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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子弹呀。查一下弹道,就知道是来自我的手枪了。”
“也许哟。”
“这么无情!”真弓狠狠瞪着淳一。
“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那个家伙,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才会发生那种事。”
被这么一说,其弓只好哑口。
“今天请假吧。”淳一说。
“咦?”
“就说你感冒了,要请假。”
“为什么?”
“别问了,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淳一笑着说。
“好吧。”
真弓打完电话回来之后说:“然后呢?”
“然后嘛,既然说是感冒,就不能不去睡觉,发点烧也会比较自然。”
“我没有发烧呀。”
“那就设法发点烧吧。”
“你要协助我?”真弓闪亮着双眼问道。
※ ※ ※
过了中午,门厅的电铃响了。
“来了。”
淳一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喂,你至少也要穿上睡衣吧。哪有人感冒还光着身体睡觉的。”
“哦,对。”
“枪呢?”
“在平常放的抽屉里。要干嘛?”
“交给我处理。”
淳一从真弓的枪套拔出手枪,插在腰带上,再用宽松的毛衣遮掩起来。
应了门,道田好像不大情愿的样子站在那里。
“啊,辛苦你了。”
“真弓小姐,怎么样了?说是感冒……”
“是啊,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点发烧。进来吧。”
淳一亲切地搭着道田的肩膀,引他进入客厅。
“有件很奇怪的事……”
道田难以启口似的道出来意。“经过调查,昨天杀人用的子弹弹道和真弓小姐用的很像。”
“那奇怪了。”
“是啊。真是荒谬,真弓小姐哪有可能会枪击那个男人。只是……上司叫我来借真弓的手枪,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
“说是要试射一下好比较看看……”
“唔,疑问一定要弄清楚。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拿。”
淳一进到卧室里,对真弓轻眨了一下眼睛,将插在腰带上的手枪放回枪套里,回到客厅。
“你拿去检查吧。一定是弄错了。”
“是啊,一定是弄错了。”
道田放了心似的点头。“那么我就带走了,结果出来时,我会打电话来。”
“拜托你了。”
道田回去以后,真弓便走了出来。
“这么说……不是一查就知道的吗,怎么办?”
“马上就会知道,是另一把枪。”淳一促狭地笑着。
“什么意思?”
“我交给道田的枪其实是道田的,所以不会和昨天的弹道一样。”
“什么?那我的枪呢?”
“插在道田背的枪套里。型式是一样的,看不出来。”
“好可怕!你什么时候偷换的?”
“他进门的时候。连这种事也不会,就当不了一流的小偷了。”
“……我太惊讶了!”
“下次他来还的时候,我再偷换一次。这样子就可以原璧归赵了。”
“你真是太棒了!”
真弓吻上淳一的唇。 —— 4 —— 淳一已经潜入桥本宅邸的院子里至少三个小时了,时间也已过了半夜十二点。
“应该要来了吧……”
淳一在树丛的里处嘟哝着。没有人住的屋子寂静无声。
由于是凶杀案的现场,门前派有警察,但是到了夜晚就撤岗了。淳一趁着四处无人,悠然潜入宅邸。
对于小偷这一行,等待是必备的能力中特别重要的一项,但也往往是受到忽视的一项。许多小偷所以会被逮捕是因为他们欠缺等待的耐性。如果是重大的工作,等个一年半载的毅力也是必要的。
三个小时其实不算什么。不过没有多久,淳一耳边就传来汽车低沈的轰隆声,轰隆声正在朝这一带接近。
“来了……”
淳一从树丛悄悄露出脸来。
车声在离门稍前的地方停下,接着有黑影在门口处出现,眼看着就穿门进到里面来了。
“身手不赖嘛。”
淳一咧嘴笑着。门静静打开,人影往外走,然后马上又出现,双手各挟着好几张大幅的四角板似的东西,搁在前院的树下,又再度往外走。然后又挟着几张板子似的东西回来。
