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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天气(短篇小说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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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杜维治在我心目中,不是泛泛之辈。 

  他开始研究我这种不喜欢洋人的心态。 

  我向他解释,“亚历士,不是外国人令我憎嫌,是因为洋人在他们自己的国度很好很规矩,东西方有别,生活习惯自然大有不同,但我看不顺眼可以不看,是这里的洋人那种气焰令我受不了。” 

  “谁令你受气了?是那个姓爱伦的人?” 

  “他当然是其中之一,不在话下,你知道吗,有一次他说我在信头上写错日子,那天是十一月廿三,他偏偏要说是廿四,找女秘书来证实,他仍然不信,他根本不信中国人可能不是白痴,结果我把南华早报给他瞧,他才信了,但错管错,他决不道歉。” 

  “是有这种人的,”亚历士说“他在本国不过是做一名书记或是校役,来到这里就抖起来了。” 

  我说:“还有更妙的呢,职位高低完全一样,一起出去做事,在人前把我当他的女秘书,叫他自己去做。” 

  “那是因为你漂亮。”他打岔,又笑。 

  “日积月累,渐渐受的气多了,非常愤慨,又不能发作,怕人说小家子气,真是的。” 

  “你有没有受过同胞的气?” 

  “有。” 

  “感受好得多?”他微笑问。 

  “他们要养家活儿,卑鄙一点也是应该的,小男人到处都有,同种同族,当然没有洋人可恶。” 

  亚历士说:“你特别歧视我们。” 

  “不是你。” 

  “是吗,万载玄冰融化了?” 

  我无奈的笑。他说得对。 

  自此以后,我就不再把他收起来,渐渐有人知道我有个这样的朋友。 

  很危险,社会并不如我们一厢情愿般想的那么开放,公开之后,要进那种望族的门就难了,就算一般中国男孩子,听说这女人从前与外国人来往过,也会裹足不前。 

  我其实犯不著这样。 

  但不知恁地,我又觉得不公开他的话,是对他不起。或许已经太迟,一切大错都是这样铸成的,女人一念之慈,后患无穷,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合同将满,要回国去。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不喜欢这个城市,硬要他留下来是没有可能的事,我断然不肯开口恳求。跟他到波士顿?别开玩笑,我又不是一无所有的人,说走就走,这里有我的社交圈子、职业、房子、节储、亲人……巴巴的跟洋人到外国去,孤苦零丁,单单指望他对我好,太渺茫了吧,叫他负那么大的责任,也不公平。 

  外国的生活,自然可以习惯,但在毫无必要的时候,我不打算冒风险。 

  这样没有前途的感情水池,我不还是涉足下去,浸湿了身子,不知为什么。 

  故此在阳光下看著亚历山大杜维治那闪烁生光的金发,我很感动,为自己的浪漫感动,在现今的社会来说,一切浪漫都是奢侈。 

  人人都是这么精打细算,又有几个像我这样的傻瓜?同这个洋人泡,但是又不想嫁给这个洋人。 

  终于亚历士说:“我想像你这样性格的女子,不会贸贸然嫁一个外国人!” 

  我说:“亚历土,我也为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嫁洋人的女人分两类!一种是极之富裕,金钱可以弥补一切的黄金女。另一种是一无所有,赌它一记的女光棍。你看我,既非前者,又非后老,多么难堪。” 

  亚历土问:“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分析得那么清楚?” 

  “不这样是不行的,生活本身便牵涉到管理斗学,精打细算才能保证在轨道内好好活下去,与钱财无关,女人对财政都颇精明,但却滥用感情,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跟著拆白党。” 

  “我是拆白党?”他瞪看我。 

  “你家里也不能接受东方人。”我忽然说。 

  他沉吟,并不打算给我憧憬,要骗我不比骗乡下女,还是说老实话的好。 

  过很久他说:“可以克服困难。” 

