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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燕子道:“你若想闯进来,直着进来,就得躺着出去了。”
她笑着接道:“你看这些路上的人,好像都和气得很,是麽?你就错了,你只要稍
微露出不对的样子,每个人的袖子里,都可能会飞出件东西来,要了你的命。”
银花娘暗中不禁抽了口凉气,嘴里却笑道:“但咱们既然已进来了,怎会连个通报
带路的人都没有呢?”
金燕子道:“你怎知他们没有通报?只不过他们通报的法子,外人瞧不出而已,你
若不信,马上会有人迎出来了。”
银花娘道:“这庄院的主人……”
金燕子道:“无双老人就住在这庄院的後面,和他的子女住在一栋屋子里,你看来
也许又要认为任何人都可以闯得进去,其实无论任何人,要想从大门外闯到他那屋子
去,不但要生着一双翅膀,还得要准备八九个脑袋。”
银花娘叹了口气,喃喃道:“他若一直住在这麽安全的地方,也就难怪他胆子越来
越小了。”
金燕子皱眉道:“你怎知道他老人家胆子已越来越小。”
银花娘一惊,强笑道:“我听人说的。”
金燕子还想再问,街道尽头处已有几个女子迎了过来,她们都穿着长可及地的百褶
湘裙,走起路来婀娜生姿。
一个颀长的妇人,远远就张开双臂,笑道:“叁丫头,你现在才来,不怕想死姐姐
我麽?”口口口
银花娘不久就知道,这颀长丰满,一张稍为显得长些的鸭蛋脸上,带着几粒白麻子
的妇人,就是唐家庄当家的姑奶奶唐琪。
後来银花娘曾经悄悄问金燕子,道:“这位唐二姐,人又能干,又漂亮,为什麽到
现在还没有婆家呢?”
金燕子就叹道:“她也是命苦,许过二次人,但还没有过门,她未婚的夫婿就死
了,於是就有人在背後说她人太能干,命太硬,是克夫像,这话传到她耳朵里,她一气
之下,就当着祖宗牌位发誓,再也不嫁人了。”
现在,这位唐家的二姑奶奶,一面说着,一面笑着,一面夸赞着金燕子这“新妹
妹”的漂亮。
她手里拿着块白丝巾,瞧见路上偶而有团字纸,有块果皮,她就捡起来,包在丝巾
里。
银花娘这才知道唐家庄为什麽如此乾净,又暗笑她幸好没有嫁出去,否则她的丈夫
可真要受罪了。
走在唐琪身旁,始终带着微笑,却没有说话的,是唐无双的长媳,唐的夫人李佩
玲。
她生着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手腕也圆得像嫩藕,看来又贤慧,又富泰,正是
标准的大家儿媳妇。
唐琪的妹妹唐琳,却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一双又黑又沉的大眼睛里,总像是带着
一抹淡淡的忧郁。
银花娘知道这叁个就是唐家最重要的人,其馀的堂姐、表妹、叁姑、叁嫂,就用不
着她去留意了。
穿过大街,走到一条碎石子路,前面忽然出现一片树林,林木掩映间,有半堵红
墙,几椽绿瓦。
这就是无双老人安享清福的地方了。
二姑奶奶把已快包满了的丝巾扔在一个大竹篓里,又在绕着红墙流过的溪水里洗了
洗手,这才笑着道:“老爷子在睡午觉,我看你们也不必去拜见他了,索性先到大嫂屋
里去,我知道她还有两瓶体己的玫瑰露,咱们先去把它喝光再说。”
李佩玲抿着嘴笑道:“你看这女魔王,人家屋子里有两瓶酒,她都算计得清清楚
楚,这还得了?”
