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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势动,双掌一扬,神凝紫府,虎视四异。
紫衣罗汉、红袍弥陀双双将手中兵刃收将起来。各举双拳,各走方位,立将柳剑雄围住。
胖尊者怒锋未息,冷着面孔收起兵刃,轻哼一声道:“我佛慈悲,今天佛爷不超度你,怎对得起泉下的师叔?”
柳剑雄豪气如山的朗笑一声道:“好说!好说!几位要是胜得柳某,项上的人头,悉听尊便。此刻,是非曲直,强辨无益,几位动手吧!”
声一落,昂然的一扫四异。
胖尊者一声厉笑,漫应道:“好哇!今天就这么办,成佛证道,还是入修罗地狱,那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柳剑雄脸上露了个淡笑,一跨步,双拳一抱,朗声答道:“天堂地狱,都是人走的,柳某不信真的会受炼狱惨刑!”
四异齐声诡笑,互打眼色,各各后跃两步。
足满面才才探地,突然八拳猛扬,登进刮起八股阴柔掌风,齐向柳剑雄兜头罩下。
别看这八缕掌风柔不带劲,像春日拂面的和风,却看得灵修道童颜一凛,霜后连扬了两下,稽首浩叹道:“莽莽苍生,浩劫方兴未艾,这种数百年尘寰不见绝毒阴功,缘何又再现武林?想来武林之中,真个要多事了。”
就在他想的刹那间,八股柔风猛的一个旋卷,风势陡然劲厉无比,带起一阵尖锐的摄人心魄的脆啸,围着柳剑雄绕了三圈。
威热无俦,生像要将柳剑雄卷飞一般。
风势一动,霎时之间,飞砂走威,叶动技摇,震的四周松叶萧萧。
数十武当高手,大半将眼一闭,一个个衣袂“噼啦”震啸。
妙清、妙玄双双一挽长剑,登时二十四道耀目生虹的锦虹闪处,正反双重十二天罡剑阵又复布就,将恶斗中的五人再度困入剑阵之内。
非是妙清不顾武当山的声誉,他乃是武当未来的掌门人,一发觉斗场之中有了极度的变化,心中大为震动,神目朝师侄望去,发觉柳剑雄被几重尘缠绕着,连身形都无法看清。
妙清这下可急得满头大汗,究竟师便是伤了呢?还是没有伤?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陡然起了一个怪念头,一想到东海四异这种怪掌力,不早作预防,必定死伤甚多。
再说,武当山数百年受武林万流景仰,如果任由四异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也未免太使人小看武当了,是以不得不未雨绸缎,早作预谋。
殊不知就在他们剑阵布就之时,睁目向斗场一望,齐将心一宽,吁了口长气。
四异八日发愣,望着场心。
场心之中,柳剑雄英朗如中天的日光,普照大地,正渊亭岳峙的挺立场心。
胖尊者惊诧的哼了一声,语声冷飕飕的道:“果真你的大罗金刚禅功已练到家了,姓柳的,佛爷们今天有点不信邪,你敢再接佛爷们三招。”
柳剑雄豪气冲霄的笑道:“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看柳某可怕你们来着?”
胖尊者气得如只癞蛤蟆,哈哈一声比哭还难听的刺耳惨笑过处,环眼向三个师弟一瞥,四人不约而同的脚下连蹦三下,移了几宫,倏的齐声大号,“呼”的一阵狂风暴起,推出八股掌风。
这八股掌风,走的纯是阳刚之路,风势一起,轰隆之声大作,地动山摇,震耳慑心,卷起一股风柱,向柳剑雄骤卷而去。
此刻的风掌势,可比适才不知强了多少成。
柳剑雄气沉神凝,力贯下盘,大罗金刚禅功布满全身,如座钢铁塑像,一任其强如暴风的掌力摧卷,身形一丝未动。
东海四异心中大惊大恐,骇怖异常。
接着风声又起,平地风动,狂飙飞激,向柳剑雄凝立如山的身形再度卷到。
这一下,柳剑雄被卷得微微摇了几下,俊面之上,汗珠如豆。
想是这一招,东海四异使出了全力,使柳剑雄化解时感觉十分吃力。
就在他挥袖擦汗之际,胖尊才突然嘿嘿两声阴笑,袍袖一拂,作了个暗号,其余三人,六只怪眼立时满布血丝,双臂咯咯暴响。
灵修道长倏地失声大叫道:“雄儿小心!”
叫声一落,胖尊者已狂吼一声:“柳剑雄,你这狗头,还不快拿命来!”
