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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勃雷 但愿如此。威斯摩兰伯爵回来了。
威斯摩兰重上。
威斯摩兰 王子就在附近专候大驾,请大主教在两军阵地之间和他会面。
毛勃雷 那么凭着上帝的名义,约克大主教,您就去吧。
约克 请阁下先生去向王子殿下致意,我们就来了。(各下。)
第二场 森林的另一部分
毛勃雷、约克大主教、海司丁斯及余人等自一方上;约翰·兰开斯特、威斯摩兰、将校及侍从等自另一方上。
兰开斯特 久违了,毛勃雷贤卿;你好,善良的大主教?你好,海司丁斯勋爵?祝各位日安!约克大主教,当你的信徒们听见钟声的呼召,围绕在你的周围,虔诚地倾听你宣讲经文的时候,谁不敬仰你是一个道高德重的圣徒?现在你却在这儿变成一个武装的战士,用鼓声激励一群乌合的叛徒,把《圣经》换了宝剑,把生命换了死亡,这和你的身分未免太不相称了。那高坐在一个君王的心灵深处,仰沐着他的眷宠的阳光的人,要是一旦和他的君王翻脸为仇,唉!凭借他那种尊荣的地位,他会造成多大的祸乱。对于你,大主教,情形正是这样。谁不曾听人说起你是多么深通上帝的经典?对于我们,你就是上帝的发言人,是用天堂的神圣庄严开启我们愚蒙的导师。啊!谁能相信你竟会误用你的崇高的地位,像一个奸伪的宠人惯窃他君王的名义一般,把上天的意旨作为非法横行的借口?你凭着一副假装对于上帝的热烈的信心,已经煽动了上帝的代理人——我的父亲——的臣民,驱使他们到这儿来破坏上帝和他们的君王的和平。
约克 我的好兰开斯特公爵,我不是到这儿来破坏你父亲的和平;可是我已经对威斯摩兰伯爵说过了,这一种颠倒混乱的时势,使我们为了图谋自身的安全起见,不得不集合群力,采取这种非常的行动。我已经把我们的种种不满,也就是酿成这次战事的原因,开列条款,送给殿下看过了,它们都是曾经被朝廷所蔑视不顾的;要是我们正当的要求能够邀蒙接受,这一场战祸就可以消弭于无形,我们将要回复我们臣下的常道,克尽我们忠诚服从的天职。
毛勃雷 要不然的话,我们准备一试我们的命运,不惜牺牲到最后一人。
海司丁斯 即使我们这一次失败了,我们的后继者将要为了贯彻我们的初衷而再接再厉;他们失败了,他们的后继者仍然会追踪他们而崛起;英国民族一天存在,这一场祸乱一天不会终止,我们的子子孙孙将要继续为我们的权利而力争。
兰开斯特 你这种见解太浅薄了,海司丁斯,未来的演变决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样。
威斯摩兰 请殿下直接答复他们,您对于他们的条件有什么意见。
兰开斯特 它们都很使我满意;凭着我的血统的荣誉起誓,我的父亲是受人误会了的,他的左右滥窃威权,曲解上意,才会造成这样不幸的后果。大主教,你们的不满将要立刻设法补偿;凭着我的荣誉起誓,它们一定会得到补偿。要是这可以使你们认为满意,就请把你们的士卒各自遣还乡里,我们也准备采取同样的措置;在这儿两军之间,让我们杯酒言欢,互相拥抱,使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留下我们复归和好的印象,高高兴兴地回到他们的家里去。
约克 我信任殿下向我们提出的尊贵的诺言。
兰开斯特 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决不食言。这一杯酒敬祝阁下健康!
海司丁斯 (向一将佐)去,队长,把这和平的消息传告全军;让他们领到饷银,各自回家;我知道他们听见了一定非常高兴。快去,队长。(将佐下。)
约克 这一杯酒祝尊贵的威斯摩兰伯爵健康!
威斯摩兰 我还敬阁下这一杯;要是您知道我曾经受了多少辛苦,造成这一次和平,您一定会放怀痛饮;可是我对于您的倾慕之诚,今后可以不用掩饰地向您表白出来了。
约克 我诚心感佩您的厚意。
威斯摩兰 辱蒙见信,欣愧交并。我的善良的表弟毛勃雷勋爵,祝您健康!
