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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沉稳又柔情的郎君,叫夏江敏如何不爱。
是夜,夏江敏亲自送了燕窝粥到书房,刘昙退下旁人,夫妻两个坐在一处,你一口我一口,说不尽的甜蜜。
刘昙年轻气盛,娶了这样一个绝色的女子,怎会让她独守空房,于是书房做了洞房,两人贪欢一场,颠鸾倒凤,一时忘却了烦恼,快活不提。
第二天一早,下人进来伺候梳洗,刘昙上早朝前,没忘记对夏江敏提了一句:
“我不在府上时,你一个人无聊,不妨请些朋友来陪你说话。”
夏江敏一边给他抚平衣襟,一边撅嘴道:“我家在江南,京城里哪有什么朋友呢。”
刘昙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提醒道:“不是还有余莲房么,我记得你们两个十分要好,最近怎么没有来往?”
提起余舒,夏江敏眼睛就是一亮:“我可以请她到王府做客吗?”
刘昙道:“有何不可?这敬王府是本王的,你是女主人,你想请谁来就请谁来,只要你高兴。”
夏江敏顿时喜上眉梢,也顾不得服侍他梳洗了,拎着裙子便往外走:
“我这就去写帖子请她来。”
刘昙并不生气,在她背后摇头一笑:“这急性子,得改。”
第六百七十五章 生身父母
薛睿派去南边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因为牵扯到他的身世隐秘,这事儿他没放心别人去做,去的人是他养父生前留给他的忠仆,贵大。
贵字开头的仆人,薛睿一共养过九个,除了贵大是最早薛父给他的,其他人的不是他从供人院精挑细选的罪奴,就是他过去两年在外飘荡时收下的苦命人,完全不经薛凌南之手,对他唯命是从。
这九个人并不是人人忠心,所以留到现在,就剩下贵大、贵三儿、贵六、贵七还有贵八。
贵大年纪最长,薛睿还在襁褓中,他就已经认了薛父为主,似乎他年轻的时候曾做过一阵游侠儿,自恃拳脚仗义,后来得罪了当地的豪强,被害的家破人亡,薛父回京述职路过当地,为他一家老小平冤昭雪,事了贵大自甘投身为奴。
薛父出事死后,薛凌南心痛难当,一度想将活下来的贵大发卖了,但是这忠仆跪在薛父的棺木前磕了几十个响头,磕得头破血流,说是薛父有遗言让他伺候大公子,硬是留在了年幼的薛睿身旁。
。。。。。。
为了避开余舒,薛睿没在忘机楼见人,而是去了南林木材行,这也是薛父死后留给他的一处产业,一个未经薛凌南染指的地方。
贵大是早晨抵京的,来见薛睿之前就洗净了一身风尘,但是明显瘦了一圈的样子,说明他这一趟来回奔波吃了不少苦头。
南林木材行有间地下室,贵三就守在上面入口,保证连只老鼠都听不了墙角。
“贵叔,查出什么了吗?”薛睿直奔主题,在贵大面前无所掩饰。他并非是薛家的骨肉,这一点在三年前贵大就知道。
见他心急,贵大也没多废话,便将这次义阳一行的收获如数禀告——
“老奴去了义阳,数次夜探县衙库房,翻查到宝太十一年当地因通婚迁户的居民,共有韩姓妇人七人。。。。。。”
薛睿从余舒口中得知,云华与元配夫人韩氏。大约是在宝太十一年前后成亲,云沐枫是假名,他无从查找,所以便叫贵大直接从韩氏着手调查,女子嫁人后会迁户到男方名下,这在当地府衙都会留有记录。
果然。贵大找到了七个嫌疑人,逐一寻访,最后锁定一人。疑似云华元配,即是薛睿的生母。
“有女韩氏,宝太十一年七月嫁人,其夫姓刘名雁,落户在西平巷中,老奴找到这对夫妇过去相熟的邻人,据他们回忆,刘雁乃是一名易客,当年上京赶考,留下家人。后来她妻子有孕,一夜之间无故失踪。不知去向了。”
薛睿木着脸,搁在膝上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胸口就好像摁了一只大手,又闷又堵,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韩氏就是他的生母。
“她。。。叫什么?”
