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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活动结束后,我对我选择的团会肃然起敬。以前我认识的史学家给我的印象是浮夸、傲慢、目空一切,或冷漠,我不喜欢他们。然而整体不等于部分的简单相加。无所事事、对他人漠不关心、缺乏热情的巴兹尔和埃力格罗只是个别现象而已,而史学家团会这个庞大的集体,却呕心沥血,要把我们昨天的辉煌从蒙昧中夺回来。这是一项崇高伟大的工作,是惟一与人类早期活动相当的活动。我们已经失去了现在和未来,必须竭尽全力挖掘历史,只要我们足够警惕,任何人都休想把它从我们手里夺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更加了解这项工作各个阶段的细节,从在野外搜集灰尘,到在实验室里进行处理分析,最后在本大楼的最顶端由高级史学家进行组合与阐释。我只匆匆见过这些伟大的史学家圣人们一次:干瘪的老头儿,老得都可以作我的祖父了,白发苍苍的脑袋向前倾,薄薄的嘴唇念念有词,正在进行评述,阐释历史,或争论,或纠正他人的说法。有人悄悄地告诉我,这些人当中有的已经在耶路撒冷做过两三次的再生手术,今后再也无法继续做了,所以现在是他们伟大生命中最后的岁月了。
接下来,我们被带到记忆库,这里储存着史学家们发现的资料,对历史好奇的人可以在这里找到满意的答案。
作为瞭望人的时候,我没什么好奇心,也没什么兴趣来参观这样的记忆库,当然,我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因为史学家的记忆库可不仅仅是三五个大脑就解决问题的,而是一个分别由上百个大脑共同组成的庞大的记忆库系列。我们被带进去的那个房间——后来我才知道,在大楼底下类似的房间有几十个,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呈长方形,径深很长,但是不高,装大脑的盒子九个为一排,一字儿排开去,消失在灰蒙蒙的远处。有时候眼睛是靠不住的,我就说不上有十排还是五十排盒子。白色的圆拱屋顶也让人感到房间无比大。
“这都是以前史学家们的大脑吗?”
带队的说:“有些是的。但不一定只用史学家的大脑来储存信息,很多普通人的大脑也是可以的。就算是一个侍从的大脑的储存力,也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我们充分利用了每个大脑的储存能力,根本无需多余的电路电线。”
透过光滑而厚厚的隔离层,我使劲儿往里瞅,问道:“这屋子里都记录着什么呀?”
“第二纪元时期非洲居民的名字,以及目前为止已经掌握的每个人的相关信息。另外,由于有富余的大脑空间,我们又临时补充进了一些旧大陆地理方面的信息,以及有关陆地桥形成的信息。”
“这些信息能够永久保存吗?”
“是的,这很简单。这里的一切都是经过电磁处理的。我们的材料都是由电荷组成的,通过电极从一个大脑转到另一个大脑。”
“要是突然断电怎么办呢?”我问。“你说这里没有多余的电路,没有因意外而导致信息丢失的可能吗?”
“没有,”带队的平静地说。“我们有确保电源连续供应的装置。
而且由于用的是人体器官来储存信息,保险系数更高:所有的大脑都可以在断电的情况下保存数据。虽然要恢复起来比较麻烦,但也并非不可能。”
“外星人人侵时,”我说,“你们有什么麻烦吗?”