毛勃雷 您现在祝我健康,真是适当其时;因为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起来。
约克 人们在遭逢恶运以前,总是兴高采烈;喜事临头的时候,反而感觉到郁郁不快。
威斯摩兰 所以高兴起来吧,老弟;因为突然而至的悲哀,正是喜事临头的预兆。
约克 相信我,我的精神上非常愉快。
毛勃雷 照您自己的话说来,这就是不祥之兆了。(内欢呼声。)
兰开斯特 和平的消息已经宣布;听,他们多么热烈地欢呼着!
毛勃雷 在胜利以后,这样的呼声才是快乐的。
约克 和平本身就是一种胜利,因为双方都是光荣的屈服者,可是谁也不曾失败。
兰开斯特 去,贵爵,把我们的军队也遣散了。(威斯摩兰下)大主教,如果你同意,我想叫双方军队从这里开过,我们也好看一看贵军的阵容。
约克 去,好海司丁斯勋爵,在他们没有解散以前,叫他们排齐队伍,巡行一周。(海司丁斯下。)
兰开斯特 各位大人,我相信我们今晚可以在一处安顿了。
威斯摩兰重上。
兰开斯特 贤卿,为什么我们的军队站住不动?
威斯摩兰 那些军官们因为奉殿下的命令坚守阵地,必须听到殿下亲口宣谕,才敢离开。
兰开斯特 他们知道他们的本分。
海司丁斯重上。
海司丁斯 大主教,我们的军队早已解散了;像一群松了轭的小牛,他们向东西南北四散奔走;又像一队放了学的儿童,回家的回家去了,玩耍的玩耍去了,走得一个也不剩。
威斯摩兰 好消息,海司丁斯勋爵;为了你叛国的重罪,反贼,我逮捕你;还有你,大主教阁下,你,毛勃雷勋爵,你们都是叛逆要犯,我把你们两人一起逮捕。
毛勃雷 这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吗?
威斯摩兰 你们这一伙人的集合是正大光明的吗?
约克 你愿意这样毁弃你的信义吗?
兰开斯特 我没有用我的信义向你担保。我答应你们设法补偿你们所申诉的种种不满,凭着我的荣誉起誓,我一定尽力办到;可是你们这一群罪在不赦的叛徒,却必须受到你们应得的处分。你们愚蠢地遣散你们自己的军队,这正是你们轻举妄动的下场。敲起我们的鼓来!驱逐那些散乱的逃兵;今天并不是我们,而是上帝奠定了这次胜利。来人,把这几个反贼押上刑场,那是叛逆者最后归宿的眠床。(同下。)
第三场 森林的另一部分
号角声;两军冲突。福斯塔夫及科尔维尔上,相遇。
福斯塔夫 尊驾叫什么名字?请问你是个何等之人?出身何处?
科尔维尔 我是个骑士,将军;我的名字叫科尔维尔,出身山谷之间。
福斯塔夫 好,那么科尔维尔是你的名字,骑士是你的品级,你的出身的所在是山谷之间;科尔维尔将要继续做你的名字,叛徒是你新添的头衔,牢狱是你安身的所在,它是像山谷一般幽深的,所以你仍然是山谷里的科尔维尔。
科尔维尔 您不是约翰·福斯塔夫爵士吗?
福斯塔夫 不管我是谁,我是跟他同样的一条好汉。你愿意投降呢,还是一定要我为你而流汗?要是我流起汗来,那是你亲友们的眼泪,悲泣着你的死亡。所以提起你的恐惧来,向我颤栗求命吧。
科尔维尔 我想您是约翰·福斯塔夫爵士,所以我向您投降。
福斯塔夫 我这肚子上长着几百条舌头,每一条舌头都在通报我的名字。要是我有一个平平常常的肚子,我就是全欧洲最活动的人物;都是我这肚子,我这肚子,我这肚子害了我。咱们的主将来啦。
约翰·兰开斯特、威斯摩兰、勃伦特及余人等上。
兰开斯特 激战已经过去,现在不用再追赶他们了。威斯摩兰贤卿,你去传令各军归队。(威斯摩兰下)福斯塔夫,你这些时候躲在什么地方?等到事情完结,于是你就来了。像你这样玩忽军情,总有一天会有一座绞架被你压坏的。
福斯塔夫 对您说的这番话,殿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我知道谴责和非难永远是勇敢的报酬。您以为我是一只燕子、一支箭或是一颗弹丸吗?像我这样行动不便的老头子,也会像思想一般飞奔吗?我已经用尽我所有的能力赶到这儿来;我已经坐翻了一二百匹驿马;经历了这样的征途劳苦,我还居然凭着我的纯洁无瑕的勇气,一手擒获了约翰·科尔维尔爵士,一个最凶猛的骑士和勇敢的敌人。可是那算得了什么?他一看见我就吓得投降了;我正可以像那个罗马的鹰勾鼻的家伙一般说着这样的豪语,“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兰开斯特 那多半是他给你的面子,未必是你自己的力量。
福斯塔夫 我不知道。这儿就是他本人,我把他交给您了;请殿下把这件事情写在今天的记功簿上;否则上帝在上,我要把它编成一首歌谣,封面上印着我自己的肖像,科尔维尔跪着吻我的脚。要是我被迫采取这一种办法,你们大家在相形之下,都要变成不值钱的镀金赝币,我要在荣誉的晴空之中用我的光芒掩盖你们,正像一轮满月使众星黯然无光一样;否则你们再不用相信一个高贵的人所说的话。所以让我享受我的应得的权利,让有功的人高步青云吧。
兰开斯特 你的身子太重了,我看你爬不上去。
福斯塔夫 那么让我的功劳大放光明吧。
兰开斯特 你的皮太厚了,透不出光明来。
福斯塔夫 无论如何,我的好殿下,让我因此而得到一些好处吧。
兰开斯特 你的名字就叫科尔维尔吗?