唐琪吃吃笑道:“老实告诉你,我早已瞧着那两瓶酒嘴馋了,今天若不乘着有远客
来,把它算计了去,等大哥回来,只怕连瓶子都要被他吞下肚了。”
金燕子早已笑得花枝乱颤,银花娘也不禁笑出声来。
她又不禁有些奇怪,这些蜀中世家的姑娘们,怎地却说得一口京片子,後来才知
道,原来唐无双的夫人,正是京城的名门女。
总之,她一进了唐家的大门,眼睛、耳朵、嘴,就都没有闲着,她眼睛里没有错过
一样东西,耳朵里也没有错过任何消息,一张嘴更是在不停地拍马屁,不停地打听、但
无论她怎麽打听,却还是打听不出,唐家的二公子,金花娘的情人唐珏,究竟到那里去
了。
她拚命巴结金燕子,就是要金燕子带她到唐家庄,一心想要到唐家庄,为的就正是
唐珏。口口口
只不过两天,银花娘已和唐家的几位姑娘都混得很熟了,她从那几箱珠宝里,选出
了几样最珍贵,最别致的,送给了唐琪、唐琳和李佩玲,又选出了几十样虽不别致、也
颇珍贵的,分送给她见过的每一位大姑娘、小媳妇。
所以,现在只要是见过她的人,无论人前背後,都在夸着金燕子这位美丽的“新妹
妹,”。
她也已见过唐无双,她知道这老人一定认不出她的。
大多数见过“琼花叁娘子”的人,不是骇呆了,就是被她们那一身奇装异服所吸
引,很少人记得住她们的面貌。
她几乎见过了唐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却就是没有见到唐珏,唐家庄简直没有人提
起过这位风流的二公子来。
她几乎已到过唐家庄前後左右每一个地方,只除了後山山岩下的一个洞窟,但每次
装作无意要走到那里去,远远就被人挡住。
後来她终於发现,这洞窟原来就是唐家淬炼他们名满天下的毒药暗器的地方,任何
人都休想擅越雷池一步。
这天晚上,又轮到唐大嫂作东,她那两瓶玫瑰露自然早已喝光了,但窖存的大麴也
不差。
大麴酒性强,入口极辣,本不是妇道人家喝的酒,这些姑娘们豪性却不减男子,虽
然是小壁吃菜,却硬是大碗喝酒。
这天晚上的月光很亮,小院里有桂子飘香,月光从细纱窗里照进来,没喝酒的人也
会被这种月光照醉了。
唐琪喝了酒,谈锋更健,就连李佩玲的话也多起来,老姐妹见面,她们和金燕子就
像有说不完的话。
只有银花娘没有喝多少,一来她觉得和女人喝酒没什麽意思,二来她认为自己始终
都该保持清醒。
她并不是为了喝酒来的。
唐琳也没有喝多少,她那双深沉的大眼睛里,忧郁是一天比一天重了,整天懒洋洋
的,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这始终没出过闺门的小姑娘,心里又会有什麽想不开的心事
呢?
只听唐琪忽然瞪着金燕子道:“叁丫头,你今年究竟有多大了?”
金燕子娇笑道:“你问这个干什麽?难道要跟我相亲,只可惜你不是个男的,否则
我倒真愿意嫁给你。”
唐琪喝了杯酒,道:“我知道你是叁月生的,今年已二十出头了,是麽?”
金燕子道:“嗯。”
唐琪道:“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还没有婆家,这倒真危险得很。”
金燕子脸红了,啐道:“你不替自己着急,反替我着急干什麽?”
唐琪又喝了杯酒,叹道:“我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嫁人了,但你可不行,女人总是要
嫁人的,你到我这年纪,就会知道寂寞有多可怕了。”
金燕子眼神也不禁黯淡了下来,嘴里却笑道:“咱们的二姑奶奶,今天终於也说了
真心话了。”
唐琪手拿着酒杯,幽幽的道:“我在你们面前,还装什麽蒜,我难道是天生不想嫁
人的,但到了现在……现在你想我还能嫁给谁?高的不成,低的……”
她举起酒杯,“咕嘟”一口喝了下去。
李佩玲笑道:“说真的,叁妹你现在到底有没有心上人?那神刀公子……”
金燕子大叫道:“你们别提他,一提他,我连酒都喝不下了。”
李佩玲道:“你忽然这麽讨厌他,心里莫非有了别人?”
金燕子脸红了,娇笑道:“才没有哩。”
唐琪大叫道:“我知道你有了,你这样子司骗不了人,谁?快说是谁,快从实招
来?否则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她笑着去搔金燕子胳肢。
金燕子笑着闪避,躲到唐琳身背後,娇笑道:“四妹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怎样不问
她有没有心上人?”
唐琳忽然站起来,淡淡道:“我可没惹着你们,你们别缠到我头上来。”
她嘴里说着话,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金燕子怔住了,道:“四妹发脾气了?”
