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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被什么东西啃光了。
这人看来就像是在一群饿狼的嘴里被救下来的。
但别人对他却似畏惧已极,一见他走过来,六个人都垂下头去,连看都不敢看他,陪笑
道:“大师兄的吩咐,小弟们都已遵命办妥。”
这大师兄“哼”了一声,毒蛇般的目光,在祭台上四个人面上扫了一眼,忽然阴恻恻一
笑,道:“这些人也该醒了。”
他嘴里说著话,“刷”的打开了摺扇,在这四人的脸上各各□了□,朱泪儿只觉一股异
味传来,令人作呕。
但她的头脑却立刻清醒,再看俞佩玉、胡佬佬也吃惊地睁开眼睛,只有银花娘还未回过
神来。
这大师兄目光又是一扫,咯咯大笑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胡佬佬,今日竟也会落在我
桑二郎的手里。”
他这句话刚说完,胡佬佬和俞佩玉的神情竟都已镇定下来,朱泪儿面上却故意作出惊吓
之态,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咱们怎会到这里来的?”
桑二郎也不答话,却用摺扇指著她鼻子道:“你就是销魂宫主的女儿么?”
朱泪儿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赶快放了找,免得后悔。”
桑二郎冷冷一笑,道:“好个伶牙俐嘴的小姑娘,但你若再说一个字,我就敲下你一颗
牙齿来。”
朱泪儿倒买真不敢再逞口舌之利了。
在怒真人、君海棠等人面前,她无妨气气他们,只因她知道这么人自持身份,心里纵然
恼怒,也不会将她怎样。
可是这桑二郎却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在这些人面前,她就犯不上吃这眼前亏了。
桑二郎又用扇子指了指俞佩玉,道:“你就是俞佩玉?”
俞佩玉道:“正是。”
桑二郎盯了他半晌,狞笑道:“果然是个小白脸,难怪本教教下三位堂主都对你著了
迷,少时我若不让你这张脸变得和戎一样,就算我对不起你。”
俞佩玉淡淡道:“阁下只望天下人的脸,都变得和阁下一样,是么?”
桑二郎目中立刻射出了凶光,忽然一个耳光掴在俞佩玉脸上,嘶声道:“你以为我这张
脸天生就是这样子的么?告诉你……我我本来……”
他实在太激动,竟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胡佬佬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受过了“天蚕噬体”之刑,才会变成这样
子的是么?我老婆子可以想得出你以前一定俊俏得很。”
桑二郎喘息著冷笑道:“究竟还是胡佬佬见多识广,竟连本教的天蚕噬体大刑都知
道。”
朱泪儿忍不住道:“什么叫天蚕噬体呀?你脸上的肉难道都是被天蚕啃光的么。”
桑二郎阴森森笑道:“你用不著问我,你自己立刻就要□到这滋味了。”
胡佬佬大呼道:“这姓俞的和这小丫头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老婆子和天蚕教也没有
什么过节,你要将他们两人弄死,可不能将我老婆子也算上。”
桑二郎两眼一翻,无论胡佬佬再说什么,他都只当没有听见。
胡佬佬长叹了口气,说道:“俞佩玉,俞公子,你不是很聪明的么,这次怎会叫了辆恶
鬼拉的马车来。”
俞佩玉也只有在暗中叹息,那时他心里只惦念著朱泪儿的安危,竟没有留意到这马车很
奇怪。
朱泪儿瞧著他这模样,眼睛也湿了,咬著嘴唇道:“我知道四叔这全是为了我,若不是
我,四叔也不会上当的。”
俞佩玉勉强笑道:“这不关你的事,只怪我竟未想到天蚕教是绝不会放过银花娘的,她
突听银花娘大喊道:“桑二郎,你怎么将我也绑在这里了?快放我下去。”
她功力失去后,体力实已比一个全不会武功的人还要脆弱,别人都已醒了很久,她却直
到现在才醒过来。
桑二郎背负著双手,冷笑道:“二姑娘,现在你还想对我发威么?”
银花娘怒道:“姓桑的,你莫忘了,你只剩下一口气时,是谁救了你的。”
桑二郎道:“不错,是你救了我的,但若非你在教主面前说我调戏你,教主又怎会令我
受那天蚕噬体的苦刑?”
