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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是将来在历史书上永垂不朽。
顾莫杰和杰夫辛顿两人,一个求利,一个求名,看起来,似乎确实有很强的合作互补性。眼下的问题,只是看杰夫辛顿要的这个名值多少钱、顾莫杰能够从他身上榨出什么条件来了。
当然,顾莫杰也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道理。
对方毕竟只是一个从事基础科学研究的真学问人。既不是官僚,也不是奸商。要是开价太高了,逼得别人拿不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对于不靠江湖地位、光靠真才实学赢得名声的真学者,顾莫杰内心还是颇为尊敬的。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顾莫杰看了一下时间,如今是晚上七点,还有一些工夫让他做做场外工作。所以他马上做出了两个处置。
第一,他给盛伟打了个电话,让盛伟帮他黑一下CIFAR(加拿大先进项目研究所)的低密级外围网络,找一些足以证明杰夫辛顿此前江湖地位、每年各种渠道所能得到经费的相关情报。
只有知道了杰夫辛顿身价的最新动向,顾莫杰才好针对性下刀子开价。否则直接报出一个人家三五年都赚不到的高价,事情只会谈崩。
第二件事,顾莫杰联系了费莉萝,说他要去天策律所上门拜访一下,请费莉萝的姑姑费雯丽帮他介绍一个在国际商法领域比较精通的律师,帮他拿捏具体谈判事宜。
盛伟那边很爽快,说让顾莫杰等两个小时,晚上十点之前一定把最新情报发过来。
至于费莉萝那边,则是直接让他去律所,说她姑姑本人就是这方面的名家,没必要再找别人了。
顾莫杰穿好衣服,开车直奔律所。
第六十四章逼入绝境的加拿大人
深夜九点,天策律师事务所里,依然有数处灯光亮着。
对于手头有案子堆着的律师们来说,熬夜加班看卷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种场景,已经多年没有发生在合伙人费雯丽身上了。作为合伙人,在渡过青涩熬资历的年头之后,她有的是助理可以使唤。
今晚是个例外,因为侄女费莉萝在电话里把事情形容得很紧急/很重要;听费莉萝的意思,“事关全人类人工智能领域最顶尖的学界泰斗、与顾莫杰之间的学术交易”。
一张小会议桌前,费雯丽把顾莫杰送来的材料看了一遍,技术方面的她不懂,不过双方的诉求,她很快就搞明白了。
她简明扼要地问了顾莫杰几个问题:“你的那两个软件,目前有多少用户量?多大的海外影响?”
顾莫杰也是做足了功课来的,不假思索就说:“那两个软件上线两个多月了,目前初音输入法的全球活跃用户量大约在两千万人,其中国内一千三四百万;欧美发达国家的华人、华裔用户大约五百万;剩下一两百万在东南亚与港澳台华人圈子里。初音翻译有五百万用户,分布差不多,海外用户比例比前者再高一些。”
换做别的任何一款输入法产品,都是不可能信手拈来这么一个活跃用户数据的。毕竟传统的输入法,本质上相当于“单机游戏”,别人下载了之后,究竟有没有在用,使用频率如何,根本没法跟踪。
但是顾莫杰的输入法,从一开始就定位在“网络游戏”的性质上。只要用户使用了,联网了,总是能得到词频反馈。因此同行们争破头都难以得到的用户使用频次数据,在顾莫杰却是轻而易举可以得到。
费雯丽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一个两千万人用过的软件,有些什么技术特性,技术创新,应该说是世所共知的了。再手眼通天的人,也掩盖不了真相。
“这个活儿,我们可以接。”费雯丽下定了决心,考虑了一下价码,拍板道,“因为比较仓促,调查工作没法展开,我可以给你些折扣——小萝也说了,加拿大人已经开价到100万美元了,所以100万以内部分我不收你代理费。明天谈下来,超出部分,我按照上次百度那个谈判的对折收,你接受么?”
