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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朗自己也青筋狂暴,训了好几年了就没遇上过这号的主,陆臻的目光洗礼主要是针对他,他夏氏的脑门那才是正面主战场,方进那纯属侧翼误伤。
“队长,咱要不要想个法子震震他。”方进揪着夏明朗不放。
“你自己想!”夏明朗冷哼一声,他与陆臻早就较量过一场,虽说场面占优,但是苦在先天不足,现在这小子发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藐视他,他还真就是拿他没啥办法。
夏明朗顶不住,方进就更加傻眼,他原本就是油炸豆腐,金属色的外壳下面就是颗雪白柔软的芯,教官组里唯一撑得住的就只剩下陈默,究其原因倒也很简单,因为他本来就不装。
陈默其人,也算是一个奇才,他的训练方式跟他做人一样,平白坦率无花式。每次都是抱着枪出来一声不吭的打一通,然后简明扼要的说完要求就站在旁边看着,能打中他八成的就能休息,不行的就跑圈,绕着靶场跑一圈,跑完再打,不成再跑。
陆臻最惨的一次在靶场跑完了一个轻装30公里。
当然,他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那位老兄在实弹训练的时候怕子弹,弹道离身三米就想溜,技术动作全变形,陈默扣了他两次分觉得这么扣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想了个办法,技惊四座的办法。
他把那人绑在圆盘靶上,300米开外,一枪一枪的勾着边打出了一个人形,那位仁兄当时被解救下来的时候泪涕横流,不过奇迹般的,等他缓过来,他就真的不躲了。也是,实弹近身20厘米呼啸着擦过耳畔的滋味都品尝过,还有什么东西能惊着他。
陆臻当时气疯了骂他草菅人命,让陈默有种把自己绑上去,也让他打这么一回,可是陈默一本正经的告诉陆臻,他不去,因为他不相信陆臻的枪法。
那徐知着呢?陆臻记得他当时这么问过。
徐知着的枪法足可以信任。
然而徐知着也不行,陈默看着他的眼睛平平静静的说:他的枪法很好,他的心不稳。
这是徐知着第一次听到教官组对他的评语,不过他并没有太多在意,甚至,在那天的训练日记里他都没有记上过这一笔,徐知着的训练日记里只有决心和成绩,虽然夏明朗说过他们的训练日记是只写给自己的,但是徐知着自己的世界里并不接受失败。
双城对峙 16
16.
苦难的日子很漫长,训练的日子又很短暂。
他们奔跑,从跑道到公路,从山地到沙石场。
他们跳跃,从三米的高墙到三层的高楼,从离水面十五米的直升机到离地面1500米的运输机。
他们射击,从手枪到微冲,从95到SG550,轻机枪、重机枪、榴弹炮、迫击炮,子弹横飞火星四溅,每天训练用的弹壳都论麻袋装,每个人手上都打出了成吨的弹药。
枪法是练出来的,人也是。
一杆枪永远都不可能足够准,人也是。
没有止尽的训练,没有止尽的练习,陆臻没有时间回头看,稍一停步,就被巨浪挟着走,要么跟上,要么被抛弃。
不过,这样的训练虽然艰苦,却也肆意张扬,每一天都有挑战自己极限的快感,到最后,就彻底的豁出去了,精神把肉体放开,去疲惫,去痛苦,去承受。
他在高压水枪下与人撕杀,脚下是泥泞的沼泽,眼前只有白茫茫的水幕,猛然间一拳飞过来,身体猝然一痛,不等大脑做出反应,回手的一拳已经挥出去,就是这么简单。极限的疲惫让身体轻得像羽毛,胸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想要长啸,想大笑。他看到夏明朗站在高墙上,手中四溅的水花像是华丽布景,在太阳下闪着炽烈的光芒,那一瞬间的画面,像一场暴雨,在心里砸出印迹。
这是一趟旅程,人走人留,有人咬牙坚持,有人无奈退出,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流血时没流泪,听到那声代表解脱的离开时却痛哭失声。
陆臻最受不了这种场面,虽然相处不久,可是高压的环境让他们亲密无间,每一个寂寞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都让他心头滴血的痛,皮肤被撕开,像骨肉分离。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会很怨恨,可是夏明朗的眼睛藏在墨镜背后,谁也看不到。
你是否也会觉得悲伤?