他目中又射出了凶光,冷冷道:“何况你这次背叛了教主,谁也无法再救你,但你若能
和我一样,也能将天蚕大刑挨过去,我念在昔日之情,也会给你生路。”
银花娘一张脸早已吓得扭曲起来,颤声道:“你算了,教主就是我的爹爹,他怎会要我
受那样的酷刑。”
桑二郎冷笑道:“不会么?”
银花娘嘶声道:“他自然不会的,你快放了我吧。”
桑二郎沉著脸,道:“你可知道,自从你瞒著教主,偷了销魂宫的藏宝,教主已令我在
暗中盯著你了,在李渡镇外那坟场中,你若肯俯首认罪,束手就缚,也讦还会罪减三等
他顿了顿,接道:“只恨你竟仗著外人之力,来与本教对抗,由此可见,你实已早有了
背叛本教之心,你此刻还有何话说?”
银花娘失声道:“在那坟场中,原来只不过是你在捣鬼?”
桑二郎道:“自然是我,若是教主自己,你还活得到现在么?”
银花娘恨恨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你果然是个畜牲。”
桑二郎狞笑道:“但现在你却已落在畜牲手里了,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本教的追踪,其实
我一直在李渡镇外等著你,直到你在大火中被俞放鹤属下抓住,我将你救了来,为了就是要
你也□□我身受的滋味。”
他得意地大笑著接道:“但是我却也未想到这三个人竟会自己送上门来,这姓俞的那时
失魂落魄,瞧见我就像瞧见救星似的,却不知我正是他的催命鬼。”
朱泪儿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这只不过是你的运气不错
而已。”
标题
古龙《名剑风流》
第二十四章 幸脱危难
山洞里越来越闷热,朱泪儿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可是桑二郎脸上却连一粒汗珠子
也没有。
他手里轻摇著摺扇,围著火堆踱了会方步,忽然托起了一个银匣子,用摺扇轻轻敲了
敲。
这匣子竟忽然在他手里跳动起来,发出一连串尖锐而怪异的声音,彷佛有什么东西在里
面冲击著,要脱困而出。
这匣子长不过一尺,高不过七寸,匣子里的东西,自然也绝不会太大,但力量却如此惊
人,竟将这沉重的银匣带动得跳跃不止。
桑二郎咯咯笑道:“你也不用看急,我已为你准备了一大堆新鲜的血肉,你立刻就可以
饱餐一大顿了。”
银花娘望著他手里的匣子,面上已吓得全无人色。
朱泪儿忍不住问道:“这匣子里就是天蚕?”
银花娘道:“嗯。”
朱泪儿道:“天蚕难道吃人的么?”
银花娘牙齿打战,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朱泪儿道:“莫非就因为天蚕畏寒,所必这里才会生这么多火。”
桑二郎眼睛忽然瞪了过来,狞笑道:“你还有心情问这些话?等到天蚕爬到你身上时,
你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了。”
朱泪儿淡淡道:“你这话吓不了我们的,四叔,你说是么?”
她转头向俞佩玉瞧了过去,只见俞佩玉嘴唇发白,两眼直视,竟似已吓呆了,全没有听
见她在说什么?
朱泪儿暗叹忖道:“想不到四叔竟将生死之事看得这么重,这也许是因为我从来也不知
道活著有何乐趣,所以才会不怕死。”
只见俞佩玉忽然抬起了头,瞪著胡佬佬道:“你指甲上的毒,过了三十六个时辰后,真
的就无救了么?”
