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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取处分没关系。”
梁连长微微点点头,看着何涛,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慢慢掏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小纸片。众老兵都看着连长。指导员说:“何涛,根据你在军区大比武中的表现,连里当时就已经决定取消了你的处分,这张卡片早就在连长兜里装着了,本来是想最后再给你的。”
何涛和众老兵都愣在那儿了。
梁连长说:“我就是想让你多长点记性!”
泪水突然从何涛的眼中夺眶而出……
第二天,老兵们就走了。走的时候,侦察连的官兵们在操场上列队相送。赵海民、黄小川、马春光、李胜利以及卡车上的张社会、何涛等众老兵都无声地流着泪水。在久久的军礼中,载着老兵的卡车缓缓驶出营区……
红领章 第十一章(1)
一
老兵们离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年,侦察连的老兵复员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任何问题都没出,梁连长和指导员都很高兴。
在全连干部会上,梁连长特别提到了李胜利。他说,一个战士,做点好事并不难,难就难在能把做好事和连队的中心工作联系起来。李胜利一个普通战士,能从整个连队的工作大局出发去考虑问题,非常难得。而且干的很出色,可谓不辱使命。也为连队的老兵退伍工作摸索出了一条经验,师里听了我们的汇报后,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准备明年在全师推广……说实话,李胜利在其它方面不是很强,带一个班,组织训练不一定行,但他有他的长处,心细、勤恳、上进心强、爱动脑子,尤其是热心,爱张罗事,我看把他放在炊事班上士这个位置上,买买菜,管管库房,协助司务长抓抓连队的伙食,倒是人尽其才。梁连长问:“何司务长,你觉得怎么样?”
司务长何勇圆滑而不失热情,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百个欢迎呀!李胜利是老先进,从当新兵就开始帮厨、打猪草,早就是半个炊事班的人了,他当上士,对我的工作也是个很好的推动。”
指导员总结道,李胜利成了先进之后,我们也一直在观察,事实证明,他还是很能经受住考验的。先进要培养,更得爱护。何司务长,你要好好带带他。尤其长途野营拉练马上就要开始,这是个机会,好好锤炼锤炼他。
李胜利便成了侦察连炊事班的上士。这个职务相当于副班长,但比副班长重要。在全连军人大会上,当梁连长宣布完这个消息后,李胜利的眼泪差一点掉出来。忙活了两年,他终于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果子”,父亲或许该满意了。虽然比赵海民的班长还差一点点,但全连有十二个班长,却只有一个上士!谁轻谁重,还真不好说啊!
在这次大会上,马春光被任命为四班班长。散会后,人们围着马春光和李胜利,嚷嚷着让二人请客。马春光笑而不语,李胜利拿出香烟,直到把烟盒掏空。赵海民一人给了他们一拳,就当是向他们表示祝贺。
当天,李胜利就搬到了炊事班,和司务长何勇合住一个房间。到了熄灯时间,司务长坐在床上,刚洗完脚,李胜利急忙奔至他床前,弯腰把洗脚盘端起来,司务长拦都拦不住。重新进屋后,李胜利把司务长的洗脚盆放好,坐到自己的床沿上,恭恭敬敬地看着司务长。
“我不说你也知道,不光炊事班的兵,还有其它班、排的战士,有自己找我的,还有的托他们班长、排长和连里干部来找我的,要来当这个上士,可是让我看上眼的,忒少!”司务长一拍床沿。
李胜利感激地望着司务长。
“知道我为什么挑你吗?”
