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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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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春霆道:“是的!是的!原来有一口西瓜那么大,只是粗矿不成形,兄弟找个匠人凿开后,磨成这三座玉洗,大概只剩下四成了,子逸兄,你是行家,就请你估计一下,残物若是到了长安,大概可值个多少?”
  方子逸道:“玉石的价钱很难说,一半是玉质,另一半则是匠艺之运用,如果不击碎,经由巧匠琢磨,还要看它原来的形势能否得天然之神韵而定,如有可资利用之形势,经由精心之构思,巧手之运用,则百万可致,……”
  “啊!能值得这么多?”
  “这是最高的估计,因为原来是什么样子,兄弟没有见过,照现下估价,大约在三四万之间。”
  这是他看出罗春霆不懂得行情,已经打了个对折兼七扣,少计了一半以上。不过方子逸倒不是凭空杀价,他是根据最切实的行情而估价的。因为这种玉器,必须还得找到买家才能卖得出高价,真要送到玉器行中,也不过是这个价钱。但是罗春霆已经讶然惊呼,而且连连顿足,气呼呼地道:“我那个亲戚真不是东西,欺负我不识货,几年来不知给他们讹了多少去,这东西曾经由他代售一座,居煞只作价一十千钱。真是太黑心,太黑心了!”
  方子逸笑笑道:“罗兄的舍亲是……”
  “他在长安开设玉器作,店面在新会里,叫万宝坊!”
  “原来是那一家呀,东家与吾兄同宗。”
  “是我的同胞兄弟,这畜生真不是玩意,他到西凉地方来采购玉器,得了我多少方便,托他抛售些东西,居然还要昧下我的钱,真是人心难测,人心雏测!”
  方手逸心中暗笑,如果告诉他真实的价格,恐怕他还会跳起来呢,因此笑笑道:“兄弟与令亲遇见过几次,知道他为人很精明,而且他那儿时有精品……”
  “混帐东西,他的精品都是从我这儿骗去的,子逸兄,你我既属知交,兄弟也不必瞒你,兄弟在帅府,而来往采购玉器的都是大宗生意,有兄弟打个招呼就方便得多,而当地土人觅得好一点的玉苗,总是要送给兄弟一点,因此兄弟手头倒是存有不少这些东西,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地由舍亲带走变卖的已有一半,幸好兄弟没有一起给他……”
  方子逸道:“玉器买卖不比他物,本身的花费也要不少,比如说要雇匠琢磨,成品放置肆中待沽,这都要先下本钱的,令亲的取价似乎尚为公平。”
  “公平个屁,我都是磨好了才托人交给他,卖掉了才把钱和人转交姑苏寒舍,他自己何尝有半个花费,到现在还有一半的东西留在他店里没卖掉呢,正因如此,兄弟才没把手头的东西全交过去。”
  方子逸道:“要是如此,令亲就太过于贪了一点,不过吾兄也别太责怪他了,令亲最多杀下了一半的价格,吾兄把一方珍贵的玉璞,弄得七零八碎,减却了十之八九的身价,岂不是更为可惜!”
  罗春霆连连失悔,然而他却没把这一点归咎在他的亲戚身上,使得方子逸肚里有数,他对那位亲戚,还保留了许多事未肯倾告,就以这双鲤玉洗来说,如果对方知道一共有四座,而且是山一块整玉分割开来的,必然不会单独售出那一座,千方百计,也要把另三座求到,重作雕琢后,整理成套,就可成为当世珍品,对方是专作玉器生意的行家,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一本万利的机会的,因此人家就长吃吃他这个外行,也就不为过了。
  因是方手逸心中一动,故意用言语试探道:“既然吾兄尚有一半货品留存店中未售,不妨列个清单给兄弟,等兄弟回到长安后去取了来重行估价售出,相信必可为吾兄争得多一两倍的代价,拜受厚赐,谨此为报……”
  “子逸兄,你在长安有门路么?”
  “因为兄弟对此道小有心得,很多大户要购买玉器恃,都会找兄弟去鉴定一下,兄弟的门路或许会比令亲还广一点。”
  罗春霆闻言喜动于色道:“只要手逸兄有门路,在舍亲那儿的东西不去管他了,势利小人,不必计较,兄弟手中还有一些东西,手逸兄如果有空,就去鉴定一下,看能值个多少,然后就交给子逸兄带到长安去转售,你我也不客气,每件成品脱手,吾兄取三成利润,一成作为使费花销,这样子逸兄认为如何?”