科尔维尔 正是,殿下。
兰开斯特 你是一个有名的叛徒,科尔维尔。
福斯塔夫 一个有名的忠臣把他捉住了。
科尔维尔 殿下,我的行动是受比我地位更高的人所支配的;要是他们听从我的指挥,你们这一次未必就会这么容易得到胜利。
福斯塔夫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出卖了自己的;可是你却像一个好心的汉子一般,把你自己白送给了我,我真要谢谢你的厚赐哩。
威斯摩兰重上。
兰开斯特 你已经吩咐他们停止追逐了吗?
威斯摩兰 将士们已经各自归队,囚犯们等候着处决。
兰开斯特 把科尔维尔和他的同党一起送到约克去,立刻处死。勃伦特,你把他带走,留心别让他逃了。(勃伦特及余人等押科尔维尔下)现在,各位大人,我们必须赶快到宫廷里去;我听说我的父王病得很重;我们的消息必须在我们未到以前传进他的耳中,贤卿,(向威斯摩兰)烦你先走一步,把这喜讯带去安慰安慰他,我们跟着就可以从从容容地奏凯归朝。
福斯塔夫 殿下,请您准许我取道葛罗斯特郡回去;您一到了宫里,我的好殿下,千万求您替我说两句好话。
兰开斯特 再会,福斯塔夫;我在我的地位上,将要给你超过你所应得的揄扬。(除福斯塔夫外均下。)
福斯塔夫 我希望你有一点儿才情;那是比你公爵的地位好得多的。说老实话,这个年轻冷静的孩子对我并没有好感;谁也不能逗他发笑,不过那也不足为奇,因为他是不喝酒的。这种不苟言笑的孩子们从来不会有什么出息;因为淡而无味的饮料冷却了他们的血液,他们平常吃的无非是些鱼类,所以他们都害着一种贫血症;要是他们结起婚来,也只会生下一些女孩子。他们大多是愚人和懦夫;倘不是因为有什么东西燃烧我们的血液,我们中间有些人也免不了要跟他们一样。一杯上好的白葡萄酒有两重的作用。它升上头脑,把包围在头脑四周的一切愚蠢沉闷混浊的乌烟瘴气一起驱散,使它变得敏悟机灵,才思奋发,充满了活泼热烈而有趣的意象,把这种意象形之唇舌,便是绝妙的辞锋。好白葡萄酒的第二重作用,就是使血液温暖;一个人的血液本来是冰冷而静止的,他的肝脏显着苍白的颜色,那正是孱弱和怯懦的标记;可是白葡萄酒会使血液发生热力,使它从内部畅流到全身各处。它会叫一个人的脸上发出光来,那就像一把烽火一样,通知他全身这一个小小的王国里的所有人民武装起来;那时候分散在各部分的群众,无论是适处要冲的或者是深居内地的细民、贱隶,都会集合在他们的主帅心灵的麾下,那主帅拥有这样雄厚的军力,立刻精神百倍,什么勇敢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而这一种勇气却是从白葡萄酒得来的。所以武艺要是没有酒,就不算一回事,因为它是靠着酒力才会发挥它的威风的;学问不过是一堆被魔鬼看守着的黄金,只有好酒才可以给它学位,把它拿出来公之人世。所以哈利亲王是勇敢的;因为他从父亲身上遗传来的天生的冷血,像一块瘦瘠不毛的土地一般,已经被他用极大的努力,喝下很好很多的白葡萄酒,作为灌溉的肥料,把它耕垦过了,所以他才会变得热烈而勇敢。要是我有一千个儿子,我所要教训他们的第一条合乎人情的原则,就是戒绝一切没有味道的淡酒,把白葡萄酒作为他们终身的嗜好。
巴道夫上。
福斯塔夫 怎么啦,巴道夫?
