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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着牛眼看人,心里想的什么脸上写得与清二楚。燕铁衣啼笑皆非,喝道:“还嫌我不够烦!和崔厚德下去帮忙!我这不用人!”
他悻悻然,脸上宛然是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烦死人了的啦,左一件事右一件事。”
楚回风自己也倒了杯茶道:“不是解决了吗?”
燕铁衣冷冷地笑:“一个个不知想什么,长牧,空离不在,青戈又中了毒,就居然觉得弹剑楼实力空虚。哼,我在,就等于青龙社大半实力在,敢来撩拨我!”他漂亮的大眼睛澄澈晶莹流转的是血气,杀气,煞气,原来的柔和纯真韵味一扫而空,冷酷而又悍野,童稚的面庞透露出江湖霸主才会有的凛凛然的威煞。
楚回风觉得心中有什么蠢蠢欲动,一时间竟是目醉神迷。
他手一颤,茶杯当啷落地。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动了心。
8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酒楼上,楚回风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烟雨江南杨柳岸,那低飞斜掠的燕子,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两句诗。
燕子啊……
他不见那只燕子已有大半年了吧。
一个人的空间,他自斟自饮。
这样最好,最安全。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一个人走了进来。
即使是个女人,未经主人允许擅自进来,也未免唐突。
可是这个女人,恐怕十个有九个男人会希望她越唐突越好。
美人美兮,美在风情。
然而这么风情万钟的美人却让楚回风暗暗皱了皱眉,温柔地说:“你又何苦呢?”
美人幽怨:“你又何必呢?”
两人在一处,端的是男俊女俏,言语缠绵。可惜,此事不关风月。
“是因为我们‘合欢门’名声太差吗?”
“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楚回风轻笑,“只是楚某懒散惯了,担不起门主一职……”
女子珠泪滚滚:“我门虽名合欢,门人虽多出身青楼,但哪个又真正做过荼毒天下的事来,都不过是群弱女子想着相互有个照应……”所谓梨花带雨,海棠含露,格外令人生怜。
楚回风悠悠长叹:“京小月啊,你我相识又非一两天……”
京小月扑哧一笑,眸光狡黠:“人家想换个方式看有没有用的。”
她的气质似乎变了,脸还是那张脸,顾盼之间神采飞华:“总之,你于我门有恩,老门主过世前下了令的,姐妹们谁人不知?再推辞,也忒矫情了。”
她不明白。她本来以为她了解他的,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陌生起来。合欢门名声虽差,但多年前被所谓白道打压后已隐散民间,只暗中做些贩卖消息的买卖。有女人,有金钱,有权力,男人不就要这些吗?
她的眉宇间闪过郁郁,看楚回风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着如果没有老门主的命令,她会不会就将自己的身份一直瞒着,和他做一对神仙眷侣呢?她想了又想,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一时间,房间里弥漫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京小月一笑,打点起精神,想着姑且一试说:“回风,你可知有一个地方,夜雨楼,上品阁,亭午会精英尽出?”
这三个乃是近两年新出现的帮会,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京小月口中?楚回风脸色忽然一变。京小月心中一喜,而后一叹,接着说道:“这三个帮会要想进一步发展,有一个组织委实碍路。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可叹如此联了盟还忌惮人家,好象要用毒呢……”
楚回风霍地站了起来:“何处!”