听了这句话,朱泪儿只觉得眼睛一酸,热泪几乎已夺眶而出,心里也不知是甜?是苦。
原来俞佩玉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在这种情况下,他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朱泪儿
中的毒是否有救。
朱泪儿只觉心里疑疑迷迷的,胡佬佬说了些什么,她已听不见了,这毒是否有救,她也
不管了。
只要能听到俞佩玉这句话,她就算立刻死了也没什么关系,自从她母亲死了后,她再也
想不到还会有人这样不顾性命地来关心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一阵的“的得的得”细碎蹄声,自远而近,向山洞里走了进来。
桑二郎“涮”的收起扇子,凌空一掠,从祭台上掠了过去,站在一株石笋般的钟乳上,
厉声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外面没有人答话,那“的得的得”的蹄声,却越来越近,桑二郎挥了挥手,六个银衫人
立刻展动身形,各各藏到一只钟乳后面。
朱泪儿瞧见他们的身法,这才知道他们的武功比起桑二郎来,实在差得很远,也无怪他
们会如此怕他。
只见桑二郎笔直地站在钟乳上,动也不动,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模样看来更像是个
刚自地底复活的僵尸。
他右手握著摺扇,左手上却还托著那银匣子,一只脚尖站在钟乳,就像是钉在上面似
的,全身都稳如泰山。
胡佬佬喃喃叹道:“难怪这小子如此张狂,原来真有两下子,看来就算天蚕教主的武
功,也未必能比他强得了多少。”
话犹未了,已有只小毛驴自山洞外走了进来。
这只毛驴全身的毛都已脱落了一半,就像是个癞痢头似的,叫人一看就恶心,上面坐著
个乾巴巴的老头子,脸上横七竖八,全是皱纹,眯著眼睛不住喘气,看起来和胡佬佬倒是一
对。
朱泪儿忍不住悄声道:“这老头子敢闯入这里来,莫非也是位高手不成?胡佬佬你可认
得他?”
胡佬佬摇头道:“武林中的高手我老婆子倒都还见过一两面,却想不起有这么样一个
人。”
朱泪儿失望地叹了口气,只见这小毛驴走进了山洞,还未停下来,竟彷佛眼睛已经瞎
了。
这老头子眯著眼,好像什么都瞧不见,一人一驴,竟笔直向桑二郎走了过来,正如“盲
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全不知道自己的危险,朱泪儿瞧得却不禁为他暗中捏了把冷汗。
桑二郎冷冷盯著他,也不说话,只是目光中充满杀机,竟沉住了气,等著这一人一驴来
送死。
眼见著他们已快撞上那石钟乳了,朱泪儿知道只要桑二郎一招手,这一人一驴就得送
命。
她正想出声示警,谁知俞佩玉已喝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老先生你快回头走
吧。”
那老头子这才抬起头来,眯著眼向上一瞧。
桑二郎已狞笑道:“你既然到了这里,还想回头走么?”
那老头子揉了揉眼睛,道:“老朽只怕走错路?这难道也犯发?”
桑二郎厉声道:“你这就算犯了我的法,拿命来吧。”
他左手忽然向外一甩,但闻“哧”的一声,已有七条黯赤色的,却闪著银光的银线,向
那老头子身上箭一般窜了过去。
朱泪儿知道这就是比蛇蝎更毒十借的天蚕了,但却未想到这天蚕的行动竟是如此迅急,
竟似能御风而行。
她忍不住蔼呼一声,只道这老头子身上的血肉,刹那间使要被天蚕吸尽,只剩下一堆磷
磷白骨。
她实在不忍再看,刚想闭起眼睛,谁知那老头子的手轻轻招了招,七条比电还急的银
线,竟一下子都被他收入袖子里。
朱泪儿简直要拍手欢呼起来,看来这老头子果然是他们的救星,胡佬佬这次只怕看走眼
了。
桑二郎的脸色已变得比活鬼还难看,嘶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七个字说出来,他身形已又凌空掠起,居高临下,向这老头子扑了过去,掌中一柄摺
扇,已变得似乎有十七八只,也分不清那招是实,那招是虚,扇影还未压下,左手上竟已先
射出了一篷银雨。
这人之出手非但又阴又快,而且更毒辣得天下少有,竟在一刹那间使施出好几种杀手。
他甚至连对方究竟是谁都不想知道,一心只想将对方置之死地,就算杀错人他也不会放
在心上的。
俞佩玉瞧得也不禁暗暗心惊,这样的杀手若骤然向他施出来,他实在也未必能闪避得
开。
谁知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桑二郎的身子突又向后面直飞了出去,仰面跌倒在
地上。
他那柄摺扇已到了那老头子手里。
只见这老头子“涮”的展开了摺扇,轻轻摇了摇,一双眼睛忽然变得利如刀剪,瞧著胡
佬佬笑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桑二郎功夫虽不错,但比起天蚕教主来还差得远哩。”
这句话说出来,朱泪儿的心又凉了。
原来这老头子就是天蚕教主改扮的,难怪他一出手就能破了桑二郎的杀手,桑二郎的武
功本就是他教出来的,他对桑二郎出手的路数自然了如指掌,朱泪儿只有苦笑她竟将天蚕教
主当做了救星。
只见桑二郎已五体投地,跪了下去,颤声道:“弟子不知是教主驾到,罪该万死。”
天蚕教主冷冷道:“我早已听说你近来跋扈得很,乘我不在的时候,简直为所欲为,谁
也不放在眼里,今日我总算亲眼见著了。”
桑二郎连头都不敢抬起,伏地道:“教主化身千万,弟子有眼无珠,怎知是教主大驾
到?只见了有人敢闯入本教禁地,一时情急,才出手的。”
天蚕教主怒道:“纵然如此,你也该先问清对方的身份,怎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天
蚕放出来,你自己受过了天蚕噬体之苦,难道就想叫别人都□□这滋味?你难道竟以此为乐
么?”