“入侵者保护了我们,他们认为我们的工作对他们非常有用。”
不久,史学家们开大会,允许我们这些学徒在楼厅上参观;楼厅下面的史学家会成员们一个个身披披肩,神情庄重,埃力格罗和奥梅恩也在其中。螺旋形的主席台上坐着史学家会的肯尼谢尔法官,一个严厉的长官。坐在他旁边的一眼就看得出是征服者中的显要人物。肯尼谢尔的话很简短,他那浑厚洪亮的声音掩饰不了他发言词的空洞。跟所有地方的行政人员一样,他陈词滥调不绝于口。
他向团会卓越的工作表示祝贺,也间接地表扬了自己一通,接着,他介绍了那个人侵者。
那外星人伸出双臂,差点摸到了礼堂的墙壁。
“我是七号统帅,”他平静地说。“巴黎的检察官,专管史学家团会。我今天到这儿来的目的是重申临时政府的政策。史学家的工作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只要是为了了解地球的历史,你们可以到这个星球上的任何地方去,也可以到其他星球上去。所有的文件都对你们开放,但有关我们征服地球的文件除外。肯尼谢尔法官已经告诉我,这次征服不在你们现在的研究范围之内,那就更好说了。我们临时政府很清楚,你们的工作很有价值。地球有辉煌的历史,我们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工作。”
“想把地球变成更吸引人的旅游胜地,”旁边的罗马王子忿忿地说。
七号统帅继续道:“肯尼谢尔法官请我来告诉大家,地球被征服后,有必要进行相应的行政变动。在过去,你们之间的争论是由团会的最高法庭来裁定,肯尼谢尔法官拥有最终决定权。为了更有效地进行管理,现在史学家团会必须归我们管辖。为此,肯尼谢尔法官将把超出他的权限的案件移交给我们。”
下面的史学家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坐不住了,相互交换着眼色。
“肯尼谢尔法官在放弃自己的权力!”我旁边一个学徒突然说道。
“他还能有什么选择,笨蛋?”另一个厉声地说。
礼堂里一阵骚动,会议中断了。史学家们拥到走廊上,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有的相互争论,有的相互告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史学家看到这情景,吓了一跳,不顾一切地蹲下身子,发出叫大家安静的信号。这阵骚动也影响到我们,逼得我们也朝后退。我努力护着王子,以免他被踩到地上,然而我们被冲散了,有几分钟我没见到他,等他再出现时,正站在奥梅恩身旁。奥梅恩脸上浮着红晕,眼睛炯炯放光,正飞快地说着什么,王子耐心地倾听着,手抓着她的肘部,似乎是寻求她的支撑。
4
第一阶段的准备工作结束后,我就开始做一些琐碎的工作,主要是那些以前由机器做的工作,比如看管与记忆库存放大脑的盒子相连的输送营养液的管道。每天我都要花几个小时,穿过狭长的检查通道,寻找阻塞的地方。一旦有地方堵塞,整根管道都要标出来,专门的极光柱将照亮这根管道,以便检查。我就做着这种卑微的工作,不时真的发现有个地方堵塞了。除此以外,其他工作也都是学徒才干的微不足道的活儿。
但是,我仍然有机会自己做一些研究地球历史的工作。
有时候人们总是失去了才知道什么叫宝贵。我作了一辈子的瞭望人,为早一点发出注定要来的外星人入侵地球的警报而努力工作,从不考虑是谁会来侵略我们,为什么,我一直隐隐感觉到地球的过去远比我生活的第三纪元要辉煌得多,但是我没有去问当时究竟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又衰退到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在入侵者的飞船布满天空时,我才突然产生了强烈的了解地球历史的念头。如今,我,史学家会的托米斯,最老的学徒,正在一大堆历史文件里搜寻着。
任何一个公民都有权通过公共思维头盔,向史学家请教任何问题。没什么可隐瞒的,但是史学家不会主动给予帮助的。你必须知道如何提问,也就是说,你得知道该问什么,然后得出自己的结论。这一点对于那些想知道埃及单一的气候,糖尿病的症状,某个团会宪章的限制等的人就很有用,而对那些想了解一些比较大的问题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管用。有的人可能问上一千个问题,才只是一个开头。那花费太高了,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做的。
