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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用来取暖。”余舒走到他跟前,盯着地上的炭炉,心里一阵别扭。
之前她还能将薛睿这番好意当成是朋友之间的友情互助,但昨晚上都把话挑明了,再受他恩惠,她是不能心安理得。
但是人家大老远挑过来,她拒而不受吧,还能让人重新挑回去?那也太显得矫情了。
她对薛睿是感激在心,毕竟欠下他的人情债都快能写个账本了,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非到必要时候,她真不愿意和他作难。
景尘认识了新鲜事物,就将手里木炭放回筐中,问余舒道:“这些都是薛公子让人送来的吗?”
“嗯。”
景尘道:“他对你们兄、姐弟两人很照顾,是个好人。”
余舒听了景尘对薛睿的评价,脸色一怪,歪着头瞅他。
景尘不知她为何这样表情看他,“怎么了吗?”
“真是个呆子,”余舒小声嘀咕一句,弯腰抱起一只铁炉,打算抬进卧房,景尘见这东西沉重,忙伸手去接,余舒侧身想要避过,但不比他动作快,景尘一只手便将那铁炉从她怀里拎出来,问她:
“摆在哪儿?”
余舒对他这任劳任怨的样子没脾气,看他用不着那只伤手,就指指地上剩的那只铁炉,道:
“我和小修屋里一个,你屋里一个。”
景尘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怕冷,就不用了。放一个在厅中,吃饭的时候暖和。”
他不怕冷,余舒却怕他着凉,是道:“过几日天就更冷了,你床上褥子本来就铺的不厚,还是放一个在屋里的好,睡前烧一烧,至于吃饭时候,再从我屋里搬出来就是。”
于是两只火炉,还是有一只到了景尘房中。
余舒穿过了之前,家境很是普通,小的时候住在乡下亲戚家里是用过炭炉。她试着烧了几段薛睿送来的火炭,鼓捣了半晌,发现没什么烟熏,就将两只炉子都生起来,关上门,屋里没多久,就明显变得暖和了。
金宝这小家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换到了火炉旁边蹲着,被余舒嫌脏,趁机去摁在热水盆里洗刷了一回,这小黄毛不甘愿大冬天洗澡,唧唧歪歪差点没把嗓子叫破了,最后还是难逃一洗。
将半湿不干的金宝拎到炉子边上,余舒一边给它烘毛儿,一边同景尘讲了烧火炭是需要注意风窗通风的安全事项,又教了他如何把火炉熄灭。
余小修回到家里,看屋里生了炉子,十分稀罕,开饭前,就搬了个凳子围在火炉边上烤手,把小脸熏得红彤彤的。
是夜,景尘独坐在窗前,就是烛火荧光,翻着书案上已看了几遍的道家经典,听到了余舒那头大屋的关门插栓声,才将书倒扣在桌上,起身走到床边,床脚处正燃的星星红红的火炉,是晚饭后余舒来屋里给他烧上的。
景尘弯身揭了铁盖子扣上,等了一会儿,再揭开来,见炉中的火光熄灭,才又回到桌边坐下,翻了书页继续看。
…
转眼过去两天,到了腊月初一这一日,整个安陵城的易客们,总算是迎来了三年一度的大衍试。
没有轰轰烈烈的序幕,但是城中处处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气氛,六科统考成为最大的话题,各方人士都将目光投在了今年的大衍试上。
余舒天色朦胧时就起了床,要考试的是她,余小修比她还要紧张,一夜没好睡,一听到她起床的动静,就一骨碌爬起来匆匆穿了衣裳,跑到厨房去打算起灶,景尘却比他们姐弟俩都要早起,已是在厨房生了火,将热水都烧上。
余小修便进屋去取了一串铜钱,抱着一只大海碗,跑到街上去买早点。
家里上下唯一还在赖床的就只有金宝一个,钻在余小修的枕头下面睡得香。
考生最大,余舒乐得享受特别待遇,梳洗后,穿戴一新,虽说是已不用在景尘面前隐瞒性别,大衍考贴上印的亦是女学,但她依旧是清清秀秀的少年人打扮,而没有换回女装。
一来是因她短缺过冬的裙袄,没得换,二来是她觉得穿袍子比裙子利索,就没有浪费钱去置办。