京小月伸出了手。手,如玉。如玉的手中托着一张玉牌。
流风令。
门主之令。
楚回风毫不犹豫拿过塞入怀中,沉声:“何处。”
“千里之外,落英庄中。”
燕铁衣现在很狼狈。
全身挂的彩,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处。伤很重,但受伤时他已竭力避开要害,所以这伤他倒扛得住。
问题是毒。
毒名梦杀。
无色无味,入水即溶。不定期发作,发作时只会令人昏昏欲睡。昔年唐门少主唐念远幺弟唐念宁常年为疯病折磨,为了舒缓病痛,唐念远拼命研制药物。可惜还未成功,唐念宁已不堪病痛自我了断。这药研制到最后却成了一味毒药。只因服用之人入睡时间会越来越长,最后便是一睡不醒,一梦千年。
无法医治幺弟,甚至连试图减轻他痛苦的药也成了毒药,唐念远万念俱灰,一夜白头,遁入唐门禁地隐居,自此不问世事。唐门却多了一种极品慢性毒药,现任家主呼为“梦杀”。
燕铁衣一阵阵昏眩,知是毒性发作。他还有空想对方也算煞费苦心,生怕他看出酒水异样,用上了这等毒性发作慢的毒药。
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并不陌生。只是这次格外深刻。
他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骨子里的傲,狂,狠,全激淬了出来
9
犬吠。
狂。
山林中血意弥漫。
燕铁衣在咳血。
搜寻到他的小队立即散开保持距离,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小心翼翼,如临大敌。
诛杀枭霸。
这四个字光想便已叫人心头发热。
但还得有命才可能去感觉到热。
他们不敢擅动。
擅动的都已躺下再也动不了了。
所以即使眼前这个人靠着大树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气息奄奄好像风吹吹就会没了,还是没人敢动。
拖。等。
死寂中,雨哗哗而下。
燕铁衣仰首望天。
他没有所谓英雄末路的苍凉。他从未觉得自己是英雄。
雨下下来,冲淡了气味,追踪得打个折扣,他这边逃脱的砝码多了一点。
江湖之中,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没有理由只许他杀人,不许人杀他。
这种死法,倒也不坏。
但他就是不想死。
他勉强运气,打算在追兵集合前先灭了对方。
长短剑眩出主人此刻的森冷,划破因过于紧张而凝滞的空气。
他很冷静。冷静到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刀剑割破血肉的声音。而后恍如一切未曾发生般将剑轻轻吻上对方的咽喉。
但这已是下策。
他的血总共就这么多,他的身体也总共就这么一个。
他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啸。
怒。急。
身上压力骤减。
他看来者一脸的苍白,那向来笑语盈盈的眉间十分的杀意,十二分的煞气。
他想这人平日很有些妇人之仁,但是一但杀起人来,倒也毫不含糊。
他不想昏过去,但身体似乎到了极限。意识迷蒙中想,若是这又是一个圈套,他一定会让这当日不辞而别的小子,死得比谁都难看。
楚回风。
轻轻吐出这三个字,燕铁衣合上了眼睛,身体软了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满目夕阳。夕阳的余晖笼罩着窗前沉思着的人。燕铁衣心中莫名的一动。但这心念一动太快,快得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得到。或者他注意了,却没来得及去分析刹那间自己想的是什么。
自己的伤被包扎得很好。他游目。
这是一个上好的房间。而且是女子的。但又不像是闺房,虽雅致,但隐透奢靡。
他试着动了动,很痛。他皱了皱眉,但尚可忍受。
他又试着运转气息,丹田中方才聚起一小道气流,经脉中却仿佛有无数把锐器在细细切割,剧痛之下,他“啊”地喊出了声。
楚回风被惊动,立即扑了过来。见燕铁衣醒来,不由一喜;旋及问道:“感觉如何?”他伸手搭脉,脸色慢慢难看起来,燕铁衣的内息竟乱得一塌糊涂。当事人说大概是刚才他强行运气的缘故。他也勉强一笑说不要妄动。
燕铁衣闭了闭眼。感觉楚回风的手轻轻掠过自己的脸,滑到颈后略略托起,将枕头垫高了点,让他可以看到窗外景致,慢慢理顺他的长发。
很熟练。
他感觉有点怪,问:“这是哪儿?”
他隐隐听到了一些声音。
虽然不清楚,但肯定有。
楚回风有点尴尬。
“留春阁。”
燕铁衣一愣:“那种?”