隔着黑色的镜片,夏明朗看到陆臻的在询问,他没有任何表情,同时感谢刺目的日光。
没有人知道他会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边敬礼,目送每一辆车的离开,那里面坐着一个真正的军人,即使他还不够好,但同样值得他尊敬。
训练四个月,陆臻几乎认为自己已经被打回娘胎里又重组了一遍,脱胎换骨由身到心,唯一坚持不变的只有信念,坚守的姿态,永不放弃的理想与希望。
夏明朗很头疼,训过那么多人,陆臻是最挑衅的一个,他挑衅的方式不是大吼大叫,也不是咬牙切齿,他是从根本上的不认同,并且用一丝不苟的完成所有的训练任务来表达他的这种不认同。
有时候他宁愿这小子叫出来吼出来骂出来,人到了绝境处,向外的发泄远比向内的自醒更容易解脱,但是陆臻固执的眼神让他无奈。真像方进说的:他在可怜他们。
我操!
夏明朗难得训人训得想骂娘。
初训时有100多号人,开场就刷掉一半,之后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到最后走出试训期的,只有不过区区21个,夏明朗搞了个小小的仪式恭喜大家划时代的壮举,因为这是第一次人数突破20大关。
过训的21个学员有12人进入麒麟二队,另外9个划归夏明朗名下,陆臻就是那九人之一,虽然相隔只是一道院墙,可是离情别意还是让大家抱头痛哭了一阵,好在杜明和徐知着与他一个队,也算是聊以安慰。
最后分离领装备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磨蹭,陆臻本以为方进站在旁边看着会不耐烦,没想到方小爷凶巴巴的走过来一人一记重拳:“丫挺的,过去了给我骨头收紧点,别砸了我方进的招牌。”
这话说得糙,可是方小爷圆溜溜的眼睛里亮得有锐光,像是覆了一层水膜,唬得谁都不敢反抗。
早先被搜走的东西又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手机,PDA,笔记本,PSP一个都不少,空放了这么久,电池全耗光了,陆臻把宿舍里所有的接线板都插上了充电。
搬完了行李领装备,七零八碎像小山似的一大堆,陆臻虽说现在力气大,可也搬了三次才全部搬完。
光是作战服就有四套,沙漠,从林,城市,雪地以及配套的靴子。
枪械,步枪及手枪。
指南针,多功能手表,军刀,睡袋,各种各样长长短短的绳子,药品,盒子,空罐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好在宿舍已经换了大间的,要不然还真塞不下。现在的新宿舍比原来大了一倍有余,才两个人住,空间宽敞,书桌衣柜俱全,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杜明看得惊喜不已,基本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宿舍,怎么能住这么好呢,这地方住久了那是会腐化的。
由于新入队的全员是九个人,余了陆臻一个零头出来只能跟老队员搭伴,新室友姓何,看起来端正老实,指着那张空床对他说:你赶上了,这是咱们中队目前唯二的两张有纪念意义的床之一,要不要睡就随你了。
有纪念意义的意思是,曾经有过某个应该会被竖纪念碑的人曾经睡在过这上面。
那另外一张呢?陆臻问。
老何道:队长睡着。
我睡!