舒舒将考试要用到的笔墨纸镇都装进小小一只书箱中,仔细检查了一遍,贴身放好了最最重要的考帖,她倚在卧房门口,静静看着正在外屋饭桌前摆放碗筷的景尘,还有正蹲在炉子边添炭的余小修,心中一片安然。
不禁想到许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稚嫩的学生时,那一场如火如荼的大考,爸妈和弟弟也同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围着她一个人转,整整两日两夜,那是她告别年少时最好的紧张和胆怯。
相同的情景,如今却是不同的心境,经历了岁月和成长,对于一个横跨过历史五百年的人来说,她此刻更多感受到的是庆幸。
庆幸多活一世,庆幸能有今朝。
“哥,快来吃饭吧。”余小修拉开凳子招呼余舒过来。
余舒走到桌边坐下,结果他递到手边的勺子,抬头看一眼正在乘汤的景尘,转头对余小修道:
“叫姐姐,你景大哥已经知道了。”
景尘动作一停。
“…啊?”余小修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巴,余舒夹一只包子塞进他嘴里,道:
“快吃饭。”
将盛好的甜粥放在余舒面前,景尘嘴角轻扬,露出笑脸。
…
尽管薛睿说是会派人来接送余舒,但是还是提前租了一辆马车以防不备,事实证明她是多此一举,一出巷子,就望到街被北头有一辆马车在等,那一匹健驹拉的朱漆蓬盖,分明不是应该停在城南民居这种地方。
虽不是薛睿总坐的那一辆,但站在车外的瘦高个子的车夫,余舒却在薛睿身边见过几回,那次薛睿带她去拜访夏江家,就是这名叫“老崔”的车夫驾的车。
余舒很想绕道走了,但是那车夫眼尖,老远就冲她挥手臂,让她想装成没看见都不行,只好含笑走上去。
“老崔。”
“姑娘请上车,小的送您到太承司。”老崔笑呵呵地卷起车门帘子。
余舒没想要为难一个下人,就上了马车,这车里熏过暖,同外面是两样天,当中摆着一张小巧的圆几,茶水是温热的,点心摆了两碟,卖相精致的让人不忍心吃,坐铺上衬着一层厚厚的皮子,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身上的,光滑又柔软。
余舒在上头坐了一会儿,是又觉得舒坦,又觉得不舒坦。她确是个乐于享受的人,上辈子干的缺德事,赚的钱一大半花在于磊身上,可她也从没亏待过自己,该吃的该穿的,只要是她能负担得起,就少有不舍得花费,她变得抠门,还是穿过了之后的事。
然而她中意的享受,是自给自足,哪怕赚的是黑心钱,那也是她的本事,不似这般,坐享其成。
好在马车跑得快,轱辘唧唧就到了城北。
司天监下属分有五司,这太承司是其中之一,也是门庭最大的一处,坐落在西华府大街上,占有十亩之地,门前一条宽敞的大路,能容四五驾马车并行其道。
但今天这条街上却拥堵十分,来的都是考生,别说是马车,人都不好挤进去,余舒在街口就下了车,拎着书箱,顺着人群来到了太承司大门前。
大门前守有两排十二名官差,腰跨刀,手持棍,十分威严,故而那门前空荡荡的,不到入考的时辰,不许人近。
门外榜墙上贴有告示,许多人都围在下面看,人声鼎沸,好不嘈乱余舒抱着书箱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前面,抬头看榜,原来张贴的是一份公文禁令,类似于考生注意事项,余舒一一记下,有看不明确的地方,就笑脸去问旁人。
闹了半天这女学考试要从另一个门进,余舒忙问了路,重新挤出去,在快到街尾的地方,找到了太承司西大门。
这里人要少许多,入目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当然也有几个同余舒一样是穿了易客长袍,头挽皂髻。
大约又等了两刻左右,余舒才听到一阵钟鸣声,从内院响起,四周骚动起来,都向门前涌去,余舒踮着脚,就看见大门前走出来一群七八名官员,个个冠戴乌纱,身穿青棕官服,有一人手端着水漏,仔细对辰,未几,对着那官差头领打个手势,言语交代了一声,稍整,就听门前十二名官差齐声长喝:
“备——考生入院!”