唐琪道:“别理她,这丫头最近就好像着了魔似的,心里也不知有什麽心思?”
李佩玲柔声笑道:“女孩子到了她这样的年纪,谁没有心思呢?我出去瞧瞧她。”
银花娘眼珠一转,抢先站了起来,笑道:“大嫂忙,还是妹子我去吧。”
李佩玲想了想,道:“你去也好,老四和你们也谈得来,只记着快些回来就是,我
下得有清鹞汤煮的素抄手,等你回来吃。”口口口
到了门外,桂花更香了。
唐琳站在桂花树下,桂枝的阴影,盖着她的脸,她动也不动地站着,就好像月下的
幽灵一样。
银花娘并不急着走过去,也在月下徘徊着,月光将院子里的青百板照得像镜子,镜
子里也有个月亮。
她目光转动,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悠悠道:“人生,说起来真是无趣得很,月光虽
亮,桂子虽香,却也只不过更添加了几分人生的寂寞而已。”
她算准唐琳现在满腹心事,一定懒得说话,所以就故意叙说着人生的寂寞,生命的
无趣……
这些话果然说到唐琳心里去了,她忍不住回过头来,凝注着银花娘,良久长久,终
於幽幽道:“像你这样的人,要到那里,就可以到那里去,又怎会觉得寂寞?寂寞的滋
味只有关在笼里的鸟,才知道得最清楚。”
银花娘又叹了口气,道:“好妹妹,你年纪还轻,还不知道寂寞究竟是怎麽回事,
有些人纵然天天在和别人说笑游乐,但心里却比谁都寂寞,有些人虽然整天独坐,但只
要想到远方也有个人在想着他,他也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唐琳默然半晌,轻轻黠头道:“不错,没过寂寞滋味的人,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但……但你想着远方的人时,又怎知他在想你?”
银花娘道:“我不知道,这种事谁也不会知道,这是人生的痛苦……”
唐琳黯淡垂下了头,幽幽道:“不错,这就是人生的痛苦。”
银花娘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叫邹玉郎,我虽只见过他一
面,但却日日夜夜在想着他,但他……他只怕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知道你若想一个女孩子说出心中的秘密时,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将自己的秘密说出
来。
所以她捏造了个名字,捏造了个故事。
唐琳身子果然颤抖了起来,过了半晌,忍不住试探着道:“你走过许多地方?”
银花娘道:“嗯。”
唐琳道:“你见过许多人?”
银花娘苦笑道:“太多了。”
唐琳垂下了头,心里显然在挣扎着,默然许久,才作了决定,抬头凝注着银花娘,
一字字道:“你可知道一个人,他……他叫做俞佩玉。”
俞佩玉,又是俞佩玉,银花娘的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微
笑道:“你足迹未出唐家庄,怎会认得俞佩玉?”
唐琳轻轻道:“前几天,他来过这里。”
银花娘忍不住失声道:“前几天他来过?”
唐琳咬着嘴唇,道:“他是来找家父的,那天,大嫂和大姐恰巧出去送大哥,只有
我在家,他和家父谈了许久,家父就忽然要出去,好像是要去为他找一个人,所以……
所以,就叫我进去陪着他聊聊家常……”月光从枝叶间漏下来,照上了她的脸,照上了
她的眼睛,她的脸红红的,眼睛亮得像星。
银花娘静静地听着,绝不去打断她的话。
只见她出了半天神,接着道:“找本来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但在他面前,我却觉
得无拘无束,他的一举一动却是那麽温柔,他说出来的话,更是充满了了解兴同情,那
时,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但他却绝不露出丝亳痛苦之色,为的只是不愿我见了难受,
他无论什麽事,处处都先为别人着想。”
她轻轻叙说者,就好像做梦似的。
银花娘又忍不住问道:“後来呢?”
唐琳道:“後来家父回来,我只好回去,但我……我以为第二天总还会见到他的,
谁知他……他半夜里就走了,家父竟不肯说他要去那里,只说他曾经多谢找陪他聊天,
我……我真怕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他……”
她垂下头,泪珠便滴落在衣襟上。
银花娘缓缓道:“你只不过见到他一面,他就对你如此重要麽?”
