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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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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放鹤面色似乎变了变,这才苦笑道:“既是红莲帮主说情,老夫便放过他这一次
。”
  台下呼声初响,红莲花已掠到梅四蟒身旁,耳语道:“快快去查出此人是谁?”
  梅四蟒悄然自台後掠下,红莲花若无其事,躬身道:“多谢。”
  拍了拍俞佩玉,笑道:“你还呆在这里干麽?快些去换件新衣裳,备下美酒,等下
为令尊消气才是。”
  俞佩玉抬头瞧了他一眼,这一眼中也不知有多少感激,然後四下深深一揖,快步奔
下台去。
  林瘦鹃、王雨楼等人眼睁睁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当真也是描叙不出,台下群豪瞧
着他,脸上却都带着笑意。
  只有神刀公子啐道:“瘪叁!”
  他嫉恨之下,竟连家乡土白都骂了出来。
  金燕子冷笑道:“人家现在已是天下武林盟主的公子,无论身份地位,都比你强得
多了,你还是少惹他为是。”神刀公子气得肚子都要破了,瞪着眼睛,咬着牙,却说不
出话来。
                  口口口
  俞佩玉头也不回,急奔而出,外面也是人山人海,密密层层,他挤入人丛,前面的
人见他来了,都闪开了路,後面的人根本不知他是谁,他挤别人也挤,挤得他满头大汗
,好容易已快挤了出去,突觉腰畔被件硬东西一点,他身子立刻向前冲,别人那禁得起
他这天生神力,几十个人都被他扫得四下跌倒,但闻身後似有一声轻呼,呼声才响就停
,呼喊的人像是被人突然塞住了嘴。
  他也无心查究,挤出人丛,急步而奔,但奔去何处?他心里千头万绪,纷乱如麻,
那有什麽主意。
  山风吹过,只觉身後凉飕飕的,他以为是汗,伸手摸了摸,再瞧那只手,手上竟满
是鲜血。
  他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若不是应变迅速,便已死在人丛之中,凶手是谁?自是永远无
法查出。
  一念至此,他热汗未乾,又出了身冷汗。
  一时之间,俞佩玉心里当真有如倒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感交集。方才
那一刀明明是要杀他的,却有人当了他的替死鬼,他怎能不难受?
  红莲花与他素昧平生,却如此相助於他,他怎能不感激?
  他爹爹被人暗害而死,情势却逼得他非但不能复仇,还不得不认仇人为父,他怎能
不悲,不恨。
  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前途茫茫,无所适从,他又怎能不伤心流泪。
  回想起来,方才他那笑脸,真不知是如何装出来的,那也许是因他恨已入骨,他定
要复仇,定要活着。
  他万万死不得。
  突听身後似有脚步之声轻响,俞佩玉霍然回首,几条人影闪入木石之後,俞佩玉却
似全没瞧见,走得更慢了,慢慢地走了几十步,突然间,叁柄刀两上一下,急地劈来,
刀风劲急,又快又狠。
  俞佩玉身子向前一伏,右腿向後出,一声惨呼,一条大汉被他得飞了出去,另两人
一击不中,便想逃走。
  俞佩玉回身一拳,击在左面大汉的背上,这大汉又奔出数步,上半身却向後弯倒,
有如根拗断的竹竿。
  右面的大汉既知难逃,回身拚命,一刀劈下,腕子便被俞佩玉捉住,他跟着又是一
拳,拳头也被俞佩玉挟在肋下。
  这汉子平时也算是个人物,但他那一身武功,到了俞佩玉面前,竟如儿戏一般,手
骨俱断,痛澈心骨。
  俞佩玉厉声道:“你受何人主使而来?只要说出,我便饶你。”
  那汉子竟凄声长笑道:“你想知道麽?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笑声突断,面色已青。
  俞佩玉一探鼻息,眨眼间他便已气断身亡,脸色连变几变,肌肉奇迹般沉陷,连眼
珠都凹了下去,变为骷髅。
  他嘴里竟早已藏着毒药,这毒药竟与黑鸽子所中之毒完全一样,这叁条大汉,自也
必定就是受那害死放鹤老人的那恶魔主使而来。
  俞佩玉再去瞧另两人时,两人一个胸骨碎裂,一个脊椎折断,也早已气绝多时了,
他下的手委赏太重。
  俞佩玉惨然长叹,垂下了头,只觉手掌有些发痒,他并未在意,,搔了搔,越搔越