来回总共四趟,好像终于结束了。人影进到门里面,轻轻关上门。
淳一拿起放在试边的手提录放音机,按下起动键。宁静的院子随即响起巡逻车的警笛。
虽然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楚知道那个人影被吓得跳起来了。淳一将音量渐渐开大,彷佛巡逻车逐渐靠近。
人影慌忙从门口走出去。大概是觉得把车子停在凶杀案现场的前面会受到怀疑吧。于是便发动引擎,将汽车开走了。
“很好。”
淳一得意地笑着,一切都合乎计画。那个人影在二十分钟之内是不会回来的。他缓缓降低警笛音量,停下录音带。
“行动开始。”
淳一悄然溜进幽冥之中。
※ ※ ※
车子回来时,已经过了大约二十五分钟。
那个人影这次把车子停在离门稍远的地方。穿过大门时,还慎重地看了看四周。
将近五分钟的静耳聆听,人影这才安心地吁了口气,确认树下叠放的货物,并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厅。
门锁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开了。人影溜进昏暗、寂静无声的宅邸,毫不迟疑地往客厅走去。
开了门,一忽儿就潜入了客厅。突然房间灯亮。
“啊!”人影发出短促的尖叫。
“嗨!”
淳一站在电灯开关的地方打招呼。“我等你很久了,平松靖子小姐。”
靖子是全身乌黑的装扮。黑色毛衣、黑色长裤、黑色网球鞋。头发也在脑后束紧。
“你知道我的事……”靖子瞪视着淳一说。
“很清楚。我们是同行嘛。”
淳一舒适地坐上沙发。“我做了很多调查。本来我对处理美术品的管道不太熟悉,托你的福,现在大概都了解了。”
“你想阻止我?”
“随你怎么偷都可以。”
淳一的口气变得很认真。“只是对你杀了人还要把罪行赖在老朋友身上,觉得很不能苟同。”
“那也是不得已的。”靖子绷着脸,耸耸肩说。
“你好像很缺钱,你先生知道吗?”
“才不知道呢!我如果有足够的钱花,也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没做几件,觉得有意思就上瘾了。”
“有当小偷的天分喔。可是真正的小偷是不会去沾靠不住的赌博的。”
“你什么都知道嘛。”
“是啊。包括你欠债累累,头寸调不过来的事。”
“总之没有钱我就走投无路了。”
“这个桥本拥有的画,你从以前就盯上了吧?”
“没错,一直在等待机会。后来直子自杀了,我就想正好可以给桥本一个教训。”
“所以你就接近他,被他邀到这个屋子里来。但是为什么你会变得想要杀他呢?”
“那家伙怀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种直觉。而且……如果是被他引诱而失身倒也还好,用下药的方式把我迷倒,实在是太差劲了。”
“然后你就向真弓哭诉,知道她头脑单纯,马上就会找上这里。然后潜进这里,等桥本用药把真弓迷昏……”
“那家伙把睡着的真弓放在卧室里以后出去了一会儿,我就趁机借了她的手枪,在那家伙回来时杀了他。”
“都是你害得真弓被怀疑是杀人犯。”
“我以为警察不会被怀疑。”
“太天真了,这就是兼差的小偷不应该的地方。”
“什么兼差!”靖子板着脸抱怨说。
“外行人就是外行人。乖乖的回家去吧。”
“哦,那可不行。我撒手的话,你打算把这些画都纳为己有吧?”
“这些画吗?”淳一对挂在墙上的几张画瞥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
“有什么好笑?”
“你张大眼睛看仔细。”
“什么意思?”
“这屋子里的画都是复制品。”
靖子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
“骗人……怎么可能……。”
“不相信的话,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看看。”
“可是……他是有名的美术评论家呢。”
“评论家不见得拥有真品。而且他的生活过得这么奢华,也很需要钱吧。”
靖子探索似的看着淳一说:“你想骗我?好趁我走了后偷走……”
“你这么怀疑我,就自己去确定看看。”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确定。别看我这样,多少也懂得一点画!”
