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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叔信也松了口气,笑道:“是啊!快抱去乳娘看看!”
沈穆清把孩子交给了乳娘,又陪着蒋双瑞说了几句话,就借口有事要回叠翠院。
蒋双瑞让嫣红送她出门。
路上,沈穆清却想着萧飒的事。
虽然说在官场上生存需要一定的手段,可也别因此而走得太偏了才好!
* * * * * *
日子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七。沈幼惠一大早就拉着沈穆清去看她放在台矶上的水碗。
“等晚上要是针放在上面不沉,那就是七姐听到我的乞求!”
沈穆清已是结婚妇人,失去了请七姐的资格。她打趣梁幼惠:“你向七姐求了什么?”
梁幼惠却是眼神一暗,少有的心事重重起来。
女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心思了!
沈穆清也不追问,笑着叫了英纷:“今天落梅来值夜,放你们几个去跟着二姑娘乞巧可不能玩得太疯!”
英纷、明霞几个都笑嘻嘻地应了,簇拥着梁幼惠:“二姑娘,今天我们可要跟着你玩耍!”
梁幼惠又高兴起来,笑着和她们几个去看请七姐用的瓜果。
谁知那天天气不好,吃过午饭,淅沥沥下起雨来。
梁幼惠如困兽般在家里团团转:“要是晚上还下雨,就不能请七姐了。”
沈穆清安慰她:“要不,我们就在屋里吃水果、讲笑话反正也是为了热闹嘛!”
“那可不一样。”梁幼惠很沮丧,“我求七姐让三嫂早点给我生个侄儿。”
沈穆清不由怔住。
(姊妹们,加更有点晚,明天看吧这话说了好多遍了哦……汗……不好意思,总停电!)(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惊天之变(粉红票200加更)
好像为了回应梁幼惠的心愿般,到了下酉初,雨突然停了,天空中很罕见地出现了彩虹。
大家都站在台矶上张望。
沈穆清侧目,身边的石榴树茵绿的叶子上还留着几滴雨,在阳光下如钻石般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满是泥土的芬芳,一切都如这仲夏的季节般显得那样的勃勃生机。
李氏挺过了六月。
会不会再挺过一个半年?
沈穆清微笑着,拉了梁幼惠去后花园:“走,我们去摘花去。”
梁幼惠见天晴了,很高兴,和沈穆清笑嘻嘻地去了后花园。
梁家的后花园多种树萝,少种花木。
两人在采了几朵瑞香花,又看见墙角种了凤仙花,就采了商量着染指甲。
一群人正在园子里嘻闹着,紫娟突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三少奶奶,太夫人让您和二姑娘去她老人家那里一趟。”
大家不由面面相觑。
梁幼惠更是道:“这个时候,不知道找三嫂有什么事?”
紫绢脸色微白,道:“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后娘娘殡天了!”
这个时候?
沈穆清大吃一惊。
梁幼惠已道:“真的吗?太后娘娘殡天了?”