作为史学家会的学徒,我可以使用所有的数据。更重要的是,我还可以使用索引,索引员团会是史学家团会的一个分支,他们像驴一样辛勤工作,将常常是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记录下来并予分类;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就供伟大的史学家会使用,但是,索引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开放,而没有索引,一个人是很难开展研究工作的。
我不想啰嗦我学习的艰辛里历程。那些在蜘蛛网般的走廊里摸索,遭到冷遇,茫然不知所措,大脑隐隐作痛的日子。由于我是个愚蠢的初学者,经常成为恶作剧的对象。许多学徒,甚至一两个史学家,乱指点我,目的只是为了取乐。但是我终于知道该到哪里去,如何准备问题,在程序的指引下越走越深入,直到终于发现事实的真象。我并不聪明,但是靠着我锲而不舍的精神,却从史学家们的档案中梳理出了地球文明衰退的历程: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人生活在严酷而原始的环境里,我们称之为第一纪元时代。这不包括文明开始之前的时期,当时语言尚未形成,人们身上还毛乎乎的,住在洞穴里,使用石制的工具。我们所说的第一纪元始于人类学会记录信息,并善于控制环境的时候。这起源于埃及和苏米尔文明。按我们现在的方式来计算,这应当是在40000年以前……但是这个数字不一定准确,因为在第二纪元末期,一年的时间跨度发生了变化,所以现在我们无法确定以前地球绕太阳一周需要多长时间。也许比现在要长一点吧。
第一纪元是罗马帝国的时代,也是耶路撒冷首次繁荣的时代。
在亚洲和非洲地区的文明发展到很高程度的时候,欧洲还仍然处于蒙昧阶段;在西边海洋里有两块大陆,居住着尚未开化的居民。
在这一阶段,地球和外星球没什么接触,这种孤独状态颇难理解,但事实就是这样。人们除了用火,没有别的照明方法,他们有了病也治不好,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作再生手术。这是一个艰难的时代,因其简单而暗淡、严酷。死神早早地就降临在人们身上,他们还没来得及生下几个子女,就撒手离去了。他们生活在恐惧之中,但并不是惧怕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东西。
在这一时期,人的灵魂很脆弱,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闻名的城市,像罗马、巴黎、亚廷、耶路撒冷,创造了了不起的业绩。站在这些祖先面前,(当然味道很不好闻,)每个人都会产生敬畏之情,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机器,却仍然能够同自然界和谐相处,并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它。
第一纪元有联绵不断的战争和苦难。毁灭与创造几乎同时进行。大多数伟大的城市都毁于战火之中。社会动荡总是威胁着社会秩序的稳定。人们是如何熬过这成千上万年的漫漫岁月的?第一纪元快结束时,人们逐渐摆脱原始的蒙昧状态,终于掌握了能源的生产方法,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交通运输,远程通讯成为现实,很多发明在短期内迅速改变了地球的模样。发动战争的手段也与技术进步同时发展,但总算没带来灭顶之灾,尽管有几次差点就成现实了。也正是在这一阶段的末期,旧大陆和大洋洲成了殖民地,人们首次与太阳系的其他行星有了接触。
第一纪元向第二纪元转换的标志大概是地球人首先与来自遥远太空的智慧生物相遇。现在史学家们相信,这发生在第一纪元的人类掌握了电能和核能技术五十代人以后。我们完全可以说,人类迅速从原始蛮荒时代向太空时代过渡,或者说,他们一下子有了很大的飞跃。
这也滋生了人类的骄傲情绪。如果说,第一纪元因克服重重困难而显伟大,那么第二纪元则根本没有什么障碍,人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在此期间,人类向外星发展,外星人也来到地球。地球成了各种太空商品的大市场。人们对各种奇迹见惯不惊。一个人可以活成百甚至上千年,换眼睛、心脏、肝脏、和肾就跟换鞋子一样便捷,空气纯净新鲜,没有人挨饿,战争也被遗忘了。各种机器为人们工作。但是仅仅只有机器还不够,人类开始培养机器般的人,或者说,把人当机器:人本来是靠基因遗传自然繁殖,却进行人工繁殖,并被注入药水,使其无法保持记忆。这种人,与当今的阉人类似,可以高效率地完成一天的工作,但却无法积累起经验和记忆,没有愿望,没有使人成为人的那些能力。数百万这种半人半机器的东西承担了繁重的工作,把人解放出来,去完成更富意义的工作。
