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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是去河边洗洗手。没有肥皂泡沫,只有石灰粉是不会产生污染的。
我正准备靠前,才发现河里站了一个人,长长的头发埋进水里。
“水墨,又有什么事儿呀。要是盼我早死的话就不必说了,没有正常人爱听那些。”我拉低帽檐,一屁股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我在三年前明白到水墨不是我的第二人格,我的穿越和他有关。
谁料一个惊恐的尖叫响起。水中人把上半身完全埋进水里,然后转过身捂住胸警惕地看着我,原来是个柳眉杏目的女人。她蹙着弯弯的眉毛,一双幼鹿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禽兽。
虽然我是女的,可是有人不喜欢别人看自己洗澡,就算都是女的也不舒服。我对此表示理解。
“抱歉,我看你背影有点像我一个熟人。”我背过身去。只有水墨才会把头发搞得跟个滑溜溜的拖把一样。
“我知道了。我的衣服被风吹走了,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我保证等我找到衣服就还你。”
姑娘,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可以。我把衣服脱给你,那我怎么办?我就可以一路裸奔了吗?帮人这种东西是要量力而行的。我要是见个陌生人就不顾一切地燃烧自我,那早就被啃得连骨头都没了。
“你就把外套借我一下下,好吗?”她可怜兮兮地问。她如果用正常一点的态度我说不定还愿意。但是经验告诉我,每当有女人在我面前可怜兮兮,就准没好事儿。我要是男的,还可以尝试坏事变好事。可身为女人,我很拿她们没辙。
我都想拿她当空气了,不过我这个人还是很厚道的。我脱下斗篷往岸边一扔。这太阳光晒得人真难受,好在我还有斗笠。
“呀!”
“你又怎么了,大姐?”
“脚崴了。”她裹着我的斗篷坐在地上,一截布滑下来,让我看到她白皙的肩膀。我总觉得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我站在她面前蹲□:“上来吧。”
她兴高采烈地搂住我的脖子。
“姑娘,你家住哪儿的?如果你是山里的狐狸,我就干脆把你扔在这儿了。”我的脚踢到一块石头,现在痛得要命。我讨厌脚趾上的外伤。
“不,小女子名叫翠娘。”
多么聊斋的名字啊。如果她是狐狸变的,我送她回家会不会得到宝藏或提点什么的?想到这里,才有点令人期待。
正当我想入非非之际,一件粉色花纹的衣裙映入我的眼帘。艳俗的颜色在淡绿色的枝杈间是再显眼不过了。
“翠娘,那是你的衣服吧?”
“就是这件。”
然后我放她下来让她穿衣服。这件湿漉漉还沾染了别人气息的斗篷不经过清洗我是不想再套上了,便索性将它塞在篓子里。
“恩人,你今年多大了?”
得,这就恩人啦。我为之出生入死的人还没正眼看我呢,这也太假了吧。
“还有两年就到而立之年了。”我吐掉一只掉进我嘴里的黑虫子,“还没好吗?”夏天的树下可真是最讨厌的地方,各种不明小飞虫都会往你眼睛、耳朵、嘴巴里撞。这时候你会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痛苦的虫子窝。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珠宝师傅顾长生。”
☆、可怜天下妹控心
被JJ抽掉了 ╮( ̄▽ ̄〃)╭
☆、后续
我被打得鼻青脸肿,阿雨毫不客气地说我这个到现在还赖在她这儿的人就该顶着这张脸,名曰:没脸见人。我知道这完全不用当成一回事,阿雨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跟她计较这个比自个儿跟自个儿闹别扭还要没意思。
这不,她临走时还给我留了瓶上好的膏药,让我快点好起来免得吓得她的客人来不了。说得跟真的似的。有她在这店里摆着,谁会舍得不来啊。
我被翠郎打得不能见人是很惨,他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听说已经好几天没下床了。我只能说,喝醉酒的练家子下起手来真没个轻重。
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带了一篮水果前去探望翠郎,老爹也要跟来。他一直都想找机会把他的春宫册卖进倌馆只是苦无机会。
“我本来还挺怨你的。但看到你现在的猪头样,我觉得这些都值了。”翠郎抚了抚腰艰难地坐起来,清汤挂面似的头发散下来挡住他半边脸。
他这个“值了”让我在看到他惨状后的内疚消失殆尽。
“当初怎么想到入这一行的?”我问,“听说你不是被父母卖进来的。”
“赚的钱比搬运这种活计多。”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喜欢男人。”我思忖着。
“什么话!女人会因为喜欢男人卖身为妓吗?”翠郎一激动,腰又扭了一下,“烟花场所没有真情可言。这里钱多,我给了彩香后自己还可以有剩余。”
“你妹妹已经不需要你提供钱了,那你下面作何打算?”