去年顾莫杰问百度要关键词虚假宣传赔偿金的时候,天策所收了他八个点的谈判代理费。如今费雯丽开对折,就是四个点了。
顾莫杰不打算纠结这些小钱,很爽快就答应了。
“我要确保我的商业利益不会有任何瑕疵——我出卖的,只能是学术界的名声。”
“放心,这些细节我们都是专业的,会帮你处理好。关于对方此前的身价、以及可支配经费的情报,你的线人发过来之后,及时给我。”
费雯丽说的,自然是指顾莫杰通过盛伟的渠道在网上搜索的蛛丝马迹。末了,费雯丽在此基础上还补充了一点:
“另外,你最好留心一下,在这个细分的科研领域,还有没有什么分量足够的、有可能对杰夫辛顿构成威胁的竞争对手——有可能他们没有留心到《IEEE》那一系列期刊的内部初稿,那么,你就要帮助他们留意到这一点。”
顾莫杰听得有些不寒而栗,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呢!
……
一夜忙活,好歹没有浪费。盛伟那边也还算给力,帮顾莫杰刺探到了两条保密程度不算太高的业界讯息。
第一,杰夫辛顿可以在CIFAR拿一年一百万美元的科研经费,但是没有薪水。他本人的薪水和津贴,还是靠多伦多大学发的,一年加起来不到三十万美元。
第二,谷歌公司从去年开始,尝试立过一个“图片搜索引擎”的技术项目,预算经费不少。杰夫辛顿与谷歌的人接触过。如果此次杰夫辛顿真的可以成功拿出让“深度学习算法”臻于大成的决定性成果。他很有可能被谷歌公司请走,担任某研究所主任的职务。以谷歌的出手,估计杰夫辛顿的年度研究经费会数倍于他在CIFAR的时候,而且薪水也有可能暴涨五倍以上。
这些信息,自然也第一时间提供给了费雯丽,作为谈判的依据。
第二天一早,顾莫杰熬着黑眼圈,带着费雯丽、费莉萝姑侄,在公司接待了那两个加拿大人。让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对方居然也带来了一个律师,是个白人,名叫桑德兰,据说刚刚从加拿大飞来的。
班吉尔教授和严磊一周前来中国的时候,并没有做好要和顾莫杰进行艰苦谈判的准备,最初他们还满拟可以靠几篇SCI论文的署名权就钓到顾莫杰乖乖上钩呢。谁知最后蹉跎了这么久,连杰夫辛顿教授发出去的综述都快曝光了,他们这头还没能拿下,不得不花大价钱来摆平。
顾莫杰这一方,谈判的主力是费雯丽。毕竟姜是老的辣,费雯丽在商法领域淫浸多年,涉外的事情也是经常处理,唇枪舌剑之间,丝毫不逊于加拿大人带来的桑德兰律师。
在谈判过程中,加拿大人屡次使用诸如此类的言辞,试图获取突破:
“顾莫杰先生,我们希望您注意一点。在基础学术研究领域取得的任何成果,并不存在著作权、专利权等商业利益;谁都是可以对这些成果进行合理使用的。哪怕杰夫辛顿教授的论文不与你联署,那些论文依然没有任何侵权可能,可以顺利地得到发布!”
这番话原本不错,可惜被费雯丽轻而易举就破解了。费雯丽只需要一句话,就把对方打得哑口无言:
“那你们去发表好了,我们无所谓,还大老远跑来中国干嘛?发吧,‘法律界’会承认杰夫辛顿教授的一切成果都是他自己自创的,没有借鉴任何前人的成果。但是仅限于‘法律界’。”
桑德兰试图反驳,但是被班吉尔教授拦住了。
因为桑德兰接手这件事情还不久,他的律师属性一发作,谈事儿的时候就容易犯只看法律界层面得失的错误。
一个律师,有时候是会以“全世界人都知道我的当事人有罪、但是我偏偏有本事让我的当事人在法律层面上无罪”为荣的。
就好像辛普森杀妻案,虽然他的律师团强大无比,花了几千万律师费把案子摆平了。但是辛普森后来因为家财散尽、付不清律师费的欠账,不得不写了一本书,叫做《IFIDO》(《如果是我杀的》)。来阐述“如果当年是我杀了我老婆,我应该是如何作案的”来炒作、来挑衅社会,博取眼球和书的销售额。
那本书出来之后,世人都认为辛普森真的杀妻了,可是当初给辛普森打官司的律师依然很得意,反以为荣:如果一个律师只能帮助无辜的人脱罪,算什么本事?不就应该做到,哪怕我的当事人有罪,我都能把他捞出来,这才显本事么?这才有无数人不顾昂贵的律师费来请我么?
