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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埼花容失色的惊道:「娘娘怎可直呼陛下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哪。」
洛琼英笑道:「本来我也不想这样喊,可陛下一直坚持要我喊他严隽,我也没辙啊,只能依他了。」
闻言,姚琦眼中的得意顿时减了数分,忌惮反添了几分。「原来是如此,是臣妾不好,没曾想过陛下与娘娘恩爱甚笃,陛下自然是处处宽让着娘娘。」
「是吗?我倒觉得,严隽一天到晚粘着我,怪腻乎的,幸好他现在改缠姊姊了,我乐得清闲。」洛琼英憨憨一笑。
姚琦脸上的笑容越发牵强。「放眼后宫,恐怕只有娘娘敢这般弃嫌陛下。」
只要没聋没瞎都能瞧出,洛琼英这个傻子,根本不把争宠当一回事,她此番来炫耀,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来来来,别谈他了,吃点心吧,御膳房做的点心可是越发精进了,光是这个紫苏团子,我一个人便可吃下一整盘。」
洛琼英直接以手指掐起一颗做工精细的小团,笑咪咪的放进嘴里,姚琦只能跟着陪笑,眼神悻然。
玉宁宫外忽然一阵喧腾,片刻便闻太监唱诺,还能有谁,不就是金梁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驾到。
洛琼英一抬眼,便瞧见那道高挺的玄黑色身影,凤目撩人的走进园子,对座的姚琦早已盈盈拜下,躬身行仪,她却兀自坐在石椅上,目光无惧的迎视。
「陛下万岁万万岁。」姚琦嗓子娇甜的低道。
「平身。」严隽噙着笑,上前挽起姚埼,这一幕如针般,扎疼了她的眼。
多熟悉的一幕,那日在废弃小园中,他不也是曾这样拢着她的手,一同走在月色朦胧的小径上?
洛琼英别开眼,搭在桌上的纤手微微一收,指尖剌入白嫩的手心微微发疼,一如此时心中的剌痛感。
「朕才想过来看看皇后,这么巧,昭仪也在。」见洛琼英未起身行礼,严隽也不以为意,兀自落坐,凤眸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糕饼点心。
他早发现她甚爱这些甜食,先前特意命令崔元沛到宫外多找几个擅长做这些甜食点心的厨子进御膳房,看来颇合她的胃口。
凤眸一扬,看着对座那张爱理不理的娇容,不禁挑唇。看来,他这个皇帝还比不上这一盘盘精致的点心,丝毫得不到伊人的青睐。
姚琦倚近了严隽,娇滴滴地道:「臣妾正愁今日都没机会见陛下一面,陛下便出现了,陛下与臣妾当真是心有灵犀。」
「昭仪对朕可真是一片痴心,才半日不见,便这样挂记着朕。」严隽含笑说道,灼烨的目光却是直瞅着洛琼英。
看见他和其他女人调笑,她心中可会吃味?
仿佛洞悉了严隽的思忖,洛琼英眸子一转,唇上绽开一朵笑花。「姊姊从刚才开口闭口全是陛下,念得我头都晕了,可见有多思念你。」
这个傻子竟然在皇帝面前帮了她一把?姚琦心下不禁讶然,严隽的脸色却是微微沉下。
「陛下要待姊姊好,别冷落姊姊了。」洛琼英笑得灿烂,两手往石桌一撑,轻巧地起身。「吃了太多糕点,肚子有些胀,我想回殿歇歇,这位子还是让给姊姊坐吧。」
表面是让座,实则是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放眼后宫,有谁会把到手的帝王眷宠拱手让人?
她朝一脸诧异的姚琦微笑,却在经过严隽身前时,冷不防地被他拉住手腕。
腕上一紧,她吃疼的蹙起眉心,别过脸时,却又故意端着盈盈娇笑,对上严隽冷冽的目光。「陛下把我的手抓疼了。」
「朕准你离开了吗?」难道在她心中,毫无他的存在?