紫绢点了点头,道:“宫里的麻布已经送过来了!三天后太夫人和夫人就要到乾清宫去哭丧了。”
沈穆清听了,忙拉着梁幼惠回屋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去了闲鹤堂。
王温蕙已经到了,穿了件月白色银条衫,玄色焦布比甲,身上的钗环首饰都除了,已是一副孝妆。
太夫人见沈穆清和梁幼惠都只是简单地插了两支银簪,俱穿了月白色银条衫,一个穿湖色的葛布比甲,一个穿石青色葛布比甲,微微点了点头。
三个人互相见了礼,立在太夫人炕前待了片刻,冯氏和蒋双瑞才姗姗而来。
太夫人见人都到齐了,肃然地道:“想来你们也都听说了。太后娘娘殡天了,在京都四品以上命妇都要去哭丧,家里的事,就暂时交给双瑞主持。”
蒋双瑞颇为吃惊,沈穆清却觉得这样很正常毕竟王温蕙到时候也要到思善门内去哭四天。
没有谁提出异议,都屈膝行礼应了“是”。
太夫人微微点头,青莲就将装着家里钥匙和对牌的匣子递给蒋双瑞,蒋双瑞身边的丫环嫣红接了。
从那天起,家里的管事妈妈们每天一早就去祥云院回话。
蒋双瑞毕竟是初次当家,梁府又是百年大家,仆妇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蒋双瑞不免有为难的时候,常常跑来问沈穆清。
沈穆清也尽心意地帮着她,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太夫人和冯氏回来,见家里有条不紊的,俱都面露欢喜。
过了孟兰节,桂花开始飘香。
因是国丧期间,喜乐一切停办,公聊之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犯忌的事,大都闭门不出。
闲着无事,沈穆清采了桂花做成甜酱让人送给李氏。
李氏很高兴,让汪妈妈带了几篓大闸蟹。
沈穆清很喜欢吃蟹,留了一篓,利用梁季敏那个澡堂子的土灶蒸蟹,请王温蕙、蒋双瑞和梁幼惠在叠翠院里开蟹宴。
王温蕙就带了绍兴女儿红来。
蒋双瑞看了不无酸溜溜的:“还是大嫂考虑的周到!”
王温蕙但笑不语,给蒋双瑞斟了一杯酒,自己一饮而尽。
蒋双瑞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也把酒盏里的酒喝了。
沈穆清这才放下心来,不由感激地望了王温蕙一眼。
王温蕙朝着沈穆清笑。
梁幼惠却是很高兴,和大家有说有笑的。
她们正等着蟹上桌,太夫人身边的紫绢来了。
看见几个人聚在一起,她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会。
英纷和明霞就拉着她一起吃酒。
紫绢却笑道:“不行,不行。太夫人找三少奶奶有事,等我回了差事,再来讨姐姐们的这杯酒杯。”
难道是发现了她们私下聚餐的事?
沈穆清不由皱了眉。
紫娟忙解释道:“是三少爷刚刚回来,太夫人找了三少奶奶去说事!”
难道是梁季敏又做了什么事要她帮着善后?
沈穆清猜测着,也不能不去,朝着王温蕙和蒋双瑞笑着道了声“蟹熟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然后回屋换了件衣裙,带着留春去了太夫人那里。
走到垂花门前,她看到了十色满脸沮丧地站在那里。
他也看见了沈穆清,却低头猫腰回避着沈穆清的目光。
沈穆清觉得很奇怪,但想到人已走到了门口,进去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加快脚步进了屋。
太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梁季敏则立在炕前,两人折表情都很严肃,而常在太夫人身边服侍的刘姨娘却没有看见影子。
沈穆清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看见沈穆清进来,梁季敏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
沈穆清不由一怔,忍住心底的诧异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沉声吩咐身边的人:“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服侍的人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太夫人神态中就露出几分疲惫,指了指梁季敏身边的小杌子,道:“穆清,你坐下吧!”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需要自己回娘家去求助?
沈穆清思忖着,笑坐在了小杌子上。
太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梁季敏的身上:“季敏,你来说!”
梁季敏看也不看沈穆清一眼,低声应了一声“是”,然后朝着沈穆清坐的方向侧了侧身子,轻声地道:“岳父他老人家刚才突然被下了诏狱。”
一个字,一个音,如天边的滚雷,轰隆隆地炸过她的耳边。
半晌,她才听到自己声音孱弱地道:“什么?你说什么?”
心里却如明镜似的。
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
梁季敏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御史弹骇岳父贪墨皇上下旨,把岳父关进了诏狱。”
“太太呢,太太怎样了?”沈穆清全身发软,身子不住地抖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午末的事。”梁季敏的声音很轻,像微微吹过的风,沈穆清要仔细地听才能听清楚,“欧阳先生已经知道了,太太那边想必也得了信。”
沈穆清深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要回趟娘家。”
梁季敏怔了怔,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沉吟了片刻,道:“也好,你去看看。问清楚亲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沈穆清心乱如麻,胡乱点了点头,
太夫人见她神色恍惚,又嘱咐梁季敏:“等会见到亲家太太,仔细问清楚了,看你岳父到底是为何事下的狱?”