靖子睁大了眼一张张地看画。看完了客厅的,便转到其他的房间和走廊检查装饰在墙上的画。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靖子垂落着肩膀回来。
“我说的没错吧。”
“混蛋!他根本是个大骗子!”
“既然知道就赶快离开吧。”
两个人出了客厅。
“你想把我怎么样?”
“你知道我的行业,我也知道你的秘密。就互相保持沈默吧?”
“可以。”
靖子点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那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淳一笑着说。“‘说真弓的先生是小偷我还比较……’,听到这句话时我就起了去调查你的念头。”
“我说溜了嘴。”
靖子叹息。“真是祸从口出……”
两个人从门厅走到前院。
“你堆在那里的是打算替换的赝品吧?”
“对呀,带回去好麻烦。啊,真是抓鸡不着蚀把米!”
“让我带回去好了。”
“你?”
“我家里需要一些便宜的复制画来装饰。便宜卖给我吧?”
“那种东西,送给你。”
她随便说着。“那就由你去收拾了。”
“好,交给我。再见了。”
“有机会再见面。”
“我劝你最好洗手不干了。”
“说的也是啊……我会考虑。”
靖子挥挥手走出门。淳一确定它的车子走远之后,便缓缓露出笑容。
※ ※ ※
“怎么来的,这么多?”
看到摆满客厅墙边的画,真弓眼睛圆睁。
“壮观吧,这些都是那个桥本龙三的收藏品。”
“偷来的吗?”
“差不多啦。”
“受不了你!如果露出马脚,我可不管你!”
“没问题的,挂在这个家的墙壁上,不会有人认为是真的。我会去找买主慢慢卖。”
当靖子被巡逻车的警笛吓了一跳,而暂时离开的时候,淳一趁机把屋里的真品和树丛下的复制品对调了。所以后来靖子检查的是她自己带来的复制品。
“画的真假有什么不同啊?只要挂画的人满足就好了,不是吗?”
“难得你讲出了真情。”淳一搂着真弓说。
“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当美术评论家呢?”
“那是不可能的。”
“哦。”
“可是,你虽然当不了美术评论家,却是真正的美术品,这方面的价值更高。”
说着,淳一开始脱下真弓的衣服。 6、遭人绑架和遗弃
“亲爱的……”
真弓在床上蠕动。毛毯绊住手脚,她一用力甩开,毛毯便顺势滑到床下去。全裸的真弓慌忙拾起掉在地上的长睡衣,从头套上。
看了时钟,是凌晨三点。
“亲爱的。”
叫了也没回音,淳一的睡衣挂在床边的椅子上。睡觉时真弓不经意地引诱,淳一也不经意地反应,两人不经意地缠绵,然后真弓便不经意地睡着了……
睡衣仍是淳一当时披挂的样子,难道他都没有睡?
真弓打了个大的呵欠,走出卧室,走到客厅,仍不见淳一的踪影。
“去工作了吗?他明明说今天不上班的呀。”
真弓不满地嘀咕着。
今野淳一的职业是小偷,通常是在这时候上班,可是他从来不会不跟真弓报备就出去。
真弓耸耸肩。既然丈夫是自由业,生活不规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也不能光责备淳一,真弓自己从事的也是时间不定的工作——刑警。
真弓走到厨房。由于喉咙乾渴,便想要喝一杯水。打开电灯,从橱架上取出杯子,正要走到洗涤槽时,发现桌子上搁着喝剩的咖啡杯。
“他还是出去了。”
她拿起咖啡杯,想要带到洗涤槽,“哎呀。”
杯底有一封折成两半的信。打开一看,是淳一工整的字,上面写着:“给真弓:我出去了。事情可能有点麻烦,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担心。我没事的。淳一。”
真弓看了两次,皱起眉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他不像是遇上麻烦的样子。原本小偷就不太可能会和警察讨论工作上的问题。
可是真弓还是有点挂心。信上说“不管出了什么事”让她耿耿于怀。究竟会有什么事呢……
※ ※ ※
“早安。”
道田警察照例精神饱满地对真弓打招呼。可是真弓却脸朝桌面,心不在焉地。不仅没有回答,也好像充耳不闻。道田直盯视着真弓的脸。
“对不起……”
他战战兢兢地搭声,真弓才察觉到他。
“啊,道田,有什么事?”