「我若是不离开,陛下哪能跟姊姊说体己话,陛下真是奇怪。」她笑嘻嘻的道,完全无视他眼底的森寒。
「朕要你留下。」圈紧细瘦皓腕的大掌又是一紧,凤眸似刃。
「可是我不想呀。」粉颈一歪,她笑吟吟的道。
见气氛僵持不下,姚琦连忙福身行仪。「臣妾不敢打扰陛下与娘娘,先行告退。」
「姊姊先别走,你陪陪陛下吧,我困了,想歇一会儿。」洛琼英喊住急着离开的姚琦。
当下,姚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脸困扰地觑着严隽。「陛下……」
「皇后当真是宽宏大度,连朕来玉宁宫,都能让其他妃嫔伺候眹,心中难道都不觉得难受?」
「难受?为什么要难受?多一个人陪陛下,不是很好吗?难道陛下一天到晚对着我这张脸,都不觉得腻烦?」
看着她毫无所谓的笑颜,故装傻气的不解眸光,严隽抿紧了薄唇,胸口狠狠一紧。
原以为她心中必然有他,否则那夜不会对他动情,毕竟她对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如今看来,似乎全是他可笑的妄测。
如她那般的性子,倘若心中真有了对方,必定不可能接受那人与其他女人纠缠。
那夜她也对他说了,宁可一死,也不要被一个不爱她的男子强占。她看似柔弱,心志却是刚硬难摧。
眼下,她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刻意想让他与姚琦两人独处,这又算什么?
不就是拐弯抹角的告诉他,她对他无心、无意,不在乎他与别的女子恩爱,更不稀罕他的眷宠。
尊贵如他,头一回对一个女人如此在乎,甚至强忍自己的渴望,只因为心怜她的泪,不愿纵情掠夺。
可彻头至尾,她根本不稀罕他做的这些。
严隽垂下眼睫,缓缓松开了握紧皓腕的指掌,笑容甚寒。「是吗?看来朕真是娶了一个心胸宏广的皇后。」
腕上的重量骤然一失,洛琼英心口跟着一空,上弯的嘴角有些僵,眼底漫开一股灼热感。
不,没什么好难过的,若不是那日在雪地里偶然遇见,若不是偶然被他识破了伪装,从而被他纠缠上,她与他本就是互不相千的两个人。
让事情回到最初,回到两方敌对的位置,这样做才是对的。
「陛下息怒,臣妾代替娘娘向陛下请罪。」见严隽神色阴沉,姚琦连忙上前软声道。
严隽冷笑,「朕没生气,能有这样一个开明的皇后,朕心情甚好,何怒之有?」
「陛下……」瞧着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似凝着寒霜一般,凤目却烧着灼灼烈焰,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姚琦甚是惶恐。
「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么姚昭仪便与朕一同回紫宸宫,陪陪朕吧。」严隽别开俊颜,面无表情地对姚琦说道。
姚琦心下暗喜,娇羞地福了福身。「能在陛下左右服侍,是臣妾的福分。」
洛琼英看着严隽拉住姚琦的手,姿态亲密的出了玉宁宫,心头直发寒。
「娘娘,您平时胡闹也就罢了,那个姚昭仪都上门寻衅了,娘娘怎能还将陛下拱手让人?」到底伺候的是玉宁宫的主子,静儿忍不住凑上来碎嘴。洛琼英笑了笑。「陛下和姊姊一走,就没人扰我了,多好啊。」
唉,傻子便是傻子,连帝王恩宠都能白白往外送。静儿无奈地暗忖。
「我困了,想进去歇一会儿,别再让任何人进来吵我。」洛琼英边打呵欠边嘱咐道。
静儿一张嘴叽叽咕咕的小声道:「呋,今儿个都把皇上气走了,往后还有谁会再上玉宁宫?傻子。」
洛琼英才刚走到门边,自然全听见了,她自嘲一笑,不以为意的进了寝殿,掩上漆金殿门,在花窗边的长榻坐下,抬手揉上额角。
「严隽,这下你总该明白了,我永远不可能和那些女人一样,为你争风吃醋,一天到晚在后宫盼着你的召幸……更不可能一辈子在玉宁宫装傻子,当你制衡遗民的一颗棋。」
思及方才严隽牵着姚琦一起同行的那幕,心口微地一窒,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将那些景象自脑中抹去。
帝王之爱,既是短暂,也最是轻贱,一旦当真,那可真的是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六章
窗外夜色苍茫,寝殿内的宫灯只留下一盏,其余全灭了。
洛琼英侧卧在榻,手背枕在脸下,发了一会儿楞才终于有了睡意。