楚回风点点头。
燕铁衣失笑:“倒也躲得好。”
楚回风索性一次说全了:“好叫燕兄知晓,楚某么,不但是这家风流处的幕后老板,而且是好几家销金窟的老板。”
他神态悠然,好象赏花吟月般风雅。
燕铁衣圆圆的眼睛露出一丝困惑,看了他半晌,方才转眸看向窗外。楚回风忽然明白了眼睛为什么也可以叫“眼波”。以前只是以为自己明白,现在才知第一次想出这个词的人着实厉害。恍惚间听见燕铁衣的声音在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回过神,道:“最近。准确地说是三天前。”
燕铁衣忽然不想再追问了,直觉告诉他最好别问。楚回风显然也不想再多言。两人很有默契般转移话题。
“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楚回风细心地将滑落的被子掖好,说着:“有个叫‘天宗’的组织出现,说你已为他们所杀。夜雨楼,上品阁,亭午会,落英庄就是听命于他的。”他停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据说为首之人自称天主,戴着一个金色的面具。”
燕铁衣一怔,看了看楚回风。后者点了点头,知他已联系起了大半年前一次突袭,对方虽败了,却戴着面具隔得远远的和燕铁衣打过“照面”。
楚回风的声音很好听,像春天的风。温柔,令人沉醉。但说的全是血腥,厮杀,打斗。
青龙社现在已由明转暗,数日之间,若大的组织,内部人员仿佛全部蒸发。只留下外围的正当生意,天宗也没有费多大力气接手了。江湖貌似平静,但充满了风雨欲来的窒息。
因为,没有燕铁衣的“尸体”!
燕铁衣沉吟:“长牧做得不错。当务之急是我的毒。只要我不死,青龙社就不会亡。”他淡淡地说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否妄自尊大。楚回风下意识点点头,因为这个现在脸色苍白虚弱的大孩子似的的人的确有资格说这句话。
“我带你去唐门。”楚回风说着,见燕铁衣昏昏欲睡的样子,连忙喂了他一粒方丹。燕铁衣精神一振:“是什么?”
“佛心丹——绝对新鲜的。”楚回风唇角勾出一抹浅笑,但眉宇见掩饰不住阴郁。京小月研制出的佛心丹也解不了这“梦杀”,到唐门又有几分可能呢?
10
燕铁衣的伤,好得很快。
武当的黑玉断续膏,云梦山庄的七叶分香丸,天医老人流传下来的佛心丹……每一样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现在像两文钱一两的大力金刚丸似的用着,任是谁,伤口都会愈合得很快。
燕铁衣总忍不住猜,这次这药是主人的,还是主人某个漂亮的女性亲属的?
不过,毒,却解不掉。
且日深。
一路由南西行,燕铁衣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这种没有任何预告,不知何时会在不知不觉中丢了性命的死亡,也许比一剑穿心更折磨人。
江湖中中过“梦杀”的人不多。
燕铁衣是第三个。
前两个哪个不是一世英雄,一方霸主,最后直接死亡的原因却不是毒发,而是自杀。
精神上的煎熬显然比肉体上的折磨更易令人崩溃。
醒着的燕铁衣依旧谈笑风生,楚回风却日渐憔悴。最近的一次昏睡,一连四天,甚至有一阵,燕铁衣的心跳弱得似乎停止。楚回风发了狠,顾不得掩饰行踪,用最好的马车,日夜兼程赶车西去。
山路。蜿蜒。两侧山林茂密,景致颇佳。
燕铁衣觉得气闷,撩开车帘,看楚回风赶路模样,还有兴致取笑他:这般着急,到了唐门就一定有救吗?
他脸色虽然苍白,却笑得依旧宛如不知忧愁的孩子。楚回风回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凌厉。
他向来风流不羁温柔多情的浪子模样,此时一瞥间大有凶狠凶暴凶悍之意,燕铁衣不由一愣,而后心中歉然。
但绝不道歉。
若是以前,他定会露出温和的笑容致上几句淡淡的歉意。
但现在就是不想。
一个朝不保夕的人脾气总会差点的。
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枭霸虽是黑道枭雄,但为人极有原则,恩怨分明,他的话比许多大侠的话更有分量,更仗义。
其实那是对外人。
燕铁衣的脾气,很难说好。若能抱怨,他的两名近卫,能说出一大堆苦水。
他自己也许都没注意过。
但楚回风知道。
所以虽愤怒于他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但瞪了他一眼也就算了。见燕铁衣脸上有点悻悻然,知是他心里不舒服,不由叹了口气,温言道:“想什么呢?”