陆臻斩钉截铁的答道。
分装备那天最后的高潮是领制式匕首,郑楷开了后勤的库房让他们进去自己挑。冷兵器独有的冰冷华丽暗合着男人心底的火热欲望,每个人都挑不亦乐乎,一把不够,简直想要再弄一把。
当天晚上整个中队占了食堂的场子灌酒欢迎新队员,气氛很欢腾,老队员在郑楷老大的带领之下也颇为热情洋溢致了辞,可是临了一转眼就能看出生疏,新老队员扎着堆聊天喝酒,泾渭分明。
“得了,别忙了,瞎忙。”夏明朗拉着郑楷到身边坐边。
夏明朗不喝酒,玻璃杯里雪白晶莹的,那是水。
“总得让他们快点融入环境。”郑楷挺焦虑。
“怎么可能,把你扔姨姥姥家还得适应几天呢!”夏明朗拿筷子吃菜,不自觉在人群里找了一下陆臻,陆臻正在与徐知着扎一块儿聊天,可是警觉性非常高,夏明朗视线刚到,他已经回头用目光追了过来。
夏明朗微微有点窘,把杯子拿起来示意,陆臻不好意思不回礼,可是杯子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儿,只能临时让人再给续一点,偏偏撞上了杜明不开眼,酒要满,茶要浅,等徐知着反应过来要拦,他已经满满洒洒的给陆臻倒了一玻璃杯。夏明朗看得心里直乐,一仰头干尽杯中水,还特意把杯底亮了亮,表示他涓滴不剩。
一时之间整个场子里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紧了陆臻,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无可奈何,有人心急如焚。
“哦,那个……当然啊,我现在也不是你的教官了,”夏明朗缓缓开口:“如果陆大硕士……”
“哪儿的话!”陆臻平平举杯,一口气闷了下去。
“好,爽快!”方小爷跳到桌子上鼓掌,一不小心把桌子下面的酒瓶踢倒,咣当一声脆响把全部试训的九名新丁全惊得跳了起来,一瞬间操好了武器,排出二二三三的战斗队形。
夏明朗愣了一会儿,看着各人手上的碟子椅子筷子,徐知着的双手按桌面上,恐怕只要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能把整张桌子都掀起来砸到自己头上。
“放松点儿,放轻松,你们的试训期已经过了。”夏明朗笑得很无辜。
“我们担心这是鸿门宴,”陆臻道:“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夏明朗举高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们了。”
“教官,”陆臻一本正经的回答:“您的保证不值钱。”
哦……
“我看起来像这种人吗?”夏明朗的一颗玻璃心被击碎,极为委屈,眸光缠绵间竟有几分如泣如诉的脉脉含情,缓缓的扫过那些伤了他的心的士兵们,只可惜如此动人的眼神,竟连最老实巴交的杜明都没有哄上。
他呐呐的回答:“您,您就从来没说过真事儿。”
方进终于忍不住,拍桌子笑倒,众位老队员一个个捧着肚子笑翻在地上打滚,气氛一下子松懈下来,陆臻他们也终于确定,这回真的是他们自己反应过激了。
“可是,您知道的,教官!我是不会因此而向您道歉的。”陆臻刚要坐回去,冷不丁看到夏明朗离席走过来,放松的身体又在瞬间绷紧,徐知着看到苗头不对,连忙又把筷子放下了,站到陆臻身后。
“呵,没事,没关系!对了,怎么还叫我教官呢?多生疏啊,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队长了。”夏明朗的笑容极为动人,眼睛极黑,璨然生辉,陆臻心想如果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人,一定会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诸如:善良、真诚、纯正……等等美好的词汇。
只可惜实现总会把美好的幻象全击破,陆臻叫了一声队长,然后万分警惕的看着他。
一场尴尬很快过去,气氛又热烈了起来,队员们拍桌子喝酒划拳斗嘴,喧嚣一片。
夏明朗怕陆臻听不清,又凑近了点,几乎贴在他耳朵根上问:“刚刚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儿吧!”
“没问题。”陆臻感觉到淡淡软软的呼吸从自己面前扫过去,微微皱了眉。
“嗬!”夏明朗做惊叹状:“想不到你的酒量这么好?”
陆臻一口气闷下去差不多半斤高梁,脸上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不见,只有眼眶里一丝红印。
“还好,一般。”陆臻笑得并不生硬,忽然压低了嗓子问道:“你刚刚喝的那一杯,是23度的吧?”
夏明朗疑惑的眨了一下眼,转而恍悟,可是却脸皮很厚的点了点头:“是啊,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
徐知着听得一头雾水,困顿的左右扫过两眼,看到夏明朗和陆臻都在笑,也就只能陪着嘿嘿笑了满脸。
双城对峙 17
17.
