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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突起,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陡然从座底翻身上来,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小女子就站在了他们跟前,手里举着方才孙忠君手里的匕首,竟然还朝两人含羞作福:“小女子代替恪公子谢过公公……还请公公先回罢。”
她的身形快如鬼魅,险些吓掉了孙忠君的魂魄:“你!——你是谁!怎么会藏在这里?!”
太监声音本来就尖锐,此刻惊魂未定气急败坏,他的声音更是刺耳,有说不出的难听。宇文恪本就头脑昏沉,此刻不堪忍受这噪音,竟尔直挺挺晕了过去。辉夜姬秀眉一蹙,似是不忍心瞧见宇文恪脸上身上血淋淋的伤口,语调也低了下来:
“公公还是先请回罢……贵公子昨夜偶感风寒,只怕此刻……”
孙忠君脸色突地一变,骇然道:“你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门帘一掀,洛羽俊秀的面容闪现,上挑的眉梢带着些许的邪恶:“孙公公……令郎如今在我们手里,要不,咱们坐下来好好商议商议…。如何?!”
☆、三十五、一丘之貉
一连多天阴雨缠绵,恰似朝局泥潭的映射。
宁赐从来是个懒散的人,索性哪里都没去,每日窝在楚王府里整日跟墨如卿磨嘴嬉笑,顺便处理来自太子阁各方的情报。楚王府的老管家每次见到一身红衣浪荡慵冷的墨如卿,总是暗地皱眉,没好气的想,主子收留这些好吃懒做的闲人做甚么。
于是连带着宁赐皇太女殿下,也成了“无用的闲人”。
曾经有一次,墨如卿踩着缥缈虚浮的脚步,媚笑着带着香风飘过老管家身边,瞧他一脸厌恶的捂着鼻子快步走开的模样,慵懒的开了腔:
“喂……凡人。”
老管家一脸雷劈的表情,僵硬转头瞧着墨如卿。只见墨如卿慢条斯理抚了抚怀里小狐狸的红绒毛,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方才你不应当回头……少爷我一时手痒,已经给你下了金蚕蛊。速速去买半斤砒霜服下,还能保你半个月性命。”
于是在众人发直的眼眸中,墨如卿少爷依旧踩着飘渺的脚步,哼着小调扬长远去。
“我以为依着你的性子,必然要施展媚术,勾了那凡人的魂魄。”
内堂里宁赐捶桌笑:“这小小的惩戒,实在是大快人心——不过话说回来,老皇帝的解药你找到了没有?”
“没有。”
墨如卿闲闲拈起一条肉干,慢条斯理逗着红毛小狐狸。小狐狸则是抱胸蹲在桌子上,苦大仇深死死盯着眼前的桌面,就连尾巴都紧紧贴着底下,宁死不肯理会作恶的墨狐狸。
宁赐不依不饶:“那么你去阴间一趟,有甚么收获?!”
“收获倒是有——不过,我说出来,有甚么好处?”
宁赐眼珠一转:“收你做二房。”
“啪”一拍手,墨如卿俯身过来,深深凝视着宁赐眼眸:“君无戏言?”
“自然,”宁赐肃然,伸出两指,“我向天帝发誓。”
墨如卿啐一口:“你倒不如向我的狐狸发誓。”
宁赐厚颜无耻围了上来:“请少爷指点。缺些甚么,尽管开口。”
墨如卿满意的点头,慢悠悠扯着嗓子:“少爷我还缺一柄小匕首……割起肉来委实不方便呐。”
“这就给少爷去找。”宁赐讨好的凑过去,十分狗腿地斟好茶,“还有甚么,请少爷一并示下。”
墨如卿似有似无嗯了一声,抬起粉红手指甲端详半晌,带着慵懒鼻音似笑非笑瞟了宁赐一眼:“乖,瞧来你也是个知心知意的,日后跟了少爷我,做丫鬟罢。”
宁赐面色不变:“回少爷,我一早就是丫鬟了。”
“哦?”
墨如卿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难道姓温的答应?他要是听到你这句话,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罢——那一只瞧来可不像是个善相与的人。”
宁赐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只见墨如卿抿了口花茶,润了润嗓子,这才道:
“我到阴间去,又收了一只老鼠回来。”
宁赐一口气呛住,连连咳嗽。一旁的小狐狸瞪着媚眼同情的瞧着她——就知道自家主子不是个正常人。
“这便是你说的正事?!”
