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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镇上的人们信赖的这两个人的家常常有人为治疗或者倾诉烦恼登门拜访。即使是很少和陆上的人交流的杰夫利,航诲归来也会带着土产去问候他们。
“啊,欢迎欢迎,船长先生。”
身穿优雅的深绿色宽袖长裙的艾塞尔将杰夫利迎进光线明亮的客厅。
“太太您还是那么美呢。”
杰夫利摘下帽子微笑着。
“谢谢,乔治在里面,和那个男孩子……”
文塞尔恶作剧似的眨眨眼。
“和那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在一起哟。”
似乎坏名声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杰夫利在心中苦笑着,问她:“语言能沟通吗?”
“嗯,虽然有些不同,但完全能表达意志,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头脑很好的样子。”
“怎么看出来的?”
“乔治给他检查的时候,他对那些器具充满了兴趣。这和年龄无关,愚人即使告诉他那里有什么,他也什么都看不到。但那孩子却自己在思考,这是什么,那个要怎么用,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杰夫利不由感叹,西理尔也好,艾塞尔也好,都是很会看人的人。这基本是因为他们喜欢他人吧,如果不是喜欢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兴趣的。
“对了,脱下他的衣服在里面找到了这个。”
艾塞尔说着,从身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革制的置物盒似的东西。
“虽然觉得有些抱歉,还是确认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看到一张不可思议的画……”
“画?”
“这个,那个红头发的孩子,就是他,太像了,像得叫人吃惊。”
被催促着将目光转向那张小小的纸片上的杰夫利下一个瞬间就睁大眼睛。精密,不,简直是精密得过头的画。就是当代的名画家尼可拉斯·希利亚德也没有这样的本领。而这又用了什么画材才能画出这个完全没有凸凹的画面呢?真是个谜。
从他背后看到那张画的路法斯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是什么?就好像镜里映出来的一样啊!”
杰夫利也有同感。
(筒直是把人缩小压扁了贴在纸上一样。)
看着红发少年和另一个黑发少年肩并肩的样子,杰夫利皱起眉头。在世界中航行的他与同龄青年比起来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是活的这二十六年来,这种东西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其他还有什么?”
杰夫利一问,艾赛尔把小包递了过来。
“还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很难说明,您自己看吧。”
杰夫利把它接在手里打开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摸起来很光滑的卡片,画着哪个国家的女王——戴着王冠头像的几张纸片。还有,依然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银币。纸片和银币上写着“BANK OF ENGLAND”,但看不出这和自己的祖国有什么关系,说起来,“BANK”什么的是意大利的独有啊。
“这个是他名字吧, KAITO TO……GO……”
杰夫利念着那卡片写的文字,很生疏的发音,但是倒也并不难听。
“TO go?去哪里?”
路法斯开玩笑似的说,杰夫利耸耸肩。
“由我们来调查吧,太太,能把他交给我们吗?”
“请吧。”
艾塞尔点点头,随即又担心起来。
“调查那孩子……请您不要对他做出粗暴的事来。”
杰夫利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那我去见医生了,路法斯,走吧。”
笑着撒谎是他的得意本领,而笑着打人、刺人他也不是做不到,假如他是敌人的话——杰夫利很想拜托红发的少年不要是这样的人。如果刚才那张精密的画的确忠实地描绘了他的姿容,那正合杰夫利的喜好。
(谜一般的异国美少年……真有趣,好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确实无害的话,来一段游戏之恋说不定也会很有趣,杰夫利这样想。从生下来就富有冒险心的他,是个对不知的存在有着比谁都强烈的兴趣的人。
“打扰了。”
杰夫利寒暄一声,进了乔治·托马森医师的房间,然后小小地吃了一惊。艾塞尔没有说慌,和那张画除了尺寸不同其他毫无二致的少年和托马森一起回过头来,看向杰夫利。
“哦,杰夫利,你好吗?”