随着这种半人半机器的出现,出现了超级动物,它们的大脑经过生化处理,可以承担从前这类动物不可能干的事情:狗、猫、老鼠、牛都成了劳动力,有些灵长类动物还被赋予了人的某些功能。就这样,人类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环境,在地球上建立了伊甸乐园。
人类的精神达到了巅峰状态。诗人,学者,科学家都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大地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大城市,人口数量也集聚增长,但是,地球上却没有出现空间紧张,资源短缺的局面。人类的想象力达到极致,他们进行各种基因手术试验,基因变异试验和基因畸变试验,产生了各种新的人类形式,当然,那时还没有出现当今我们周围的那些变异人。
空间站姿态优雅,运行在太空,可以满足人们的任何需求。两个新月亮就是在这期间造出来的,不过史学家们还没有确定这是为了美观还是有什么实际的功用。我们现在每天晚上看到的悬挂在高空的人造月亮可能就是这期间安装上去的,不过部分史学家认为,处在温带上空的月亮是在地球物理学大发展期间安装的,这场大发展宣告了第二纪元的结束。
不管怎么说,这是人类最美好的时代。
“看一看地球,哪怕马上死去也甘心。”这是外星人的口号。没有人在作星际旅行的时候,会拒绝到这个神奇的星球上来。我们欢迎所有的来客,接受他们的赞誉和钱财,让他们玩得尽兴,自豪地展示着我们的伟大与光荣。
王子的遭遇证明,高贵的终将沦为卑微,而且飞得越高,摔得就越惨。经过了成千上万年无与伦比的辉煌之后,第二纪元的幸运儿弄巧成拙,犯了两个大错误,一个是出于愚蠢的高傲自大,一个是出于过分的自信。地球为此付出了代价。
第一个错误造成的影响比较隐蔽,它源于这期间地球人改变对银河系中其他外星人的态度,从最开始的敬畏,到不以为然,直至蔑视鄙薄。在第二纪元初期,纯朴天真的地球人突然进入银河系,发现居住在这里的外星人种不但历史悠久,文明高度发达,而且相互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本足以让地球人大受挫折,然而,相反的是,这激起了地球人的侵略欲望,企图胜过他们并凌驾于他们之上。所以,地球人开始把绝大多数的外星球视为竞争对手,并随着技术的进步,渐渐产生了优越感,最终导致对落后星球的鄙视。
于是有人建议在地球上设立存储落后人种样本的“研究基地”,也就是集中营。这里完整地保存着这些落后人种的自然习惯,对每个学者都开放,以便他们观察这些人种的生命过程。然而搜集和维护这些样本的代价是很昂贵的,不久,为筹集经费,集中营向公众全面开放,供大众消遣。本来是为科研而建立的集中营,事实上变成了供其他智慧生物参观的动物园。
最开始的时候,搜集的的确是真正的外星人,他们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和地球人相差十万八千里,不会有把他们当一“人”看的危险。这些长着许多手脚的东西被关在高压甲烷罐里,反对抓捕外星智慧的人们不会对他们产生恻隐之心的。如果这些异类还有与其环境相称的奇特文明,人们就认为更应该复制出这种环境,以便研究这种奇异的文明。所以,早期的集中营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外星人类。样本搜集者也只限于携带那些尚未具备星际旅行能力的外星人。绑架与我们相似的外星人是不明智的,因为星际游客中有他们的亲戚,而我们地球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得依靠这些外星游客。
集中营的成功使人们期望有更多的外星人成为展览目标。筛选的标准不断降低,除了先前遥远而奇异的外星人,那些无法发表外交抗议的银河生命都成了采样对象。我们的祖先胆子越来越大,采祥的限制越来越宽松,地球上聚集了一千多种外星人的样本,其中甚至包括比地球的文明都要古老复杂得多的星球上的样本。
史学家的档案表明,地球人的集中营激起了宇宙很多地方的不满,都谴责我们是在抢劫、绑架,是海盗行径,不断举行会议批评我们侵犯人权。地球人到外星去旅行,常常被大群愤怒的外星生命围困,要求我们立即释放集中营里的囚犯。然而这些抗议者只占一小部分,大多数银河系的居民都对我们的集中营保持着令人难堪的沉默。他们为这种暴行感到遗憾,但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