正式的进了队里,领了七七八八一大堆东西,可是除了名义上的人身自由多了点儿,按道理说已经和老队员要平起平坐,其实在实际操作中,合训比起试训来完全没有轻松多少。
的确,正式训练的劳动强度是减了,可那都是针对老队员而言的,做为一名菜鸟,当你自己都能目之可及的看到自己与别人的巨大差距时,加班加点就成了不二的选择。从根子上讲,军营是个极为单纯极为势利的地方,这里崇尚强者,只凭实力说话,而麒麟基地更是这种风气的绝对拥护者,所以除了徐知着,其他新丁在合训的时候根本得不到老队员的一记正眼,即使陆臻肩上扛着两杠一星也完全无济于事。
陆臻心里再郁闷,再不满意夏明朗那种有意无意的激动矛盾煽动对立的恶劣行径,也只能先把自己的军事技能练好了再说。
春秋两季,是主要的常规演习时节,大部分都是军区考核的性质,以师团为单位,考核小范围野战的能力,而蓝方这边的基本战术也已经非常成熟,以特种尖刀分组渗透,指引空中力量和炮团定点打击,玩得就是个快准恨的工夫,很有一点仗着先进武器瞧不起人的意思。
可是没办法,谁让咱们国家的实力相对弱呢?
麒麟干的就是友军的活,高,精,尖,和A国佬一般无二的可恶和招人不待见。
陆臻他们的运气好,加入队里还不到半个月就迎来一次演习任务,像这种常规赛老队员们都已经打麻木了,可新丁到底不一样,陆臻还好点,徐知着和杜明兴奋得差点一夜没睡着,大清早的站在停机坪上新人们都有点激动过头的黑眼圈,反观老兵,一个个抱着枪轻松的聊着天,不屑的神气从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来。
他们做得太明显,连杜明都感觉到了那种轻视,闷声不吭的低着头攥着枪,徐知着走过去把手按在他头上,杜明抬起眼来看他,脸上带着红:“我,我给你丢人了。”
“哪儿的话嘛,你……”徐知着笑开,探身过去给他看自己的黑眼圈:“看嘛,我能比你好多少?”
杜明很认真看了一下,马上又为他忧虑上了:“这咋办?你会不会看不清。”
“傻了吧,这算什么,咱三天不睡不也照样打十环?”徐知着拿手肘撞杜明胸口:“放心吧,没事儿。”
杜明被撞得闷哼了一声,笑得白牙闪亮,陆臻被他的牙晃到,转过头来看,徐知着冲他挤眉弄眼的招招手。
“哎,知道不?听说等会儿演习的时候是一旧带一新。”徐知着看陆臻走近。
“嗯!”陆臻没打听过,不过想想,应该也就是这么回事。
徐知着按着杜明和陆臻的脖子把三颗脑袋凑到一起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子:“所以,知道不,兄弟我刚刚去求了郑楷大哥,他答应等会带着我。”
“唔,那不错啊!”陆臻道。
郑楷凶归凶,黑脸归黑脸,人品是没得说,技术更加没得说。
“所以啊,你们两个赶紧的找老队员套近乎,怎么说也得挑个牛点的,多学点东西不说,演习的时候就不容易挂啊,对吧,赶紧的,动作起来……”徐知着用力拍着这两人的背。
陆臻想想也有理,站直了身体四处看,新旧配长短接合,陆臻的目光溜连在陈默身上,冷面杀神虽然很冷面很杀神,但也同样的,技术上没话说。陆臻还在犹豫不决,夏明朗已经过来整队了,简单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便开始分组。
一般来说,做生不如做熟,所以除开特别需要,大家都会有固定的分组,不过这次的任务有新人,夏明朗重新打散了人让大家自己结对子,陆臻正打算抬脚,被夏明朗从背后兜上来揽住了肩膀:“你就跟着我吧。”
“呃?”陆臻不自觉警惕,连背都绷上了。
夏明朗顿感受伤:“怎么着,我配不上你?”
“队长!”陆臻无比真诚的说道:“我怕拖了您的后腿。”
“没关系,我腿粗。”
夏明朗拍拍他肩膀,留下陆臻目瞪口呆的傻愣在背后。
一声哨响,全员登机。
郑楷按惯例坐在夏明朗旁边,看到对面的陆臻明显不安,忍不住打听:“你又把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精神过敏。”夏明朗道。
郑楷默了一会儿,感慨:“也不能怪他啊!”
夏明朗极为无辜的看了郑楷一眼:“老郑,连你都这么看我?”
郑楷实在被他荼毒久了,功力深厚百毒不侵,于是相当有种的点了一下头。
夏明朗一下子笑出来:“行行,你够狠。”说完闭了眼,靠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养神。
陆臻一直等到夏明朗闭上眼睛才觉得安心,无聊的左右看了看,有种难以言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