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待在里面。”
“这个风险我也要担。”卡特说:“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医务处的负责人——他们为什么不能动弹了?”
“他们不能顶着逆流穿过瘘管回到动脉。不管你下多少道命令,这在生理上是办不到的。血压变化不受军队管制。”
“他们为什么找不到别的路线?”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到血块的一切路线,都要经过心脏,心脏通道的汹涌急流顷刻之间就会把他们冲得稀巴烂,我们不能冒那个险。”
“我们……”
“我们不能,卡特,不是因为他们生命有危险,尽管那条理由已经足够了。如果船撞碎了,我们是决不能把它全部取出来的,而且最后它的碎片将解除微缩而把宾恩斯弄死。如果我们现在把这些人取出来,我们可以设法从外面给宾恩斯动手术。”
“那是毫无希望的事。”
“不会比我们目前的处境更无希望。”
卡特考虑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里德上校,告诉我——我们能使宾恩斯的心脏停止跳动多长而又不致弄死他?”
里德瞪大眼睛说:“不能很长。”
“那我知道,我问你具体数字。”
“嗯,他在昏迷状态中,而且处于低温冷却下,但考虑到脑部受损的情况,我认为不能超过六十秒钟——最多了。”
卡特说:“《海神号》能在不到六十秒钟的时间内冲过心脏,对不对?”
“我不知道。”
“那么他们就得试试。我们把不可能的因素排除之后,剩下的,哪怕危险,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就是我们将要去尝试的事了。——使心脏停止跳动,会有些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也没有。用汉姆莱脱①的话来说‘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办到。真正的诀窍在使它重新跳动。”
①汉姆莱脱是英国戏剧家莎士比亚(1564—1616)同名悲剧中主角的名字。
“我亲爱的上校,那是你的问题和你的责任了。”他看了看计时器,读数是50。”我们在浪费时间。咱们着手进行吧,让你的心脏专家们行动起来,我将向《海神号》上的人员发出指示。”
《海神号》上灯光明亮。迈克尔斯,杜瓦尔和科技服装不整,头发散乱地聚集在格兰特周围。
格兰特说道:“就是这样。我们一靠拢,他们就用电击法使宾恩斯心脏停止跳动;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再使它起搏。”
“再使它起搏?”迈克尔斯突然大声说道。“他们发疯了吗?宾恩斯的健康情况经不起那个。”
“我猜想,”格兰特说,“他们认为这是使命成功的唯一机会。”
“如果那是唯一的机会,那我们就已经失败了。”
杜瓦尔说:“迈克尔斯,我有过心脏直视手术的经验。这也许是可能的。心脏要比我们想象的坚韧。——欧因斯,我们通过心脏得花多少时间?”
欧因斯从气泡室往下瞧,“我刚计算出来,杜瓦尔。如果不耽搁,我们能在五十五秒到五十七秒钟内通过。”
杜瓦尔耸耸肩说:“我们还会有三秒钟富余时间。”
格兰特说:“那我们最好就开始吧。”
欧因斯说:“我们现在就在随着血流漂向心脏。我要把引擎速度调大。反正对这些引擎我也需要检验一下。它那阵子被冲击得真够呛。”
一种减弱了的颤抖声稍稍提高了音调,船在前进的感觉压倒了布朗运动单调而古怪的振动。
“关灯。”欧因斯说。“我在哄着这宝贝赶路的时候,大家最好休息休息。”
灯一关掉,所有的人又都溜到窗前去了——其中甚至包括迈克尔斯。
他们周围的世界完全变了样。仍旧是血的世界。血里仍旧包含着各种渣渣屑屑,各种断片和分子聚合体,包含着血小板和红细胞,但又多么不同啊——多么不同啊……
现在这里是上腔静脉,是来自头部的主要静脉,它的氧气供应被用光了,没有了。红细胞里的氧被耗尽了,现在它里面只有血红蛋白而不是氧化血红蛋白——那种血红蛋白和氧气的发亮的红色结合物。
血红蛋白本身是蓝紫色,但是在船内微缩了的光波的奇特反射下,每个红细胞都发出蓝绿而常常夹杂着紫色的闪光。其它一切都带着这些非氧化红细胞的颜色。
那些血小板在阴影里从船旁滑过去,而船曾有两次在现在象绿色的乳酪,在笨重地一致一缩的白细胞旁边经过,所幸隔着一段距离。
格兰特再次瞧着科技的侧面;这侧面,带着接近崇拜的敬仰心情向上仰着,就象目前这样,而它本身在蓝色暗影中也显得无比神秘。格兰特吉诃德式①地虚幻地想着:她是蓝绿色极光照射下的某个极地的冰后。突然他感到空虚和无限思慕。
①(堂)吉诃德是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1547—1616)所著小说《堂吉诃德》中的主人公。所谓“吉诃德式”的人,是指不切实际,热衷于侠义行为的空想家。
杜瓦尔喃喃地说:“壮丽啊!”——但是现在他看着的不是科拉。
迈克尔斯说:“准备好了吗,欧因斯?我将引导你通过心脏。”
他走到他那些图表前并且打开了头顶上的一盏小灯。这一来,刚才还把《海神号》笼罩在神秘气氛的阴沉的蓝光马上就显得昏暗了。
“欧因斯,”他喊道.“心脏图A-2号。进路。右心房。这图你有吗?”