梁季敏连连点头,转身却见沈穆清已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出去。
回到叠翠院,蟹已上了桌,空气中还飘着女儿红的香味。
知道太夫人是为这件事喊沈穆清去,谁也没有了心情。
梁幼惠拉着沈穆清的衣袖直哭。
王温蕙抽了插在花觚里的菊花在手里把玩着,蒋双瑞则拉了她的手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沈穆清望着沉默不语的王温蕙,突然间冷静下来。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自己这个时候一慌,身边的人看了只怕就更没有主意了。
她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脸:“我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明霞和英纷都忍着眼泪服侍沈穆清穿衣。
沈穆清对两人的坚强很是意外。
等她换好了衣裳出来,蒋双瑞泪眼婆娑地道:“家里我帮你看着,有什么事就带个口信回来。”
沈穆清谢了她,又交待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的梁幼惠乖乖地呆在家里等她回来,这才带着英纷和明霞出了院子。
* * * * * *
回到沈家,大家的表情都很平静,看见沈穆清回来,二门守门的婆子竟然对她笑了笑。
沈穆清不由怀疑是不是大家还没有得到消息。
这么一想,她匆忙的脚步也放慢了些。
出来迎接她的是汪妈妈。
汪妈妈表情有些凝重。见到她的第一句是“三少奶奶也得了信啊”,沈穆清这才敢肯定沈箴是真的下了诏狱。
进了屋,李氏正指挥着丫鬟给沈箴收拾换洗的衣裳。看见沈穆清,她抬头说了声“来了”,然后继续指挥小丫鬟们:“……里面蟑螂、老鼠横行,这些衣裳都用樟木箱子装了。”
语气那么的冷静而又理所当然,好像她在里面住了好几年,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似的。
沈穆清的悲伤突然间烟消云散。
是啊,沈箴只是下了狱,又不是死了……就算是死了,去收尸就是了,有什么要哭哭啼啼的。
她走上前去,给李氏行了礼,道:“太太,可有我帮得上忙的事。”
李氏见女儿目含悲切却神色笃定,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个很宽慰的笑容,道:“你去九思斋给老爷收几本书来听说诏狱不限家眷们送衣裳、书藉。欧阳先生已去打听情况了。我们暂且把东西收拾好,能送了,就立刻给送去。”
沈穆清点头应“是”,去了九思斋。
路上她遇到了陈姨娘。
陈姨娘双眼通红,目光惶恐。
望着她在霞光中如玉般晶莹的脸庞,沈穆清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不知缘由
晚上,梁季敏来接沈穆清。
李氏让她回去:“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没有用。如果有了消息,我会让人去告诉你的。”
沈穆清望着放在炕头的樟木箱子,又望着灯火辉煌却没有一点点声响的屋子,拉了梁季敏到屋外商量:“欧阳先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想留下来陪太太等着。你先回去吧!”
梁季敏满脸犹豫:“那祖母那里……”
“你就照着我的话对祖母说吧!她不会责怪你的!”
梁季敏望着满脸坚毅的沈穆清,又想到太夫人让他们问清楚沈箴为何下狱的事,他迟疑了一会才喃喃地道了一声“好吧”。
送走了梁季敏,沈穆清拍了拍面颊,然后折回了李氏的屋子。
李氏看见她一怔,皱着眉道:“你怎么还没有走?季敏呢?”
沈穆清微微垂了头:“季敏让我在这里陪您说祖母那里,有他呢!”