痒,其痒钻心。
  他心头大骇,已知不妙,但双手仍是忍不住要去搔它。
  顷刻之间,他纤长的手指,竟肿如胡桃,手掌由白变黑,那麻痒之感,也已由手掌
传上手臂。
  俞佩玉又惊又怕,挣扎着去拾地上的刀,怎奈手指已不听使唤,拾起了,又跌下,
他拚命咬牙,总算将钢刀拾起,一刀往自己手上砍下,突听“当”的一声,一点寒光飞
来,钢刀被震得飞了出去。
  两条身着长袍,却以黑巾蒙面的汉子,自暗处一掠而去,左面的又高又瘦,右面的
肩粗而宽阔,整个人像是四方的。
  瘦长那人格格怪笑道:“痒呀,痒呀,抓起来真舒服。”。
  他口中说话,双手已在作抓痒的模样。
  俞佩玉不知不觉竟也要随着去抓了,但心头一凛,右手在左手背上拚命一打,嘶道
:“我终於还是中了你们的毒计,你们要杀,就来杀吧。”
  瘦长那人道:“你现在才知道中计麽?方才你拳打脚,眨眼打死了叁个人时,岂非
得意的很。”
  矮的那人冷笑道:“现在你总该知道,方才那叁人只不过是送来让你打死的,否则
我帮又怎会派那麽无用的人出来丢人现眼。”
  瘦长那人道:“咱们算准你打死他们後,必定还要检视他身,是以早已在他们衣服
上了毒粉,你的手一沾毒粉,若是不搔,倒也罢,只要轻轻一搔,毒性立刻发作,嘿嘿
,奇赓钻心,你能忍得住不搔麽。”
  矮的那人大笑道:“此刻你两只手已肿得像是猪蹄,再也没有用了,你还能发威,
还能打人,还能得意吗?”
  两人一高一矮,一吹一唱,倒像是戏台上的小丑,令人好笑。
  但他们下毒的计划确是滴水不漏,下毒的法子确是无孔不入,令别人哭都哭不出,
那里还能发笑。
  俞佩玉咬牙道:“你等为了害人,竟不惜连自己的同夥也害死,这……这还能算是
人麽?简直连豺狠都不如。”
  瘦长那人冷笑道:“那叁人自愿为效忠主上而死,死得正是光荣已极,非但他们自
己心甘情愿,连他们的家人都觉荣宠。”
  矮的那人道:“但你此刻死了,却是死得无声无息,别人甚至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
道,只怕还要以为你是畏罪潜逃了的。”
  俞佩玉倒抽一口凉气,惨笑道:“不想世上竟有你等这般狠毒的人……”
  一句话未说完,眼前已发黑,终於倒了下去。
  瘦长那人咯咯笑道:“我砍一刀,你欣一刀,看谁先将他杀死,谁就输了。”
  矮的那人道:“有趣有趣……”
  两人走了过去,一人拾起一柄钢刀。
  俞佩玉嘶声道:“我临死之前,你们难道还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麽样的阴谋
?主使之人究竟是谁麽。”
  瘦长那人道:“你想做个明白鬼麽?不行,命中注定你是要做糊涂鬼的。”
  矮的那人道:“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只因这其中的秘密,连咱们都不知道。”
  “道”字方出口,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面容扭曲,如见鬼魅,惨呼道:“蛇……
蛇他右腿之上,果然已钉住两条碧磷闪闪的小蛇。还有两条蛇在地上一滑,闪电般窜向
瘦长人,但这瘦长之人身法竟也滑溜如蛇,一闪就避了开去,回手一刀,砍在矮的那人
脸上,厉声道:“我会好生照顾你的家眷,你放心吧。”
  矮的那人早已是满面鲜血,犹自惨笑道:“谢……谢你,我……我能为主上效命而
死,高兴得很……”
  话说完了,人已倒地,瘦长那人已远在十馀丈外,再一闪便无踪影。
  俞佩玉瞧得满身冷汗,眼前渐渐发黑,身子彷佛渐渐在往下沉,沉入无底深渊,终
於什麽都瞧不见了。
                  口口口
  日色渐渐西沉,暮色笼罩了大地,虽在夏日,但晚风清冷,大地苍凉,彷佛充满了
死亡的气息。
  身已寒,就这样躺在无边暮色里。
  俞佩玉醒来时,只觉似乎有许多根钉子钉在他手上,他早已麻木的手,突然也有了
知觉,但却不是痒,而是疼。
  他张开眼,暮色苍茫中,一条人影动也不动地站在他面前,满头银丝般的白发,在
风中不住飘动。
  俞佩玉又惊又喜,道:“梅……”
  呼唤未出,已被梅四蟒轻轻掩住了嘴。
  梅四蟒道:“莫要动,此刻我正要小青、小白、小斑、小点在为你吸毒,只要毒拔
尽,你便完全没事了。”俞佩玉眼睛往下面一瞧,只见四条小蛇钉在他手上,一条青,
一条白,一条带着花斑,一条带着白点,想来就是小青、小白它们了,梅四蟒瞧着它们
,就像是父亲瞧着儿子似的,微笑道:“你瞧它们可爱麽?”