“继续当相公,被人买走或在馆里老死。”翠郎说,“怎么可能甘心。这可是我自己的生活。”
“那你赎了身以后要去哪里?”我问。
“不知道,哪里有好男人就去哪里。”
“那么成为我的同伙怎么样?”我问,“整个清国的好男人可都在我的同伴中。”
“算了吧,我闻到了危险的味道。”翠郎说,“再说我钱都给彩香了,手头没有足够的银子赎身。”
“好办。你不肯干活,又年老色衰,迟早会被赶出来。”
“什么!年老色衰!”翠郎抓过桌边的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不会的。客人都说我不仅姿色不输十七八岁的少年,还风情更甚。”
“男人嘛,甜言蜜语随口都能说出来的。”
“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定是骗人。”翠郎的鼻子都要贴到镜子上了。
“算了算了,皮囊乃身外之物。”
翠郎把镜子放在大腿上,叹了口气:“不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吗?”
“我知道了。”我提了装满葡萄和水蜜桃的篮子就要走。
“等,”翠郎拉了一下我,“是我说得过分了。这些留给我吧,吃了对皮肤好的。”
“哼,那如此不美貌的我不是更应该补一补吗?”我果断走了。
到了厅堂,老爹正在同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伪娘高兴地谈话。那伪娘就是这的老板,翠郎口中的“爸爸”。我看了他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提醒吧,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不好扫兴。不提醒吧,那胡渣和他脸上的胭脂水粉搭配起来简直就是……我不说了。
“先生真是好才华。”鸭爸爸高兴地对老爹说。
“我会定期供应的。”老爹说。
鸭爸爸给了老爹几锭银子当定金的期间摸着老爹的手揩油,老爹还一副浑然不觉的傻样,真是气死我了。
“老爹,你和那鸭爸爸真般配。”我说,“我看我马上就要有后妈了。把那鸭爸爸娶回家吧。”
“怎么,不高兴了?”老爹还是乐滋滋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眼神儿好点!”我单手插腰,“你要是再和那鸭爸爸见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好吧,”老爹说,“这可是做生意,让他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知道吗,翠郎说了,这家老板是攻。”我说,“小心你的菊花!”
