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司务长说:“我是乐,但不是我有好事。”
李胜利不明白地望着司务长。何司务长左右看看,把门掩上:“小子,是你有好事!”
李胜利预感到了什么,脸憋得通红,心跳得厉害,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何司务长猛拍他一下:“小子,你被师里列为预提苗子了!”
“……准吗?”
“我的消息,还能有错?”
李胜利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盼了三年多,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他镇静一下:“太好了……司务长,还有谁?”
“不出所料,咱连就你们仨。”
“咱上头没人,原先老担心被人给顶了……上头还是很公正的嘛……”
他扭过脸,抹一下眼睛。
何司务长马上又提醒道:“哎,沉着气啊,还没宣布。”
“司务长,你这消息是从连长指导员那里听说的?”
何司务长有点不屑地:“哼!等他们知道,黄花菜都凉了!我是从师机关某个领导那里听说的,绝对准确!”
李胜利舒口气:“司务长,下一步,我该咋办?”
何司务长琢磨着:“你该咋办?……这样吧,你探家。”
李胜利犹豫着:“这个时候走,好吗?”
“好。等正式传达下来,你就不好走了,你得在这盯着啊!现在走,没事,反正你啥也不知道,对不对?”
李胜利忍住笑:“嗨,昨夜我还梦见我爹了呢,他抓住我的手不放,说这说那的。”
“那是老人想你了,入伍以后,你回过家吗?”
“这不参军都三年多了,一趟也没回。”
“听我的,抓紧走吧,我给你请假去!”
何司务长当天就把假请下来了。李胜利决定次日就动身。走前他和赵海民打了个招呼,听赵海民的口气,他尚不知道他们三个被列为预提对象的事。赵海民羡慕地说,他也想回去看看,他妈一个人在家,肯定有许多困难……可是暂时还走不开。他拿出四十块钱,让李胜利捎给他妈,让她该花就花,不要舍不得。
李胜利心情好,就开玩笑说:“还不是攒着给你娶媳妇?你找个城里家庭条件好的,全都省下了嘛!”
“胜利,别扯淡。”赵海民不愿说这个话题。
李胜利压低声音:“海民,我不在的时候,部队这边有什么急事,你可得帮我照应着点啊,要紧的话,马上给我拍电报!”
赵海民让他放心走。
离开赵海民,李胜利又到了何司务长那里。他想弄套四个兜的军装穿回去,让老人高兴高兴,也让村里人羡慕羡慕。那时,战士探家借干部衣服穿的现象很普遍。
何司务长问他还缺什么,尽管张嘴。他一下子说不出口,眼睛便不停地扫描司务长的上身。司务长明白了:“小子,盯上这身衣服了是不是?”
李胜利嘿嘿一笑,搔着头皮:“穿上它,走在人前,就是不一样嘛!”
“有的老兵回去穿上它,是为找媳妇方便!你不是早有了嘛。”
李胜利马上说:“司务长,我可不是回去耍威风,骗媳妇什么的!我就图个让我老爹老娘喜欢!他们可是做梦都想让我穿你这身衣裳!”
何司务长解开扣子往下脱:“那就穿上它!”想想不对,他又系上扣子,到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扔给李胜利。李胜利陶醉地接过来,两眼放光了。
四
从部队到伏牛山,途中要转两次车。两天两夜之后,李胜利乘坐的长途公共汽车到达了西王村的村口。离开家乡三年多,家乡几乎没有一点变化,他望着外面熟悉的景物,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李胜利提着旅行袋下车。车子开走,荡起一股烟尘。他左右望望,见没人,迅速钻进路边一片小树林,打开袋子的拉链,掏出那件干部服,警惕地换上。恰在这时,一棵小树一阵晃动,吓了他一跳。仔细看,原来是一条狗。他晃晃拳头:“去!”狗“呜”一声,跑开了。他仔细地把四个口袋抚摸一下,正正帽徽,提起旅行袋,往外走。
再走出小树林时,他居然有点不会走路了。调整了好一阵,才调整好步伐,挺起腰板,颇像那么回事了。
前面就是村子。他提着旅行袋,背着军用挎包,意气风发地往前走,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围上来,跟在他屁股后面,兴高采烈地捡拾他散发的糖果。他见了人就从挎包里抓糖果,远远地撒一把,大人孩子都高兴地咧着嘴笑。
有的孩子跟上李胜利,掀起李胜利的上衣,去摸他的腰间,叫嚷着:“枪,带枪吗了?”