桑德兰律师觉得,他的谈判,只要证明“法律层面上,杰夫辛顿教授没有任何瑕疵”,就够了。
可是班吉尔教授知道这远远不够。他的院长,要的是永垂不朽。
桑德兰来得太急,太仓促,还来不及搞清楚一切问题的根源。
这种情况,就好比完颜洪烈聘请了欧阳锋去取《武穆遗书》,可惜欧阳锋到了临安皇宫藏宝洞里一看,吓?《九阴真经》也在这里?然后就和郭靖黄蓉周伯通死磕起来,把《武穆遗书》抛诸脑后了。武痴的职业病发作起来,什么千秋万载,都不如天下第一来得有价值。他自然而然地,就用自己的价值观,套到了雇主的价值观上,想当然地认为“我觉得重要的东西,雇主肯定也觉得重要。”
辛普森法律上虽然脱罪了,可是在历史书上会一直被唾骂下去;他在公众认知中的名声,并不会因为法律上的胜利而改变。
爱迪生虽然打赢了特斯拉,获取了商业上的胜利,但是后世给特斯拉翻案的人依然犹如过江之鲫。哪怕仅仅在爱迪生引以为豪了一辈子的发明灯泡这件事情上,虽然专利权着实是归了爱迪生,可历史书作者们此后一百年里还不是反反复复地强调:在爱迪生之前,亨利戈培尔早就做出了炭化竹纤维作为灯丝的灯泡,只不过点亮寿命短得多,只有300小时……
费雯丽对对方的诉求洞若观火,以一种不变应万变的姿态,不动如山地回应着桑德兰的唇枪舌剑。桑德兰却有些跑偏,让另外两个加拿大人越听越是心凉。
他们来之前,前夜就已经给了100万美元的底价,而且今天谈判开始之后,这个价码很快开到了200万。
可惜费雯丽却一口报出了600万的要价——费雯丽给出这个要价,是按照杰夫辛顿“如果成功之后、可以从谷歌那里赚到的年薪的三倍”来报的,费雯丽认为这个金额在杰夫辛顿的承受范围之内。
双方的差价不停弥合着,那边愿意出到300万,已经是极限了。费雯丽这边却仅仅松口到500万。双方不停地交换着证据,试图进行最后的博弈。
顾莫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近来一条短信,是盛伟发来的,让他留意,一会儿可能会有电话。顾莫杰做好了心理准备,果然几分钟之后一个陌生的美国号码打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应该是纽约大学的扬。莱卡教授打来的。”
班吉尔教授一下子跳起来了:“什么?扬莱卡?顾!你不能这样!那个扬基佬就是个小偷!”
“我没说要怎么样,我只是先接一个电话。”
班吉尔教授和严磊手脚冰凉,似乎看到了他们这一周多的努力都白费了,似乎看到了院长半辈子积攒的学术名声开始受损。
桑德兰犹然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因为他不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只是一个律师。
可是班吉尔对扬莱卡的底细却再清楚不过了:那人是卷积神经网络研究领域中、杰夫辛顿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如果有机会跺着杰夫辛顿的肩膀上位的话,扬莱卡是绝对不会犹豫的。
纽约那些大财团,如果想让人工智能领域的划时代成果落在一所纽约州的大学,他们是多少钱都拿得出来的。多伦多系的科学家,或许真本事比那些扬基佬强不少,可是比钱的话,又怎么可能比得过……
真的要天塌了么。
第六十五章恩威并举庶有济
班吉尔教授坐在初音网络科技的会议室里,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
“禽兽,背信弃义的家伙!”
英语当中骂人的词语实在比较匮乏,用的最多的,无非也就是某个F开头的四字母单词,被反复加上各种时态。班吉尔教授和严磊在那里痛苦地碎碎念,不甘心地再打电话回国请示,看看有没有可能再加一点儿价码。然而他们心中却知道,加价又有几分意义,既然已经逼得对方和纽约的扬基佬搭上线了,这事儿多半要黄。
拼钱,是拼不过纽约那帮人的。
十五分钟后,顾莫杰回来了,还很是大方地当众播放了几分钟的电话录音,以示他确实是和扬莱卡通话。班吉尔教授和扬莱卡是同一个“贵圈”里的人,对对方的声音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到了这一刻,自然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听了一半,顾莫杰把电话录音掐了。
严磊哆嗦着站起来,满怀恨意地盯着顾莫杰看了半晌,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那是一种再也没必要虚与委蛇之后的爆发:“顾先生,你不能这么无耻。”
“我无耻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答应他呢。”
“你当然会答……什么你说你没有答应他???”
