，一个真人也不一定只用一台电脑，他也不一定始终登陆‘蘑菇街’帐号使用电脑。光靠你那点零敲碎打的所谓‘大数据’，两年都不一定能揣摩出用户偏好来。”
陈棋坦白地说：“这个问题我们也确实有想到，所以一开始就准备花比较大的代价，强推手机APP了。”
“那你的货源怎么解决？入驻商家去哪里找？”
“今年刚刚起步，肯定不可能自己去找入驻电商。我准备先挑选一些淘宝上的小资小众品牌、中高端精品店，借用淘宝的接口，为他们做引流。而‘蘑菇街’只作为一个‘帮助用户发掘需求、分享购买记录、协助客户找到她所喜欢风格的产品’的推送索引。
本质上，今年的蘑菇街只是一个纯粹的数据公司，定位于帮客户发掘购物需求和欲望。将来做大了，才有可能变成真正的电商公司，自己找入驻商家。而且要做好商品信息保护，尤其是独特设计理念的保护。”
这家伙有点儿意思。
淘宝网满足的是大众化、批量化、标准化的需求。
这个陈棋，知道那块没戏了，就独辟蹊径做非标准化、个性推送的需求。
不过顾莫杰知道，如今的用户偏好推送算法，还没那么精准高效，陈棋说得轻松，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许他提到的“利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社交偏好引导，是一个补足现阶段程序算法和数据量不足的法子。
就好像小说网站的偏好算法很垃圾的时代，至少还可以用人工圈子推书或者编辑筛选的方式，补足自动算法推荐的不足。
就不知道这个陈棋能做到哪一步了。
“目前来看，至少你思路很清晰，对于可能遇到的问题，预见也比较充分。既然我哥都给你投天使轮了，那就好好努力，祝你成功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国内的互联网市场是很透明的，你做这么一个东西，只要稍微有点冒头，启发了别人，跟进竞争的人肯定不会少，有这个心理准备么？”
对此陈棋倒是早有预料：“我知道，中国哪会缺跟风狗。如果真有后发先至的人，比我更舍得烧钱快冲，到时候我也只有再来求助ABC轮融资了——前提是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顾莫杰笑笑：“融资可不光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资源。”
“当然，如果我做起来了，肯定把支付接口让给‘初见钱包’，同时，我也有可能需要‘初见圈子’的社交分享大数据支撑。”
第一百四十六章拿了狗大户的钱就等于死
在IT乃至一切创新产业的融资圈子里，一家昂扬上升的新兴公司，在接受一家新的风投机构投资时，看重的往往不仅是金钱的注入，更是新资源新渠道的引入。
比如，历史上的特斯拉，在接受谷歌投资之前，也遇到过不少喜欢给传统汽车行业投资的资本大鳄主动塞钱。但是特斯拉很有节操地筛选了投资者，把那些中东石油钱拒之门外，拿了谷歌的钱。
因为特斯拉很清楚，拿了谷歌的钱之后，拿到的就不仅是钱，还有谷歌在人工智能数据方面的资源支持。
同理，棒子搞娱乐那些家伙，历史上的SM拿了阿狸的钱，YG拿了藤迅的钱。
难道棒子看上的只是钱？不是，他们同时看上的是阿狸音乐/藤迅音乐的渠道优势。
棒子老板都知道，只要阿狸和藤迅在公司里有股份，那些渠道就会为他们的艺人开路。
与之相反的是，如果在硅谷的创新公司拿了阿拉伯石油大亨的钱，那么业界普遍都会把这一现象视作一种“这家公司药丸”的危险信号。
比如后世2016年，某当年号称猖极一时、硅谷数一数二的骨灰级可穿戴设备公司（其实就是做智能手环的）。在苹果I…WATCH和小米手环的高低端联合围剿下，走到弹尽粮绝之后，拿了一笔某中东石油王子XXX侯赛因的钱。
从此，再也没有其他正经的风投给这家公司钱了。
因为地球人都知道，那些狗大户是没有任何场外资源的，他们只有钱。一旦创新公司拿了狗大户的钱，就意味着对这个世界宣称这公司再也不在乎进一步发展的资源、只求苟延残喘地续命了。
拿石油钱，是一切硅谷和好莱坞公司末日前的预兆。
说明懂行的人都不看好这货，再怎么编故事都骗不到精明人了，只能找平时被人鄙视的石油大亨做最后一棒的接盘侠。
但换个角度说，那些狗大户倒是挺乐意当接盘侠的，因为平时他们根本没资格进场装逼。等他们买下一家即将倒闭的好莱坞末路电影公司后，哪怕赔钱了，只要把旗下女明星睡一遍，那些狗大户也觉得够本了，人家本来就不图这个赚钱。
国内的煤老板赔钱买即将完蛋的创新公司装点门面、改善自己暴发户形象，也是一个道理。
所以，陈棋最后对顾莫杰表达的那番善意，才是一个真正创业懂行的人该说的话：蘑菇街如果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就希望得到初见圈子的用户分享大数据支持，为其营销推送的效率推波助澜。
同时，把未来蘑菇街的支付入口乖乖打包送到初见钱包门口，则是一种投桃报李的投名状。
这么上道的人，作为朋友结交一下还是可以的。但是是否要下重注，就要观察观察了，看看未来几个月，陈棋有没有足够的铁腕杀败第一批跟风狗。
光有创意和策划没用，这玩意儿可以山寨。杀得掉跟风狗，才是真实力。