宁赐抚胸,怅怅然仰望远方,“我真傻,真的。我原本以为你能够做出点甚么实事儿来的,却忽略了你飞鹰走狗的本质。我真傻。”
墨如卿不屑的轻哼一声,白了宁赐一眼,自己袅娜起身,将方才喝花茶的杯子和神游天外的小狐狸收到袖子里一并带走,临走时不忘飞给宁赐一个媚眼:
“乖~今晚上,等着少爷来宠幸你~”
二月二十三。朝局动荡。礼部侍郎于家中无故遇刺,幸未丧命。次日街尾巷头传言顿起,刺客临走时扬言,下一个目标是当朝楚王殿下。为了四皇子殿下的安全,李皇后特地命人在宫中腾出一处宫殿,以供楚王殿下暂处——宫中的防卫,总是要比楚王府好得多。这是官方解释。
于是连带着楚王殿下的贴身小侍女,巧笑倩兮的“宁儿”,也跟着搬了过去。
暖洋洋的天空晒得人不想动弹。宁赐懒兮兮躺在屋殿栏杆下,眯眼瞧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层峦耸翠中一缕紫烟,心里暗暗冷笑。东齐都城一扫多日阴霾,今日终于放晴,倒不是什么紫气东来的好征兆——只怕是宇文皇朝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帝王之气不久矣。
心里这么想着,伸出修白如玉的手指掩住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慵懒如猫。一旁路过的小丫鬟疏香见到了,无不羡慕的凑了过来:“宁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宁赐嘿嘿一笑:“小丫头,你也不丑。”
疏香黯然低头,声如蚊喃:“姐姐说笑话了……疏香还是有几分自知之名的。这样黑的模样,谁会觉得好看。”
宁赐抬眼打量打量她黝黑的肤色,瞧不惯她这颓唐模样,索性从袖中摸出几个枣儿,坦荡荡递了过去:“呐,这是我最爱吃的枣儿,你尝尝不?”
疏香不疑有他,兴高采烈接过来吃一个,其余拢到袖子里,欢天喜地朝着宁赐福一福:“宁姐姐,你真好!改天我也寻些好吃的来给你。”
“唔,说起好吃的,我倒是想起来了。”宁赐坐起身,拢了拢头发,不经意露出眉间一点朱砂,使整个脸庞更增妩媚,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本正经,“我听闻皇宫后花园的鱼塘里养着一种鱼,唤作金珊鲢,味质鲜……咳咳,姿态美好。”
“仿佛……是有这么一种鱼。”疏香略一迟疑,“只是据说是南疆扶风人前几年进贡的,极其珍贵,容妃娘娘爱之如珍宝……数量自然是极少的。”
“无妨,无妨。只要有就好。”
宁赐一双月牙眼笑眯眯的,和放荡的御风一模一样,“辛苦你了,你先回了。”
几个哈哈打发走了一脸纯真无辜的小侍女,宁赐眼神一转,笑眯眯轻声呼唤道:“小师哥……小师哥?”
几声呼唤,一脸郁卒的御风从某个角落翻身下来,脸色可以用“沮丧”来形容:“作甚?”
“你怎的了?”宁赐笑嘻嘻凑上前去,伸手捏着御风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将他俊美的脸庞扯得略微变形,“笑一笑,小师哥,你皱着眉头不好看。”
御风伸脸过去任凭她蹂躏,仍然苦恼的很:“阿赐,你说我该怎么办……最近小嫣小姐又来找我了…。”
宁赐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秀眉,口气安慰:“小嫣小姐不是在大越么?”
“谁晓得,这位小姐居然能够从大越追到这里来?”
御风有气无力瘫坐在栏杆上,一脸愁容,“你还记得么阿赐?那次我见到她与李璟丞相公子两情相悦,便寻了个机会将她的一块玉佩送还与她,祝愿她和李璟公子百年好合。孰料她见到玉佩后大哭不止,口口声声爱上我了,死活要见我一面,险些自尽……。我迫不得已,只好躲了起来。”
宁赐挑了挑眉:“哦?凭你的功夫,躲她岂不是容易得很?”