李胜利摇头。
“你这人心里有数!……老实的、聪明的、勤快的、会算账、能把算盘珠子拔拉得哗哗响的,都好找,但心里真正是明白人的,不多!老实的不一定听话,听话还得看怎么个听法;聪明是好事,但就怕聪明的不是地方。刚复员的上士你熟悉,按说人不错,就是有时候爱耍个小聪明,表面上眨巴一下眼睛都跟我请示,私下里,哼,胆子大着呢!动不动朝连部跑,屁大点事都去汇报。”
“司务长您放心,我这人是笨点,可我听话。从这么多人里您把我挑来,一下就提成了上士,这份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李胜利明明知道他能当上士,是梁连长提拔的,但表面上这份情得记在司务长头上。
司务长笑了:“胜利呀,你这两年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在班里竞争对手多,到这儿来了,没别人,能和你争的就是你自己,能不能干好,能不能干出点名堂来,就看你自己了。”
李胜利站起来:“司务长,您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反正我把自己就交给您了,咋干,您一定告诉我。”
司务长点点头,穿好棉鞋站起来:“胜利呀,我也是从当兵过来的,家也是农村的,咱都不易……这就给父母写封信,让老人也高兴高兴。睡觉就别等我了,我和连长他们商量商量拉练的事去。对了,代我向你爹妈问个好,让他们放心。”
司务长拉开门,走进了夜色里。李胜利感动地望着虎背熊腰的司务长走远,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司务长床前拉开被子铺好床,然后才坐在桌前,铺开稿纸给父母写信。
他写道,据内部消息,部队马上就要拉练了,我这个上士的任务会很重,以后写信就少了,请二老原谅。
二
老兵一走,严冬就来临了。这个时候,拉练自然成了大家最关注的事情。早在一个月前,人们就在私下里传,今年肯定搞大拉练,说是毛主席有指示,有条件的部队都要拉出去,离开营房,到社会上,到广阔天地里进行锻炼。
果然,拉练的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侦察连这边,人人都摩拳擦掌。通信连那边,女兵们的情绪更是格外高涨。长久呆在营房里,大家都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到社会上增长点见识,至于什么艰苦呀,寒冷啊,一时谁还顾得上?
这天傍晚,通信连张连长站在队列前讲话,她讲道,通信连不仅仅是参加长途拉练,锻炼部队,考验意志,更重要的是担负这次拉练中的通信保障任务。女兵们的一张张脸上抑制不住兴奋,队列里一阵嗡嗡的说话声。但紧接着,张连长又泼了一瓢冷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拉练。留下来的同志任务也非常艰巨,除了保障正常的通信任务之外,还要肩负起连队的留守工作,因此,长话、外线、机务等业务班,留下的必须是业务骨干。当然,也要适当地考虑身体因素……”
红领章 第十一章(2)
张连长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时,在方敏的脸上特意停留了片刻。方敏心头不由咯噔响了两下。
晚上,已经担任了班长的刘越主持召开一班的班务会。平时叽叽喳喳的女兵们都沉默着,刘越一看谁,谁的头便立即低下了。刘越说:“今天可真怪了啊?谁都不敢说话了。”
恰在这时,门外一声“报告”,没等大伙回过神来,胡小梅推门进来了。她背着被包,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拎着网兜,满脸兴奋地看着大家。张连长跟在她后面。众女兵仿佛解脱了一般,一下奔过去围住了胡小梅——
“胡小梅怎么回来了?”
“演出队解散了?”
……
张连长示意大家安静:“胡小梅坚决要求回来参加野营拉练。她回来更好,我们要求她在拉练途中多发挥文艺骨干作用。”
刘越拍一下手:“行呀,胡小梅,欢迎你!快把东西放下,哎,大家快帮小梅安顿一下。”
胡小梅这才放下行李,与众人笑闹着,拥抱着。走到方敏面前时,方敏微笑着,叫一声“小梅”,伸手与她握手,她不冷不热,与方敏象征性地碰了下手指头。
张连长突然问:“刘越,你们班留哪两个,定下来没有?”
众人一下鸦雀无声了,都不敢看张连长和刘越。
刘越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连长,你看大家这样子,开了半天会,没一个人发言……要不,你点名吧,你点到谁谁留下。”
张连长意味深长地笑着,也不说话,走动着,每走到一个人面前停一停,吓得人们都朝后缩,都低着头。走到方敏面前时,方敏不像别人那样躲,看着连长,目光里是一股不可动摇的倔犟。连长就那么站在方敏面前。
胡小梅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还用说,连长要点,肯定就是方敏呗,方敏留下,连长最放心。”
有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方敏,你身体弱,就留下吧!”