……
周立新跟着顾莫杰上楼，到办公室里谈下半场的事儿。
在沙发上坐定，顾莫杰想起一个问题：“对了，那个陈棋最后你给了他多少？怎么估值的？”
周立新和盘托出：“朋友一场，天使轮我就给他估了6000万，然后先给他300万现钱，占5％股权。他们另外几个联合创始人凑了200万，一共500万，两个月之内先把APP和服务器端写好做完善。这一步是秘而不宣的，所以不怕策划和方案泄漏、也不会招来跟风狗。
APP写完之后，十一国庆之前拿来给我看，我测试一下，软件没问题的，可以投入市场了，再给他A轮融资。我和他说好的预案是，如果不出意外，软件完成就给他公司估值1亿，到时候投1000万宣传渠道资金和服务器增设成本，增持10％。”
周立新的出价，还算是挺厚道的，而且是走一步看一步前景，ABC轮分步投入，很专业的做法。
并没有被私交影响了他的判断。
“那我就放心了，看样子你基本不会被坑。”顾莫杰轻松地调笑了一句。
周立新笑骂：“靠，你以为哥六年支付宝白混的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成，那这事儿就这样吧，咱说说你来帮我弄‘初见钱包’的事儿。”顾莫杰打住了上一个话题，歪楼道，“我们这边做出来的东西，你已经差不多都了解过了吧。PC版本的钱包，以你一个‘前支付宝技术总监’的视角，觉得有问题么？”
“PC版功能都没问题，那玩意儿对你有啥难度，再说你都筹备了那么久了。”周立新拍胸脯直接就打包票了。
因为初见钱包这个功能，初音网络科技其实早就有在筹备编写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放出来，一方面是业务不急需，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此前和阿狸集团的战略合作关系。
所以，这就是个写好了锁在仓库里没敢拿出来的旧货，肯定非常成熟稳定了。
听了周立新的肯定，顾莫杰也很欣慰，不过事关重大，为了确保周立新不是在安慰他，他还是郑重地确认了一次：“真没任何问题？支付宝在技术上做到的点，初见钱包都做到了？”
周立新想了想，决定还是说点细枝末节的干货。
“要说细微差别，还是有的。我测试过，你们的支付验证响应速度，比支付宝还快几成，用户体验很流畅。就不知道支付安全做得怎么样——支付宝之所以每次付钱验证的时候要卡那么久，是为了尽量翔实地验证本机环境，防止被盗。”
顾莫杰笑了。
周立新能看到这一点，说明是真的详尽测试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账号安全绝对是过硬的。之所以支付宝要卡8秒才能付出去的钱，我们卡5～6秒就能付出去，完全是因为我们在预装了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杀毒的电脑上，可以把大量的预检测工作提前缓冲完成掉。所以在最后的支付瞬间数据处理量就简化了。”
周立新恍然大悟。
初音集团做钱包，其实比阿狸还有一个额外的优势。
那就是，国内的民用安全软件与杀毒软件市场，几乎是初音垄断的！在人人都装初音杀毒的情况下，初音当然可以把本身钱包软件的一部分预查杀工作提前完成掉，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自然少卡几秒钟。
这一点，并非阿狸或者藤迅技术不行，而是它们没有这样全面的生态布局。
周立新笃定地宽慰顾莫杰：“那PC端的钱包肯定是稳了，APP那边我不是很了解，暂时没有发言权——老马也在开发手机支付宝，但是至今还没做出来。我离职的时候，只是跟着混了前半部分项目。估计老马明年才会推出手机支付宝和手机淘宝。”
“没事儿，APP这边，到时候你来了，就和具体负责项目的同事多提点提点。我们自己做APP的团队原先也不充实，这也是没办法的，智能机才出现一年都不到，谁都没经验。
上个月我收了雷俊的UC优视科技，从那里挖了点最资深的做APP的骨干团队，先充实到初见钱包开发组里面来。估计APP版本会比PC晚上市那么个把月。”
周立新和顾莫杰核对了一下目前的项目进度资料，又约谈了几个重要的技术负责人。顺带着把周立新的身份介绍给了大家。
一开始，那些初见钱包的负责人员，一听周立新即将来做初见钱包项目的技术总监，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看样子最多三十岁吧？很牛逼么？进来就做项目的技术总监？
后来一听，周立新原来在支付宝就有六年资深资历了，顿时没话说了，专治各种不服。
再一打听，原来周立新还有2％集团股，是顾总的表哥，就更没话说了。
当天晚上，顾莫杰请客，把集团和初音网络科技的全部高层拉去雷迪森夏宫聚餐，算是给周立新的加盟接风。大伙儿好好放松了一夜，次日给了一天假期恢复精神，然后就重新投入到了全力工作中去。
此后两人花了两三天时间，整顿资料厘清问题，梳理脉络，最后周立新总算拍胸脯给了顾莫杰一个时间表。
“初见钱包PC版，8月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