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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上人道:
“老衲一点也不胡说,不然,圆通、老罗二人,都是活口人证,你们何以杀人灭口?”
白玉霜冷笑一声道:
“是什么人杀人灭口,大师应该心里明白。”
天还上人忽然脸容一正,冷然喝道:
“白施主这一番胡言乱语,已然引起本寺僧侣甚多误会,不把你们拿下,谅来是不肯招供的了。”
说到这里,面向五百僧侣沉喝道:
“掌门方丈死因未明,老僧以本寺监寺身份,命令你们把这些人拿下了。”
他喝声甫出,一尘立即应声而出,大声说道:
“师弟们听着,监寺大师有命,要咱们把这几位施主拿下,大家都是伏虎寺的人,自然希望把老方丈的死因,弄个水落石出,更要找出真正杀害老方丈的凶手来,那只有先把他们拿下再说了。”
他这话一出,五百僧侣中,立时有百余人互相呼应,站了起来。
卓玉祥取起玉多罗叶,大喝道:
“在下奉贵寺老方丈遗命而来,谁敢妄动?”
天还上人大声道:
“他就是谋杀方丈的凶手,不然,玉符怎么会在他手中?大家把他拿下,若有反抗,一律格杀不论。”
五百僧侣中有五分之四的人,面有犹豫之色,依然站着不动,但这百余个人,却已经翻起僧袍,掣出有雪亮的戒刀,大有一拥而上之势!
一清和尚看得大惊,忙道:
“一尘师弟,咱们鲁莽不得。”
一尘冷笑道:
“你身为大师兄,理该为本寺争取存亡荣辱,为老方丈遇害,找出真正的凶手来,但你却分明已被贼党卖通,为虎作怅,我不把称拿下,你还敢阻拦我么?”
一清骇然道:
“师弟,你……”
白玉霜冷冷一笑道:
“一清师父,不用和他多说了,那假扮天还的圆通,本来只是哑穴受制,就是被他以重手法震坏‘哑门穴’的了,他如果不和贼人一党,岂会害怕圆通说出什么话来,加以灭口?”
一清似是不敢深信,望望一尘,惊疑的道:
“这……”
一尘脸露狞笑,忽然左臂一振,大声道:
“大家还不快上,把他们拿下了?”他这一喝,果然有十几个僧人拥了上来,但因殿上空余的地方已是不多(大殿前面已经站满了僧侣,只有前面丈许宽的一条右首站着白玉霜、卓玉祥等人,左首站着天还上人,再过去就是毒龙唐思恭等人);故而百余个僧人之中,只有前面七八个人冲了上来。
盖世豪浓眉一剔,“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阔剑,沉喝道:
“你们谁敢过来?”
右腕一摆,阔剑挥出,宛如一道匹练,把攻来的几人,一齐拒挡在前面。
其余的人眼看盖老大出手,也各自掣出了兵刃。
白玉霜嘴皮微动,敢情是以“传音入密”和卓玉祥说话。
卓玉祥一手托着玉多罗叶,大声说道:
“诸位师父听着,在下奉贵寺老方丈遗命,以掌门玉符,为贵寺清除内奸来的,诸位如果把自己看作是峨嵋弟子的话,就应该遵守掌门玉符,立即退出大殿,不得违抗。”
他这句话,果然有了灵验,约有五分之四的僧侣,合十当胸,纷纷退了出去。
白玉霜立即“传音入密”朝一清和尚说道:
“大师父,这些退出的人,群龙无首,容易被人胁从,你快出去招呼他们务必保持冷静,不可听信天还上人之言。”
一清和尚到了此时,也不知谁是谁非,心想:“自己要他们保持中立,静以观变,总是不会错的了。”
心中想着,立即跟着众僧身后,退出大殿,招呼大家站在一起,不可妄动。
大殿上退出了四百来个僧侣,地方顿时腾空出来。
那由一尘领导的僧侣,约有一百二十来个,此时地方宽敞了,他们本已掣出戒刀,此时纷纷往上攻来。
卓玉祥心中暗道:
“看来这些僧侣,都是天还上人的死党了。”
这边薄一刀、盖世豪等人,也各自一摆手中兵刃,迎了上去,双方顿时发生了一场混战。
天还上人不知何时,已由寺中僧人送上一支镔铁禅杖,他一手柱杖,缓步走上几步,沉声道:
“大家退下来。”
话声不响,却有他的威重之气,百余僧侣,果然依言往后跃退。
一尘朝身后众僧打个手式,这一百二十来个僧人似是久经训练,立时倏然分开,由一半人守住殿门,断绝众人出路,另一半人则像扇面般展开,把众人截住在佛堂前面。
卓玉祥怒声道: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天还上人微微一笑道:
“老衲本无和各位动手之意。”
慕容贞道:
“那你想做什么!”
