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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文森特托住少年的两胁,把他从灌木中抱了起来,少年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涣散地仰望着文森特。
“谁……Who are you?”
他先说了一个意义不明的词语,接着换成英语,所以文森特也特意用英语回答他。
“我叫文森特,你是?”
感到眩晕的少年视线对不准焦点,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在追逐文森特看不到的幻影一般左右摇动着,而后他报出了姓名。
“KAITO……KAITO·TOGO(海斗·东乡)……”
渐渐恢复了意识的少年缩起身体颤抖着。
“好冷……”
“你穿得太少了。”
“是七月啊……”
“说什么,现在才春天呢。”_
文森特将海斗横抱起来,自己慢慢地坐在地上,而后用身上的斗篷覆上海斗纤细的身体。
“还冷吗?”
海斗摇摇头,动作又让他难受起来,无力地把头靠在文森特的胸口上。
“想吐……”
“不用忍,吐吧。”
“您的衣服……会弄脏的……”
“别在意,脏了只要洗洗就干净了。”
海斗比刚才更努力地抬起头,看着文森特。
“谢谢……您好温柔……”
“怎么全是客气话啊,我可以好久没听过这种话了。”
文森特打趣着,他只是对这种面对面的感谢觉得很不好意思,并没有恶意。
感到他的害羞的海斗也恶作剧似的微笑着。
“那我再说几句吧?”
“不,谢了。”
文森特苦笑着,直视着像小鹿一样无邪柔弱的海斗的眼睛。
(黑色与绿色——虽然颜色不同,却好像玛利亚的眼睛。对,就是以发热的手握住我说“我一个人会害怕,请留在我身边”时的眼睛……)
这样想着,文森特更无法把视线从海斗身上转开了,马上就陷入感伤真是西班牙人的坏毛病啊。
(他也像玛利亚那样怯怯的,到底在害怕什么呢?为不明的理由混乱,真可怜啊。)
文森特看到海斗这样的表情时,不禁把他抱得更紧,想要安慰他什么也不要担心。平时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如今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泄而出,想要对他温柔,想要留在他身边,想要疼爱他。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遇到的少年抱着如此强烈的温情呢,这一点文森特自己也困惑不已,毕竟只有他的眼睛像玛利亚这个理由是无法说明问题的。
(那就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了?)
为了探究这个问题,文森特再次把视线转向海斗,而后发觉正像自己被少年那双黑色的眼睛所吸引一样,海斗的眼中也只有自己鲜绿色的眼睛,那呆呆的表情很是奇怪,令文森特的嘴角也不由得一扬。
“你是Japon人吧?”
不知道用英语怎么表达,文森特只有在国名上使用了西班牙语单词。
而红发少年作出意外的回答。
“Si, Soi Japone。”(是,我是日本人。)
文森特吃了一惊。
“你也会说西班牙语?”
“日常问候的程度,是向直布罗陀出身的人学的……”
“其他语言呢?”
“一点法语,能做选择题的程度。”
文森特又搞不懂了,选择题是什么意思啊?
“教你的是哪国人?”
“法国人。”
“英语呢?”
“当然是英国人,我是在圣克利斯托弗从本土人那里接受语言教育的。”
海斗不断说出搞不清意义的话,文森特皱起眉头,本土人——意思是“住在当地的人”吧?那么圣克利斯托弗和语言教育有着什么关系?但是比起这些来,文森特有更在意的地方。
“日本也有英国人在?”
“嗯,有啊,有很多。”
“怎么……”
文森特咬紧了嘴唇,真是听了令人极度不快的话。英格兰人和法兰西人并不只在西印度,连在太平洋上的西班牙势力范围,他们也已经去染指了吗?
(日本还不是我国的领土,但说不定将来会成为领土,怎么能让英国横抢了去。)
文森特将话题直接转向核心部分: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国家的?不,首先请告诉我你会在这里的理由,你是怎么从日本来到这里的?是你乘的船被饿狼一样的英国海盗掠夺了吗?还是你自己来的?”
海斗被连珠炮一样的质问吓了一跳,像要阻止文森特似的高举双手。
“等、等等!啊,不对, Wait!”
文森特微微笑了,Matte?从没听过的声音,这似乎就是日本话了,他刚才分了心,所以母语就脱口而出了。
“按顺序一个一个来回答吧,嗯……”
但是正准备回答的海斗在下一个瞬间表情顿时僵硬下来,打量着四周。
“怎么了?”
发觉他的表情很不安的文森特问。
“这里是……哪里?
“你不知道吗?
“嗯。”
“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文森特虽然困惑着还是告诉了他。
“这里是普利茅斯。”
海斗恍惚地重复着。
“普利茅斯……”
“之前你住在哪里?”
“一直在伦敦。”
文森特皱着眉头。
“一直?多长时间?”
“大概……九年吧。”
文森特大吃一惊。
“怎么会!那不就是你的国家派使节来西班牙之前了吗?!”