闭眼迷糊睡了一阵,忽觉身后渗来一阵勃勃热气,腰间被什么箝住,她挣扎了片刻,才撑开眼皮子,低眸一看,一只白晰如玉的大掌平贴在她腹上。颈后传来熟悉的白麝香气味,钻入了鼻尖,她的呼吸霎时全被那人占得满满。
她张口欲喊,思绪一转,将滚上舌尖的话语咽下,放慢了呼息,一动也不动的任随他紧抱。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的唇贴上了后颈,在发丝之间游移,嬉戏一般的轻吻。
应该制止他,推开他……可是这一刻,她却心生软弱。
按在腹上的大掌徐缓往上,隔着轻软的单衣揉按一方敏感,湿热的吻随之烙上了颈侧。
她低低娇喘,双颊遍开艳花,曾尝过一回情欲滋味的身子,在他温存的爱抚下逐渐起了反应。
「不。」她猛然回神,用力拉开覆在左胸的大掌。
下一瞬,她的脸被狠狠一掐,侧翻过来,男人凛冽的气息拂来,欲言的小嘴被狠狠封缄。
霸道的舌凶猛地钻入芳腔,舔舐着潮湿柔软的内壁,逼她探出舌蕾,回应他的狂索。
「嗯……不!」美眸气恼的圆瞪,她使劲别开秀容,让那暴虐的吻印在颊鬓边。
他不理会她的抵抗,铁铸一般的手臂环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吮吻她柔软的颊,瓷白的耳根,啃吻她耳后的雪肤。
「严隽,放开我!」用力掰开他的大掌,她气恼的嚷道。
「朕不想放。」他埋在她颈肩之内,深吸了一口气,让那柔软娇躯独有的白芷兰香,涨满了烦躁一整日的胸口。
「我不要你碰我。」脑中又浮现他挽着姚琦的景象,整颗心栓得好紧,教她快喘不过气。
「你是朕的皇后,朕想碰便碰,你没有资格说不。」一想到她千方百计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酝酿多时的怒气登时全炸了开来。
「堂堂帝王之尊,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颈后传来他一声轻哼,复又冷笑道:「单凭你的几个谋略,便可使金梁大军久攻不下,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场仗,打得朕几番费尽思量,被聆月军师屡次挑衅,大挫锐气,金梁大军折损无数,你还称自己是弱女子?」
「我不过是略展雕虫小技罢了,真正领军打仗的人不是我,成败如何也不在我。」
闻言,严隽眯寒了凤眸,胸中的怒焰掺入了熊熊妒火。
她这句话,分明是把自己的功劳全给了东祁大军的主帅,而那主帅正是景丞尧。
自从拆穿她的伪装后,他便派了影卫时时刻刻盯着玉宁宫,她似乎也多少猜出,近日不曾再在夜半时分上水榭。
先前她总在月圆之夜,以玉笛召来传信的华方,如今她知道自己受到严密监控,自然不可能再冒险。
如是一来,她与景丞尧的连系就此断了,她身边又无人可托付,更不可能找人上东祁传达音讯。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惦记着景丞尧!当真可恨至极!
严隽着实恼了,大手扣起了她的皓腕,冷声问道:「你与景丞尧究竟是什么关系?」
洛琼英嗓音亦冷的回道:「与你无关。」
严隽眉头深攒,越发收紧了掌中一折即碎的雪腕。「你是担心朕会对付他,所以刻意隐而不谈?」
「可笑,你可是一方霸帝,攻城掠池无数,将来更可能一统天下,何必为了一个不重要的女子,刻意对付一个小国太子?」
「你的激将法对朕没用。」俊颜挑起一枚冷笑。「朕想对付的人,即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跳梁小丑,依然不会手软。」
「就不怕天下人笑你恃强凌弱?」
「自古以来,圣者为王,败者为寇,一朝强者,他朝可能沦为弱者,强与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定义,欲成就帝王霸业,断不能心存妇人之仁。」闻此言,她当下心颤甚剧。
原本早知他性子甚是冷酷,治理朝政的手段极是严峻,他年纪虽轻,朝廷老臣除了一品高官,无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围事。
当年金梁国的帝位之争,早在他身为太子之时,便使计让诸王自相残杀,诛杀兄弟不假自己之手。
虽是残忍,但同样身在帝王之家,她也见多了。然而放眼当世,无人能他这般思虑深远,睿智,冷静,残忍。
有朝一日,他也会用那样的残忍对付她吗?