“托您的福,大夫还是一样那么忙呢。”
“还好,我习惯忙碌的生活了,啊……”
托马森转头看着红发少年。
“和你部下送来的这个少年谈了谈,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他失去了记忆,也不知道以后要去哪儿,这样他往后的生活都成了问题,而从他的模样看来在这个镇上不会有亲戚或熟人,需要有人来照顾他啊……”
一直圆睁着眼打量杰夫利的少年有些不自在似地低下了头。
“这个责任就交给我吧。”杰夫利说:“既然已经救了人,就有为这条性命负责到底的责任,中途撒手还不如当初不要伸手。”
托马森点头。
“很对,那么,我的患者就拜托你了。”
杰夫利忽然叫道:“KAITO!”
少年一惊,立即抬起脸孔,而下一个瞬间马上浮起“坏了!”似的表情。
杰夫利微笑了,这样一来对他的疑问就全部解开了。
(从他反射性地抬起头一点来看,这果然是他的名字。而会对名字反应,说明他并不是真正的失去记忆。)
对投来怯怯的眼光的少年,杰夫利说:“我看了你带的东西,里面有张卡片写着像是名字的字迹。KAITO·TOGO,既然现在你记忆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就先这样叫你吧,没有个称呼实在太不方便了。
托马森也表示同意。
“的确, KAITO……叫你凯特比较好吧,又好叫,又好记。”
杰夫利问他:“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啊,治疗已经结束了。不过我还要看看,希望你明天再带他来这里。”
“我知道了,来吧,凯特。”
杰夫利将帽子交到左手,右手向海斗伸过去。
海斗直勾勾地看着那只手,而后又凝视着杰夫利的脸,咕地吞了一口口水,就像面对敌人的猫一样神经质。
“以后我将照顾你,我叫杰夫利·洛克福特,身后的那一位是路法斯·贝雷德,请到我们的船上来吧。”
海斗眨着眼睛。
“船?”
这是杰夫利第一次听到海斗的声音。
“是的,我是‘克罗利姬号’的船长,我们走吧。”
海斗仍然没有动,于是杰夫利主动去拉他的手。多么柔软的手啊——而且又像上等的丝绢一般光滑,为这种感触睁大了眼睛的杰夫利转回头去看海斗,而少年也哀求似的仰头望向他。
“以后,我要怎么办?”
杰夫利微笑了,他担心地皱紧眉、咬着嘴唇的样子实在很可爱,如果亲吻他,会尝到什么样的味道呢?
“只要你乖乖的,我们就不会亏待你。”
“嗯哼!”
背后传来路法斯的咳嗽声,似乎是看透了杰夫利邪心的样子。
杰夫利便抬抬一边的眉毛对医生说:“医生,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治疗费由路法斯来出。”
“唉?”
杰夫利从怀中掏出钱包扔给路法斯。
“等……等一下,头儿……”
“我先走一步。”
向路法斯露出一个微笑,杰夫利拉着海斗的手向外走去,温顺地跟来的海斗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光着脚走路会疼,所以把艾塞尔给的布一圈圈地裹在脚上代替鞋子的海斗拖着脚步,跟在杰夫利身后,整个人陷入自我厌恶中。
(啊……我是笨蛋!傻瓜!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怎么能看他呢。人家会看穿我的失忆根本是装出来的!)
海斗和那个全身黑衣的叫做文森特的男人,争执的时候又昏了过去,再次醒过来时,眼前的人就换成温和的托马森大夫了。
“你醒过来了?我叫乔治·托马森,你看起来好像是外国人,能听懂我的话吗?”
头还是疼得厉害,海斗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昨天你昏倒在球之丘上,洛克福特船长的属下发现了你,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你的头受到强烈撞击,四肢也受了伤,为什么会出这种事?你有想到什么吗?”