  方子逸心中一喜,在一般的惯例上,王器买卖,货主与捐客之间,四六拆成是他自己所取的利润较低,但是这笔生意不同,因为估价在先,自己可以斟酌一下,先把合理应取的利润打在里面,那四成就是多赚的。
  沉吟片刻才道:“这当然可以,不过鉴定玉器的价格很难,而且颇费时间,等那天兄弟得闲……”
  “不!不能等,乘这两天督帅不在署中,子逸兄就到下处去看看,若是有可取的,就烦吾兄带了出来,那似乎方便些,这些东西虽然是兄弟平时攒下的,但究竟不便让太多人看见,何况帅府中人多口杂……”
  “督帅这两天不在署中?”
  罗春霆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那天晚上督帅回到辕署,兄弟就过去跟他谈了一阵,对李公子这次前来所赐的使命,督帅感到很为难,实在很为难……”
  方子逸心中很焦急,李益此行的关系很重大,那不但影响到他的未来,也影响到自己的官运,霉了一辈子,好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能否爬起来,全看这一朝了,否则回到长安,恐伯还是要花相国寺的侧院中埋没掉一生。
  因此他急急地道:“正因为有很好碍难之处,李公子才要借重大力,促好此举。”
  罗春霆压低了声音道:“督帅召见兄弟,原是想磋商一下,如何推脱的,兄弟因为受了吾兄之托,自然尽力劝阻,到后来没办法,兄弟只好把方兄交付的办法使了出来。”
  “怎么样?督帅对此有何反应?”
  罗春霆有点得意地道:“想不到这一着还真灵,兄弟自然不便明说,只点了两句,督帅的脸色就变了,而且对兄弟的态度也客气多了。”
  方子逸呼了口气,李益用的这一手的确很好,找的对象也很适当,罗春霆既是帅署的机要文案师爷,又是前任留下的人,自然是最理想的监视密探。
  “督帅答应了吗?”
  罗春霆捻着山羊胡子,笑道:“督帅在兄弟的暗示中听出河西所部中有卢公的心腹,想不答应也不成?不过他说出他的碍难,最主要的是那些营校裨将,居留凉州日久,在这儿多少有点离不开的事,要把他们调出去,他们心中一定不愿意,督帅为了使事情慎重起见,只有悄悄地出去跑一趟,找到那些重要的将校,私下先疏通一下,免得军符到达时,有人抗命不尊,就难看了。”
  “他们居然敢违抗军令节符?”
  罗春霆叹了口气,“方兄,你一定是清楚的,督帅接任卢公所遗的职位不过才半年多一点,跟那些将领之间关系尚未建立得十分妥切,这是可能的。所以督帅要亲自到各处去转一下。”
  方子逸的任务总算达成了,他找罗春霆的目的就是要了解一下史怀义的态度与反应,知道他已经同意,而且为了促成此举,还特地出去跟他的部属们洽商,就证明事已可成,这件事成了,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
  因此他的心情也轻松了,笑笑道:“罗夫子,恭喜恭喜!经此一来,夫子在河西帅署的地位又将更上一层,一言而九鼎,督帅对夫子当更为倚重了。”
  罗春霆很高兴地道:“那里,那里,兄弟即使小有所成,也都是出之于方兄的指点玉成,凭良心说,兄弟昨天还真有点提心吊胆,那知才说了几句话,督帅的态度立刻就大有改变,真没想到这一着还真灵,所以今天兄弟布陈腹心,与方兄共享所利,也是为了对方兄表示一点谢意。”
  方子逸却没有被高兴冲昏了头,他知道自己不但是个空架子,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绝点子,更没有那种明确而果决的判断力,整个计划都是李益想出来的,第一步算对了,第二步该怎么做,还是得靠李益。
  因此他倒是没有昏了头,把这一切都当作了自己的功劳了,笑笑道:“夫子太谦虚了,兄弟只是居间传传话而已,真正主持大局的是李公子,夫子要谢也该谢他才是。”
  罗春霆不禁怔了一怔道:“那你我合作的事……”
  方子逸道:“这当然也不能瞒他,而且他的阔朋友多,将来还要靠他广为推荐,兄弟才能把罗兄所托之物,迅速脱手出去,否则这东西虽好,找买主却很不容易。”
  “那兄弟所说的分润方式,又得重新订议了。”
  方子逸的目的就是在此,想想道:“李公子不会在乎这些,但是你们要仰仗他的地方太多了,总不能一直去麻烦他,我看这样吧,你我各提一成,作伪酬谢他推荐的人情,如此罗兄虽然又要分出一成来,但是经过兄弟的重新估价,以及李公子的渊源推介出去,罗兄所得,较之委诸令亲会多出两倍,而时间也会快得多,像令亲在几年内才给罗兄抛出几件,还搁置了一大半在那儿,如由李公子旁敲侧击,口角春风吹嘘一下,在三五个月内,推个二三十件出去是绝无问题的,所以详细推算起来,对吾兄只有好处,罗兄意下如何?”