“在想落英庄的庄主齐结如啊。”燕铁衣松了口气,他对这小子,不知为何,就是没法子像对救命恩人般恭敬。胡乱地接过话题,燕铁衣道:“落英庄的上一任庄主齐适,与我是多年好友。落英庄与青龙社的合作不是一两年,而是数十年。”
他脑中一直在回想自己中了圈套之事,但一路上却闭口不谈,楚回风也不问他。此时却慢慢说了起来。
“但是齐结如继任庄主对青龙社来说也不算一件太大的事,派个领主级的人去已算给足了面子吧。”楚回风一边赶车,一边回答。燕铁衣依着车门,看他虽风尘仆仆却依旧风神俊朗,赶车居然赶得姿势挺漂亮。想起楚回风曾一本正经地说过,他的师门最讲究身法的好看,不由一阵好笑,想着不知那到底是个什么古怪的门派。
他小小飘了一下神才说:“因为社中帐目上出了点错,又牵连到一个大首脑,我是悄悄去的南方。齐结如正式接老父位子,发了请柬。想着两地不算远,会会多年未见的老友正好散散心……”
他不语了。
楚回风沉吟:“若从一开始就已是套,这劳什子‘天主’,倒也真是个人物。”
燕铁衣当然知道。他不是没想到这点。其实应该高兴楚回风是个聪明人,和他讲话反而比和社里的弟兄轻松。
但是他不高兴了。
哼了一声,把脸板了起来。
他想说的是他纵横江湖数十年,难道还怕过谁不曾?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等我留住了命再说吧!”
楚回风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这类话。
他脸色铁青,两道剑眉斜挑出三分压抑的怒气。
燕铁衣大悔,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冷场中,路两边忽然一阵箭雨。
箭如雨下。
骏马悲嘶。
瞬间,连车带马,马车被扎成了个刺猬。
11
车散了架,却无人。
埋伏的众人心中悚然,耳边却已间断地传来同伴的厉呼。
只是一瞬间,猎物与猎杀者已倒了过来。
领头的人也颇有几分头脑,毫不犹豫发出集合的暗号,剩下的人迅速由暗转明,集结于山路布下阵势。但原本158人现下却只有98人。
山林中仍有惨呼,但渐稀。
60人,全是弓箭手。
众人默然。若非训练有素,只怕当场哗变。
终于有一人慢慢走了出来,纯真可爱的笑脸略带腼腆,好象调皮的大孩子做了什么淘气的事被大人发现似的,有三分的羞涩。
领头的人瞳孔忽然收缩,梦呓般地说:“燕铁衣……为什么你还不死?”
燕铁衣玩味地看着他:“落英庄的庄主,江湖十大青年高手榜名列第三,‘落英惊云剑’齐结如……你居然还有胆子站在我面前!”
他脸上笑容依旧,眸光却森然起来,一时间众人有种错觉,好象有什么不知名的野兽从这一张娃娃脸上露出了真面目,狰狞,悍野。也许是夕阳的缘故,那原本柔和纯真的黑乌乌的眼眸竟似成了嗜血的红。
不错,他是枭霸。即使那张脸再如何幼稚,他是黑道中的霸主。
燕铁衣,这三个字是浸透了血的,用白骨堆出来的,才有了今天的威煞的。
马蹄声传来。
沉重,但整齐。
来者二十三骑。
为首之人年轻英俊,锦衣玉带,眉宇间略带骄纵,勒住马冷笑:“齐结如,你生怕我抢了你的功劳,竟私自提前一个时辰单独行动。我早说过,和天宗结什么盟!”
齐结如冷冷地说道:“我落英庄虽属天宗,但不听命于你‘大森府’。再说,你二十三骑,参不参加,有区别吗?”
青年讥笑:“对极对极,这回你连家底都带出来了,不过好象也没讨什么巧啊……”
这青年正是两湖一带首屈一指的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