“嗯。”
医生的表情变得很困惑。
“我该怎样称呼你?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然接下来的对话会很麻烦。”
海斗刚要张口报名,想了想又停下来。
(接下来的对话?嗯,如果继续下去才麻烦呢,就算告诉他们我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他们也一定和那个文森特一样不会相信,觉得我是疯子,说不定还会把我关起来呢。)
所以海斗才装出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样子,既然本人都不知道别人也不会问了吧。
可是杰夫利却敏锐地看穿了他的伪装。
(虽然地看起来挺温柔的,但千万大意不得,别看他长得很帅,可一点也不像好人,他一定会刨根问底地盘问,我要小心别说漏了什么。)
看着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走的男人的背影,海斗琢磨着。
(他穿得好漂亮啊。)
镶金边的黑斗篷,带羽毛装饰的帽子,和花衬衫牛仔服的海斗是天差地远的优雅,海斗对流行服饰很感兴趣,也想过去上专门的设计学校,所以他即使明知不是做这种事的场合,仍然直盯着杰夫利的衣服猛看。
(哇,袖口是蕾丝的,这东西换了是我穿能穿得像他那样吗?恐怕没法和他一样自然吧。哦,上衣的刺绣真精致,过去的人耐性可真好啊。)
海斗忽然想起来,纺织业在十六至十七世纪相当兴盛,这时期也是男装最华丽的时代,而处在这流行风潮最中央的就是海斗憧憬的海之男儿们。
法兰西丝·德雷克在船上用餐前一定要换上上等衣服,并使用银制的餐具。
托马斯·卡文提许戴着大大的珍珠耳环。
渥尔达·罗利看到伊丽莎白女王在水洼前停住脚步,一边说“请不要沾湿您的御足”一边将比任何人都豪华的斗篷若无其事地垫在水里,因而受到女王的宠爱。
他们被女王授予“私掠许可证”,可以公开掠夺西班牙船只因此非常有钱,以装扮华丽,生活奢华做为夸耀势力的手段。这是不像贵族一样生来就拥有权力的他们无法压抑的自我显示欲。或者说,他们沉溺于平时刹那的欢愉中,也是为了给自己充满危险的海洋生涯加入一种调剂。
这也是一种赛钱大战吧,令人觉得讨厌,他们是纯粹以竞争为乐的。像是“哦,你这么做啊?那我就比你还厉害让你吓掉魂!”一样。)
不会错的,杰夫利一定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海斗伸出手去试探性地碰碰他的斗篷,以指尖摸过衣服的褶,多么柔软光滑的天鹅绒啊。连轻微的碰触也感觉得到的杰夫利突然转过身来,看看海斗的手指露出一个微笑。
“喜欢吗?”
海斗点点头,杰夫利马上脱下斗篷,将它披在海斗肩上。
“给你,你的衣服是很奇妙,可是不太暖和吧。”
“谢谢你,阁下。”
杰夫利挑挑一边的眉毛。
“真遗憾,我并没有爵位,你还是叫我船长吧。”
“知道了。”
杰夫利个子很高,他的斗篷披在海斗身上衣角都擦到地面上了。海斗心想不能把借来的衣服弄脏,把衣服拉到胸口,没想到一阵芳香随着衣襟的翻动传来,他不禁叹道。
“味道好香啊……”
兴致昂然地看着海斗的杰夫利开口说:
“衣服里有干燥过的薰衣草小袋,裁缝说这样可以防病。”
“什么病?”
“不知道,也许只是让人心情舒畅吧,反正不可能是黑死病或天花这种恐怖的病。”海斗猛然警觉,这个时代的医疗是非常落后的,得了病几乎只能凭自己的运气,受了不重的伤就要弄到截肢的地步。
(我要小心坏血症,这时代可没有抗生素啊。)
海斗盯着托马森医生包在伤口的绷带,看起来很清洁,但说不定其实带着大量病菌,一想到这绷带可能让自己的伤口化脓甚至让手臂腐烂,海斗不寒而栗起来。
(过会儿我还是自己洗洗伤口吧……)
可是,用来洗伤口的水也要注意,现代的自来水是经过消毒的,可这里的水并没有这种处理,当然会有藻类或者微生物存在,喝了这种水,没病的人也会生病,航海中水手死亡的主要原因就是饮用了不洁的水导致肠道感染,一想到这些,海斗的情绪更低落了。
(两个环境天差地远啊。我真的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吗?为什么我要落到这个地步?)