红领章 第十二章(4)
于是,小孩子们的兴趣都从糖果上转移到枪上来,他们吵嚷着,要看李胜利的枪。有的还要翻他的旅行袋。他故意吓唬他们:“哎哎,当心走火啊……”
小孩子们闻言,急忙躲到一边。他得意地笑起来。
早有人飞跑着把他回家的消息告诉了他的父母。刚走到自己家所在的胡同,父亲李振发和母亲便迎出来,跑向他。李振发先是对小孩子们一瞪眼睛,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
他面对父母,先打了个敬礼。父亲扶着他的肩膀左右上下打量:“胜利呀,我的儿,可把你盼回来了。你可真是大有出息了!我都不敢认了……”
父亲眼睛湿润了。母亲拉住儿子一只手:“我儿壮实了,富态了,还是部队的饭养人啊。”
她高兴得落了泪。李胜利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爸,妈,你们哭啥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当天晚上,家里张灯结彩,一家人吃团圆饭。母亲和姐姐做了一饭桌丰盛的菜肴,一只烧鸡醒目地躺在桌子中央的大盘子里。一家人坐下后,李胜利却发现气氛有点凝重。
李振发先讲话,由于激动,李振发脖子都红了,说:“我前一阵子夜里老做梦,总是梦见床底下冒出一颗树来,树越长越高,顶翻了我的床,穿透了屋顶,长到半空里去了。我就纳闷,琢磨来琢磨去,就是解不开这个梦。胜利写信来,说是要成干部苗子了,我就解开那个梦了——是胜利要有出息了!咱老李家要出大人物了!”
李振发说完,眼睛红了。
母亲对他说,你那个对象马华,听说你成了干部苗苗,特意买两只鸡送来了。母亲边说边把一只带大冠子的鸡头夹给他,让他吃了将来当大官。
李振发挥挥手:“我仔仔细细数了一下,咱村解放一来,一共有19个人当兵吃粮,在胜利之前,还没有一个人提成干,全都灰溜溜跑回来了。胜利这是头一个!”
李胜利说,爸,别说这么多了,事情刚有一撇,还没正式下命令呢。
李振发端起酒杯:“反正八九不离十了,我找人掐算过,跑不了!胜利呀,我和你妈以后就指望你了!”
一家人喝酒吃菜。父亲又问他,老赵家的海民咋样?他说,海民干得也不错,也是苗子了。李振发说,我看赵海民心气儿比你高,手脚比你利索,你还是得当心点呀,可别让他跑到你前头去!李胜利喝一口酒,说爸,你放心,我干得不比他差啊,我们是半斤八量,谁也不敢小瞧了谁!
李振发又说,这还不够,你得想办法超过他!在咱这村里,咱家超过他家了,在部队上,你也得超过他!母亲提醒道,老头子你小声点!人家丁主任不是把玉秀说给海民了吗?要真成了,海民就是丁主任的女婿,你可不能乱说啊。
李胜利就与父亲对视一下:“海民和玉秀,不可能啊!”
李振发说:“我看也是。丁主任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母亲叮嘱:“这话可不能让丁主任听到啊。”
李胜利透露说:“赵海民和我们部队一个女兵拉拉扯扯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振发吃惊地放下筷子:“啥?”
李胜利就把他知道的都讲了。
回家第二天,李振发带着李胜利到胡同里和乡亲们见面。李振发哈哈笑着,李胜利动作夸张地往人群里面丢烟卷,人们有点诚惶诚恐地接烟。有人念叨着:“胜利,真给咱村争光了。队长啊,恭喜恭喜……”
当年一块玩的李黑子拍拍李胜利肩膀:“胜利,真提了?”
李胜利嘿嘿笑:“还是苗子,还是苗子,就算是预提吧。”
老光棍李广汉问:“啥叫预提?”