唐琳道:“你……你还不是只见过那邹玉郎一面?”
银花娘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编的谎话,眼珠子一转,道:“假如你真的再也见不着他
呢?”
唐琳颤声道:“这自然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我这一辈子,只怕……只怕却再
也不会有快乐的日子了。”
银花娘眼睛盯着她,悠悠道:“假如有人能让你见着他呢?”
唐琳忽然抓紧了银花娘的手,颤声道:“若是有人能让我再见到他,我不惜为这人
做任何事……任何事,我这一生从没有为任何事发疯,但现在,我想我已经快发疯
了。”
银花娘嗅了口气,笑道:“少女的心,这就是少女的心。”
唐琳全身又在顶抖着,手抓得更紧,道:“你……你能不能让我……”
银花娘抽出了手,先不答话,却缓缓兜了个圈子,才悄声道:“我也想见识一件
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唐琳道:“你说,只要你说出来。”
银花娘道:“我从小巴听人说,唐门淬炼暗器之处,是天下最神秘、最好玩的地
方,我做梦都想进去瞧瞧。”
唐琳面色骤然变了,道:“那地方没什麽好玩的。”
银花娘悠然道:“你不愿帮我这个忙,也没关系,我要进去吃云吞了。”
唐琳一把拉住她,道:“我若帮你的忙,你……”
银花娘笑道:“我也不会不帮你的。”
唐琳想了想,咬牙道:“好,我带你去,但是不是能成功,我并没有把握,除此之
外,你还得答应我,进去绝不动里面任何一样东西。”
银花娘大喜道:“我只要瞧瞧就心满意足了,绝不敢乱动手的。”
唐琳道:“好,咱们现在就走。”
银花娘却又拉住了她,道:“咱们现在要先进去吃云香,免得她们疑心,我知道那
山洞前有个小亭子,等到她们醉了,睡着了时,咱们在亭子里见面。”
唐琳点了点头,目中忽又流下泪来,她在心里呼唤着:“俞佩玉呀,俞佩玉,我这
样为着你,你可知道麽?”口口口
叁更时,银花娘就到了那小亭,唐琳却已先在那里等着了,她躲在亭柱的黑影中,
远远就向银花娘招手。
这小亭距离那山洞还有很远,但她的行动却已甚是小心,银花娘也知道在这里无论
任何人都大意不得的。
只见那山洞前有两条黑衣大汉,在交叉巡逻,山洞里隐隐有灯光透出,除此之外,
就瞧不见别的人影。
远处有流水声传来,银花娘知道那是山岩後的一道温泉,据说唐门的毒药暗器,别
人之所以仿制不出,就因为此地温泉水质特异,但究竟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江湖中人
言人殊,谁也弄不清。
银花娘悄声道:“咱们现在可以进去麽?”
唐琳的脸比纸还白,摇头道:“不行,现在防守此洞的,是四师兄唐守方,他为人
最是刻板,咱们现在想进去,简直一点希望也没有。”
银花娘立刻沉下了脸,冷冷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回去吧。”
唐琳悄声道:“但莘好这里守卫的人,是每天晚上叁更时换班,咱们不妨再等等,
下一班若是轮到大师兄或七师哥,就好办了,这两人最好说话。”
银花娘展颜一笑,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唐琳忍不住道:“你也认得俞……公子。”
银花娘道:“嗯。”
唐琳咬起了嘴唇,道:“你……你是怎麽认得他的?”
银花娘笑道:“你放心,找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早已另有心上人了。”
唐琳苍白的脸,立刻飞红起来,也垂头不再说话。
又过了半晌,银花娘也忍不住道:“听说他最近脸上被人伤了,不知可是真的?”
唐琳叹道:“不错,他脸上的确有条刀疤,他告诉我,这是被一个世上最狡猾、最
狠毒的女人所伤的。”
银花娘恨得牙痒痒的:嘴里却笑道:“若不是狠毒的女人,又怎舍得伤了他。”
唐琳忽又嫣然一笑,道:“这女人若是想将他容貌毁去,只怕是要失望了。”
银花娘道:“哦?”
唐琳道:“他脸上多了这条刀疤,非但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增加了他的男性气概,
我想,他脸上没有受伤时,一定会有些脂粉气,绝不会有现在这麽好看。”
银花娘几乎气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