海斗开始埋怨起自己残酷的命运来,他很不安,对一切的不安使他难以忍受,可是又能向谁求助呢?他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一直在一起的和哉被时间的墙壁无情地隔开,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这种可能性非常高,因为不知怎么跑到这个时代来的海斗根本找不到回去的的方法。
(那家伙……和哉他怎么样了?我突然就消失了,他要怎么向家长和警察说明?)
可是和哉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出应对方法慎重地把事情处理好,而不累及自己的双亲。
“他真的像被吸进地里去了似的从我眼前消失了,请您问问其他的目击者就知道,我在海斗消失的地方拼命地找了很多遍,可是,怎么都……对不起,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
他一定会这么说吧。
他是不会说出什么时间跳跃之类的话的,警察不会相信这种事也没法写报告书,和哉也不会想让别人怀疑自己是不正常的。
(他拼命地想把我拉回去,这一点我很明白,可是现在他一定把我忘掉了。因为他没有找我啊。)
某天毫无理由就突然不见了的人绝不在少数,警察在海斗的尸体被发现之前一定会单纯地做为“失踪者”对待吧。
(正因为蒸发的人像山一样多,也不可能只对我进行特别搜索,登上失踪名单也就了事了。)
海斗咬紧了嘴唇,警察帮不上忙,能依赖的只有父母了,可他们找不到一点线索,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弃,这样一来,就再没有人会找海斗了。
(我不要这样!妈妈!爸爸!洋明!和哉!谁来……谁都好,只有一个人也好,请别放弃我啊!把我从这里带走吧……)
灵魂的悲呼撞在心的障壁上消失了,没有传达到任何人的耳朵里,海斗被绝望笼罩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孤独感,对天真的他来说太过残酷了。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莫名的恐惧让腿都打起颤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的好啊。
(我不该想看海盗们的世界,不然我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海斗不觉间泛起了泪花,可是无论怎么后悔也无法让时间倒退回去,而一味逃避也无法解决问题。
“怎么了?”
杰夫利发现海斗一直低着头,于是问他。
“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海斗摇摇头,随着这个动作,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他慌忙用手去擦,这次肩上的斗篷又滑了下来,海斗在心里暗叫不好,一把抓拄了那豪华的衣料。
“你还真忙啊。”
杰夫利苦笑着,抬起海斗的下颚,直视着那张被泪水沾湿又露出吃惊表情的脸孔。
“怎么,有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吗?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这声音里充满了同情,给人以安稳的感觉,海斗再也难以压抑想要求助的心情,冲口而出:
“我……怕……”
“嗯,你怕我吗?”
杰夫利抚摸着海斗的脸颊,那无比的温柔直刺海斗的胸膛,他的沮水忍不住又涌出了眼眶,看到他落泪杰夫利的苦笑更浓了。
“喂喂,这样我的安慰不就没有意义了吗?简直像我在吓唬你一样,好了,别哭了。”
“嗯,嗯。”
海斗点着头,但眼沮就是止不住,杰夫利望着他叹了口气。
“我又不是没血没泪的异端审问官,只是想听你讲讲原由而已。你还是孩子,突然就拷问你也问不出东西来啊。”
拷问?听到这个词海斗愣住了,自己一点都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对待。可是,在现代人看来是侵害人权的卑劣行径而令人唾弃的行为对十六世纪的人来说可是迅速解决问题的手段。
(这么说,如果我的话让他起疑的话,他就要拷问我了……)
海斗的背泛起寒意,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