跟着八掌合拍,东海四异倾平生功力,作孤注一掷,拍击而出。
这八掌罡风,刚中带柔,配合的极是神奇,八掌力道的交叉处,均指着柳剑雄的下盘。
由上向下击,力道倾注而下,万钧之势,击向一点,便是铁石也要为之击成粉,柳剑雄虽说大罗金刚禅功已达八成,但他终究是血肉之躯,怎能搪此如山劲道?这真是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就在八股掌力雷鸣电响,冲拍而下之际,柳剑雄凝立如山,双眉下垂,像老僧入定般的连动都不动一下,谁都知道,他此刻正默运禅功,准备接此当世四大高手的合力一击。
东海四异距他一丈,转瞬之音,眼见八股劈空掌力就要印实,不由急坏了妙清与妙玄。双双暗叹一声,他们都知道,这最后的一招,师侄如能搪过,真是千幸万幸,问题是在柳剑雄能否搪的过去。
灵修道长一代宗师,他知这八掌落实,徒孙定必被打得筋断骨折。
他纵是修为功深的有道长者,睹此景况,亦不由黯然神伤的凄然微喟一声。
胖尊者猛的纵声狂笑,大叫道:“小儿看你还敢狂!”
声落雷动,“轰隆”一声,地下现出三尺见方的一道深坑。砂石四溅,尘土飞扬,灵修道长跟着稽首念了声:“祖师有灵。”
妙清脸色舒展,妙玄吁了口长气,但见两人四目望天,双双仰视天空。
苦行僧铁青着脸,随着妙清的视线往头顶一望,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半天云里,柳剑雄正旋展飞龙九式轻功,一式“游龙升天”,身形笔直电射,上拔五丈,方叠腰下落。
胖尊者发觉柳剑雄失了踪迹,自己师兄弟的人掌落了空门,心中大气大诧,见苦行僧叹了口冷气,也就跟着抬头上望,正赶上柳剑雄头上脚下的振臂疾扑面下。他环眼一转,有了主意,二次挥袖,八掌又出。
这八股掌风骤然发难,任令是谁,也要为之措手不及,妙清急得大叫一声,妙玄不顾一切的催动内层剑阵,但见剑影如山,滚向东海四异。
柳剑雄适才被东海四异八掌遥击之际,本是闭目运功,突然之间,正值燃眉之时,耳际又响起了那声柔音,道:“快!潜龙升天!”
柳剑雄不暇细思,双足猛点,逃过八掌,不想此刻叠腰落下,方庆四异三把已满,谁知四异不顾信义,卷土重来。柳剑雄本已心怒,及见四异这般不守信诺,加以身在虚空,被四异八掌仰攻,亦是为了自救,匆急之间,双拳一划,神拳四式绝招中“天地交泰”应手而出。
这一式,是百步神拳的精华所在,拳一动,一堵无影劲幕立时下罩,迎着四异仰攻而来的掌劲猛压而下。
上有劲幕下压,背有十二天罡剑阵的十二支长剑,总算东海四异功力登峰,匆急之间,每人均出一只掌,反腕向身后袭来的剑阵拍去。
上攻的四掌,原式不动,掌力直冲而上。
“膨”一声大震,东海四异马步浮动,各后退了两步,敢情是被柳剑雄的劲力震退。
尚幸他们身后的十二支长剑,被他们反拍的一掌震退,于此可见,他们确属功力不凡。
天罡剑阵一退之后,见柳剑雄安然无恙,也就再未催动,仍是退了回去,静立如山,一个个横剑凝望着东海四异。
东海四异惊愕的睁目盯视着飘落场中心的柳剑雄,八只怪眼中,射出八缕钦羡妨恨兼而有之的神色,翻翻眼,想是真顺不下这口气,亦有点不服,苦行僧狡猾的作了个诡笑,一指柳剑雄道:“你既敢接佛爷们前后四招,就能接第五招,可惜佛爷们身后那几只破铜烂铁,早不动,迟不动,偏偏在那么个要命的时候动,以致使佛爷们未能与你好好的对一招,你肯不肯再与佛爷们对三招!”
柳剑雄豪气一壮,扫了四异一眼,道:“三招,再三百招,又看你们其奈柳某何?”
胖尊者哈哈嚎笑道:“好吧!那就再打三百招。”
恰当此时,柳剑雄耳际又传来那股细柔的声音:“不必三百招,百步神拳的四式妙着,足以打发这几个孽障了!”