“没有,早安。”
“干嘛,没事别来吵我,我忙死了!”
真弓烦躁地吼道。如果是一般的男人,应该会觉得不爽而在心中暗骂:女人真是的。可是道田有身为真弓部属的绝对自觉,而且对真弓也怀有个人的崇拜心理。
“对不起。”
因此他坦诚地道了歉便就座了。不过他并没有着手工作,只是一直窥探旁边的真弓……
真弓担心极了。淳一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对他的工作性质来说,出差(?)并不稀奇,有时也会因突发事情而好几天不见踪影,但是在那种时候,他一定都会每天打一通电话来。这一次却一通电话也没有。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信中的字句让真弓的心情沈重万分。比起一般的职业,小偷是伴随着较大的风险。淳一在这一行是顶尖的好手,应该是不会出错才对,但是万一失风被捕,或是和同行争夺赃物而被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真弓更是坐立难安——尽管她还是坐着。
“真弓小姐。”
道田惶恐地出声叫她。“你在担心什么?”
真弓根本忘了刚才的怒吼,而以温和、感谢的眼神望向道田说:“我,有点事……”
“我、我……能帮得上忙的话,请告诉我。”
道田的话让真弓感到窝心。她个性特别单纯,容易心怀感谢。
“谢谢你。可是找你也是没有用的。”
说着就深深叹了一口气,摆出电视上悲情连续剧女主角常演出的沈重、晦暗的表情。道田看呆了,直被真弓的侧脸所迷,电话响了也一时没有听到。
“道田,电话。”
被真弓提醒后他才回复过来。
“是。哎?请稍等。”道田显出诧异的表情。“是真弓小姐的。”
“我?是谁?”
“没有说名字。”
“喂,我是今野。”真弓接下电话筒说。
话筒传来弛缓、低沈的男性声音说:“你听着……”
“咦?”
“你先生在我这里。”
“什么?”
“要救你先生的话,就照我的话做。”
“你是谁?”
“听好,这事谁都不能说。今晚十二点我会打电话去你家,那时会对你提出要求。听得懂吗?”
“我先生……没事吧?”
电话挂断了。“喂!喂!”
真弓颤抖着手放回话筒。那个人竟然会被绑架,真希望是自己在作梦。真弓祈愿似地双手覆脸。
警视厅搜查一课一直都如战场一般忙得人仰马翻。所以除了道田,没有人察觉到真弓的电话。
“真弓小姐!怎么了?你先生发生什么事?”道田猛问。
“没有,没事!”
说着,真弓便从座位站起。她心情紊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总之,只想独处。
真弓上了楼顶,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
“镇定下来……非镇定不可……”她对自己说。
淳一被绑架了。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是谁主使的?真弓无从知道,能确定的只是对方居心不良。
今晚十二点,电话里的声音说。那个声音一定是先录在录音带上的,真弓心想,所以才会问了也不回答。
真弓沈思。到底要如何是好?
自己就是警察。在这样的立场上,应该是把这件事立刻呈报上去,在电话装上录音机或追查装置,然后去找歹徒。可是这样会使淳一的生命陷于危险。
而且还有其他问题。如果让人知道淳一是小偷,事情更是不妙……
身为警察的立场和身为妻子的立场,令真弓如哈姆雷特一般左右为难。不过不到十秒,她就得出了应该优先考虑为妻者立场的结论。不,应该说她一开始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