“使节?什么……好疼……”
海斗按着太阳穴呻吟,文森特担心地看着他,他似乎头很疼的样子。
“佛朗西斯哥修道大会的修道士带了日本的少年们来,是叫做京都的土地上的贵族派他们向教皇求乞神之教诲的书信而来的。你在英国也听过这个消息吧?”
海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英格兰的?”
“和双亲一起……”
文森特眉梢吊了起来,又是意料之外的话。
“他们在哪里?在那里做什么?”
好像是觉得恶心了,海斗揉着胸口。
“工作……”
“什么工作?”
海斗抬头看着文森特,声音微弱地诉说:“很……难受……头也很疼……”
“知道了,先休息吧。”
文森特看着再次把头颅靠在自己胸前的少年,他处在意识朦胧的状态,让他昏过去的理由虽然尚未判明,但看来是头部受到了强烈撞击。文森特曾见过从帆船舰杆上摔到甲板上的船员幸运地没有丧命,但一时间内就像海斗一样陷入昏迷而虚弱的状态的例子。
“我真是一点也搞不清,把你带出伦敦又扔在这个山丘上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文森特的话令海斗抬起头。
“山丘……?”
鹦鹉般重复着这句话的海斗的眼睛忽然睁得老大。
“球之丘……”
文森特探出身子。
“你想起什么了吗?”
海斗没有回答,却一把推在文森特的胸前,猛然翻身,盖在他身上的斗篷撒落了,文森特感到那又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一下泛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了?突然就……”
海斗无视文森特的问题,凝视着他的服装问:“今年是哪一年……?哪一年的哪一月?”
文森特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了。
“从主的诞生元年算起是第一千五百八十七年又三个月。”
“一千五百……”
海斗的表情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就这么向后倒去。
“喂!”
海斗仿佛在吃语似的自言自语着。
“那……那个时候,德雷克的鼓响了……我……伸出手去……”
文森特顺着他的话追问。
“刚才的声音?那果然是德雷克的鼓?”
海斗看向文森特。
“你也听到了?”
“嗯。”
“当有敌人接近英格兰时它就会响起来。”
海斗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继续说:“敌人是谁?我?还是说,你?”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逼问的文森特有些粗暴地抱紧了想要隐瞒什么的海斗。
“看来我们要好好谈谈,不过在这种冷天里呆下去会得感冒的,还是到我住宿的旅店再说吧。”
“不要。”
海斗推开了文森特。
“我不要跟来历不明的人走。”
“我们彼此彼此。”
海斗拼命地摇头。
“我没有隐瞒什么!KAITO·TOGO,十七岁,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日本人。”
“说什么怪话?!二十一世纪?”
“没错!我是通过‘隧道’到这里来的!”
文森特凝视着海斗,莫非他是精神不正常了?
“不是!我这里很正常!”
海斗用食指指着自己的侧头部,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文森特的心理。
“毕竟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会不信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这是真的。我是从未来掉到这里的,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住的世界和这个世界间有洞穴,而我掉了进来,这个洞就是隧道!或者说导管!”
文森特摇摇头,一看就知道海斗绝对是疯了,所以才会说出这些不明所以的疯话来。
“我没说谎!”
海斗生气地寻找着措辞。
“证据就是,我知道明年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菲利普会出重兵,无敌舰队将发起攻击。”
文森特扣在海斗腕上的手骤然加紧力量道:“……你说什么?”
“没错,圣·克鲁斯候爵会死去,而梅迪纳·西德涅公爵则成为总司令。”
“那个公爵阁下指挥海军?不可能的……!”
文森特不加思索地失笑出来,为自己瞬间认真去听他的话感到丢脸。
“可是,就是这样啊!”
海斗顽固地坚持,然后,那双似乎知晓这个世上所有神秘的眼瞳望着文森特。
“刚才你说‘那个公爵’吧?你看来很熟悉梅迪纳·西德涅的样子,仔细看看你的模样也像西班牙人……你是英国的敌人了?!”
文森特懊悔万分,一个大意就说错了话。海斗对默不作声的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对我这么亲切,我给你一个忠告,这次的战争不要乘上船的好,否则会化作大海中的藻屑……”
多么大的侮辱!血往上撞的文森特想也不想,一把扼住海斗的脖子。
“住嘴,小鬼!”
“呜……”
“你说什么……我军绝不可能被英格兰击败的!”
海斗困难地喘息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这、这个国家有德雷克……还有霍斯金……而西班牙……谁……谁也没有……西德涅……他……根本不了解……大海……”
“住嘴……!”