有人嘲笑道:“笨!预提就是准备提。对不对,胜利?”
李胜利笑着点头。
李姓里辈份最高的李传农老汉上前,抚摸着李胜利军上衣的口袋,说:“胜利大孙子呀,当兵的和当官的,是不是就差这两个口袋呀?”
没等李胜利回答,人们抢着说,是呀是呀!
李振发自豪地说:“胜利是咱村解放以来,头一个穿上四个兜军装的!”
李传农老汉又道:“多两个口袋,是不是可以多装钱呀?”
人们都开心地大笑起来。李胜利觉得,回来探家可真是个爽心的事。
当然,和乡亲们见面只是走走过场,和丁主任见面才是最主要的事情。一个时辰后,李振发领着李胜利走进丁主任家的院子,一进门李振发就高门大嗓地说:“丁大哥啊!你看谁来啦?”
“不用看我就知道,是胜利!”丁主任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
“你好眼神啊!”李振发大笑。
丁主任在屋门口出现:“他脚步咚咚的,当过兵的人才有这脚步声!”
李胜利上前,向丁主任敬了个礼。丁主任打量着李胜利,满意地点头。李胜利搀着丁主任的胳膊进屋。李振发把两瓶白酒,两盒点心放到桌子上:“胜利孝敬你的!”
丁主任哈哈笑着:“来看我一眼就行,还带啥东西。”
李胜利给丁主任和父亲敬烟。聊了没几句,丁主任就问,赵家的海民咋样了?李胜利如实地说,他也挺好的。丁主任说,进步的快吗?李胜利说,和我差不离吧。丁主任说,你们都进步了,是咱村的光荣,我也高兴……
红领章 第十二章(5)
李胜利灵机一动,神秘兮兮地道:“丁伯伯,玉秀和海民的事,得抓紧点啊……”
“你听到啥动静了?” 丁主任似乎有点紧张了。
“倒是没听到啥……不过,我很少见海民收到玉秀的信,应该让玉秀多写几封信嘛。”
丁主任吸着烟,思忖着,点点头。
李胜利已经意识到,赵海民和玉秀的事,日后没准就能成为一根导火索……
回家的第三天,李胜利到了赵海民家,把那四十块钱交给赵母,同时还带去两盒点心。他见赵家院子里有点乱,不由分说帮赵家打扫起院子,赵母在一旁劝阻,他说:“婶,我和海民是战友,他回不来,你就让我替他干点。”
赵母欣喜地说:“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多了……海民他,忙不忙?”说到这里,她的眼圈红了。
李胜利忙说,他是班长,忙得很,要不就和我一块回来了。
赵母偷偷抹泪,说,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回来看看。
李胜利说,婶,他提了干,就会回来。
赵母试探着问,能提他吗?
李胜利干脆地说,能!谁说不能!
二人笑了。李胜利放下扫帚,又挑起水桶,到村中心的井里挑水,赵母劝不下,只好给他煮了两个荷包蛋,逼他吃下去。
回家的第四天,李胜利见到了马华。他们约好,到镇上电影院看电影。马华比以前黑了,似乎也不如以前漂亮了,李胜利在部队时挺想她,夜里更想,但是见了她,却没怎么冲动。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暗暗拿她和胡小梅、刘越那些漂亮的女兵比,觉得她差得太多的缘故吧?
李胜利心里变得复杂起来。马华似乎看出了什么,害羞地说:“胜利,你要是提了,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嗨!有啥不一样的,还是一天三顿饭!”他有意不去看她的脸。
“你是军官了,哪能和以前一样。”
他不由挺了挺胸,伸手捏一下衣兜,没接话。
马华低下头:“……要是想吹灯,你可早点吱声啊。”
李胜利不想这时候和她闹别扭,她要是想不开,到部队上一闹,他提干的事准得泡汤,因此便说:“马华,看你想哪去了,我的觉悟还没那么低吧?”