贵大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两人当中的那张小茶几上写道:“韩、宁。”
韩宁。薛睿铭记,这是他生身的母亲。
他闭起酸涩的眼睛,许久,长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一块包袱。终于,他不再是来历不明的孽障,他找到了自己无缘的父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是死,是活。
“公子,需要继续查找这对夫妻的下落吗?”贵大毕竟照顾了薛睿这么多年,看到他此刻反应,便猜到这刘雁夫妇就是薛睿的亲生父母。
薛睿脸上似痛非痛的神色让他不禁回忆起三年前,那时候薛睿差点做了驸马爷,然后十公主死了,薛家好险避过一场大祸,事后有一天,薛睿醉醺醺地将他叫到跟前,问他知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
贵大当时是震惊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薛皂临死前都放心不下,要他发毒誓保护他长大成人的儿子,会不是他亲生的。
他以为薛睿从哪儿听信了谣言,但结果证明这不是个玩笑,薛睿一声不响地走了。
第一个发现薛睿离家出走的就是贵大,他也第一时间向薛凌南禀报了此事,然后请求离京,去追赶薛睿,贵大至今记得薛老太爷当时冷漠的脸色,和问他的那一句话——
“你知道他为何会离家出走吗?”
贵大那会儿已经不年轻了,没有傻到告诉老太爷,大公子是因为受不了身世真相的打击,大概找他亲生父母去了。
他只能低头伏在他面前,哭着道:“小人不知。”
然后老太爷就让他走了,尽管他最后没能把薛睿追回来,让他在外头流浪了两年。
贵大抽回思绪,听到薛睿略嫌疲惫的声音:“不必了。贵叔,你去休息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贵大想说为何不找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头绪,就这么放弃了?可他一触到薛睿空荡荡的眼神,便把话吞了下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他的确是累了,这把骨头不比年轻时候,连夜地跑马赶路,硬把一个月的路程缩短成半个月,他现在只想倒头大睡一场,什么都不管。
贵大走了,留下薛睿一人,四周的寂静,让他轻易地陷入沉思。
知道了亲生父母是谁,现在摆在薛睿面前的疑问只剩下一个——养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当日薛凌南怒极攻心,一句话道破了他的身世,同时也泄露了另一件事实,薛父是因他而死。
薛皂是在薛睿六岁时出的事,薛睿那会儿刚开始记事,不大清楚前因后果,但听贵大的讲述,薛父有一天独自出了门,回来就突发疾症,暴病而亡。
薛睿小小年纪就学着披麻戴孝,不明里就,直到他渐渐长大,才发现整件事藏着诸多疑点,比如,父亲一个人出门干什么去了,再比如,薛父一向身体健朗,为何突然害病?
祖父口口声称父亲是因他而死,可是薛睿根本不记得他小时候做过什么错事害了父亲,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薛皂出事之前出的那一趟门,是为了他。
三年前,薛睿离开京城的前夜,闯进了薛凌南的书房,鼓足勇气问他,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爹究竟是被谁害了。
薛凌南近乎残忍地告诉他——“除非是老夫入土,不然你要想知道谁是你父母,就自己去查吧。至于你爹,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他是让你害死的。”
回忆定格在那张对他深恶痛绝的脸孔上,薛睿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难以自抑地对自己升起一股厌弃来。
他明知道祖父有可能是故意激怒他,但他仍然害怕,害怕某天真相揭开,将是他无法面对的丑恶。
第六百七十六章 讨人厌
敬王妃的请帖晌午送到宝昌街,傍晚连同其他五花八门的邀请函和拜帖一齐摆在了余舒的书桌上。
余舒每天晚饭后都会抽出一段空闲来处理这些帖子,该回复的回复,该丢的丢,能不去的就不去,实在不行就让下人备上一份礼以她的名义送过去,也算结个人缘,不落人话柄。
夏江敏这份请帖写的很官方,不像她的语气,字面上的意思是说:敬王府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问余舒是否有雅兴和她一起赏花,她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她。
但余舒还是看懂了她字面底下的撒娇:王府好大我好无聊,你快来陪我说说话儿。
余舒捏着薄薄的帖子笑了,让芸豆研墨,当即回信给她,约定后天她沐休时候登门拜访。
做完这些,夜色已深,她再卜上两卦,就该到了上床睡觉的时辰,听到芸豆提醒她时间,余舒却不大想睡,她计划好的,今天要翻一翻司徒晴岚抄给她的手札,不能到太史书苑去听课,看一看课堂笔记同样受益。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今日事今日毕,于是就拿着手札上了床,坐在床头翻阅,谁知这一看就入了迷,又爬起来到书房翻找课本,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就起晚了,赶到司天监点卯,有相熟的同僚一见她便问:“余大人昨晚没有休息好哇?”