李氏望着女儿面颊上的两团红云,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晚上,母女俩并肩而卧。
“……那年老爷被贬到了四川的龙安府做县丞。那可是个我连听都没有听说的过的地方。老爷把家传的三块砚台当了五百两银子留给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在家里哭了一天一夜,想着山迢水长,要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第二天一早就我追了去……跟着老爷在龙安府过了六年。吃的是盐菜,喝的是井水,穿的是粗布,用的是陶罐,你银哥当年就是在那里出生的……”李氏述说的往事,声音里没有痛楚,只有淡淡的甜蜜,“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第七年,老爷就升了绵州知府,在绵州知府的任期还没有满,就因当时的四川布政使王大人暴病而亡升了四川布政使……我就常常想,要是当年我没有追去,老爷会不会安安心心地在龙安府做县丞,一切从头开始……”
往昔的这些苦难就如药,治疗着李氏今天的不安和恐惧,给她度过难关的信心和希望。
沈穆清紧紧地抱着李氏:“是啊,老爷不会有事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您给我说过,说有一次老爷被贬到一个什么地方去了,结果人还没有起启,圣旨就到了,老爷不仅没有被黜,而且还升了官。”
李氏紧紧地捏着女儿的手,笑道:“是山东布政使那地方产苹果。”
“嗯!”沈穆清点头,“听说那里还可以看到海,是真的吗?”
“不是没去成吗?”李氏声音里透着笑意,“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海。不过,有一次老爷从工部拿了堪舆图回来,我看着,好像有海,就在它隔壁的样子!”
两个人东扯西拉,眼看着天色发白。
陈姨娘进来服侍李氏起床。
她看上去容颜憔悴,应该也是一夜没睡。
李氏见了心里一软,让她回去休息:“……你照顾好大舍就是了,我这边,还有贴身的丫鬟婆子。”
陈姨娘一听,眼泪哗拉拉地就流了下来:“太太,你得想想办法啊!老爷年纪大了,哪里还能受这样的罪!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可指望谁啊?”
李氏眼神一暗,怅然道:“我知道,我知道。”
“还有,那欧阳先生还没有回来,谁知道他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陈姨娘面露恐慌,“我看,您还是派个悌几的人吧!免得我们摸头不知脑的被这些下人给骗了。要不,把我弟弟叫回来帮着打点打点?”
沈穆清听着,就想起陈姨娘的经历来。
她做姑娘的时候父亲曾经被贬过,世态炎凉,也曾见过,所以才这样担心和害怕吧!
沈穆清忍不住开口安慰她:“姨娘别害怕。那欧阳先生跟了老爷三十年,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是只为荣华富贵,早就走了,不会等到今天。”
李氏直点头,陈姨娘的神态间这才放松了些。
沈穆清让湘莲扶了陈姨娘回屋,她亲自服侍着李氏梳洗。
刚梳洗完毕,大舍来请安了。
沈穆清请了田妈妈到一边说话:“大舍年纪还小,家里要是有什么动静,你带着他避着点。”
田妈妈红着眼睛点头:“姑奶奶放心,我是经历过的,知道轻重。”
沈穆清不由地自嘲:想不到老爷娶了个犯官的姑娘为妾还有这样的好处自少经历过,不至于没有惊恐万状地吵闹。
送走了大舍和田妈妈,沈穆清刚要吩嘱摆饭,欧阳先生来了。
沈穆清回避到了屏风后面。
“太太,平日和老爷走的近的几位大人都去拜访过了,谁也说不清楚老爷为什么下的诏狱。”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闵大人昨天一早就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给锦绣留了一个口讯,要是闵先生回来了,务必请他到家里来一趟。”
“辛苦您了!”李氏的声音非常的客气,“家里现在是老的老,小的小,老爷的事,就全拜托您跑腿了。”
“太太真是折煞我了……”欧阳先生说了几句谦虚的话,然后道:“太太也别太担心了,我下午还准备到翰林院刘寓刘大人那里去一趟他这段时间陪着皇上练字,兴许听了什么话音也不一定。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符赵大人那里也要去一趟,看看这段时间都察院都在弹骇些什么……”
李氏见他进退有章,不住地点头:“先生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要是需要开销,直管到汪贵那里取就是了。”
欧阳先生应了一声,安慰了李氏几句,然后退了下去。
沈穆清从屏风后面出来,笑道:“有欧阳先生帮忙,您就别担心了。”
李氏笑着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