第214章 并非善类
大衍考第一科为易理,考场设在太承司,男女易客并不一处,一在东院,一在西院,两座门前排起长龙,入门皆要搜身,以防考生随身夹带,不同的是西院门前负责搜检的是几名女差。
余舒随着人群排着队,一边打量着前后的考生,是发现这里头没几个年长的,大约都是十多岁的小姑娘,穿戴精致,显然出身良好。
余舒还想着会不会在这儿同纪星璇碰上,但这里人实在太多,瞄了一圈都没有看着纪家四小姐那标志性的面纱,她便没再特别留意,反正考都来考了,倒不怕被她撞见。
一个一个挨到门前,余舒被女差拉着手臂上下拍打了一遍,又被翻了书箱,最后领了一块号牌,在一旁笔官处登记后,才被领进太承司大门,分到一个队伍当中,人数一过三十,就在几名官差的带领下,沿着高墙入了内院考场。
“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东张西望,跟着前面的人走!”
在官差的喝令下,考生队伍保持的相当安静,气氛很是沉闷,一个个不管是不是认识前后。人,都只低头看着前面的路,人人都怕一个不小心出岔子,丢了这三年一等的大好机遇,莫敢造次。
余舒入院之前,想象过考场的摸样,以为是曾经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很像是牢房的地方,但真被领到了地方,才发现并不是那等封闭的场所,或者说,还不如那牢房一样的考场。
说是考场,不如说是一座十分空旷的天台,东西各有一个入口,十六层台阶上去,天台上纵横交错设列着数以百计的短桌靠椅,已有不少考生都坐在位子上,数十毡毯铺陈在过道上,围栏处每隔十步,立一役,红绿花白的旌旗被瑟瑟的东风吹的到处飞扬。
余舒愕然无语,这大冷的天,还要户外考试!
尽管她心里千百个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考官身后,凭借着手中号牌,被安排坐进了考场中,屁股一挨椅子,一阵小风儿吹过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手揣进袖子里先捂着,免得待会儿手冻僵了写不成字,趁机偷偷转动眼珠,打量着两旁。
据闻大衍试的女易客最多时也只有男子的一成不到,这考场上,她目测不下于五六百个座位,每一个考席前后左右都隔有半丈距离,每一过道都有两名役人来回走动巡逻,动动头就能将四周考席尽收眼底。
除此之外,正南正北各设一暖棚,内坐本场几名考官。前方传来擂鼓声,有十二遍后,余舒就看见最前面有役人抱着一摞卷子下发,她不慌不忙地拉开书箱,将纸墨等物摆在桌上,不急着磨墨,等到卷子拿到手里,先扫了一遍。
一共有六道题目,皆用易理之学,用余舒的眼光看,这当中四道都是解答题,只要是认真通读了易理诸部,基本都能答出个子丑寅卯,难得是那两道辩证题目,要知道她是个实打实的理科生,最头疼就是咬文嚼字。
于是就在四周考生大多都开始奋笔疾书时,她却在那里捧着卷子发愁。易理一科的历年考卷,通常是会出上一道辩证题目,难得遇上今年出了两道,只能说是她运气不好了。
好在余舒心态放的端正,借着磨墨的时间考虑了一晌,才提笔答卷,并不急躁,就算是有题目答不上来,但务必要将字写工整了。
…
这一考就直接过了中午,余舒将能写上的都写上了,能掰扯的都掰扯了,被风吹得鼻涕一个劲儿往下流,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手冻的早没了直觉,她才放下笔,抬眼扫一眼前面,见有不少考席都空了,才吸吸鼻水,磨磨蹭蹭地举高了手。
于是就有考官上前,拿着朱笔在她卷头标上记号,卷起来用绳子绑好,示意一名役人带她离场。
一下天台,余舒就猛地搓起了手掌,一边往手心里呵哈气,一边轻轻跺脚,恨不得现在有一盆火让她跳进去,真是冻死个人,难怪这一科考完要隔上三天,要就这么连着考下去,八千个人得有七千个都病倒,还考什么考。
从西门出了太承司,余舒的步子这才轻松起来,三天过后下一科是风水她不打算去,等着再下一科星象,中间能闲个好几日呢。