  我苦笑。在我这种年龄,干么还要自寻烦恼,尝试爬上珠穋朗玛峰,去征服一个美国家庭,过崭新的生活。 

  我已经连新睡衣都不肯穿了,最要紧是舒服。换句话说,我爱自己,远比爱杜维治为多。 

  但亚历土是不可多得的好伴,真是的,这令我捉住他的手晃来晃去,不舍得他。 

  要是他走了,不知生活会如何。空处之余,自然还有寂寞,都要费额外功夫来一一克服,真是烦恼。 

  他轻问:“或者你会来北美看我?”。 

  我指指他的胸口,“你来看我才真,年来我很怕乘长途飞机。” 

  “矜持矜持矜持。” 

  “你想我怎么样?一声叫我就扑著过来?我又不是小狗。” 

  “我寄飞机票给你。” 

  “我寄给你好了,我也有两万块替你买泛美头等机票。”我微笑。 

  他知道话又说造次了。“怎么搅的?你情绪又开始坏,咱们来往大半年,你总不肯开心见诚的与我说话。” 

  “我没有为你颠倒不等于我没有喜欢你,我这个人的性格很难疯疯颠颠的欲仙欲死为一件事,我不是草包,无从燃烧,所以你失望了。” 

  “什么事都一大篇道理!”他咕哝。 

  “去找苏丝黄,趁现在还可以找得到,再迟就没有了,她可以满足你简单的需要。” 

  他很生气,拉起我的手打我的掌心。 

  天呀,我们居然吵架了。 

  是什么样的原动力使我们产生吵架的力量?难道我们真的爱上对方? 

  金发的杜维治一直很温和,这次动手,他自己面孔先涨红了。 

  我们俩面对面坐著,他不肯走,我不忍逐客,僵持著,眼看太阳落山了。 

  所有感情都是这样的,开头都单纯新鲜甜蜜,搁置久了牵涉便广泛起来,渐渐变质,千丝万缕,难以处理。 

  我们的僵持在谁也不肯先作牺牲。 

  至客厅完全黑暗,他问我:“要不要吃些什么?” 

  我按熄香烟,“不,不饿。” 

  “一个人把感情控制得太完善是没有快乐的。” 

  “彼此彼此,”我说:“你岂有真的考虑到我的快乐?” 

  亚历土说:“你的快乐又不止叫我留下来这么简单,你要我留下来,但暂时又不肯同我结婚。” 

  我很震惊,他把我心事看得这么清楚,我呆住。 

  “你手头上有一个十年的美国旅游证件,叫你到波士顿我家来住一个星期,是否太过份?我可以送你回来,你不需要应允什么。” 

  “如果我没有意思同你结婚,再下去也徒然增加痛苦而已。”我仍然拒绝。 

  “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许你会喜欢波士顿。” 

  “一星期当然可以,但一年?三年?五年?” 

  “你在伦敦过了六年。” 

  “因为我不过在那里读书,随时可以走。” 

  “波土顿不会锁住你。” 

  “你永远不会明白,亚历士,自伦敦回来,我的身份是毕业生,但如从波士顿回来,我是失婚妇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你不可能说服我,我随你到过波士顿,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他呆视我许久许久,“天阿,你处理一切都像处理账目,你太可怕了。” 

  他终于离去,我们不欢而散。 

  或许我可以婉转一点说:好,我明年来看你。 

  或是,你能否考虑留下来? 

  甚至是,让我想想,你父母是否会得喜欢我?你们是天主教?我是否要入教? 

  虚伪永远令别人生活愉快。四周围的人开心,我自己当然也高兴,这个道理我懂得,但此刻已对杜维治动了真感情,那里还管得了风度礼貌。 

  错过这一道船也许就没有法子过河了。 

  但在彼岸住一生是否我所欲? 