刘越的表情里带出一丝紧张,担心地看着连长和方敏。方敏始终倔犟地与连长对视着。连长突然轻笑一下,看着刘越:“让我点名,还要你这个班长干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刘越不易觉察地轻舒一口气。张连长转身出门。大家重新坐下,气氛再次沉重起来。胡小梅说:“刘越,噢班长,刚才我看连长的意思……”
刘越急忙打断她:“连长的意思我们自己定!胡小梅,你刚到班里来情况不熟,先听别人说。”
胡小梅很不高兴地看一眼刘越,再看一眼方敏,不说话了。
又冷场了几分钟,有个女兵试探性地对刘越说:“班长……要不,咱抓阄吧?”
众女兵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公平,于是起哄道,对对,抓阄!谁抓住谁留下!
刘越扫视着大家:“那好,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既然大家都同意,抓住留下的就不许再反悔!而且出去不能乱说。”
众女兵嚷嚷,不反悔,谁都不许反悔。
刘越看一眼胡小梅:“按说胡小梅到了我们班,就应该和大家一样,但她特意回来参加拉练,咱们就发扬点风格,别让她参加抓阄了。”
人们也同意了。
胡小梅感激地:“哇,太好了!谢谢谢谢!”
刘越道:“好,大家先出去一下,胡小梅,你留下帮我做阄。”
女兵们都出去了。刘越开始做阄,她拿过一张白纸,撕成大小相同的条儿,在两张小纸片上画个圆圈,和胡小梅一起,一张张地揉成小球。
胡小梅小声道:“刘越,谢谢你啊,没让我抓阄。”
刘越道:“谁像你没心没肺,你干吗和方敏过不去?当年和你一起喂猪,人家帮你干多少活儿呀?我告诉你呀,看在咱俩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我可是先礼后兵,等会,要是让方敏抓住留下来,你别怪我不客气,拉练的时候你跟炊事班走,别在我们班里。”
“我哪儿跟她过不去呀,刘越……我不跟炊事班走。”
“那要看方敏抓到什么,我可是说到做到!”
胡小梅犯愁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刘越……能不能别让方敏抓着呀,真是,这可怎么办?”
刘越严肃地把一个小球交给胡小梅:“把这个悄悄给方敏,别让人发现。”
胡小梅愣一下,高兴地笑了。
结果是,方敏顺利地抓到了没画圈圈的纸片儿。而两个新兵王小帆和李顺英却不幸抓到了。王小帆和李顺英在其它女兵的欢呼声中,泪水一下就出来了。刘越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她们的肩膀:“别难过,再有拉练,不让你们抓阄了,首先让你们上!”
方敏悄悄转过脸,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三
12月1日,师长一声令下,全师队伍兵分多路离开营房,进行为期半个月的野营拉练。师直属队的七个连队自成一路,奔往北部边境。
隆冬季节,部队在荒原上野营行军,还要完成一些军事课目,困难可想而知。但是,所有参加拉练的官兵情绪高涨,因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路上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
侦察连的队伍行进在最前面,通信连的女兵走在最后面。第二天中午,师参谋长命令梁连长抽出一个班担任收容队,重点照顾一下女兵们。梁连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马春光的四班。四班的战士们一阵兴奋,马春光却皱皱眉头:“连长,这不方便吧?”
红领章 第十一章(3)
“有啥不方便的?”
“连长,你派别的班吧,本来我们四班就该当尖刀班的,跟在她们后面磨磨叽叽的,没劲,我们班不合适。”
“那你说谁合适?我吗?”
马春光嘀咕:“差不多,我看你就是想帮张连长。”
四班的兵们都笑了。梁连长的老婆在天津一家大型国营企业当会计,一直不愿意调到部队所在的小城来,嫌这边苦,梁连长也就一直过单身。通信连的张连长老公在大连当船员,长年出海,两口子见面的机会更是少而又少。因此,侦察连的兵们爱拿两位连长开玩笑,反正他们都是过单身,没滋没味的。
梁连长也暗自笑一下,又严肃道:“四班听口令,立定!”