天还上人道:
“如是肯听老衲相劝,留下掌门玉符,立即退出伏虎寺去,敝寺俱是出家之人,与人无争,自是不会与诸位为敌的了。”
卓玉祥道:
“办不到,在下受老方丈重托,岂能把掌门玉符,交给一个杀害掌门师兄出卖峨嵋派的叛徒。”
天还上人怒声喝道:
“尔等死在眼前,还敢如此放肆?”
薄一刀道:
“天还大师,在下不是佛门中人,却愿以佛门中两句警语,奉劝大师,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大师何苦为了一时之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天还上人冷然道:
“看来尔等果然是执迷不悟了。”
吕琼瑶冷笑道:
“你才执迷不悟。”
天还上人话声一落,忽然回头道:
“唐老施主,看来只有你出手,才能把他们制住了。”
毒龙唐思恭欠身道:“兄弟遵命。”
他这句话,听得白玉霜、卓玉祥等人齐齐一怔,四川唐门老当家毒龙唐思恭,居然会对天还上人唯命是从,这岂非怪事?
唐思恭缓步走出,朝白玉霜、卓玉祥两人拱拱手,歉然道:
“白大侠、卓少侠,对小女有救命之恩,老朽衷心感激不尽……”
白玉霜道:
“唐老庄主不用客气。”
唐思恭道:
“诸位可否听老朽一言?”
白玉霜道:
“唐老庄主是否劝卓兄弟不再过问伏虎寺之事?”
唐思恭道:
“老朽正是此意,峨嵋派之事,自有峨嵋派的人自行处理,江湖上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行走江湖,不干预人家门派内的家务,天还上人说过不想和诸位为敌,诸位何苦非和峨嵋为敌不可,依老朽相劝,大家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好?”
慕容贞道:
“我们要是不答应呢,老庄主是不是要帮天还老和尚和我们为敌了?”
“唉!”唐思恭苦笑了笑道:
“老朽说过,白大侠、卓少侠对老朽有恩,但天还大师对诸位不谅解,老朽也是无能为力之事,只好请诸位多多原谅了。”他这话已极明显,他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
卓玉祥道:
“听唐老庄主之言,似乎另有隐衷了?”
天还上人手柱禅杖,冷然道:
“唐老庄主,何必和他们多言?”
“是、是。”唐思恭连应了两声“是”,浓眉微蹙,抬目道:
“白大侠、卓少侠不肯听老朽相劝,老朽对二位总算已经尽了心力了。”
说到这里,回头道:
“七叔,你准备了。”
唐老七手执一根旱烟管,一直跟在唐思恭身后,闻言忙道:“庄主……”
唐思恭道:
“不用多言,你只管听老夫之命行事。”
唐老七应了声“是”,左手迅快的戴上了鹿皮手套。
吕琼瑶低声道:
“毒龙好像要唐老七准备使毒呢!”
白玉霜微晒道:
“这老儿想是受了天还贼秃的胁迫,他真敢对咱们使毒,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的。”
唐思恭望望白玉霜、卓玉祥二人,目中忽然闪过一丝厉芒,缓缓说道:
“老朽再向二位进一言,诸位最好放下峨嵋掌门玉符,立即退出伏虎寺去,免伤双方和气,如果不听老朽劝告,老朽说不得只好下手了。”
慕容贞哼道:
“你以为我们真的怕你不成?”
“哈哈!”
唐思恭仰天大笑一声道:
“小姑娘,唐门毒药,三百年来,江湖上还无人能解!”
话声未落,突听有一人朗声道:
“好个唐门毒药,你在伏虎寺外布下了‘消形蚀骨散’,以为就无人能进来么?”