  俞佩玉真心地点了点头。
  他见了那些毒辣的人後,再见到这四条小蛇,真觉得它们比人可爱得多。
  梅四蟒笑道:“许多年来,它们不但已成了我的朋友。我的儿子,也成了我的好帮
手,我老了,手脚已不灵便了,但它们却还都年轻得很。”
  说到这里,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俞佩玉想到方才那人被蛇咬住时的模样,目中也不禁有了笑意,多日以来,这是他
第一次觉得开心些。
  梅四蟒眯起眼睛,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找这名字,也是从它们身上来的……嗯
,不是它们,是它们的爹爹,但江湖中人却喜欢叫我“没事忙”……哈哈,梅四蟒,没
事忙,这不知是那个缺德鬼想出来的。”
  俞佩玉心念一闪,突然忆到方才那两人身手不俗,想来必是江湖中知名人物,梅四
蟒飘泊江湖,识人无数,不知可识得他们?
  梅四蟒似已知他心意,叹道:“这人是谁,本来我或许识得的,只可惜被他同伴一
刀毁了,唉,那人不但杀人灭口,还毁去面容,心狠手辣,当真少有。”
  俞佩玉惨然闭上眼睛,这条线素又断了。
  梅四蟒道:“这些人不但手段毒辣,计划周密,而且手脚乾净已极,我方才搜遍他
们全身,也找不出丝毫可辨出他们身份之物。”
  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俞佩玉的手,突然轻轻呼哨了一声。
  那四条小蛇立刻松了口,爬上梅四蟒的身子,自他的腿,爬到他的胸腹,爬过他肩
头。
  梅四蟒展颜笑道:“小痹乖,累了吧,回家去乖乖睡觉吧。”
  四条小蛇竟也似真的听话,一齐爬入他背後的麻袋。
  梅四蟒拍了拍手,笑道:“幸好你中的毒乃是自肌肤中间接传入的,幸好你手上没
有伤口,此刻身子难免弱些,却定然无事了。”
  俞佩玉没有说“谢”字,如此大恩,已不能言谢了,梅四蟒似乎颇是高兴,挟起了
他,又笑道:“此刻黄山之会,不知完了没有,若是完了,我家帮主便该在等着你了,
咱们回去瞧瞧吧。”
  俞佩玉突然道:“我不想去。”
  梅四蟒道:“你……你不想去瞧瞧帮主?”
  俞佩玉惨笑道:“此刻找四周正有无数恶魔窥伺,随时都会对我施以毒手,我若回
去,只怕他也被连累了。”
  梅四蟒淡淡一笑,道:“红莲帮主是怕被连累的人麽。”
  俞佩玉再也无话可说,垂首叹息一声,随着他走向归途。
  梅四蟒道:“方才我为你放毒疗伤时,只听得会场那边,欢声雷动,想必是盟誓大
典,已告完成,武林朋友又可过七年太平日子了。”
  俞佩玉惨笑道:“真的是太平日子麽?”
  梅四蟒瞧了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但愿如此。”
  走了段路,只见会场那边,火光闪动,不时有欢呼喧笑之声随风传来,火光与笑声
却不甚远,但瞧在俞佩玉眼里,听在俞佩玉耳里,却彷佛隔着整整一个世界,光明与欢
笑,已不是他所可梦想的了。
  梅四蟒叹道:“今年之盛会,看来的确比往昔更热闹了,但我参与此会,已有六次
,却只有这一次没有在会後和朋友们欢呼痛饮,我……我竟似提不起这兴致。”
  俞佩王道:“黄池会後,莫非还有欢宴?”