“什么!”老爹被吓得花容失色。
不过这门生意还是没断,只不过货都由我去送。老爹和多多都怕在那里不明不白地断送了清白。
可是我的日子也不好过,鸭爸爸每次都会就老爹的去向和状况对我进行一番拷问。上楼梯摔断脖子、中风、扭到脚这些理由都编过了,就差没说他得了老年痴呆症。老爹虽然年近六十,皮肤却比很多四十岁的男人要显年轻,难怪会被缠上。
每十天我就要度过一个艰难的时光。
“长生,甘老爹真的不喜欢爸爸,就跟爸爸直说好了。”翠郎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再用一个镶满珠子的发卡别好。
“直说太伤人了吧。”
“心里讨厌,嘴上讨好是最大的伤害。”翠郎浅色的眼睛清澈见底。
我都给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讨厌对方却不想被讨厌而装出喜欢的样子,是卑劣的行为。”
结果知道真相的鸭爸爸砸了我满脑袋的春宫图,哭得泣不成声。
“看,你就是因为不够温柔才会被男人甩的。”我捂着满脑袋春宫图落荒而逃。一些好奇的相公都跑出来看了。
有些人捡起地上的图好奇地看起来:“哎呀,画得真好。”
“嗯,姿势不错。”
“这个卖多少钱?”一个人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肩。
“每张一钱银子。”我说。
接着鸭爸爸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把这批他退回的货物卖光。
“小黑,给你吃水蜜桃。”
被拴在磨盘边的小黑闷闷地吃着。如果钱没成为问题,我是断不会把它租给磨坊主的。好在我每天都会仔细检查它的皮毛。上次我发现了两道鞭伤就逼得磨坊主赔了三两银子,让他不敢再犯。
“听说了吗,慕家老爷下月初八要在鱼尾楼过八十大寿。”
“据说会宴请四周街坊。”
“对,对,还要请戏班表演变脸这绝活。”
我捋小黑鬃毛的时候听到了以上对话。不但可以蹭一顿饭,还可以看到变脸,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上次来这儿的戏班表演变脸的时候我只在人群后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直都遗憾得要命。
“什么?有这等好事?”多多明显不相信。
“真的。到处都在说。我还骗到请柬了。”老爹说,“这顿饭我们蹭定了。”
“多多,你要想办法多打包。”我说,“这件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又是我?”多多问。
“那还用说,你长得一副好孩子样,最适合神神秘秘地做猥琐的事了。”我和老爹异口同声地说。
“亏你们还知道那是猥琐,两个不要脸的。”
☆、杏子雨
“阿雨,扇子上的画挺清雅,出自哪个名家之手?”我瞅着阿雨怀里的扇子。
“不是什么名家,就是个叫郑板桥的穷书生。”
叫郑板桥的穷书生,我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要知道在我知道郑板桥的时候,我连堂堂大清朝是个啥啥都不知道。
“前辈快过来包粽子,一定要赶在端午节卖个好价钱。”多多急躁地说。
“我包的形状都不对头,还是算了吧。”
“那也可以作为特色粽子出售!”
“这也行?”连阿雨都很讶异。
“什么都行,就是没钱不行。”最近手头又紧了,多多的脾气也随之变得更差。
“知道了,翠郎正在拼命筹钱。他托我卖几幅他的画,要和我五五分成。”我拎了画卷,“我先去了。你们先忙。”
“前——!辈——!”
多多又情绪失控了,他最近经常这样,程度都超出青春期应有的范围了。这幅样子真是像极了二街丈夫跟人跑掉的张大婶。
“当时那么温顺乖巧的孩子变成这样真是太可惜了。”我赶忙从二楼翻下来。
“你以为这样是谁的错!”多多的骨节都白了。
书画市场多是一些喜欢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爱来的地方。我一介女流出现在这里是唐突了。
“你看,这可是×××的画作!”
“是×朝的××写的书法!”
满大街都是这种声音。
照我说这里大多数文物都是假的。当然,在这里淘到宝的概率还是有那么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人品好的可以试着挑两件东西看看。
也有诚实的孩子直说自己卖的就是自己的书画,光顾的人就不那么多了,除非他的作品和哪个名人的风格很相似。
我找到画店摊开这幅被翠郎命名为《流霜绯月》的画作,准备谋求个好价钱。画店不会管你画得怎么样,他们关心的只有名声。
老板看到这幅画竟然大为吃惊,他眼睛贴得离画那么近以至于鼻梁上的眼睛几乎要摔在画面上了。接着他用让助手用放大镜看遍了整幅画。
“小姑娘,这幅画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急切地问。一看这个态度就知道他误以为这是文物。
“你到底买不买?”我摆出商家面对挑三拣四不表明态度的客户时的常用嘴脸。
在我的目光逼视下,半天,他终于吐出一个“买”字。他紧接着问:“这幅画到底是从哪里……”
“从朋友那里得来的,他现在面临着困难。不然是怎么都不会想出售这个的。”我没有骗他。翠郎近期为了赎身开始卖出身边的各种物什。
“哪个朋友?”