  罗春霆道;“真要能如此的话,兄弟就再少摊些也行。方兄,此地采玉较为便利,如果方兄能够找到大笔的主顾,兄弟可以向采玉的土着们先行承购下来……”
  方子逸笑道:“罗兄,那是玉石铺的生意,你我不必去挡人这种财路,玉石这玩意见很妙,贵在稀而不在广,我们要做的是精品,而且最多也只能推个二三十件,就可以停止了,否则精品越来越多,反而不值钱了。”
  这门学问外行人自然不懂,但是道理并不深,方子逸略作说明,罗春霆也就懂了,于是把方子逸邀到了帅府他自己的私室中,罗春霆关起了房门,才打开了两口木箱,取出他多年来慢慢积存下的那些玉器,居然有五六十件之多,方子逸一一审视后,才选出了二十来件。
  罗春霆感到很奇怪,因为方子逸所选的里面固然有些是珍品,有些却只是中上的品质。
  罗春霆虽然是外行,但是多少也仅一点,至少他能看出好恶与精糙来,玉尚坚,尚纹理细,尚质密,尚有光,尚洁,根据这些一般的标准。他收藏下的东西自然都不会是很差的,何况那些采玉的土着以及贩玉的商人们为了要求他行事上多予方便而主动献赠的东西,必然也是大堆中的精品,在这上面,他深信是没人敢欺骗他的。
  可是他被方子逸选出的那一些玉器弄糊涂了。
  最好的、最佳的方子逸都挑出来了,这说明方子逸的眼光很准,但是挑剩下来的三十件中,至少有五六件的品质都比一半已选中的好,这又使他瞪目不知所以了。
  沉吟了片刻才支艾吾吾地道;“方……方兄。剩下的这些……”
  方子逸道:“剩下的也都是佳品,吾兄归里时,可以捞回故园,藏诸阁上,无事把玩一下,恩诸手孙。”
  “唉!若是带得了,我早就带走了,玉质虽坚,但是也不能碰碰撞撞,必须一件件密封而藏、层层包裹,一两件小的还行,太多了实在累赘,而且还容易启人视觎,说不定连老命也赔上。”
  “这倒也是,象以齿焚其身,吾兄如果为了安全保身起见,不如把它们敲碎了。”
  “敲碎了。这是为什么?”
  方子逸笑道:“和氏之璧价值连城,以其稀而无双,如果它像城墙砖一般俯拾即是,恐怕丢在路上都没人捡,兄弟在所选约二十几件中,有些以品质而言,比遗下的还差得多,但兄弟宁取次者而使佳者摒为遗珠,吾兄想必感到不解?”
  见方子逸说了出来,罗春霆忙道:“是的!是的!兄弟的确不明白,正想请教。”
  方手逸道:“道理很简单,正是兄弟所说物稀为珍之故,有几件玉纹色泽俱属上乘,但是同一类者已有较佳者选中了,只有把它们淘汰了,倒是那较次的几件,虽然是差一点,其色泽花纹,回然别异,稍加雕琢后,可另成一格,要想使一件东西卖得出好价钱,必须使它造成举世无匹的情势,兄弟在长安。曾经遇到过一件绝事,有人从西方带夹两对祖母禄猫眼石,大如鸽卵,拳世无匹,售者讨价百万一对,而竞购者颇众,结果被一个巨贾以一百四十万的代价全部购去了。这个巨贾在购下两对玄石之后,曾经设宴长安识货的行家共赏,大家都赞不绝口,有人以更高的代价向他求取分润,他先笑而不答,等到席散后,他拿起一柄铁锤,将其中的一对打得粉碎,然后才宣布说剩下的那一对,可以一千万之价出售。”
  “什么?一百四十万的东西,居然讨价千万,这还会有人要吗?”