  这么多问题弄得我头痛,失魂落魄一段日子,期限已至。 

  亚历土已向我道别。 

  我请他到最好的饭店去吃饭,同时奉送礼物给他。 

  “蚀一些也不在乎,至要紧把我一脚踢走。”他微笑。 

  我不出声,神情很黯澹,嗅得出来,今天化妆,粉老是不上面孔,眼圈黑黑,皮肤粗糙得很,像老了十年,脸有些肿。 

  他不会看不出来,还这样打趣我。 

  “是,”我自嘲,“坐在洋人身边,活脱脱是个国际女郎。” 

  “我可不像与国际女郎坐一起的洋人。”他说:“你放心好了。”仍不放过我。 

  他为什尘不约我在苏黎世见面?反正我们年年去那里。 

  我强忍看眼泪。是的,夏日罗曼斯绝少可以拖延至冬日,像秋日的鸣奏昆虫,一到冬日,日渐凋零,明年纵然再传来乐声,也已面目全非。 

  我看著窗外,再也做不到强颜欢笑。 

  “我也有纪念品送你,我祖父的表。”他说。 

  我抬起头,“你祖父只有一只表?” 

  “是。”他已递到我面前,“一代传一代,我要你收著。” 

  “那么留著它,”我说:“把你的项练给我。” 

  “不,我要你留著这表,因为它名贵,你会时刻想起我,同时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不在我的家或是你的家,也在我们最喜欢的城市。” 

  我终于说:“我不排除那个可能性。”不知他感受如何,我先松弛下来。为何要同自己门,我再也没有力气。 

  “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他握紧我的手。 

  我勉强一笑,低下了头,我已经软化。 

  那要看我想念他到什庆程度,如果真的痛不欲生,那庆为了自杀,我还是要去的,如果可以忍耐,那么这一段就得搁置,我要想得很清楚很清楚。 

  “你仔细考虑,”他说:“事关你终身,我猜你有权这么做。” 

  我说:“我不送你飞机。” 

  “希望这次分别是暂时的。”他眼睛润湿。 

  或许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又或许我们需要的,是冷静一段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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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恼人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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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妹

                  阿清走了以后,房间永远是这个样子的,我习惯了。 

  衣橱的门开着一半,毛衣掉在地下,裙子反转来拖在床角,皮鞋丝袜到处都是。 

  化妆台上的凌乱是惊人的,唇膏筒永远不套好,粉盒打开着,一整盒的化妆纸都倒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替她收拾这些。好像已经做惯了。 

  也许她是我的妹妹,也许我一直没有勇气去诉说她。 

  我只比她大十三个月。母亲去世后,我是她的大姊。 

  母亲在生,就是宠她一个人。因为她长得像父亲。 

  到后来那几年,母亲思念父亲,是惊人的。 

  阿清的运气就一直那么好,我还能做什么呢。 

  母亲去世后,剩下一幢房子,一小笔现款。 

  她把财产托给我,因为她一直认为我比较可靠。 

  但是她嘱咐我不得亏待阿清,因为她深爱阿清。 

  所以这几年,阿清益发离了谱了,我心里埋怨得很多。 

  我顺手把这些东西一件件的拾起来,整理好。 

  我们两个人合用一张梳妆台,一个睡房,地方太小了。 

  整理屋子的责任一直落在我的肩膀上,从小到大如此。 

  不知道是谁说过,如果不想做一件事情,千万不要做第一次。 

  我就是做了一次,所以以后活该就得做到底。 

  我叹了一口气,照照镜子,廿多岁了,这样的年纪,脸上虽然还没有皱纹出来,但绝不能算年轻了。 

  奇怪的是,阿清虽然只小我一岁,她却有那种青春的感觉。 

  她看上去永远只有十八九岁,尤其是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太吸引人了。 

  这样子批评她,似乎有点不对,她到底是我的妹妹。 

  我把衣柜门重新关好,所有的东西都弄得井井有条。 

  阿清哪里去了呢? 

  恐怕与男朋友出去了吧?她自然有无数的男朋友。 

  阿清应付男人,太有一手了,与生俱来,高明万分。 

  每一次我香到她把男孩子唬得一愕愕的,就又好气又好笑,感慨万分。 

  然而这些男人、无论如何被阿清作弄,还是心甘情愿的往我们家跑,真叫人奇怪。 

  阿清有一次嘿嘿的冷笑,“活该,谁叫他们死心塌地?” 

  我便说:“阿清,对你死心,你就也该怜惜他们一点。” 

  “怜惜?姊,你又不懂了,不懂就别充内行。” 

  “怎么?” 