空气凝固了。
严磊说了半句的话,戛然止住,似乎不知道怎么圆场。想服软,又怕顾莫杰是开玩笑的,徒取其辱。
“我没有答应他。”顾莫杰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他听到对面三个加拿大人都长长吁出一口气。
班吉尔教授看来还是个有节操的,略带不解问了一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纽约人的开价,肯定会高不少。连加拿大人自己都没想明白,顾莫杰怎么会最后关头依然和他们合作的。
“我虽然对扬莱卡算不上非常了解,但是我知道他在‘深度学习算法’领域没什么研究,他只是在传统卷积神经网络方面曾经略有建树罢了——他不配拥有他如今想要攫取的成果。”
顾莫杰说的,桑德兰或许听不懂,但是班吉尔教授和严磊都是门清的。作为圈内人,圈子里每个人的学术底细,他们自然门清。
只是,顾莫杰前一刻还表现得像一个纯粹的商人,下一刻却突然有一些学者的傲骨和义气,这种反差让人有些受不了。
班吉尔教授显然还没想通:“可是他的开价应该比我们高得多。”
桑德兰听到班吉尔教授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桌子底下跺脚了,恨不得把这个怒送一血的猪队友给踹下谈判桌。有些时候,学究的倔脾气发作起来,真的会刨根问底的,哪怕刨根问底后得到的结论却是有利于对方。
顾莫杰笑了,对面那两个家伙虽然不怎么让他喜欢,可是真的是真心做学问的,傻得可爱。
“我是商人不假,我做事只看钱,也不假。但是相比于‘学霸’,我更不喜欢官僚背景的‘学阀’,也不喜欢纽约人。”
顾莫杰笑笑,不再多废话,把加拿大人晾在那边,让他们摸着良心,给一个最后的报价。
……
顾莫杰最后那段话,毫无疑问是假话,但是也有三分真实混杂在里头。
这件事情上,他还是不愿意纯粹为了钱而做得太绝,把这个领域真正的大师恶心一把、然后和没什么真本事、只是拉赞助混圈子比较牛逼的官僚型学者拉上去。
纽约大学的扬莱卡教授,这颗棋子,是前一天盛伟想办法故意泄密、让对方注意到竞争对手杰夫辛顿那几篇将发而未发的论文的。
扬莱卡今天的电话,其实也只是先来顾莫杰这里探探合作可能性,并没有深入的具体操作方案呢。扬莱卡自己也不可能想到,其实他是被顾莫杰当成一颗坐地起价的筹码利用了。
当然,这种利用也绝对不是没有转化为实际合作的可能性的。如果杰夫辛顿的人真的太不上道,顾莫杰完全可以把这颗刚刚接触的备胎转正,只不过要花点时间,吃相也会难看很多。
所以,促成顾莫杰点到即止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他既想赚到一笔钱,又不想把杰夫辛顿系的科学家往死里得罪。
如果做得太过了,就有可能引来西海岸新兴学术界的普遍抵触和敌视,将来顾莫杰再想笼络全球最顶级的互联网人才时,就会遇到很大的障碍。
硅谷人也是讲义气的,有无数年薪百万千万依然开破车、只想改变世界的有志之士。要招揽这种人,只有钱是不够的,他们也会分是非。如果顾莫杰帮助一个原本没有足够学术实力的学阀,去踩一个真正有十几年真才实学前沿研究的真学者,那么顾莫杰固然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却有可能引起那些由产业界入学术界的跨圈草根科研人员公愤。
就像普通民众对于辛普森的公愤一样。顾莫杰可以不在乎学术界的美名,但他也不想承担骂名,尤其是这个骂名将来不能影响到他在圈子里事业的扩张、对有骨气人才的延揽。
在互联网业界,米国东北部的老牌学阀们并不能代表未来。
哈佛,普林斯顿,哥伦比亚,或许它们的商学院很强,它们的法学院很强,它们和摩根斯坦利和大通有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但是它们的历史和暮气已经束缚住了自己,这些学校学生的圈子,已经被华尔街的银行家金融狗和为这些银行家金融狗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