巴道夫 军队已经解散,全体回去了。
福斯塔夫 让他们去吧。我要经过葛罗斯特郡,拜访拜访那位罗伯特·夏禄先生;我已经可以把他放在我的指掌之间随意搓弄,只消略费工夫,准叫他落进我的圈套。来。(同下。)
第四场 威司敏斯特。耶路撒冷寝宫
亨利王、克莱伦斯、葛罗斯特、华列克及余人等上。
亨利王 各位贤卿,要是上帝使这一场在我们的门前流着热血的争执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我一定要领导我们的青年踏上更崇高的战场,让我们的刀剑只为护持圣教而高挥。我们的战舰整装待发,我们的军队集合待命,我去国以后的摄政人选也已经确定,一切都符合我的意愿。现在我只需要一点身体上的健康,同时还要等待这些作乱的叛徒们束手就缚的消息。
华列克 我们深信陛下在这两方面不久都可以如愿以偿。
亨利王 亨弗雷我儿,你的亲王哥哥呢?
葛罗斯特 陛下,我想他到温莎打猎去了。
亨利王 哪几个人陪伴着他?
葛罗斯特 我不知道,陛下。
亨利王 他的兄弟托马斯·克莱伦斯不跟他在一起吗?
葛罗斯特 不,陛下;他在这儿。
克莱伦斯 父王有什么吩咐?
亨利王 没有什么,我只希望你好,托马斯·克莱伦斯。你怎么不跟你的亲王哥哥在一起?他爱你,你却这样疏远他,克莱伦斯。你在你的兄弟们中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你应该珍重他对你的这番心意,我的孩子,也许我死了以后,你可以在他的尊荣的地位和你的其余的兄弟们之间尽你调和沟通的责任;所以不要疏远他,不要冷淡了他对你的好感,也不要故意漠视他的意志,他的恩眷是不可失去的。只要他的意志被人尊重,他就是一个宽仁慈爱的人,他有为怜悯而流的眼泪,也有济弱扶困的慷慨的手;可是谁要是激怒了他,他就会变成一块燧石,像严冬一般阴沉,像春朝的冰雪一般翻脸无情。所以你必须留心看准他的脾气。当他心里高兴的时候,你可以用诚恳的态度指斥他的过失;可是在他心情恶劣的时候,你就该让他逞意而行,直到他的怒气发泄完毕,正像一条离水的鲸鱼在狂跳怒跃以后,终于颓然倒卧一样。听我的话,托马斯,你将要成为你的友人的庇护者、一道结合你的兄弟们的金箍,这样尽管将来不免会有恶毒的谗言倾注进去,和火药或者乌头草一样猛烈,你们骨肉的血液也可以永远汇合在一起,毫无渗漏。
克莱伦斯 我一定尽心尽力尊敬他就是。
亨利王 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到温莎去,托马斯?
克莱伦斯 他今天不在那里;他要在伦敦用午餐。
亨利王 什么人和他作伴?你知道吗?
克莱伦斯 还是波因斯和他那批寸步不离的随从们。
亨利王 最肥沃的土壤上最容易生长莠草;他,我的青春的高贵的影子,是被菌草所掩覆了;所以我不能不为我的身后而忧虑。当我想像到我永离人世、和列祖同眠以后,你们将要遇到一些什么混乱荒唐的日子,我的心就不禁悲伤而泣血。因为他的任性的胡闹要是不知检束,一味逞着他的热情和血气,一旦大权在握,可以为所欲为,啊!那时候他将要怎样的张开翅膀,向迎面而来的危险和灭亡飞扑过去。
华列克 陛下,您太过虑了。亲王跟那些人在一起,不过是要观察观察他们的性格行为,正像研究一种外国话一样,为了精通博谙起见,即使最秽亵的字眼也要寻求出它的意义,可是一朝通晓以后,就会把它深恶痛绝,不再需用它,这点陛下当然明白。正像一些粗俗的名词那样,亲王到了适当的时候,一定会摈弃他手下的那些人们;他们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