“可惜我也是人,还是个男人。”
御风苦笑:“不巧得很,我昨日去暮楚馆,居然碰到她在里边卖唱。”
不用他形容,宁赐也能猜想到那一刻御风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窜,小嫣怀抱琵琶哭喊追赶的模样。想到这里,宁赐的嘴角抽搐一下,片刻才低沉开口:
“——我救不了你了,御风。”
御风如同受惊的鱼一样一跃而起,就差在宁赐前边痛哭流涕了:“……阿赐,你不能不管我。我好歹还帮你为非作歹了这么多年……不不,我好歹还为你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甘愿奉献了这么多年,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呐!——作为越肃太傅门下师兄妹,咱们情比金坚,义结金兰,同仇敌忾,一丘之貉……。”
“——且住!”
宁赐不胜其扰,捏着额角暴起的青筋,显然是为这一连串的成语努力隐忍着怒气。又抬眼望望可怜巴巴的御风,恍惚间瞧见他伸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角绣纹,终于宁赐忍无可忍,暴喝一声:“松开爪子!”
御风刷的收回手,傻了片刻,却接着无赖兮兮的凑脸上去,一双眼眸满是讨好:“……。我脸再给你捏捏,你帮我把小嫣小姐打发了吧。”
……
宁赐郁卒。片刻她眼前一亮,朝御风坏笑着勾了勾手指:
“我听闻,皇宫后花园的鱼塘里养着一种鱼,唤作金珊鲢,味质鲜美……。你懂的。”
御风当即拍了拍胸膛,豪气冲云:“包在我身上!”
☆、三十六、负心郎
三月初一。西郡乱民暴动,郡守被杀,朝廷派端王敬负责彻查。端王敬乃是玉夫人亲生子,当今五皇子,此番挥泪拜别了玉夫人,眼睁睁瞧着病榻上的生母万般不舍的眼神,临走时再三恳请四皇子对其多加照顾。
“小弟尽管放心去吧,我自有分寸。”
楚凌君一身便服,伫立在待发的六军前,微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十九岁的少年,肩膀还有些单薄。厚重的将军战袍与苍白的脸色格格不入。
“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凯旋。”
再回头,瞧一眼巍峨阴霾的皇宫门,宇文敬一咬牙,上马,回过头来只叫了一声:
“——四哥!”
“去吧。”
宇文凌逆光的身影有些模糊,只有大体轮廓在晨光中依稀分辨的清楚,朝马背上的少年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莫要耽误了行程。”
西风烈烈,吹起飘扬的大旌,远赴西界平叛的大军沉默的出发了。走不两里地,宇文敬掏出怀里方才楚凌君趁人不注意放过来的纸条,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展开,两行刚劲挺拔的字迹跃入眼帘,刹那间让他泪如雨下。
“我视夫人如母。”
“弟自珍重。”“东齐来的人是端王敬?”
锦座上,那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镶玉扶手,神情温和而安详。暗银色的长袍衬得他一如既往的俊逸,袖口处,却是甚么花纹也没有。
“黄先生怎么看?”
座前立着的那灰衣老者轻捻胡须:“楚凌君此计一石二鸟。按照先前与我们商定的计划,想必这两天就是时候起事了。他提前将玉夫人的子嗣支调开来,一则避免逼宫时误伤,二则是为端王日后积攒军功,以便加官进爵,永保玉氏满门昌盛。”
锦座上的男子微微一笑,温煦如春风:“先生言之有理。”略一沉吟后,他踱到紫檀小木桌前,提腕写了一封简短书信,而后盖上了印章。
“劳烦先生,命人将这封信送回国中上将军处,并告之若东齐士兵攻势猛烈,我方不必强守,当退则退。”
黄足歇略有不解,低声询问道:“这也是我们与楚凌君商定的计划?”
“不是。”
那男子微微笑了,轻拂一拂衣袖,仿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玉夫人于云氏皇朝有救命之恩,她的子嗣……楚凌君无论如何都是要扶持的。既然这一战他势在必得,我们如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呢?”
三月初三,必然是东齐历史上最不平凡的一天。
从昏暗的黎明到朦胧的黄昏,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连绵阴雨终于暂歇。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霾中,人人自危。内廷传出消息,老皇帝已经快不行了。百余名臣子们在正殿门口昏鸦鸦跪了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屋檐角落里的色泽暗淡的金铃在寒风中凄惨惨作响。
一更。天色黄昏。
轻轻提起金缕鞋,三两步跨上白玉台阶,容妃伸手掀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帷幔,走进了熏香缭绕的内室。死气沉沉的狭隘空间,伴随着老皇帝高一声低一声的抽气倒噎,鬼魅一般的骇人。容妃却恍若未觉,挥退了伺候的小宫女,她在老皇帝榻前跪坐而下,露出一个妩媚而温柔的笑容:“皇上……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出人意料的,老皇帝今日并没有搭理她,只是艰难的喘息着,浑浊双眼空洞瞧着房顶。容妃见状也不着恼,却伸出十指尖尖鲜红丹蔻,掩住嘴嗤嗤的笑了起来:“也是啊,是臣妾忘了……中了蚂蝗蛊的人,还能好到哪里去呢?!”