  梅四蟒道:“欢宴自不可少。”
  俞佩玉道:“但酒菜……”
  梅四蟒展颜笑道:“每一次黄池大会,到会的朋友,自家都携得有酒菜,大典之後
,大家便席地而坐,找叁五好友,燃起堆小小的营火,开怀畅饮,总是一喝就一个晚上
,第二日清晨能好生生直着走出来的人,只怕不多。”
  他苍老的面容上,已焕发起少年兴旧的光采,接着笑道:“那几次盛会,当真是使
人怀念的日子,处处营火,处处高唱,喝得痛快时,便站起来四下逛逛,也不知那里会
伸出一只手来,把你拖下去,灌你叁五杯,你若已喝得头重脚轻,一跤跌下去,说不定
就会跌入一个你已十年未见的老朋友的怀里,你纵已再也不能喝了,他还是会捏着你鼻
子灌下去……唉,我已老了,这样的日子,只怕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俞佩玉轻叹道:“但无论如何,这回忆总是欢乐的。”
  梅四蟒笑道:“不错,人该有些欢乐的回忆,总是好的,否则又该如何去度过寂寞
的晚年,寒冷的冬天……”
  俞佩玉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滋味,更是低迥不已,却不知是苦是甜。
  不知不觉间,红莲帮主的帐篷已到了。
  外面的人已散去,帐篷内隐隐有灯光透出,两人还未走过去,帐蓬内已有人低叱道
:“什麽人?”
  这语声威严沉猛,竟不是红莲花的语声,俞佩玉方自一惊,红莲花明朗的语声已响
起,道:“可是梅四爹?可曾将咱们迷路的小绵羊带回了麽?”
                  口口口
  偌大的帐蓬里只燃着一只红烛。
  烛光闪动,将红莲花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帐外的笑声,更衬得帐内清冷。
  一个高冠玄服,紫面长髯,双眉斜飞入鬓,看来不怒而威的老人,就坐在红莲花身
旁。
  他身手直得笔笔直直,端端正正,那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里射出的神光,正笔直地
瞧着俞佩玉。
  俞佩玉竟不由自主垂下了头,这老人之威仪,实是慑人。
  红莲花笑道:“你终於总算来了……可认得这位前辈?”
  俞佩玉道:“昆仑掌门?”
  红莲花拊掌道:“你眼力总算不差,天钢道长方才一语未发,不想你还是认出了他
。”
  突然转首向梅四蟒道:“他中的是什麽毒?下毒的人是谁?”
  梅四蟒垂首道:“下毒之人,身份不明,下的也不知是什麽毒,只是幸好……”
  一语犹未了,天钢道长突然已到了俞佩玉身旁,出手如风,自俞佩玉脉门“大陵”
、“内夫”、“间使”、“曲泽”……等穴一路点了上去,顷刻间便已点了他双臂十二
处穴道,左手已塞了粒丸药在他嘴里,道:“半个时辰内动不得。”
  一句话说完,十二穴道点完,丸药吞下,天钢道长已回到坐上,帐外一个人方才正
在大笑,此刻还未笑完。
  俞佩玉目瞪口呆,梅四蟒道:“这……这是……”
  红莲花叹道:“你只道他毒已拔尽了麽?”
  梅四蟒道:“我……我瞧过。”
  红莲花道:“若非天钢道长的“金钢指”与“化金丹”,俞公子的这两条手臂,只
怕从此便要报废了。”
  俞佩玉耸然失色,梅四蟒垂下了头,再也抬不起来。
  红莲花道:“我方才叫你去追查的那人,下落如何?”
  红莲花道:“属下间过十馀人,谁也未曾留意到出声呼喊的那人是谁,只有一人说
他彷佛瞧见是个黑衣人。”
  红莲花皱眉道:“黑衣人……”
  梅四蟒道:“每一次大会,身着纯黑衣衫的却不多,但这一次据属下调查,会场内
的黑衣客便有百馀人之多,会场外的人丛中,黑衣客更下下一千个,这些人竟都是江湖
中的生面孔,看来武功又却都不弱。”
  红莲花沉吟道:“黑衣客……一千馀人……”
  目光缓缓转向天钢道长,道:“道长意下如何?”
  天钢道长沉声道:“无名之毒,无名之人,计划周密,无懈可击。”
  红莲花道:“这些神秘的黑衣客,莫非也是“先天无极”门下?”
  天钢道长道:“如非无极门下,必然也有关系。”
  红莲花叹道:“若说俞放鹤、林瘦鹃、王雨楼,这些在江湖中素来德高望重的前辈
英雄,会做出此等阴狠毒辣之事,这实是叫人难以相信,他们数十年来的仁义侠名,万
万不会是假的,若说他们毫无阴谋,唉,我也不信。”
  俞佩玉嘶声道:“名虽下假,人却是假的!”
  红莲花摇头苦笑道:“我已仔细留意过他们的面貌神态,绝无一人有易容改扮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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