到了坤翎局,坐下来就是哈欠连连。文少安见她困得不行,便提议道:“上午没什么要紧事,大人不如到后头去躺躺,有事我再喊你。”
她办公的地方是个套间,西屋有床有被,专供她午休,这是一局副官的优待,余舒平常换洗的衣物柜子里也锁了那么几套。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去睡会儿,过半个时辰你叫醒我。”余舒没有和他矫情,转身进了西间,关上门,褪下外头浆洗的笔挺的官服,穿着中衣躺床上盖了被子,倒头就睡。
然后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间有人说话,她被扰醒。晕头晕脑地坐起来,正在套衣服,就听到叩门声。一下一下。并不急促,仿佛怕她还在睡觉,把她惊醒似的。
“怎么了?”她问,
文少安一板一眼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进来:“禀大人,太承司来人巡查了。”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但余舒听出来不对劲。于是快速收拾齐整,又使冷水擦了一把脸,开门出去。
大约是巳时,仍是上午,窗外的树影斜照进来。余舒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她那张宽长的桦木方桌前头的水筠,为什么要说“停”在。那是因为她坐在轮椅上。
时隔两个月,水筠的气色比余舒上次在敬王府见到她时要好很多,起码不是脸色苍白,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的娇弱。
余舒留意到她身上穿着略显宽大的官服,肩上一对绣花补子,与她同样是悠然盛开的鸢尾,不同的是她的花色是深沉的蓝色,而水筠则是轻浅的粉色。
水筠刚摘下了余舒桌角根雕上挂的一串沉香木珠把玩,听到门声响动,不慌不忙地转过了头,靠着椅背,上下打量了一遍余舒,微微一笑,先声夺人:
“我是初来乍到,便想着四处看看,只因司天监中唯独与你相熟,就寻了过来,没想到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余大人休息。”
余舒看了眼神色不安的文少安,绕到窗边坐下,一面打发他去叫人倒茶,一面对水筠咧开八颗牙齿,露出标准的假笑:
“前两天就听说太承司来了位新任的少卿大人,与我一样年纪相仿,且都是女子,我就纳闷了,京里的女易师当中还有哪一号人物,是我不认识的。闹了半天,原来是水筠姑娘你啊,这就难怪了,呵呵。”
两个互相痛绝的人一见面就先笑里藏刀地过了一招,水筠暗示余舒大白日在官署睡觉,不务正业,余舒就讥讽她不是正经易师出身,靠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而今我亦在司天监做官,余大人不必姑娘来姑娘去的,有失体统,我与你品阶相当,你唤我水少卿便是。”刚才还说与余舒相熟,一转眼就摆起架子。
水筠摆明了来者不善,余舒也不是吃素的,她扫了眼水筠捏着珠子的左手,看起来并无大碍,便相当直白地问道:
“水大人的伤势见好了?不知几时能下地行走啊?”