“我有。”
格兰特问道:“我们已经到心脏了吗?”
“你自己听吧。”迈克尔斯没好气地国答道。“别看,听。”
《海神号》乘员之间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们可以听到这声音——象是远处轰隆的炮声。其实这不过是潜艇甲板有节奏的振动声,缓慢而整齐,但越来越响。传来了沉闷的“砰”声,接着的一声更加沉闷,休止,然后重复,又响了一些,每次都要比以前响一些。
“心脏!”科拉说。“这就是。”
“对了。”迈克尔斯说。“大大地放慢了。”
“我们听到的声音不准确。”杜瓦尔不满意地说。“声波本身太强大了,影响不了我们的耳朵。它们使船体产生次级振动,可这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在正式的人体考察中……”
“到将来那时候再说吧,大夫。”迈克尔斯说道。
“听起来象大炮。”格兰特说。
“是啊,可是这炮轰的规模倒真可观:七十年中心跳二十亿次。”迈克尔斯说。“比这还多。”
杜瓦尔补充道:“每次心跳都是把我们同来世隔开的一道薄薄的屏障,每次都给我们言归于好的时间去与……”
“目前这种心跳,”迈克尔斯说,“将把我们直接送往来世,而根本不给我们时间。住口,大家都住口。——欧因斯,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至少我是在操纵着机器,图表就在我面前。可是我怎么能找到通道呢?”
“我们不会迷路的,就是想要这样做也做不到。——我们现在是在上腔静脉,在与下腔静脉的接合点上。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吧。几秒钟以后,我们就要进人右心房,心脏的第一个腔室——而他们最好使心脏停止跳动。格兰特,用无线电报告我们的位置。”
格兰特此刻被他前面的景象迷住了,暂时忘了其它一切东西。上腔静脉是全身最大的一条静脉,在它最后的一段管道里,它接受除了肺部以外来自全身的全部血液。它一进入右心房,就扩展成一个巨大的发出回响的房间;因为看不到房间的墙壁,所以《海神号》就象进入了一个黑暗的、广阔无垠的大海。心脏现在发出的是一种缓慢而可怕的轰隆声了,这种稳定的轰隆声每来一次,船似乎都要向上升,并且颤抖一番。
听到迈克尔斯第二次呼喊,格兰特才一下子明白过来,转向他的无线电收发报机。
欧因斯大声叫道:“前面是三尖瓣。”
其他人员都向前观看。这东西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他们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看到它。这是三条红色闪光的床单,在它们从船前移开的时候,在互相分离,在掀着大浪张开。一条缝隙撕裂开来,逐渐扩大,同时三个瓣尖颤动着,各自卷向一边。那边就是两个主要的腔室之一:右心室。