“为生活所迫的……某个人。”我说,“他说,这个没有一百两不许卖,不然愧对列祖列宗。”翠郎可没说过这句话。
“哪里值得了一百两!最多三十两。”
“打扰了。”我二话不说就走了。
“五十两。”对方试图商量。
五十两就很不错了,可比一般画作价位高十几倍。我还是见好就收,毕竟这真的不是什么名家画作。
这五十两银子多得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足够翠郎赎身了,我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要他允诺给我的五成。他在赎身后四处寻找容身之所。可是人们都嫌弃他沦落为娼,不要说书生、丹青不待见他,连巫婆、叫街也不愿和他在一起。
“算了,算了,我又不在乎这些。”翠郎说。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问,“多多和老爹都是很好的人,初雨楼的阿雨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不用了。我……再想想办法。”
“走投无路欢迎找我们,我可是从心底拿你当朋友的。”我说。
“要是长生是男人,我就嫁给你了。”翠郎无比惋惜地说。
“就算我是男人,我也决不娶你。”我说,“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人对你有非分之想的。”
“什么?恐怖一家人又增添新成员了?”阿雨看着翠郎,“哼,记得自己想办法努力挣钱。我这里养不下第四张白吃饭的嘴了。”
“我们也有交家用的。”我辩解说。
“你们在这里住了三十二个月,房租都要一百两了。比起这个,你们上交的累积三十两算什么。”阿雨说。
我立刻嘛不吭声了。
“我自然会的。”翠郎的眼里闪动着火花,“就算我挣不了多少钱,我也不会吃你这里多少东西的,会发胖的。”
“那就好,”阿雨说,“手下败将。”
翠郎听到“手下败将”四个字,拳头都攥紧了。看不见的硝烟弥漫在空气里。我就纳闷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不是同行间的恶性竞争,就是爱恨情仇。鉴于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所以我倾向认为是前者。
“十年前,我们进行过对决。”翠郎说。
我脑中浮现出阿雨和翠郎各拎了一把菜刀对砍的场面。然后发觉好像这个不对头。
“因为在娼妓行业,男人的身价地位一直比女人低,所以我在十年前主动挑战了天下第一名妓雨。我想为我们男子讨回地位。可是我琴棋书画样样都输给了她。”翠郎说。
“你还会琴棋书画?”我问。
“那当然!”翠郎说,“除了画我输得不甘心,其他都无话可说。”他的画可以卖那么好的价钱,说这种话我还是听得进去的。
“简直无法想象。”多多说,“你输给阿雨很正常。连前辈这么无耻的人在阿雨面前都会无地自容。”
“把前辈说成这样,多多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我说。
“翠郎前辈,你的眼睛颜色浅得像琥珀一样,”多多故意不理我,装出对翠郎感兴趣的样子,“是什么少数民族吗?”
“不清楚,师父可是说过我浅色的眼睛就像漂亮的狐狸一样。我也觉得这种美丽的动物很适合我的形象。”翠郎得意地说。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恨不得再多说两句。
“你就这么不想当人吗?”多多冷不防冒出一句。
“什么狐狸,他顶多就是个短尾巴浣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翠郎。
“浣熊?那是什么熊?”多多仔细看了一下,“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熊。翠郎前辈总是呆呆的。”
“那不是熊。是一种跟这儿出没的小熊猫——不,九节狼长得蛮像的动物。”我说。
“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家起绰号!”翠郎的脸都红了。
“好了,浣熊,该去擦地了。记得要擦三遍,一遍都不能少。”我说,“大家的卫生保洁就靠你了。”
“不要,叫我,浣熊。”翠郎痛苦地说。
端午节的粽子卖得不好,十斤里只卖出了三斤。这二十多天我们把卖不掉的粽子沾醋、沾糖、拌鸭蛋吃。
“我……不行了。”老爹说。
“我再也不要看一眼粽子了。”翠郎刚刚吐过。
“你再出馊主意试试看。”我抚摸着痉挛的胃部。
“那你们也没有更好的挣钱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