“消形蚀骨散”正是唐门最歹毒的一种毒药,据说只要撒在地上,不论人畜,只要踩到一点,就难免化成一滩脓血。后来五大门派因此种毒药,太过残忍,才由五位掌门人联名相劝,经唐门上代当家当场把那张毒药秘方焚毁。这已是百余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唐门还有“消形蚀骨散”的方子,毒龙唐思恭居然在伏虎寺外布下了“消形蚀骨散”!
白玉霜听得脸色微微一变,他(唐思恭)在伏虎寺门口布毒,明明是为了自己一行人而设,此人果然心狠手毒,不愧“毒龙”之号。
毒龙唐思恭也听得脸色为之一变,自己在寺前布下了毒,居然被人一口道破,居然还有人敢走进来,竟敢进来,剧毒自然已被破去了。
大家听到这声朗笑,不觉一齐注目望去,但见大天井前面,正有一行人朝大殿上行来。
当前一个身穿青纱长衫,手摇檀香摺扇的中年文士,正是三元会首领人称天子门生的何文秀,他身后紧跟着笑面罗刹闻桂香,左右双煞田纵、田横。
接着是白骨门逐徒齐元宏、张月娇,最后是身佩银穗长剑的剑门山百剑堡三堡主简三峰,他身后还随着八名白穗剑士。
这一阵容,自然相当强大。不用说,方才那广声朗笑,和说话之人,自然是何文秀了。
一尘和尚只当何文秀一行,是白玉霜、卓玉祥等人的帮手,正待列阵阻拦(守住大殿正门的至少也有六七十名之多)。天还上人早已看出和何文秀同来的,还有白骨门和百剑堡的人,他们未必会是白玉霜约来的帮手,而且衡量实力,自己也惹不起这三起人物,这就一摆手道:
“一尘,让他们进来。”
一尘和尚得到指示,也立即向把守殿的僧侣打了一个手势,六七十名手戒刀的僧侣,果然由两边分开,让出了中间的路来。
何文秀手摇摺扇,步履从容,当先拾级而上,跨进大殿大门,目光一亮,含笑道:
“伏虎寺今天是什么盛会,居然高宾群集,兄弟幸会之至。”
毒龙唐思恭嘿然道:
“老朽当真荣幸得很,又遇上何会主了。”
何文秀轻“哦”了一声,拱拱手道:
“兄弟抱歉得很,伏虎寺前的‘消形蚀骨敬’,大概是贵门布下的了,兄弟还当是‘伏虎寺’有意把兄弟等人据诸门外,故而命人把它收了,不想唐老庄主在此,兄弟只好深致歉意了。”
唐思恭嘿然干笑道:
“何会主手下,能收得下敝门‘消形蚀骨散’,足见人才济济,不同凡俗,但敝门也有收不得的奇毒,何会主……”
天还大师因不明对方来意,怕毒龙唐思恭和何文秀闹僵了,一时不可收拾,因此急忙拦着道:
“唐老施主幸勿介意,大家也许只是误会了。”
一面朝何文秀合十一礼道:
“何会主,简三堡主和诸位施主莅临寒山,老衲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见谅。”
何文秀含笑道:
“大师好说。”三拨人,由他答话,不用说,他是这一行人的为首之人了。
天还大师依然双手合十,试探着道:
“何会主莅临寒山,必有见教,老衲洗耳恭聆。”
何文秀淡淡一笑道:
“在下此来,和大师无关。”
天还上人道:
“但何会主几位,总不是到寒刹进香来的吧?”
他作贼心虚,是以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白玉霜冷然道:
“何会主是冲着我来的。”
天还上人听得暗暗心喜,但脸上丝毫不露,口中“噢”一声,目光缓缓朝何文秀投去。
何文秀顿首道:
“白姑娘说得不错,兄弟等人,正是找白姑娘来的。”
他口气微顿,接着朝白玉霜拱拱手道:
“白姑娘、卓兄诸位,不是托庇伏虎寺来的吧?”
白玉霜微哂道:
“我们何用托庇伏虎寺?”
卓玉祥接口道:
“咱们到伏虎寺来,另有事故,何会主管得着么?”
何文秀道:
“你们之间的事,何某管不着,但我们之间的梁子,白娘和卓兄,是否也该有个交代?”
白玉霜目光一瞥,冷然道:
“简三堡主也是冲着我和卓兄弟来的了?”
简三峰嘿然道:
“不错,尔等横行川中,目中无人,自然得把命留下来了!”
白玉霜冷笑道:
“这是你们白剑堡的意思,还是你简三堡主的意思?”