四班的人停下来。不一会儿,通信连的队伍走过来。走了两天,女兵们已经有点不对劲了,步伐不那么整齐了,一个个脸蛋儿冻得通红。张连长加快步伐,赶在队伍前头到了梁连长面前:“好啊!你们要伸出援手了!”
梁连长故意不看张连长,居高临下看着通信连的队伍:“还行,没有哭鼻子的嘛!这是我们四班长马春光,收容队长!一路闲着,看着你们这儿有没有多余的任务。马春光,你们还愣啥?”
马春光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就对弟兄们一挥手:“目标:通信设备,行动!”
四班的战士们纷纷走到背有报话机、线拐子等设备的女兵们身边,一一接过来,放到自己的被包上。胡小梅目光热烈地望着马春光,马春光有意躲闪着,待胡小梅走过去后,这才回过身,目光在队列里寻找着,一眼看到队伍中的方敏。方敏脸红得厉害,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原因。方敏把头低下了。
北风刮得急,没人唱歌了,大家只是咬牙坚持行军。
马春光和四班的战士们除了自己的被包、枪支,还背着通信器材,走在通信连后面。一名女兵走的有些艰难,马春光看一眼四班的一个战士,战士会意,急忙上去接过女兵的背包,背到自己肩上。胡小梅看在眼里,有意落下几步,走在马春光旁边,热烈又不失害羞地轻声道:“马春光……你好。”
马春光点点头,有些尴尬地:“你好。”
马春光放慢脚步,胡小梅也跟着慢下来:“这次拉练不让我们宣传队参加,我是专门跑回来参加的。”
“是吗?”
“是啊。哎,李胜利给你捎的东西……”
马春光不等胡小梅说完,嗯一声,点点头,停下来,看着身后四班的兵们,严厉地:“注意队列纪律,不要讲话!”
胡小梅只好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轻轻叹了口气。没人知道,她跑来参加拉练,锻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能够见到马春光,和自己心爱的人一同经受锻炼,这比什么都重要啊!可是,马春光却仍旧是不冷不热,让她心里不快活……
第三天傍晚,通信连在途中的一个小村子宿营。其他连队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一律在村外搭帐篷过夜。女兵们分别住进农民家里。刘越带一班进住的那户人家,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老奶奶看到刘越和方敏在空房间里扫地,拦住她们:“闺女,别扫了,大冷的天可不能让你们睡地下。”
刘越说:“没事奶奶,我们前两天都睡在外边的帐篷里呢。”
老奶奶心疼了:“造孽,这么水灵的姑娘,还不冻坏了!啧啧……”
马春光指挥自己的战士将通信器材放进屋里,听到刘越和大娘的对话,马春光笑了:“奶奶,您看这些姑娘谁好呀?”
老奶奶望着几个姑娘:“都好,一个个都跟画上的人一样。”
马春光说:“那您挑一个,给您孙子做媳妇。”
一群女兵又叫又笑。刘越笑着追打马春光:“我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正闹着,胡小梅跑进来:“马春光,晚上咱们两个连队在小学的操场上和老乡们联欢,你准备节目啊。”
马春光像没听见一般,和手下的兵们笑着跑走了。女兵们窃笑,胡小梅有点尴尬。晚上,乡亲们吃过晚饭后,纷纷来到操场上,看解放军演节目。不大的操场上几堆火熊熊燃烧着,这晚上风不大,天气照旧寒冷,但人们热情很高,大人孩子加上侦察连和通信连两个连队的士兵,挤满了操场。节目主要由通信连的女兵来演,胡小梅自然唱主角,她又唱又跳,大家热烈鼓掌,老乡们眉开眼笑,忘记了寒冷。
胡小梅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女兵们冲侦察连高喊:“梁连长,你们吹口琴的呢?快让上呀!”
这话说到了胡小梅心坎上,她边唱边跳,目光寻找着马春光。梁连长站起来四下里看着:“马春光!马春光!他跑哪去了?”
马春光早已经悄悄地溜走了。他跑到村口的帐篷那里,掏出口琴,摆弄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