柳剑雄听得将头点点,唇角动了动,像是施出他从师伯祖灵真道长处习来的:“导音飞韵”的传音功夫。
他唇动了一下,不闻回音,朗眉一皱,心中发愣,真不知暗中点示他这人是谁,有点觉得奇怪的是这人凭自己的目力,四下搜遍,不见一丝踪迹,显而易见的是这人能看清斗场之中的一举一动。
想了半天,猛的想起两们高人来,一位教自己四式百步神拳绝招的广惠禅师;另位是自己的师伯祖灵真道长。
深思细索之下,师兄是少林有道高僧,断然不会再现法驾,干预武当山之事,而师伯祖倒有可能。
如果这人真是师伯祖,那么证明他老人家还未羽化登仙,武当山必不会遭劫。
有他老人家在,柳剑雄立时勇气百倍,抖嗓清啸一声,朗目扫瞥四异,豪声道:“柳某绝不使四位高人失望,请动手吧!”
紫衣罗汉接腔道:“你小子有什么绝活,尽管施展出来,不要藏巧。”
红袍弥陀一掠脑后散披的长发道:“少林武当之中,那些断子绝孙的辣着,你一古脑儿的抖出来吧!”
紫衣罗汉那阵轻蔑,已是使他忍禁不住,红袍弥陀一再辱及师门,柳剑雄登时气得怒愤填膺,咬牙怒哼一声,沉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四位的高招,柳某已见识过了,好吧!四位一定要叫柳某献丑,没说的,不献丑是不行了,请吧!”
胖尊者哈哈纵声狂笑,道:“什么献不献丑,等什么?你小子动手吧!”
柳剑雄前四招只运功相抵,一来是默察四异这种阴柔气功的底,二来是存了消除四异功劲之心,才由得四异连攻他几招。可是从甫行出手的一招看来,四异功力虽高,但在柳剑雄一式神拳绝招遥击之下,已打的四异齐退两步。
东海四异要是识相,就不该再叫阵,但四人也有四人的想法,他们想到那相接的一招,是因掌力分了一半去化解剑阵,才被柳剑雄震退。
且说柳剑雄听胖尊者一喝,他本已大怒,也就不再言语,双拳往胸际一抱,昂然神飞的喝道:“四位远来是客,请吧!”
四异也就不再客气,互一递眼色,八掌横飞,犯打而出。
他们不但掌招递满,足下互移几宫,并还跟着掌劲齐上三步。
敢情好,两下里距离近了些,柳剑雄倏地足下移位,双拳盘扫,一式“困进革鼎”,拳风四荡,透出数股柔劲,将八掌罡风阻住。
东海四异受阻之后,齐声狂怒,二次抡掌,蜂拥击来,猛若飞瀑,掌风倾而下。
柳剑雄豪啸一声,拳化“雷震五岳”。刹那之间,掌影缤纷。每道拳风之中,透出股大力劲道,朝八道拳影冲击而去。
“雷震五岳”是记绝招,柳剑雄当年雄风慑人,这四式绝招功不可没。这一招,东海四异初会,那知奥秘,登时被几道拳风打得东躲西藏,还算四异功力不弱,见机得早,晃身齐退,才未受伤。
东海四异是什么人?此番挟二十年苦修而来,为的就是雪当年嵩山之恨,那会为了小受挫折,甘心撤退?他们一退之后,八掌交征,趁柳剑雄拳式将变未变之际,猛折而至。掌风之锐,简直是锐不可当。
急切里,柳剑雄双拳一挥,招化“倒转乾坤”,这式旋乾转坤,妙且无穷,双拳挥划处,四掌罡风又落了空。
柳剑雄见四异掌势一缓,豪兴大发,虎吼一声,拳化“天地交泰”,立时人影横飞,东海四异,被他这种禅门奇功震得倒步疾退。
一连退了四五步,四人方拿稳桩,立住足跟,转着几只怪眼怒瞪柳剑雄。
四人脸色泛青,像从染缸里提起来的蓝布,简直是透着层暗灰色。还不止此,一个个气鼓鼓的,胸部起了阵大波动,喘声很远都能听得见,像是全受了极重的内伤。
四人之中,以紫衣罗汉及红袍弥陀工力较低,这两人似是伤得更重,偏生这两人沉不住气,唇角动了几下,猛张口,“哇”的两声,吐了热啧啧的两大口鲜血。
这两口血喷出,两人面色渐呈焦黄,身躯摇摇欲坠。
胖尊者环眼转了几下,想是他自顾不暇,硬充了汉的僵立当场,忙着运气,心下空自为两个师弟焦急,寸步都不敢移动一下。
此时此刻,在场之武当高,不管是谁,只须轻轻出后,就足可将东海四异收拾下来。