就象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在吸引着一样,血流向这个洞穴倾注着,《海神号》随着洪流前进,因此这缝隙在以惊人的速度靠近着,扩大着,然而,血流是平稳的,潜艇几乎毫无颠簸地航行着。
随即传来了这两个主要的、肌肉构成的心室收缩期的轰隆声。三尖瓣的瓣膜膨胀着向船的方向移过来,慢慢关拢,湿漉漉地啪哒一声使船前方的墙闭合得只剩一条上边分成两岔的直沟。
在现在关闭着的三尖瓣的另一侧的是右心室。在这个心室收缩的时候,血液不能向心房倒流,而是被迫流进并通过肺动脉。
“他们说,还有一次心跳,也就是最后一次了。”格兰特吼叫着,声音压倒了发出反响的轰隆声。
迈克尔斯说:“最好是那样,不然那也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心跳了。欧因斯,只等瓣门再次打开,你就向前冲过去,全速。”
格兰特心不在焉地注意到,现在迈克尔斯脸上露出的是坚定的神情——毫无恐惧之色。
☆ ☆ ☆
原来悬在宾恩斯头部四周的那些放射线传感器,现在都被集中到他胸前某个部分,那上面的电热毯早就掀开了。
墙上的循环系统图的心脏部分现在已经放大了,只能看到心脏的部分地区——右心房。显示《海神号》位置的尖头信号已经平稳地从上腔静脉进入肌肉单薄的心房,它在他们进入的时候已经扩大,然后收缩了。
船这时只一窜就几乎被推到心房另一头接近三尖瓣的地方,正当他们到达心房边缘的时候,瓣膜关闭了。在示波扫描器上,每次心跳都被转换成动摇不定的电子光束,受到严密监视。
电台装置已经安放在恰当位置,电极悬在宾恩斯胸前。
最后一次心跳开始了。示波器上的电子光束开始向上移动。左心室在舒张,准备再一次吸入血液,而在它舒张的时候,三尖瓣将打开。
“开始。”心脏指示器旁的技师喊道。
那两个电极降到了胸脯上,心脏仪表板上一个表盘上的指针立即摆到红区,蜂鸣器马上响起来,有人啪哒一声把声音关死了。示波器上的记录消失了。
向指挥塔发出了不可更改的、简单的报告:“心跳停止。”
卡特严峻地按下了他手中的跑表,它的秒钟开始以令人难受的速度滴滴答答的走着。
☆ ☆ ☆
五双眼睛向前方注视着三尖瓣。欧因斯的手随时准备扳动加速器。心室在舒张,因此在肺动脉(在它里面什么地方)尽头的半月形瓣膜一定在叽叽嘎嘎地关闭。血液不能回到心室,瓣膜起着这种保证作用。瓣膜闭合的声音使空气产生了难以忍受的振动。
由于心室继续舒张,血液就得从另一方向,从右心房,流进来。面对着那个方向的三尖瓣开始扑动,掀开了。
前方那个有皱褶的巨大缝隙开始扩展,变成一条走廊,逐渐加宽,最后成了一个宽阔的缺口。
“快!”迈克尔斯叫道。“快!快!”
他的话被心跳和引擎的增大了的响声淹没了。《海神号》向前挺进,冲过缺口,进入右心室。几秒钟之后,心室即将收缩,在随之而来的惊涛骇浪中,船将象个火柴盒似的被压扁,他们将全部死亡——而在三刻钟以后,宾恩斯也将死去。
格兰特憋着气,心脏扩张期的轰隆声静下来了,而现在——无声无息。
一阵死样的静寂。
杜瓦尔大声说道:“让我看看!”