  “这些人都是天生的贱骨头,你一怜惜他们,他们也就趁势上来了,岂可叫他们尝着甜头?” 

  我摇摇头,“你晚上倒睡得着?没良心的家伙!” 

  “我?”阿清拍拍胸口,“睡得着吃得下,好开心!” 

  我笑了出来。 

  “嗳,妈养我的时候,就长少了一颗良心。”她笑说。 

  “那你多幸运。”我舒出一口气,“这年头,没良心的好。” 

  “自然。”她哈哈的笑起来,无忧无虑得叫人羡慕。 

  是的,阿清也说得对,那些男人的确是活该。 

  多少年了,他们总是递信送礼买花电话,从来不停。 

  天下难道只有阿清一个好女孩子吗?不见得。 

  阿清跟前永远有一大堆人,恐怕是她那招本事了。 

  今天她又上去了,在星期天阿清是绝不会在家的。 

  然而她那么多男朋友中,也只有一个姓刘的比较像话罢了。 

  那个姓刘的男孩子,样子长得好,主要是没有那副轻狂样,一份很好的职业,看来是比较有诚意的。 

  只是阿清对他也不太重视,我只觉得这一个人可惜。 

  其他的,也不过是些小阿飞花花公子罢了。 

  我跟阿清说过,“那个姓刘的孩子,很不错。” 

  “什么地方不错?我倒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好处。” 

  “他人很老实。”我说。 

  “老实,老实值多少钱一斤,最讨厌是老实男人,谁也没杀人放火,老实得像一块木头,多恐怖。” 

  我笑笑,阿清一向有她自己独特的理论,她很有一套。 

  我没想到她对付得了那么多的男人,太不简单了。 

  忽然之间电话铃响了起来,我走过去接听,明明知道又是找阿清的。 

  “哦,”我说:“她不在。而且我不清楚她几点钟回来。” 

  我挂上了电话。 

  不过阿清尽管与我背道而驰,我与她的感情还算好。 

  我实在是很容忍她的,她看到我的面色不对,也会退步。 

  只是我跟阿清是这样的格格不入,两姊妹没有交通。 

  虽然住在一起,竟与房东房客的关系差不多了。 

  而且我常常为她生气,像今天,她又把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叫我做随身丫环,真正吃不消。 

  我疲倦的坐下来,那种疲倦,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这样的疲倦,是无法解决的。我忧虑的躺在沙发上。 

  难道我每天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屋子收拾好.等阿清回来,听她报导一下风流韵事吗? 

  我应该做一些比较神气点的事情,太没志气了。 

  不过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不能与阿清比。 

  我是这样的迁就环境,以致忍气吞声,闷闷的生活着。 

  我想到阿清是我唯一的妹妹,除了她,再没别的亲戚。 

  要是离开她,母亲不知道会怎么想。她生前叫我照顾阿清。 

  她现在不需要我照顾,但是我可以用一双眼睛看住她。 

  这么多年来,我居然没有一个男朋友,我碰不上。 

  一份简单的教书工作,学生教师都是女的,没有男性。 

  教了好几年,我也没动兴叫朋友介绍一下异性。 

  奇怪的是,也没有异性要来接近我,我就坐在冢里。 

  当我默默坐着的时候,有一箩筐一箩筐的男人在追求阿清。阿清是我们两个当中吃香的一个。 

  有时候阿清的那班男人上门来,心里对我不晓得如何看法,说不定有人当我是女佣呢。 

  不过这事情不能在乎了,要在乎的话应该早就计较。 

  我在沙发上躺着,眼皮渐渐的沉下去,我渴睡了。 

  在这样的下午,我特别鼓励自己睡觉,午睡一下,时间也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又不必想那么多。 

  我缓缓的站起来,刚想到睡房去,门铃响了起来。 

  该死。 

  是谁呢?我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端端正正姓刘的那个男孩子,手里还拿着一盒糖。 

  “我是刘天威。”他礼貌的说。 

  “我知道,”我说:“不过阿清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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