武当不愧是名门大派,在场之人不下七八十,谁都未动,柳剑雄眉间疾皱,犹豫微顷,五指轻挥,指风遥遥的向狂吐的两人身上点去。
这两指,将心经血脉点顺,陡然之间,红袍弥陀与紫衣罗汉胸臆中翻涌的那股逆血,立时往下一压,强收自止,两人也就再未狂吐。
胖尊者想是不愿领他这份情,怪目更见睁大,怒瞪柳剑雄一眼。
场中静的鸦雀无声,双方不发一言。柳剑雄移步朝灵修道长走去。
老道长上前一步,探掌一把扶定将要拜下去的柳剑雄,顺手将他扯在身边,慈祥的一笑,低慰的道:“快擦擦额上的汗,然后去打发走那四个孽障。”
柳剑雄轻吁口长气,举袖一擦额上汗珠。
老道长双袖朝两侧一摆,妙玄撤阵退了回来。武当山的高手鱼贯向三清殿内走去。
场中更显得冷冷清清,除东海四异外,只有妙清、妙玄武当高手随侍着老道长。
柳剑雄步如山岳,沉稳的凝神向四异走去。
相去五步,他停了下来,缓缓的拱手道:“四位被柳某的大罗金刚禅功震伤,柳某无意要伤害四位,是以在力道反震之俄顷,猛将真力回撤,以四位的造诣,将息三月,伤势自可痊愈,但自今而后,惟望四位本上苍德意,多行善举,切勿快意一时。柳某幸甚!武林苍生幸甚。”
苦行僧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言不发,垂头丧气的将眼皮猛朝上一翻。突然狠狠的瞪了柳剑雄一眼,宛如两缕冷电,眼眶之中,充满两眶毒焰。
他紧咬双唇,低哼一声。
老道长稽首一探,默念道:“苦海无边,冥顽之人,无法潜移先天恶性。”
其余三人,随着他的举动,也都翻眼恶狠狠的盯扫柳剑雄一眼。
柳剑雄也知四人劣性根深蒂固,无法潜移默化,不由的慨叹一声。
他朗目一动,似是想起什么事,猛的上前五步,凑向胖尊者昂然一哼,沉声道:“柳某想起一事,四位不迟不早的正好赶上热闹,在下有点不明白。”
胖尊者咽了口气,将腹内真气调顺了些,嘿嘿冷哼两声,点点头。
柳剑雄蓦的心中一动,追问道:“这么说,四位是有心之人啦?”
胖尊者又复究究嘿笑,冷傲的点点头。
柳剑雄突然将声调提得高昂入云,一把抓着胖尊者的胳膊,问道:“四位将我那孩子怎样了!”
情急之下,四指如钩,抓的胖尊者额上青筋隆露,汗珠如豆。这一抓出自一代高手,饶他胖尊者再强,也要禁受不住,立时一翻眼珠。望了柳剑雄一眼,眼色之中,渗入了几分哀怜之色。
柳剑雄猛的发觉自己出手重了点,慌的一松手,瞥眼一扫苦行僧与红紫二头陀,三人齐都怒目相视,苦行僧更是牙关锉得“咯吱。咯吱”的狂响。
胖尊者又吞了口气,吃吃的从牙缝中崩出几个字道:“昨晚将他引开了!”
柳剑雄朗眉斜挑,昂声道:“你这话可真?”
他点点头,代替他的答复。
柳剑雄怒哼一声道:“你们要是在那孩子头上打半丝歪念头,小心柳某将你们一个个挫骨扬灰。”父子之情,关切无遗。
东海四异听得面上神色一凛,红紫两个头陀打个冷战。
柳剑雄气愤愤的道:“为什么你们要将他引开,引到什么地方去了?”
胖尊者拔下背上的戒刀,就地潦草的划了些字。
柳剑雄怒哼一声,呵斥道:“可耻!为了怕我父子联手?”
略顿一下,又接着道:“树上那些字果真是这样写的吗?”
胖尊者又复一言不发的点点头。
柳剑雄沉吟一下,凛然喝道:“请吧!人间善恶祸福,是是非非,永远牵缠不清,大抵者是咎由自取,再见面时,友敌二途,取决于四位,柳某别无话可说。请吧!”
东海四异怀着无限感伤,八只眼睛怒瞪了武当四人一眼,一言不发的就踽踽走下山去。
柳剑雄望着他们的背影发愣,猛然之间,似是想起件要事,转身朝老道长一拜,情急万状的道:“师祖,我父亲呢!”
灵修道长慈目之中,立时蕴满两眶眼泪,轻吧一声道:“他伤的不轻,要不调养个三月五月,看来无法复原。”
柳剑雄慌声道:“孙儿要去侍候他老人家……”饶他是历经江湖风险,父子之情,声调之中,多少有点凄怆。
老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