他走上梯子,把头伸进气泡室,这是船内能清楚地、无障碍地看到船后情景的唯一地点。
“心跳停止了。”他大声说。“来看啊。”
科拉来到他身边,接着格兰特也来了。
三尖瓣软绵绵地半张着向下低垂。在它靠内的一面有着粗大的、与心室内壁相连的连结纤维;是这些纤维在心室舒张时,把瓣膜向后拽。而在心室收缩迫使瓣膜靠拢时,紧紧将它们拉住不放,防止它们倒翻向心房里去而形成反向缺口。
“这种建筑真是太神奇了。”杜瓦尔说。“要是能从这个角度,观察那个辩膜关闭,同时被一些能活动自如的支柱抵住的景象,那就妙不可言了。把那些支柱设计得使它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能把轻柔和力量结合起来,这是人类倾其全部科学知识所模拟不了的。”
“大夫,如果你现在能看到那个景象,那你就完蛋了。”迈克尔斯说。“欧因斯,全速,靠左边,朝着半月瓣。我们需要三十秒钟来通过这个死亡的陷阱。”
如果这真是死亡的陷阱——它无疑是——那它也是阴森然而却是美丽的。这里的墙都被巨大的纤维支撑着,那些纤维又分出很多根来,紧紧固着在远处的墙上。他们看到的好象是远处的一座巨大森林,林中那些长着木瘤的没有叶子的树木缠绕、交织成一种复杂的图形,加强着,紧紧拉扯着人体里那块最有生命力的肌肉。
那块肌肉,即心脏,是一个双重唧筒;它在人出生很久以前就得开始跳动,直到临终前最后一刻——不管什么情况,都以不间断的节奏,不辞辛劳地、有力地跳动。在动物界中,这是最伟大的心脏。没有别的哺乳动物,即使是生命最长的,在死亡前心跳能超过十亿次以上;但是人类在心跳过十亿次以后,才刚到中年,正是精力旺盛时期。人类中,男男女女活得长的,心跳有远远超过三十亿次的。
欧因斯的声音插了进来。“只有十九秒钟了,迈克尔斯大夫,我还没有见着那瓣膜的踪影。”
“继续前进,活见鬼。就是让你朝那儿开的。它最好还是打开。”
格兰特紧张地说:“喏,在那儿。那不是吗?那个黑点?”
迈克尔斯从他那张图上抬起头,很不经心地朝那东西看了一眼。“对,是它。而且部分张开了,对我们来说是够了。原来已经舒张的心脏,现在正处在即将开始的时候。现在大家都紧紧绑上安全带。我们就要冲过那个缺口了,但是紧接着心也要跳了,而当心跳开始的时候……”
“如果心一跳,”欧因斯轻轻地说。
“当心跳的时候,”迈克尔斯重复道,“血液就会汹涌而来。我们得尽量赶到它前头去。”
欧因斯毅然决然地驾驶着船,向着位于新月形(“半月形”即由此而来)中央裂缝——表明瓣膜关闭——上的微细缺口冲去。
☆ ☆ ☆
手术室中,人们在紧张、静寂中忙碌着。俯身于宾恩斯躯体上面的外科手术小队成员们,也同他一样静止不动。宾恩斯冰凉的身体和跳动停止了的心脏,给室内所有的人带来了死亡的预感。只有那些永无休止地颤动着的传感器还显示出生命的迹象。
在指挥塔里,里德说:“到目前为止,他们显然是安全的。他们通过了三尖瓣,现在正沿着一条弧形航道驶向半月瓣。这是一段经过考虑的、使用动力的航行。”
“是的。”卡特说着,一边紧张、焦虑地瞅着他的跑表。“还剩下二十四秒钟。”
“他们现在差不多到达那地方了。”
“还剩下十五秒。”卡特不加掩饰地说。
负责电击装置的心脏技师们偷偷地各就各位。
“径直驶向半月瓣。”
“还剩六秒,五秒,四秒……”
“他们正在通过。”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象预示死亡似的,报警的蜂鸣器响了。
“恢复心跳。”从一个扬声器里传来了命令,于是一个红按钮被揿下了。起搏器开始工作,一阵有节奏的电位浪涌,以光线起伏搏动的形式,在一个荧光屏上显示了出来。
记录心跳的示波器上没有动静。起搏器脉冲加强了,人们紧张地注视着。
“一定得让它起搏。”卡特说道,他浑身肌肉象表示同情似地紧张起来,同时自己也很快向前走去。
☆ ☆ ☆
《海神号》进入了裂缝。这条裂缝看来象一对硕大无朋、悬垂着、只开了一条弧形小缝、在微笑着的嘴唇。船身上下都在擦刮着粗糙的壁膜。当引擎的吼声一时提高音调,企图从那粘糊糊的拥抱中解脱出来,而终归无效时,船暂时停滞了一会儿——然后冲过去了。
“我们走出右心室了。”迈克尔斯说。他一边说一边揩着额角,然后瞧着自己抽回来的带汗的手。“进入了肺动脉。——继续全速前进!欧因斯。心跳三秒钟以后就该开始了。”
欧因斯回头看了看。这一点只有他能做到,因为别人都毫无办法地被捆在椅子上,只能朝前看。
半月瓣在向后退,仍然关闭着,它那些纤维把它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