马华这才掩饰着笑了。
一晃,李胜利在家住了半个月。他该归队了。
五
1974年初夏,边防三师的干部苗子全部集中到陆军第346医院体检。这所医院在一座中等城市,赵海民、马春光、李胜利、刘越、胡小梅、方敏他们坐师里派的一辆大轿车,赶了大半天的路,才赶到医院。一路上,几乎没人说话,大家突然显得矜持了。
当晚先住下,住在医院提供的招待所里。第二天一大早,参加体检。谁都知道,体验过不了关,就提不了干,所以人们都有些紧张。每年这时候,总有个别人因为身体原因提不成干。
苗子们在门诊楼前排队,每人手里拿一张表,成一路纵队往里走。赵海民下意识地把表格贴在胸口,神色庄严。他注意到,李胜利脸色蜡黄,想必也是紧张。刘越似乎很平静,她爸爸是军区副司令,她用不着紧张。她趁别人不注意,冲赵海民使个眼色,她是在鼓励他,或者说是安慰他,他不会有事的。胡小梅关心的是马春光,不住地瞅他。马春光却不领情,有意不与她对视。
方敏默默地望一眼马春光的背影,低下了头。
那天,确实有人搞砸了,八团有个学毛著积极分子,因为心律不齐,有心脏病的前兆,给淘汰了,他当场就昏了过去,好一阵抢救才救下他的命。醒来后反复唠叨,提不成干,真不如死了好……
一天下来,赵海民、马春光、刘越、胡小梅、方越都顺利过关了,只有李胜利遇到了一点麻烦。下午,在内科测量血压时,李胜利血压高!医生问他,是不是有点紧张啊?他抹一把脑门上的汗珠说,就是,就是,大夫,我太紧张了……不碍事吧?
医生不说话。李胜利更紧张了:“大夫,我平时啥事也没有,就是这会儿紧张……”
医生问:“你家是农村的吧?”
李胜利赶紧说:“是啊,我家三代贫农……大夫,没大事吧?”
医生又不说话了。汗水打湿了李胜利的后背,他真想给那个医生磕个头!……就在他觉得快要崩溃时,那位医生收起助听器:“行吧,让你过了!”
谢天谢地!李胜利这才长出一口气。其实前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仿佛死过一回似的,浑身好像抽空了一般,差点就没挺过来……
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傍晚,除了血液检查结果没出来,其他的项目都有结论了。大家的心踏实了许多。晚饭后,成群结伙到城里的街道上散步。一块出来的,走着走着就分成了若干个阵营。这个时候,即将提干,每个人都很兴奋,也都有了谈情说爱的好心情,可以由“地下”转入“地上”了。
马春光和胡小梅一起走着,他时而东张西望;时而低头沉思;显得焦躁;心不在焉又竭力回避着什么。其实他是在寻找方敏!方敏有意躲着他,和李胜利一起走到别处去了。
胡小梅也显得比往日严肃和郑重了许多,仿佛不敢轻易开口似的。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胡小梅停下,大胆又略带害羞地看着马春光,说:“马春光……今年休假时,带我一块走,好吗?”
红领章 第十二章(6)
马春光支吾着说:“到时候再说吧。”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在一个街心小花园里,他们坐下来。胡小梅不想再吞吞吐吐,她逼视着马春光,说:“你为什么遮遮掩掩躲躲闪闪?现在你不再是战士,我也不再是战士了!再没有什么条令、纪律管着,没谁能阻拦我们相爱。”
马春光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你不会告诉我你爱的是方敏吧?”
马春光烦躁地:“胡小梅……我不想这么早谈个人问题。”
胡小梅审视着马春光,带着挑衅的口气,坚定地说:“那好,我等你!”
马春光真有点哭笑不得。
……
那个傍晚,赵海民和刘越也是一块散步,他们在人民公园门口停下,坐在一张长椅上说话。赵海民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刘越说:“干嘛这么沉重,怕查血查出问题?”
赵海民没否认,也没肯定。
刘越说:“可以给你妈妈写封信了,把情况告诉老人家,免得她牵挂你。”
一提到老母亲,赵海民有些动情,他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真想现在就见到我母亲。”
刘越突然盯着他的眼睛,深情地说:“赵海民……下次你探家,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好吗?”
赵海民微微一愣,飞快地看一眼刘越,赶紧扭过脸。刘越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可他拿不准,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
刘越说:“赵海民,你怎么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