刹那间老皇帝的双眼瞪大了,死死盯着面前的容妃,喉头发出呵呵声响,模样仿佛十分愤怒。容妃早就料到此刻他的神情,瞧见老皇帝如此惊怒交集的模样,她反而笑得更欢畅了:“皇上那,别怪臣妾狠心,臣妾也是迫不得已啊!”
她径自站起身来,轻移莲步踱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啜饮一小口,这才笑吟吟的道:“我好歹也任劳任怨服侍了你二十几年,想不到你终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李家的儿子……你就不知道么?看到诏书上写着宇文凌的名字,我那一刻,真恨不得将你,一点一点的,掐死……”
老皇帝的双眼瞪得越来越大:“你、你怎么会、看到……。”
“还不是全赖您身边的红人,孙公公。”
容妃笑不露齿,无比端庄坐在桌前,双手优雅交叠:“李卿相那个自大狂妄的乡野匹夫,没少得罪过宫里的宦官。一旦他掌权,宦官们还有好日子过么?话说回来,臣妾得多谢您安排的那场劫狱……皇上大约还不知道吧,太子恪临死前也想不通,为什么父皇一定要坐实他畏罪潜逃勾结外敌的罪名,好把太子之位留给皇帝陛下心爱的四皇子殿下?”
刹那间,宇文煌眼眶欲裂,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喷将出来,顿时染红了半边帷幔。容妃的咯咯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动听:“皇上要保重龙体啊!否则怎么能看到我容氏一族身登大宝之日呢?”
“贱人!……。做梦!……”
宇文煌焦黄的牙已经被鲜血染红,狰狞的神色十分骇人:“玉玺……还在朕手里……没有、虎符,你们……你们统统是做梦!”
“玉玺和虎符,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人影一闪,容束侯的身影从厚重的帷幔中走出,手里托着两个明黄的包裹,赫然便是玉玺和虎符。容束侯得意的捻着胡须,声调朗朗中气十足:“陛下!从今往后,你的江山,便由臣下代为打理吧!晋王泽年少英才,堪当大任,想必陛下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混、混账!”
宇文煌大叫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不知哪来的力量居然从病榻上一坐而起,颤抖的枯瘦手指死死指着容束侯:“你,你们……你们背叛了朕!……”
被他这一声大叫吓了一跳,容妃下意识后退一步,眼见无恙,这才又恢复了妩媚动人的微笑:“陛下严重了。玉玺所在之处,乃是陛下亲口告诉臣妾的。那虎符不也是陛下委托臣妾保管的?想来这蚂蝗蛊真是个好东西……陛下喝了之后,有问必答,委实是听话的很!”
老皇帝气的浑身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把怒火攻心,险些就这么昏厥过去,只是浑浊不清喃喃怒骂着:“你们…。你们不要猖狂!李氏饶不了你们的……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
“说其李氏,我差点忘了。”
容束侯突然打断了老皇帝的话,将玉玺和虎符一把收好,转而望向容妃:“娘娘还是快些动手的好。晋王如今率领宫内三千禁军,正与李氏子弟兵对峙宫门,急等着虎符啊。”
听闻李氏已经率兵赶到了宫门,老皇帝眼中刹那间转过一丝惊喜,却在下一刻被容妃的话瞬间打散:“急什么呢?李皇后还在咱们手里,谅他也不敢乱来!”
“还是快些好。”
容束侯微蹙眉,不祥预感又浮上心头:“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的确是有些地方不对。”
突如天降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炸在众人耳边。还未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只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从屋梁上飘然而下,立在了老皇帝的榻前。接着,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格格笑道:“你瞧?皇帝,我早就说了吧,你的蛊毒的确是枕边人下的。”
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那白衣人的面容,可那一身火红衣衫的男子却如同一抹亮丽火焰直直闯入了容妃眼中,逼得她不得不仔细看——恣意风流的体态,放荡妖孽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