  “有!不但有人要,而且还有好几个人要,结果被一个巨贾以一千五百万的高价购去,因为这一对玄石已经成为当世无匹之宝了。”
  罗春霆恍然道:“高明!高明!原来此中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可是兄弟的这些东西,却没有这么高的身价了。”
  “那是当然,不过兄弟可以设法把它们琢磨成难以比照的珍品,以提高其身价,因此不能再有第二件出现。”
  罗春霆改容道:“子逸兄,高明!高明!”
  方子逸笑道:“所以兄弟希望吾兄能够硬硬心,最好是把这些剩下的毁了,不然的话,也得在吾兄身秘密藏,几十年内不让它们流入人间。”
  “其实再过一两年,等前一批东西都卖了……”
  方子逸神色一冷,淡淡地道:“罗兄还是另请高明吧,兄弟代你把这批玉器脱手,固然可以弄进几文好处,但也不是白赚你的,多少还要拿点真本事、真功夫来,玉器的鉴定不是一件简单的学问,那要下多年的工夫,才能磨出来的经验,可是最重要的就是说一不二,当兄弟说世上唯此一件时,就没人相信还会有第二件,也为了这原故,兄弟才能比令亲卖上个几倍的价钱,兄弟赚了这份佣金,并不够吃喝享用一辈子,因此兄弟并不想把路走绝了。”
  罗春霆惶恐地道:“方兄,这是兄弟失言,可是这些玉器当真是举世无匹的珍品吗?”
  方子逸笑了一笑道:“罗兄未免太贪心了,如果是举世无匹的珍品,一件也就够了,那里还要二、三十件呢?”
  “是啊!兄弟自己也知道,它们只是堪称上品而已,却不是举世无匹,否则也不会落到兄弟手上来了,所以兄弟才觉得方兄的规定过于奇特。”
  “它们不是举世无匹,只是当世无二而已,举世无二的东西很多,一棵树上结果千百粒,摘下来仔细一比较,会发现没有一粒是完全相同的,但是这树上的果子却不见得就能每一粒都成为珍品,这些玉器的价值较昂,都还够不上珍品二字,只是兄弟可以使它们成为举世无二,提高它们的价值,而且提高的也只是寻常的三五倍,如此而已。但如果又有第二件冒出来,就连一倍的价钱都不值了,这才是小弟要求吾兄割爱的原故。”
  “这些都是别人送给我的,难保没有同样的。”
  “这个兄弟可以保证,也许有更好的,但绝不会有同样的,兄弟选剩下来的这几件,原是是一块玉苗上分割下来的,所以才会有同样的色泽纹理,如若不分割,就看原体象形雕磨,自然又可以提高其身价。但已经割开了,就只能留存其一,才能保存它的价值,只要有了第二方,别人心中就会怀疑还有第三块,那样就不值钱了。玉石与顽石同性同质,本身并无价值,贵贱全在人的心中!”
  罗春霆拱手道:“受教!受教!那就如方兄所言吧!”
  方子逸却摇摇头道:“罗兄!不是兄弟不识抬举,或是不信任你,吾兄心性不定,对兄弟的话也未必会信,兄弟却犯不着为了几个钱而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这几件有同类的还是留下由罗兄另谋出处吧。”
  他把其中五六件取了出来,堆在一边,然后指着另一堆道:“这一些兄弟可以尽力,而且兄弟所估的还是最低的,三五俩月内,必有以报之,只高不低。”
  罗春霆见他拣出的都是一些价值偏高的,总数约有数十万钱之多,如果敲别人去脱手,不但要低个四五倍,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售出,心中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急道:“方兄可是信不过兄弟的诚意?”
  方子逸道:“如果兄弟信不过罗兄,早就拂袖而去,不必再留下另外的几件了,只是这几件,兄弟实在难以为力,就算罗兄值得信赖,罗兄的家人却就难说了……”
  “这个兄弟绝对可以保证……”
  方子逸一笑道:“没有人可以保证,在冶玉这一行里,人只能相信自己,存舍之间,必须当机立断,不能有半丝犹豫,兄弟先前还以为罗兄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才说是请罗兄谨慎而藏个几十年,只是一句客气话,其实是要罗兄毁了它们,那知道罗兄根本不懂这一套,兄弟也不能勉强了。”
  罗春霆的脸上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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