桑二郎道:“弟子不敢,弟子该死。”
天蚕教主高声道:“江湖中人虽都知道本教武功毒辣,天下无匹,但也知道本教中人行
事一向恩怨分明,若有人敢来犯我,本教当然不顾一切,也要追他性命,但本教子弟却绝不
轻犯无辜,你这样做,岂非坏了本教声名。”
桑二郎以头顿地,道:“弟子知错了,但求教主恕罪。”
天蚕教主神色稍缓,沉声道:“念你昔日受刑太重,是以才对你分外恩典,谁知竟作威
作福起来,若能从此改过,倒还是你的造化,否则,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俞佩玉见到这天蚕教主虽已易形改扮,但说话做事,凝重有威,仍不失为一派宗主掌门
的身份,实在想不到他竟和那日在销魂宫外见到的,那满身邪气的银光老人会是同一个人,
难怪连他本门弟子都认不出他了。
只见桑二郎又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忽然反手将身上的衣服一把撕了下来。
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实是令人惨不忍睹,腰上却绑著条刀带,上面插著七
柄银刀。
桑二郎将刀带解下,铺张在面前,又叩了三个头。这人竟似忽然变成磕头虫了,非但俞
佩玉等人瞧著奇怪,天蚕教主觉得有些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桑二郎伏地道:“弟子听了师父一番教训后,自觉实是罪孽深重,再也无颜活在世上,
情愿领受银刀解体之刑,以赎罪愆。”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更是惊奇。
天蚕教主皱眉道:“你可知道这银刀解体乃本教必死之刑么?”
桑二郎道:“弟子自然知道。”
天蚕教主道:“我既已馋恕了你,你为何还要自领死刑?”
桑二郎惨然道:“这是弟子自己甘愿如此的,只因弟子受教主大恩,无以为报,只有以
自己这条命作榜样,也好教同门师弟们见了有所警惕。”
天蚕教主神色更见和缓,道:“想不到你竟有这样悔罪之心,也不负我教训了你一番,
今日之事,我本想略施薄惩,但你既已能悔罪,也就罢了,起来吧。”
朱泪儿心里不禁暗暗的笑,暗道:“原来桑二郎是在用苦肉计,想就此逃脱一场惩罚
谁知桑二郎却叹道:“教主虽然饶恕了弟子,弟子自己却不能饶恕自己,只求在临死之
前,能将这一身罪孽全说出来,以求心安。”
天蚕教主道:“你做了什么错事,我全都知道,你也不必说了。”
桑二郎惨然叹道:“教主虽然神目如电,但弟子却有些是瞒著教主的,弟子现在才知道
教主对弟子的恩典,若不将这些事对教主说出来,弟子活著既不安,死也难瞑目。”
天蚕教主目中又不禁现出惊讶之色,朱泪儿心里也有些奇怪了:“这桑二郎若是在用苦
肉计,此刻便已该适可而止,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他真活得不耐烦了么?这人心里究竟
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半晌,才听得天蚕教主道:“既然如此,你就说出来吧。”
桑二郎道:“教主一向将弟子视如子侄,金花、银花、铁花三位姑娘也一向将弟子当做
兄弟一样,但弟子却非不知感恩图报,反而起了禽兽之心。”
他眼角瞟了银花娘一眼,才接著道:“五年前一个夏天的晚上,月光正明,二姑娘在溪
中裸浴,那时她年纪还小,更未对弟子加以提防,但弟子见了她那一身雪白的