文森特扯着海斗的脖子用力摇晃,当他发现海斗的身体软瘫下来时,心里一下泛上了对自己行为的恐惧。
(对一个弱者,我竟做出了如此残酷的事……)
文森特的内心被激烈的后悔煎熬着,本来身体就没有恢复的海斗在此之后昏迷过去了。
“对不起……”
紧紧地抱住海斗的身体,文森特呻吟道。
(光是道歉什么用也没有,总之还是先把他带回旅店去……这孩子的容貌比我还要显眼,必须避过旅店主人的眼睛把他带进屋。身为被英格兰能干的秘书长官手下追捕的人,一定要避免引人注目才行。)
能干的沃尔辛厄姆——文森特虽然不甘地咬着牙但也承认这一点。加果西班牙也有那样的臣子,能为菲利普陛下做多少事啊。如果有德雷克与霍金斯那样的男人,西班牙的海军也会安泰了。
海斗的话又鲜明地浮现在文森特的脑海里。尽管刚才他也在为人材不足而苦恼,这个指摘还是刺痛了他。可是,一个只有这般年岁的少年,为何会有看破这些的见识呢?他所知道的简直比西班牙重臣还要详细啊。
(就好像占卜师一样什么都看得到,来自未来的人之类的应该只是玩笑,但说不定他有着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的本领,就像东洋的魔术……)
文森特想起一件事,伊丽莎白女王和法兰西皇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一样是个疯狂的占星术迷者。凯瑟琳重用作出诺查丹玛斯预言诗的医师,伊丽莎白在数年前还将叫乔·迪的数学家。神秘学家封为皇室的专属占卜师。
(也许海斗的家人是乔·迪的后继者,如果有可以与女王对话的亲人,那么知道西班牙的要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海斗从父亲那里听到这些……然后因为知道得太多了被卷进了阴谋,才被绑到这里来的吗?)
文森特做了这样的推测,但要证实它除了向当事人亲口确认外别无他法。
带着深思的绿色眼睛中浮起怀中少年的身影,他对海斗的兴趣更浓了。刚才自已一时冲动打断了对话,但这回一定要听对方把话说完,虽然他的话对文森特来说决非什么快乐的话题,自己也不认为这些话都是正确时,但其中似乎包含着某些真实。
〔即使在我看来这话不真确得过了头,但能继续听他说下去会很有意思,就算那是西班牙人不祥的预言也……)
(不对,不仅如此,发现了问题所在就可以寻找出回避的对策。海外的预言对我一国来说也许反而是种幸运。说不定,他会倒在我的身边正是神将这个少年赐予西班牙,为西班牙效力的恩宠啊。)
文森特不禁微笑起来。在潜入英格兰的期间,他是被严格禁止接触除任务相关的人之外的其他人的。也就是说。他去照看海斗时已经是明显地违反了规定了。但如果这是为了“国家利益”的话,自然是理所当然要做的事,文森特找到了一个能照顾海斗的正当理由。
(我绝不再对你做过分的事,所以和我一起来吧,海斗。)
文森特抱着少年轻轻地站起来,向山丘上走去,
但从那个方向忽然传来噪杂的声音,他不由一滞。
文森特迅速地身形一转,与海斗一起隐藏在最近的窟地里。
“谁也没有啊。”
“真的有个奇怪的人在吗?”
“马克从了望台上看到的所以不会有错,是个全身穿黑的男人。”
“是过路的旅人吧?”
“那种人会离开大路跑到山丘上来吗?”
四五个人的集区,文森特咬住下唇,有人从船上看到在侦察港口的他,说不定就是刚才那艘单桅船上的人。
“分头找吧,我跟比利去那边林子里找。”
“我去底下看看。”
“没办法,那个劳动人的混蛋!找到了一定要他好看。”
“真的找到了就带到咱们头儿那里去,他一定又穿着新衣服展示崭新的手段哪。”
男人们哄笑起来。
“说得真准。”
“他是喜欢出风头的人么。”
“总之还是个小鬼啦。刚才又是没说要去哪儿就消失了,真是的,到底跑去哪儿了呢……”
“不会在跑的,一定是在女人床上吧。”
“不然就是在那个扮可爱女孩的身上。”
“哦~~~”
分不清是轻蔑还是责难的声音传来。
“啊啊,主啊,饶恕我们的杰夫利吧!”
脚步更近了,文森特背上冒出冷汗,他看了看臂弯中睡着的海斗,不能就这样被抓到,但现在这个状况怎么想也不可能带他一起逃走,只是文森特一个人要逃过上面那些男人的耳目已经很难了。
(要把他丢下吗……)
海斗的身上的伤,他说出的谜一般的言语——在意的地方像山一样多,但是,现在文森特必须自已先逃出去,没有什么比被宿敌英格兰人俘虏更屈辱和危险的了。
“原谅我吧……”
文森特将海斗轻放在洼地中央,以追踪者无法察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虽然我不忍心把你放在这里,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不知道那些无血无泪的英国海盗会对你做什么,我衷心为你祈祷,不会遭到他们残酷的对待。有缘……对,有缘的话,我们再见吧。”
他说完这番话,轻柔地抚过海斗的面颊,虽然不舍,却不能再磨蹭下去。
文森特迅捷地屈起身躯向山下跑去,而后在被发现前掠进一丛茂密的灌木丛下,这时上面传来的叫声令他全身都僵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