简三峰道:
“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
白玉霜冷笑道:
“只怕都不是吧?”
简三峰道:
“你此话怎说?”
白玉霜道:
“简三堡主,明人面前,不用说假,你是奉龙宫之命行事吧?”
简三峰脸色微变,还未开口。
何文秀朗笑一声道:
“白姑娘说对了,姑娘身中散功之毒,功力尽失,诸位今日要想生离此地,已是难如登天,依在下相劝,还是束手就缚的好。”
白玉霜冷然道:
“你以为咱们已尽应战之力么?”
何文秀微笑道:
“不是兄弟夸口,白姑娘伤毒未愈,功力消散,放眼诸位纵能放手一搏,也极非咱们的对手。”
薄一刀洪声道:
“你可要试试?”
何文秀微哂道:
“薄兄除了出鞘一刀,便无足观。”
薄一刀大怒道:“你敢小觑薄某?”
何文秀道:
“大殿上不好动手,毁损了伏虎寺的古迹,岂不罪过,诸位如果不肯束手成擒,那就请到殿外去,各凭武功,放手一搏,亦未尝不可。”
薄一刀洪笑道:
“出去就出去,谁还怕了你不成?”
卓玉祥心中暗道:
“自己受天破大师重托,如果没有何文秀率人赶来,凭自己一行人,也许可以把天还上人制住,但以眼前的情势看来,已经十分复杂,白姊姊重伤未愈,又错服了散功毒药,此时只是仗着她功力深厚,暂时逼住奇毒,衡量今日之局,凭自己几人,只怕很难闯得出重围,伏虎寺这档事,已无法兼顾了。”
心中想着,随手就把玉多罗叶收入怀中。
白玉霜显然已有同样的想法,朝大家点点头道:
“好,咱们到天井中去。”说罢,和慕容贞、吕琼瑶三人,当先举步朝殿外行去。
卓玉祥、薄一刀跟着三人身后,正待举步。
毒龙唐思恭忽然沉声喝道:
“站住。”
卓玉祥脚下一停,回头道:
“唐老庄主有什么事?”
唐思恭道:
“天还大师要卓少侠留下掌门玉符,卓少侠把峨嵋玉符留下了再出去不迟。”
卓玉祥心头暗怒恼,忖道:
“此人当真忘恩负义,白姊姊救了他女儿,他此刻居然翻脸无情,帮着天还上人,要自己交出峨嵋掌门玉符。”一时不觉怒气上冲,冷哼一声,问道:
“在下要是不交出来呢?”
天还上人不待唐思恭开口,说道:
“唐老施主算了,让他们先去了断这场过节再说。”
老和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他自然希望坐山观虎斗,鹤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唐思恭极明显和天还上人是一伙的,而且身份还不如天还上人,故而经天还上人一说,他就没有再开口了。
但卓玉祥心中却不禁暗暗奇怪,三元会首领何文秀,明明是龙宫的爪牙,天还上人也是龙宫贼党,但双方似乎并不知道对方身份。
就以紫面阎罗盖世豪等六人来说,也是奉龙君之命来的,好像和何文秀、天还上人等两拨人,都各不相属。他心中想着,少年人难免气盛,面露不屑之色,朝唐思恭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走出大殿。紫此阎罗盖世豪等人,也相继走出。
接着天还上人手柱禅杖,和毒龙唐思恭、唐老七、邛崃老道等人,也一齐走出大殿。
这一来,偌大一座天井上,顿时分成了四拨人。伏虎寺四百僧侣,由一清和尚为首,保持中立,站在殿前右角。
天还上人和毒龙唐思恭,及一善率领的一百二十个手持戒刀僧人,站在殿前石阶之上。
卓玉祥、白玉霜等人,走出大殿,站在天井中央。何文秀等一拨人,站在天并南首,无形之中封住了伏虎寺进出的大门。
不,大门外面,原来也有人把守,那是百剑堡总管丁日盛,腰悬蓝穗长剑,率领了一批红穗剑士,守住了伏虎寺外面。
白玉霜对眼前的情势,自然看清楚了,她一手扶在慕容贞肩头,神色依然十分镇定,脸上看不出有半点焦虑之色。
薄一刀虽是老江湖了,眼看自己一行人被人家堵在中间,这一清势如果白玉霜没有负伤,没有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