「你在发抖?」严隽搂紧了柔软的香躯,感觉到她隐隐发着冷颤。
「我害怕,自然发抖。」在他面前,装傻已是无用,她也不必费心隐瞒自己的感受。
「你害怕?」他轻笑,笑里带了点嘲谵之意。「你在朕面前装成傻子,暗地里与朕为敌,难道就不曾害怕过?」
「那不一样,那时候的你,并不晓得我便是聆月。」
「如果你真怕朕,那你便不会想把我推给姚琦,也不会故意当着我的面维护另一个男人。」
他似乎很介怀她与丞尧之间的关系密切……介怀又如何?充其量,不过为他是拥有一切的帝王,心高气傲,自然容不下他的皇后与他人有暧昧。
只不过她与丞尧的关系……罢了,这事本就与他无关,况且还牵涉到能顺利找出母妃下落,她怎样也不能同他解释个中缘由。
就随他误会吧,也许这样,便可让他少来招惹她,抑或,能使他转而对她
心生厌恶之意。
「与其和一个处处与你为敌,既不温柔,也不懂得怎么服侍的皇后在一块儿,倒不如与一个恋慕你的女子一起寻欢作乐,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昏暗中,森冷的俊颜更添寒意,严隽这声冷笑,直教她心颤。「你把朕当做什么?一头发情的野兽,只要是女人便可随意苟合?」
「你不喜欢姚昭仪吗?比起我,她可真的是一位绝色美人。」洛琼英故作平静的说,不愿让他以为她是在吃味。
「洛琼英,朕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其他女子的名字。」凤眸宛若冰刃,他沉下嗓子低低警告。
「姚琦伺候得你不痛快吗?要不换个人吧?后宫美女多如云,也不差她这一个,是不?」她笑吟吟的道。
严隽掩下凤眸,蓦然勒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怒气在胸中翻腾,眼看便要倾泻而出。
漂亮的下颚隐隐一抽,严隽突然撒了手,翻身下榻,不发一语的离去。
洛琼英怔了半晌,紧耸的肩膀慢慢松懈下来,无底窟窿一般的失落,缓缓将孤身躺在榻上的她包围。
半个月后,等不到御史台搜罗弹劾的罪证,彭宗辉当真藉掌揽兵权的太尉一职,起兵造反。
严隽早有防范,已派了内应潜入彭宗辉身边窃探情报,同时秘密召回了远在东祁国战场,身手骁勇的武将,带回了虎符,统领金梁国内未受彭宗辉利诱的三军。
朝前不安宁,后宫同样是人心惶惶。适逢为新科进士举行的琼林宴在即,本以为严隽为安攘内政,大概无心举办,然而教人意外的,严隽日前在金殿之上宣布一切照常,不得有变。
「娘娘,您别躲啊,奴婢要帮您梳妆,免得耽误了与宴的时辰。」静儿和另一个宫婢,满脸苦恼地瞅着不愿就范的洛琼英。
洛琼英穿了一袭尚衣局前些日子送来的绯色蝶纹薄绡,宽大的纱袖,襟口边沿密密绣着金银丝线,下裳是色泽略深的朱红束腰散裙,绣上了一整片的凤飞蝶舞,小巧的各色玛瑙点缀其上,行进之间便会折射出七彩光芒,甚是绚丽夺目。
可她一头长发任随披散,别说簪饰了,连半个发髻都没结,倚在雕花小窗边的软榻上打盹儿。
在往昔,严隽厌恶极了她这个傻子皇后,举凡各大宫宴,绝无她的份儿,皇后之位形同空着,帝后同席更是从未有过。
紫宸宫那边一早便来了圣旨,要她今晚一同出席琼林宴,她只觉好笑,明知道她只会在众人面前装傻,他这又是何必?
她越来越摸不清严隽的心思。
「娘娘,您别再闹了,时辰就快到了,要是赶不上夜宴,奴婢的脑袋可能就要不保了。」静儿拿着玉梳靠过来,偏偏洛琼英又偏首躲开。
「我不想去。」她闭眼假寐,不去看静儿哭丧的脸。
「娘娘要是不去,可就要让姚昭仪得意了。」另一位宫婢璐儿忍不住碎嘴。
听见璐儿提起近来在后宫中气焰颇高的姚琦,陆洛琼英眼皮子动了动,终是缓缓睁开,一派天真的问:「我不去,为什么姚姊姊便会得意?」
静儿还未出声,近日才进玉宁宫伺候的璐儿已先重重哼了一声:「娘娘有所不知,那个姚昭仪仗着最近颇得皇上欢心,吃穿用度都比照一品贵妃,出入仪仗堪比皇后,分明是司马昭之心。」
「司马昭之心?这是什么意思?」洛琼英故意傻气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