哦,对了,差点忘了初三她还要去看毕青和裘彪被砍头。
大门前有不少人都在翘首等着里头的考生,有的是家眷,有的是丫鬟小厮,一见到要等的人出来,急忙就上前迎着,帮着拎书箱,递手炉。
本来余小修和景尘是想要要接送余舒,被她以麻烦为由拒绝了,实则是不想这天寒地冻的让他们两个在外头等。
可是这会儿她看着人家出来都有人接,嘘寒问暖声声入耳,她孤家寡人一个,不免就有些羡慕。
车夫老崔就在街头上等她,远远地看到她人影,便冲着她招手,生怕她瞧不见他那么大个子一样,余舒心里一乐,加紧了步子,小跑到马车边上,冲他谢声道:
“唉,老崔,这寒天里让你等在外头,真是对不住。”
老崔笑着拉起车帘:“小的没事,姑娘冷了吧,快上车坐着。”
余舒应了声,赶忙爬进避风的车厢,顿时被里面的暖和气儿激得打了个哆嗦,舒坦地呵了一口气,不得不念上一句薛大少爷的好来。
“姑娘饿一上午,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老崔问道。
余舒从桌上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囫囵吞了,冲他摆摆手,道:“不了,麻烦你送我回家。”
…
余舒回到家里,先是倒了盆热水洗了洗冻僵的手脸,景尘看她冻得鼻子都红了,就将他屋里那只火炉也搬到她的房间,将炭火添足。
余舒架起锅子,拍了一块老姜丢进去煮着,吸溜着鼻水,对着到厨房找她的景尘鼻音道:
“不行了,我得床上去躺着,景尘你看着灶火啊,等下水煮开就给我倒碗里端进来。”
说完就一溜小跑进了屋,脱掉鞋子夹袄,抖开被子上了床,盖得严严实实的。
金宝蹲在床尾睡觉,被她这番动静弄醒,滴溜溜沿着床边跳到她枕头边,冲着她“唧唧”叫着,一条细长的小尾巴轻轻扫着她的额头,颇有点撒娇地意思,这是饿了。
“去,我还饿着呢。”余舒一根手指推到它,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了摸,翻出一个荷包,将藏在里头的黄霜石拿出来,放在手心里搓动,没多大会儿,就觉得手掌热乎了。
她如今知道这小珠子金贵,今天考试都没敢带着,就怕搜身时候来回再不小心弄掉了。
手里捏着黄霜石,余舒仰面躺在床铺上打量,这弹珠大点的黄色小珠子光不溜秋的,细看是能见到上头一些天然的石纹,区别于玉,她还记得那天在太史书苑的藏书阁看到纪星璇将它戴在手上,是用一条红绳坠着,十分好看。
想到了纪星璇,余舒思维一跃,又跳到了另一件事上——云华易子当年参加大衍试的那一份考卷。
那份卷子被她拿来换回了黄霜石,现在纪家手上,同时变向地证明了她的猜测,今年大衍试中有一道旧题,就是二十年前那一道三星知兆。
当时她一心都在如何拿回黄霜石上,并未多考虑其他,现在回想起来,云华易子对于那一道题目的解答,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行年将有一子呈大运而应祸生。
这一句话,从字面上看,大约是说有一个承载了大福大祸的人将要降生。
琢磨着这一解答,不禁就让她联想到了景尘,有大福的人她不认识,但是在她所知当中,再没有什么人比天冲计都星的景尘更担得上这“应祸生”三字。
有意思的是这一份卷子刚好出在二十年前,这是一道笔试题,所以当年的考生并未实际看到这样的星象,就不知出这道题目之人,是在什么时候瞧见此种星象,若是刚巧就在那一年出现了此种星象,那云华易子的解答,就耐人寻味了。
这个呈大运而应祸生的人,算算年纪,是该在二十岁上下,同景尘年岁差不多。
要不是景尘并不符合那“呈大运”一说,不然她真怀疑这题目上头所预兆的那个人,就是他。
同一道题目,时隔二十年再次出现,不能怪余舒多心,她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或许另有深意,二十年前,答上这一道题的云沐枫成了云华易子,那二十年后再答上这一道题目的人,又会逢来怎样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