当初水筠设计她和她一起被宁王的人抓去,经历死劫,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在景尘的悉心调理下,好险保住了一双手,渐渐愈合,而腿脚却始终不见好转,这是她一块心病,被余舒当面提起,表现的一团和气几乎维持不住。
“我的伤势就不劳你关心了。”
余舒冷笑:哪个关心你,我恨不得你一辈子当个瘸子呢。
她与景尘从生死莫逆,沦至今日地步,景尘没有主见有一部分责任,但最让余舒恶心的却是水筠这个充当搅屎棍的角色。
水筠自认清楚景尘的命数,就将她视作眼中钉,见面没几次就对她心生杀意,妄想着她一死百了,景尘道心不动,就威胁不到龙虎山那一帮牛鼻子老道。
算来算去,却弄巧成拙,她千算万算算不到差点被她害死的自己,就是他们千方百计寻找的破命人。
文少安端着茶进来,发觉气氛不如刚才和谐,先给余舒续上杯子,踟蹰了一下,正要给水筠看茶,就听余舒对他道:
“不必麻烦,咱这儿的茶水便宜,又不是山泉清露泡的,水大人身体弱,回头喝了再有哪儿头疼脑热,就是本官的罪过了。”
文少安抽了抽眉头,听话地将茶壶放到一旁,退到余舒身后当桩子。
水筠平复呼吸,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个小人置气,自己有的法儿治她,于是对着余舒柔柔一笑,道:
“我就是来和你打个招呼,等下有别的地方要去,就不多打扰你了。”
“水大人自便,”看她要走,余舒没打算起身相送,而是吩咐文少安:“替我送送少卿,她来往不便,别叫在咱们坤翎局磕着了。”
余舒是逮着人痛脚能可劲儿踩的那种,这下就连文少安不清楚她们之前过往,也看得出余舒和这位新上任的太承司少监是敌非友了。
水筠眼神沉下,将那串色泽上佳的木珠随手放在桌上,示意身后侍从推她离开,到了门口,将一停顿,声音不大不小地对身后跟来的记事官道:
“记下,坤翎局女御余舒,当值之日躲于室内打盹,属于懈怠公务。”
余舒听得清清楚楚,嘴巴一歪,差点对着水筠的后脑勺比起中指。
公报私仇,好样的!
等人走没了,文少安才忧心忡忡地对余舒道:“这消极怠工之过,连记三次是要被罚俸的,大人正在考校期内,如此言论对您不利。”
余舒拉着脸道:“我知道。《司天监本纪》你看的比我熟,打明儿起你就盯着我,别让我犯了什么错。”
看样子水筠是打定主意要继续恶心她下去了,今天的事绝不会是偶例。
文少安有些内疚:“都怪我多事,要是我不劝你去睡觉,也不会让人逮个正着。”
余舒摆摆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清楚,我和这位新来的太承司少卿过节大着呢,她存心找我的茬,哪差这一回。话说回来,外头的人是怎么当差的,她都闯到我的屋子里来了,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文少安正要和她说这个:“我也奇怪,刚才她就这么直直地进来了,守门的小吏不见踪影,我趁着沏茶的空出去转了一圈,才发现他们是嫌外头太阳大,躲到烧水房里偷懒去了。”
余舒皱起眉头,很快就想通了,她来坤翎局两三个月了,大概因为她名声够响亮,上头景尘又不管是,这一院众人对她马首是瞻,可日子长了,底下人不见她发脾气,难免就偷奸耍滑起来。
“大人,要怎么处置他们?”
余舒摸了摸下巴,不一会儿就有了孬点子:
“这样,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陆鸿和徐青他们回来,你们去把那两个小吏带到局子大门口,一人敲他们二十棍子。慢慢儿打,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太承司新来了位少卿大人,早上出来巡查,转到我这儿,发现有人偷闲,就说我治下不严,要我严惩。”
文少安头一遍没听明白,余舒也不嫌烦点拨他:
“她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别想只烧我这一把,总就这么大个司天监,好的坏的,大家人人有份。”
本来三司两局里对水筠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小丫头就有所不满,现在余舒这样一闹,让人都知道水筠不是干当摆设的。原先太承司走的那位郑少卿就不是个多事的人,大家安逸久了,忽然来了个这么个没事挑事的,人人都要自危起来。
余舒品着她从忘机楼打包的“便宜”花茶,神游天外:
上学那会儿,学校里最讨人厌的不叫班长,而是纪律委员和教导主任。
第六百七十七章 私人助理
余舒白天在司天监挨了一顿恶心,晚上回到家,便将早先打算的一件事给提上了日程。
晚饭后,余舒回到上房,一进门就对着正坐在矮凳上练习针线活的安倍葵子招招手:“葵子你过来,咱们聊聊。”
这孩子实在勤恳,余舒让鑫儿姐妹教她规矩,她见人家都会针线女红,不必谁说,就主动求学,这几天余舒不用她侍候时,就见她捧着个笸箩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了。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